作者 / 车英赫
1953年朝鲜停战后,朝鲜在法理上同朝鲜战争各参战方仍处在交战状态,这直接导致朝鲜在相当长时期面临安全困境。
2006年11月时任韩国总统卢武铉在和美国总统小布什会谈时提出“终战宣言”的设想,翌年十月“终战宣言”被写入第二次北南首脑会谈的政治成果——《北南关系发展与和平繁荣宣言》——这是“终战宣言”首次明文提出。可惜的是,随着2009年朝鲜进行地下核试验,“终战宣言”被束之高阁。
2018年4月,“和平的春日”到来,同年6月,时任美国总统特朗普与朝鲜劳动党副委员长金英哲会面,并表示朝鲜半岛有提出终战宣言的可能,但是,2019年2月朝美河内高峰会谈破裂,半岛局势发展陷入长期停滞,终战宣言再次被雪藏起来。
河内谈判失败后两人合影的表情都很勉强
近一段时间,沉寂已久的“终战宣言”突然进入公众视野,相信各有关方的秘密外交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了。9月21日,文在寅在第76届联合国大会上提议应宣布正式结束朝鲜战争。
12月7日韩国政府主办的2021首尔联合国维和部长级会议上,文在寅再次表示终战宣言是朝鲜半岛迈向和平与无核化的第一步。12月13日,韩国总统文在寅在同澳大利亚总理莫里森举行的联合新闻发布会上表示,韩国与中、美、朝三方“原则上同意正式宣告朝鲜战争结束”。
文在寅在联大演讲呼吁有关方发表“终战宣言”
消弭分歧达成共识是达成“终战宣言”的前提。
中方已经多次在公开场合表示,会在发表终战宣言等相关事宜中同各方保持沟通,愿意做大家的桥梁。然而,在各利益攸关方中,“终战宣言”要从理想变作现实,关键不在卖力倡导的韩国,而在于美国和朝鲜。
美国和朝鲜对终战宣言表现出特别的矛盾和怀疑。从朝鲜的角度来看,朝鲜一直强烈反对美国在韩国驻军,将美韩举行的年度军事演习视作重大威胁,将美国针对朝鲜的50作战计划看作是颠覆朝鲜政权的预案。历史和现实使他们担心,一旦有事,这样的宣言无非是一张随时成为历史文件的废纸——既没有终止美国对朝鲜的敌视和遏制,也没有解决他们一直以来寻求的解除制裁,更重要的是,对于解决朝鲜的安全关切没有多少裨益。美国坚持朝鲜必须首先放弃核武器,才可能解除制裁的态度,以及双方在朝鲜半岛无核化问题上几乎不可调和的矛盾更是加深了朝鲜对终战宣言抱有极度谨慎的态度。
朝鲜外务省副相李泰成去年9月23日专门公开回应说,现在签署终战宣言“为时尚早”。李泰成强调,朝鲜半岛当前“最优先课题”是“撤销美国的双重标准和对朝敌视政策”,否则,即便签署了也没有任何意义。2021年9月24日,朝鲜劳动党副部长金与正也对终战宣言发表谈话。她说,韩国提出的终战宣言是十分有趣的提案。金与正还抛出前提,如果韩国真的“和拿出双重标准无理取闹、吹毛求疵、无事生非的过去一刀两断,今后谨言慎行、不搞敌对”,则朝鲜方面愿意重新保持北南密切沟通,而且对恢复关系及发展前景进行建设性讨论。可见,对朝鲜来说,美国和韩国对朝鲜的“双重标准和偏见、敌视政策和敌对言行”不改变,发表终战宣言是“根本站不住脚的说法”。
韩国冬奥会上的金与正和文在寅
金正恩最近一段时间已经甚少在对外政策上发表意见,在宣布终战问题上,他鲜有地开腔,希望有关各方应相互尊重,摒弃偏见和有失公正的双重态度,取消敌对政策。
同样地,美国也有他的担心。出于印太地区维系霸权的心理,美国认为终战宣言不一定带来朝鲜放弃核武器和长程导弹的结果,反而会给对驻韩美军、联合国军司令部的存续合理性带来被人质疑的潜在风险,这是美方所不能容许的。另外,在文本磋商阶段,美韩之间最大的分歧是如何将“无核化”加入进去以及何种措辞才能让朝鲜接受,这不是也恰好反映出美韩之间对朝鲜的态度捉摸不定之下的一种束手无策吗?饭还没做好,夹生的给朝鲜端上去,朝鲜能吃得下吗?
朝鲜近年来对美韩“无核化”喊话的反应
说到底,终战宣言总归只是政治性的,并没有约束力,并不能涉及停战协议中有关联合国司令部的问题。朝鲜是一个奉独立自主为圭臬的国家,它所关注的解除制裁以及安全保障,甚至是朝美关系正常化以及政权合法性问题不可能会因为一份”宣言“迎刃而解,任何外部力量提供的安全保障,在朝鲜看来无非都是纸上谈兵。我们不难想见,朝鲜半岛上朝美的较量还将在这个世纪持续下去。
总而言之,宣布终战是一种友好的姿态,它给已经停滞过久的半岛和平进程带来某种可能的转机,但并不会提升朝鲜半岛的安全环境。尽管美韩已经就文本达成实质协议,但这份协议有多少实际内容和功效,乃至终战宣言的落地与否,都还需要相当谨慎地予以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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