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能利用率和企业利润率 —— 兼评唯“生产过剩”危机论的错误 ...

产能利用率和企业利润率 —— 兼评唯“生产过剩”危机论的错误

远航一号

近年来，在关于资本主义经济危机的讨论中，很多青年同志都关心有关产能过剩与利润率之间关系的问题。

资本主义生产的目的是为了获得尽可能多的利润。在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看来，利润率是衡量一个资本主义经济是否运转正常、是否具有“活力”还是正在走向危机的最重要的经济指标。过去若干年来，红色中国网在大量分析中一直指出，由于中国作为半外围资本主义的特殊矛盾，一方面资本主义的发展导致工人阶级斗争力量上升，从而引起利润份额下降；另一方面中国的资本家阶级无法获得由核心国家垄断的先进技术，不得不用大量投资来勉强维持劳动生产率增长，从而导致产出资本率不断下降；两者共同作用的结果，就导致了中国资本主义经济的利润率趋于下降。利润率下降到一定程度，必然引起中国资本主义经济爆发难以克服的危机，进而陷入长期停滞。

由于许多青年同志对红色中国网的理论分析、对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最新发展还不了解、不熟悉，在涉及到如何用马克思主义理论来分析现实的资本主义经济危机、现实的阶级斗争等问题时，往往陷入迷茫。有的人凭着主观臆测，期待危机与“革命”随时爆发，马上爆发。还有许多左派队伍中曾经“积极”的分子，看到自己从青少年时代就期待的“革命”几年过去了、十几年过去了，还不发生，于是便灰心失望，“淡出政治”，与理想告别，淹没在资本主义世俗世界的汪洋大海中。

在关于经济危机的讨论中，有一种教条主义观点仍然流行。这种教条主义观点拘泥于传统教科书中某些特定的结论。持这种教条主义观点的人，看不到中国工人阶级力量的上升，也看不到半外围资本主义的特殊矛盾。在他们看来，资本主义发展必定导致工人阶级的相对甚至绝对贫困化，必定导致工人阶级的购买力相对于资本主义生产相对不足甚至绝对下降，从而导致资本主义生产过剩越来越严重。在他们看来，由此引起的资本主义生产过剩是导致资本主义经济危机的唯一可能的原因。他们既不承认也不愿意思考任何其他的可以引起资本主义经济危机的原因。

比如，几个星期前在知乎上的一次讨论中，佐伊23公众号就认为：“危机的实质还是在于生产相对过剩。大量生产出来的东西卖不出去，或者大量设备闲置不能投入生产 … 就会形成危机。因此看经济是复苏还是恶化，从产能利用率（看）会更准确。”佐伊23又给出了评价工业产能是否过剩的数量标准：“产能利用率的同行指标大致如下：（1）低于80%属于产能过剩。（2）低于75%属于产能严重过剩。（3）高于90%属于产能不足，需要投资扩产。”

所有的资本主义经济危机在爆发时都会伴随着消费和投资的减少，所以当危机已经爆发以后，当然会发生生产过剩以及产能过剩。但是，危机爆发时所表现出来的现象，并不等于就是危机的“实质”，也不能直接揭示引起资本主义经济危机的资本积累的内在矛盾。

在《资本论》第三卷第十五章第I节中，马克思曾经指出：

总资本的增殖率，即利润率，是资本主义生产的刺激（因为资本的增殖是资本主义生产的唯一目的），就这一点来说，利润率的下降会延缓新的独立资本的形成，从而表现为对资本主义生产过程发展的威胁；利润率的下降在促进人口过剩的同时，还促进生产过剩、投机、危机和资本过剩。

      可见，在马克思看来，是利润率的下降导致了“生产过剩”、“危机和资本过剩”，而不是“生产过剩”导致了利润率下降，也不是“生产过剩”导致了危机；因为危机本身就表现为“生产过剩”、“资本过剩”。某种意义上，严重的“生产过剩”不过是危机的同义语。说一个人因为上呼吸道感染引起发烧，是有道理的。说一个人因为发烧而引起发烧，或者说发烧的“实质”就是发烧，那是属于毫无意义的废话。

      在《资本论》第三卷第十五章第III节中，马克思进一步强调了利润率对于资本主义经济的重要意义：

利润率即资本的相对增长率，对一切新的独立形成的资本嫩芽来说，是特别重要的。只要资本的形成仅仅发生在某些可以用利润量来弥补利润率的极少数现成的大资本手中，使生产活跃的火焰就会熄灭。生产就会进入睡眠状态。利润率是资本主义生产的推动力；那种而且只有那种生产出来能够提供利润的东西才会被生产出来。英国经济学家对利润率下降的担忧就是由此产生的。单是这种可能性就使李嘉图感到不安，这正好表明他对资本主义生产条件的深刻理解。... 使李嘉图感到不安的是：利润率，资本主义生产的刺激，积累的条件和动力，会受到生产本身发展的威胁。而且在这里，数量关系就是一切。

马克思在这里进一步强调了“利润率是资本主义生产的推动力”，利润率对“资本嫩芽”来说是“特别重要”的；如果利润率的下降得不到制止，“使生产活跃的火焰就会熄灭”，“生产就会进入睡眠状态”。马克思还特别表扬了李嘉图，认为他对利润率下降趋势的“不安”表明了“他对资本主义生产条件的深刻理解”。

任何确实读过《资本论》第三卷的人都不会怀疑利润率在马克思政治经济学中的重要与关键的地位。我们生活于其中的经济是资本主义经济。要评价资本主义经济“是复苏还是恶化”，当然要看“资本主义生产的推动力”是强劲有力还是萎靡不振，要看大多数资本家的积累有没有实现他们的目的（是否获得了足够高的利润率）。所以，我们对于佐伊23以及其他一些团队排斥利润率作为分析资本主义经济的基本指标，是不能理解的。其他经济指标，比如产能利用率，当然也可以参考。但除了利润率以外，其他的指标都不是资本主义经济的最根本的“推动力”，因而也就不能帮助我们把握资本主义积累以及危机的“实质”。

在本文的其余部分，笔者采用美国和中国的一些统计资料，简单比较一下美国经济和中国经济的产能利用率及企业利润率，并力图说明这两种指标与资本主义积累和危机之间的联系。

下面的图比较了美国和中国工业部门产能利用率与企业利润率之间的关系。图中，横轴显示的是工业部门的产能利用率，纵轴显示的是企业利润率；其中，美国的企业利润率用非金融公司企业的税前利润率（税前利润与固定资本存量之比）来代表，中国的企业利润率用规模以上工业企业的税前利润率（利润总额与按重置成本计算的净资产之比）来代表。美国的产能利用率和企业利润率数据是从2000年到2021年；中国的产能利用率和企业利润率数据是从2013年到2022年。中国各年的产能利用率按照当年四个季度产能利用率的平均值来计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