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黑命攸关”运动的一些观察

2020-6-25 22:25| 发布者: redchina| 查看: 37454| 评论: 0|原作者: 玉表|来自: 作者投稿

摘要: 事实证明根深蒂固的歧视和无所不在的白人特权不可能通过和风细雨的慈善和民主党拜登式”教你啥是黑人“来消灭，恰恰需要的是暴风骤雨似的咆哮和反抗，甚至是积压已久的城市愤怒。后者并不能保证成功，但没有后者恐怕一定不能成功。

来美国之前我对种族没有什么概念，一直到离开某校，在佛蒙特州和华盛顿州这两个更白的州短暂待过也还是触动不大，直到来到堪萨斯城这个地方，深受触动和教育。在谈深层问题之前，我先分享几个身边的观察。

我住在堪萨斯城的“种族”线靠白人一侧，但离黑人区只隔两个街区。白人区有世界上第一个室外商业购物区，里面到处是奢侈品店和高级餐厅，喷泉景观遍地。几条街外就是荒草丛生房屋破烂的黑人区，那里的学校近二三十年都没过全国最低标准考核。每天昼夜楼下各种警笛，一开始我一直以为是黑人区治安问题警车赶去，后来发现是白人区的私人保安和公共警力每天高频率巡逻威慑，随时鸣笛。反而黑人区一有动静，报警后警察往往不愿意及时赶到，会让“子弹飞一会儿”再来。记得朋友分享的一篇文章中说黑人多遭警察枪击的叙事不对，而应该说警察谁都滥杀。我不反对批判警察滥用警力，但以为用一些可见可测的控制变量就能否认黑人更容易受国家暴力机器歧视和侮辱的事实，那是对资产阶级社会科学的“客观性”“中立性”还有幻觉，也是对制度性种族主义的一种低估。

五月底参加了两场当地BLM的示威活动，都在川普周一(6/1)演讲导致冲突升级之前，也在大规模国民警卫队和警察势力暴力涉入之前。和朋友分享文章作者所表达的相反，我看到的这次抗议活动恰恰很不像”black separatist tribalism”, 反而是最多元化的组织动员和参与，在示威活动中能看到很多进步组织（比如jobs with justice， KC Tenants）的积极身影，既反对白人特权也争取生活保障等等普惠目标。甚至在进一步了解更大范围上BLM的材料后，我认为这次运动对民权运动有发展性的继承和反思，在很大层面上深受左派斗争的影响，也对“被收编”有一定的警惕。

回到堪萨斯城，跟别地市长议长下跪抹泪不同，现在的堪萨斯城市长是个土生土长的本地黑人，去年当选才35岁。尽管一上台就有很多积极的改良政策，这次防疫也算尽力，但游行示威完全没有“卖他面子”，反而成为不断推动他进一步提出积极方案的力量。大家很清楚“奥巴马“不够，简单几个”奥巴马“也不够。我不反对润物细无声的做法（比如像那位作者所提倡的辅导黑人学生以及和黑人吃饭等），但事实证明根深蒂固的歧视和无所不在的白人特权不可能通过和风细雨的慈善和民主党拜登式”教你啥是黑人“来消灭，恰恰需要的是暴风骤雨似的咆哮和反抗，甚至是积压已久的城市愤怒。后者并不能保证成功，但没有后者恐怕一定不能成功。另外鉴于美国黑人的贫穷率远远高于白人，黑人更需要证明自己无罪，黑人父母更需要教子女如何保命，黑人更不敢报警等等，在我看来既是阶级分裂，也是种族分裂。基于种族的压迫不能通过“警察暴力针对一切种族的劳动人民”来轻易概括，就像深植性别的歧视不能通过“统治阶级针对一切性别的劳动人民”来轻易回避。

回到学界的讨论。前几周很多组织纷纷表态，我自己亲历的有国际女权经济学联盟IAFFE和自己工作单位宣言的起草，同时看到了很多比较进步的种族和性别研究的宣言以及黑人学者Bill Spriggs等的文章，其宗旨都有对BLM主旨的支持、对当今压迫的反抗，还有对自己专业探索和实践的反思和批判。当然还有6月10号理工科学界发起的#ShutDownSTEM#StrikeBlackLives运动以及最近关于JPE的讨伐等等。这些有没有一点形式主义的地方？我不否认，但总体上仍然值得鼓励和积极支持，相比于“沉默”是一个进步，而不是一种“被绑架的表态”。当然更重要的是落实，但这比看不到自己的特权不去反思已经是个进步。所以我支持我们也要在这个问题上坚定地站在反种族主义的立场，加入到对现有体系的多层批判中去。

1992年的洛杉矶一个叫Rodney King的黑人被警察暴打，之后引发一系列urban uprising，正像是今天很多城市在发生的先声（之后有本书叫Reading Rodney King, Reading Urban Uprising值得一读）。资本主义八十年代增长和2008年危机后复苏下的很多剥夺性模式使城市被剥夺者的愤怒一点即燃，在资本主义世界进入深刻危机的情况下更是如此，今天的运动有更明显的历史追溯和正义要求。这次能不能避免悲剧性结局或选择性遗忘，有待我们更开放性地观察和探讨。另外当年在韩裔社区的争论很大程度上像今天华裔社区的争论，如果华裔亚裔不坚定地站在非裔反种族主义的立场上，我们既是受害者也是帮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