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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小型網絡公司的亂象和員工欺壓
受競爭壓力而拖欠工資,意味著這類公司的經營狀況已經陷入危機,但這並沒有說明這些公司常態時的模樣。對此,我們可以參考工人求助地圖收錄的一件追討加班費事件。2021年12月,一名在雪彩網絡做用戶介面設計的原畫師在網上投訴公司的種種亂象,以及分享自己追討加班費的失敗經驗。
這位原畫師表示,自己的專職雖然是原畫師,但工作的網絡公司根本沒有原畫部門,他要一手包辦各種事情,包括設計圖標、場景等。在這裏,我們可以看到一些新興服務業公司運作的截面。他表示自己接受該工作的原因是國內的小公司情況都差不多︰
「沒有組長,沒有主美,沒有主策,沒有主程,只有一個製作人和老板,甚至沒有加班費,還有唯一一個HR包攬各種事情,在職期間整個公司人數不到三十人,我當時因為著急找工作也沒說什麽畢竟現在國內小公司都差不多。」
人員不足、企業內的分工沒有充分發展是這種網絡小公司的常態。事情的另一面,是這名原畫師被企業主管安排了海量工作,幾乎是一人做幾個人的事情。 「工作中領導(製作人)一直瘋狂的讓我畫ICON圖標,以及場景原畫,甚至是地編等只要是我能做的任何工作,而且要求模糊不清一直在PUA我,並且第一個月每天都在加班『996』的狀態。」
此類網絡公司由於規模較小,也因此較易逃避政府和媒體的監察。以至,雖然中國政府嘗試打擊「996」工作製度,但這種網絡公司也有自己的「過墻梯」。該員工表示,他的公司雖然有因應國家對「996」的打擊而實行「大小周」製度(即一個星期上六天班,下一個星期上五天班)。但同時,他的轉正申請遭到了製作人拒絕,還被反過來指責工作不到位,要延長一個月試用期。這意味著他是在工資「打八折」的情況下一直被榨取勞動力。直到因無法接受公司的行徑而離職,他仍然只是一個試用員工。
這種小公司在對付員工上並不手軟。在該員工離職後發起勞動訟裁時,他得到的回應是︰「遊戲圈子很小,讓我下次找工作小心點。」 在庭上,他提交了大量記錄,「包括工資條、釘釘打卡記錄、工作記錄、延長試用期等記錄」,力求證明自己並非自願加班,並且遭到延長試用期,要求賠償加班費。
結果,判決書完全傾向公司一方,「上面寫著加班需要申請,延長試用期賠償五百元,我就覺得很搞笑,我的數十張證據記錄比不過公司的寥寥幾句沒有證據的話」。仲裁程序耗時費力,面對生活經濟壓力,在仲裁敗訴後,這名原畫師只能放棄繼續維權。
「但從申請勞動仲裁到結束用了我將近三個月時間,每個月房租都要兩千元,我覺得自己一個人沒有能力和資本抗爭,畢竟普通人還需要生活,自己辛辛苦苦的每天加班到頭來變成了自願加班,自己辛辛苦苦收集的證據被公司的只言片語給駁回,如果再上訴到法院也只能自討苦吃,我只能在這裏泄憤一下除此之外我也什麽都做不到,我只能繼續生活。」
尚待清楚說明的工人群體
透過初步整理工人求助地圖中記錄較為詳實的事件,我們註意到一班以往較少有系統性理解的工人群體。隨著城市的消費水平上升,社會分工的進一步轉變,這些工人在近來急速發展的服務業工作,當中包括互聯絡平臺、文化傳媒、遊戲製作等。由於這些行業還處於初期發展的過程中,市場上的競爭特別激烈,很多中小企業面臨競爭壓力而拖欠工資、倒閉,以及不斷加強對工人勞動強度的要求。在這些企業工作的工人,則很多是初出茅廬的青年人,他們的學歷比以往的工人稍高,文字表述能力更成熟,但同時無論是在工作還是在維護自身權利方面,他們都更處於單打獨鬥的狀態。
由於不少企業規模細小,而且新興行業又五花八門,比較零散,因此要比較有效地理解這些工人的處境比較困難。不過,自從工人求助地圖開始收集更多數據後,我們可以開始察覺到這些工人相類似的情況和特質。當然,以上的觀察仍然相當初步和片面,我們鼓勵更多關註中國工人現狀的朋友多利用這個新的地圖,並且附以自己的額外研究,使數據能發揮更大作用。
柬埔寨當局逮捕賭場罷工工人
金邊唯一一家賭場金界娛樂城(NagaWorld)2021年12月18日發生了罷工,有數百名在職及近期被解雇的工人參與。他們的大量訴求甚至包括可以追溯到2009年的遣散費支付。
在三場政府對罷工的鎮壓中,共有超過二十名工人被捕。當罷工進行到第十八天,工會主席Chhim Sithar一到達現場,就被便衣警察團團圍住。從1月3日及4日罷工現場的視頻可以看到,數名便衣暴力地抓住並推搡工人,把工人帶進了路邊一私家車內。1月3日被捕的工人中,有一位是懷孕的工會成員,她於當晚被釋放。4日,Sithar被捕。
金邊市法院及政府從一開始就認為罷工違反了柬埔寨相關法律,他們也組織了工會及其雇主——一家香港上市公司之間的談判,可是談判在罷工的第一周就停擺了。
罷工第十日,金界娛樂城的管理層告知工人,公司將對參與罷工者處以違紀懲罰,甚至予以解雇。
娛樂城的母公司金界控股(Nagacorp)為香港上市公司,馬來西亞富豪曾立強(Chen Lip Keong)為公司最大股東並擔任首席執行官。據報道,在金邊實施封城、並對國際旅客進行隔離檢疫的2021年上半年,公司虧損了7700萬美元——這是該公司首次宣布虧損。新冠疫情出現之前,金界控股的年利潤在2020年、2019年分別達到1.023億美元及5.213億美元。
去年四月,金界賭場以新冠肺炎導致的經濟損失為由,宣布了將解雇1329名工人的計劃。五月,大家發現,所有金界娛樂城高棉雇員勞工權益支持工會(Labor Rights Supported Union of Khmer Employees of Naga World, LRSU)的組織者以及積極參與工會活動成員都在裁員名單內。工會認為,這無疑是公司針對工會的打壓。
365名工人要求復職,而同意離職的工人要求按照柬埔寨勞動法重新計算解雇賠償。盡管公司口口聲聲強調經濟壓力,工會卻發現公司正在開發一處名為Naga3的新賭場項目,建造總價高達35億美元。罷工中,工人們拿著的寫有Naga3、公司首席執行官曾立強以董事長Timothy Patrick McNally的文宣。
工會領袖們同時通過柬埔寨勞動仲裁委員會,嘗試解決解雇及錯誤計算解雇補償的問題。柬埔寨的勞動仲裁結果並無法律強製力,而且,此次仲裁委並沒有對解雇的合法性作出裁決,只是裁定金界娛樂城應該按照勞動法重新計算解雇賠償機製。
可是,仲裁委的裁決頒布後,公司依舊沒有調整任何一個工人的解雇待遇。
11月22日,工會宣布將會在12月18日開啟罷工,並列出一系列訴求:短期合同工應享有所有勞工權益、處理一起涉及某樓層管理人員的性騷擾事件、重新考慮過往裁退工會成員的決定。
從12月21日起,公司、工會及政府代表會面商討365名工人希望復職的問題。該次協商的討論重點集中在重新雇用365名工人,以及重新計算5月份同意離職的員工的補償。
工會主席Sithar被捕之前,曾在12月26日表示過談判遇挫,由於協商空間有限,工人們的其余八項訴求更是無法在談判中涉及。
Sithar在第一次被捕前表示:「罷工期間工人是拿不到工資的,我們也不想此次的罷工持續更長時間。」
為了贏得更多的大眾關註,工人將罷工時間改到了夜晚,借著公司亮起賭場對面公園的節日燈飾開展抗議。工人們原本計劃將罷工延續到跨年夜12點,不料當晚政府就在工會辦公室外逮捕了九名工會成員。當地檢察院在1月3日傳喚九名工會領袖,盡管包括主席Sithar在內的六人已遭逮捕。
政府的介入
金邊市政府和工會領導人在12月17日會面,嘗試在最後關頭阻止罷工。但是LRSU向媒體反映,由於金界娛樂城管理方並沒有參與談判,工會成員依舊投票通過了開展罷工的決定。
金邊市法院警告罷工者,受雇員工參與罷工可能需要承擔後果,而被辭退的工人可能需要承擔法律後果。金邊市政府12月18日也作出了類似的發言,聲明罷工違反了柬埔寨有關和平示威的法律,參與罷工的人士亦未嚴格遵守防疫措施,盡管柬埔寨首相早已宣布社區傳播的結束。
「我們很清楚這是一場罷工,我們遵守了所有相關法律程序。」Sithar在12月26日表示。政府嘗試在會面中會面中威脅工會,官員們也告訴她,她的行為十分「固執」。
匿名臉書賬號聲稱此次罷工由外國勢力領導。勞動部發言人Heng Sour將這場罷工與顏色革命相提並論。警方亦在1月4日Sithar被捕前召開記者會,展示外國資金支持工會「動亂」的證據。
Sithar被捕前曾表示,官方如此表述罷工實在是「非常骯臟的手段」。「如果政府和勞動局沒有能力解決糾紛,那就不要製造其他糾紛。現在這樣做不僅不專業,對政府官員而言,這更是不負責任的行為。」
金界娛樂城管理方僅出席了兩次集體協商,這令工人方面十分失望。勞動部官員表示,勞動部出面有助於協調糾紛,Sithar卻認為應該坐到談判桌前的是公司而不是勞動部,管理方應該親自聽聽工人們的訴求。
「我們很少聽到公司的想法,這說明他們根本不想解決問題。」Sithar在被捕前說。
工會與工人
Sithar表示,公司不斷針對工會成員。2019年至2020年期間,罷工中的訴求之一便是將Sithar復職,讓她重新擔任工會主席。
現在,仍然受雇的員工中已經沒有工會領袖了,對於重新雇用那些被解雇的工人一事,公司也並沒有認真考慮。
金界娛樂城的荷官Noun Srey Net對自己作為工人的權益感到悲觀。按照現階段的排班,她一個月當值15天,收入少過從前,可工作量卻從管理兩張牌桌增加到八張。除了額外的工作量,要是在管理牌局中出了什麽差錯,她將面臨被無薪假、被停工的後果。這一次的罷工,Noun Srey Net每天都有參與。
「工會能幫我們解決問題,」她說,「對於法律法規上,他們清楚得多。」
276名要求復職的工人之一Ry Sovandy也被檢察院傳喚、逮捕,事發前她表示,在娛樂城工作了15年,她慢慢成為了一位工會組織者,但她最想的還是恢復工作,因為她家人都要依賴她的收入。「我不想去其他的工作,」她說,「如果我去別的地方,那就等於從頭開始了。」
Sithar認為金界娛樂城明顯違反了勞動法,且針對LRSU的工會組織者及領袖。部分工會成員仍然在娛樂城工作,但公司已經辭退許多工會成員,大大削弱了工人的團結力量。
藝術家臥底港鐵公司,揭地鐵光鮮亮麗背後外判的不公和剝削
社區藝術家、 勞工研究員程展緯最近臥底港鐵公司當清潔工,揭發港鐵公司的外判清潔工時薪只有法定最低工資規定的港幣(下同)37.5元/小時,工資遠低於同行標準50.4元及生活工資水平57.4元,不僅勞動強度大,工人還要負責其他與清潔無關的工作。
2000年代開始,香港政府引入外判製度,即是通過"價低者得"招標的方式,讓私營機構參與公共服務。從此公共屋苑商場以至公營機構的基層工作都由私人公司承包。外判製度一直為人詬病。其中,清潔和保安行業尤為嚴重,他們往往需要大量加班,在私人市場的外判工時薪甚至不足40港元。
清潔工工作量大欠人手 厭惡工作令人難受
2021年10月,程展緯收到在港鐵公司任職的清潔工人投訴,指清潔工只拿最低工資37.5元。程展緯之後應聘港鐵公司清潔工人崗位,並於11月開始上崗工作。程所負責的是地鐵線屯馬線的清潔,每天下午3點至11點,他要到屯馬線上不同的港鐵站,負責地鐵大廳清潔、更換垃圾袋,有時更要清潔洗手間。事情繁重遇上人手不足,程展緯每天忙得不可開交。顯徑站這類只有月臺和大廳而沒有轉車站被劃分為小型車站,其總面積約9200平方米,工作量大,但清潔公司只會分派兩個清潔工來負責整個站內的所有清潔工作。
程展緯發現,港鐵公司的洗手間清潔人手嚴重不足。屯馬線的客流量多達每日123萬人次,但站臺洗手間卻沒有設專屬清潔工,而是由像程一樣的「跑線」清潔工負責,「其實本身跑線的清潔工要負責大廳、月臺清潔和更換垃圾袋等已經是很大的工作量了,」程說:「最麻煩的是每周都會遇到三四次廁所馬桶上堆滿糞便,甚至廁所墻上都能黏上糞便。」
根據香港食物環境衛生署(食環署)的指引,為確保公廁素質,每日使用量多於300人次的公廁就會被定為「高使用率公廁」,需要安排專職負責的清潔工。在港鐵線上的這些公廁使用量遠遠高於300人次, 但因為港鐵公司是私營企業, 他們便可以不聽食環署的指引安排清潔工人,而港鐵在清潔標書上也沒有要求承辦商要遵守食環署的指引。
程展緯更發現,有時跑線的清潔工友還要從事為站長買飯等與清潔無關的工作。據程所述,清潔工有時更像是港鐵公司的雜工,有些站長會要求在港島線工作的工人為他們跑到九龍去買飯,變相剝削這些工人的休息時間。清潔工人有時還因應需要在大型演習時協助搬運鐵馬護欄、幫助乘客解決問題。
清潔工人以惡劣的工作環境、龐大的工作量,卻只能換來37.5元的時薪,每個月大概只能拿到7000至8000元月薪。根據2021年統計署的報告,香港人月收入中位數是20000元,清潔工友的工資連中位數的一半都達不到。早在2018年,樂施會曾經結合香港人的住屋、衣食、交通需要等開支,推出「生活工資」的概念,即能滿足工人及其家庭基本生活需要的工資水平(包括能滿足均衡營養的飲食需要、合理的居住空間、適當的社交生活、基本的學習及醫療需要等)。2020年, 樂施會建議生活工資應為訂為每小時57.4元,而目前清潔工人的待遇離生活工資還差得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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