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当代左翼的两个不容忽视的现象

龙翔五洲

中国当代左翼的两个不容忽视的现象范仄 · 2020-08-27 · 来源：南水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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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翼需要真正地大兴研究之风，特别是对当代社会经济形态做扎扎实实的政治经济学批判研究。

　　今日重读列宁的《什么是“人民之友”以及他们如何攻击社会民主主义者》，其中有两段，我觉得对当前中国的马克思主义者特别有针对性，故写点随想，供左翼圈有心人参考。

　　第一段是：

　　”决不能否认，是马克思万分明确地表述了自己的观点，这些观点对从前的社会主义者来说完全是新东西。新就新在从前的社会主义者为了论证自己的观点，认为只要指明群众在现代制度下受压迫的事实，只要指明使每个人都可获得自己生产成果的那种制度的优越性，只要指明这个理想制度适合“人的本性”、适合理性道德生活概念等等就足够了。马克思认为不能以这种社会主义为满足。他并不限于评论现代制度，评价和斥责这个制度，他还对这个制度作了科学的解释，把这个在欧洲和非欧洲各个国家表现得不同的现代制度归结为一个共同基础，即资本主义社会形态，并对这个社会形态的活动规律和发展规律作了客观分析(他指明这个制度下的剥削的必然性)。”

　　《列宁全集》第二版第一卷页127

　　这段中关于“从前的社会主义者”的描述：“认为只要指明群众在现代制度下受压迫的事实，只要指明使每个人都可获得自己生产成果的那种制度的优越性，只要指明这个理想制度适合‘人的本性’、适合理性道德生活概念等等就足够了。”我认为也是对当代中国左翼的贴切描述。在中国当代左翼中，停留在“只要指明群众在现代制度下受压迫的事实，只要指明使每个人都可获得自己生产成果的那种制度的优越性，只要指明这个理想制度适合‘人的本性’、适合理性道德生活概念等等”这种水平和状况的文章比比皆是。

　　当然，由于时代不同，我们与马克思面临的任务是不同的。马克思的的主要任务是：“他并不限于评论现代制度，评价和斥责这个制度，他还对这个制度作了科学的解释，把这个在欧洲和非欧洲各个国家表现得不同的现代制度归结为一个共同基础，即资本主义社会形态，并对这个社会形态的活动规律和发展规律作了客观分析。”

　　然而问题也在这里，马克思成功地揭示了资本主义社会形态的活动规律和发展规律，这种成功揭示便成为我们直接控诉“群众在现代制度下受压迫的事实”的说辞，变成祥林嫂式的絮絮叨叨的控诉，而对资本主义社会形态在21世纪的具体状况和在21世纪中国的具体状况缺乏科学的揭示。

　　那么我们的任务是什么呢?如果说马克思的任务是“把这个在欧洲和非欧洲各个国家表现得不同的现代制度归结为一个共同基础，即资本主义社会形态”，那么我们的任务就是把资本主义社会形态在21世纪表现出来的具体的制度形态及其在21世纪各国(包括中国)表现得不同的具体制度给予不同的具体揭示。

　　这一点我在《左翼当前对待理论的两种错误倾向》(2017年)一文中曾经有类似的讨论：

　　“我发现这种倾向背后还有一些特别的逻辑。

　　这种逻辑认为剥削和压迫已经揭示清楚，大众也知道自己在吃苦，知道‘苦从哪里来’，因此问题关键是要说清楚“怎么样才能够不吃苦”，在这条路上有什么障碍?怎么样去清除障碍?

　　这种逻辑隐含一个假设，即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已经把‘苦从哪里来’说清楚。我们会发现这种逻辑同时隐含教条主义和经验主义的种子。事实是，现在否定剥削的越来越多，几乎已经成为一种流俗的观点。前一阵子有一本《大道之行》，据说颇为畅销，其中一作者就否定劳动价值论，否定剩余价值论。这样的人在左翼内部大有人在。历史上的剥削被揭示了，并不等于当代的剥削也被很好地揭示过。应该说，当代的剥削并未被很好揭示过。”

　　范仄，公众号：南水兮

　　【范仄隨聊】左翼当前对待理论的两种错误倾向

　　第二段是：

　　“作为这种批判的出发点的不能是观念，而只能是外部客观现象。批判应该是这样的：不是把一定的事实和观念比较对照，而是把它和另一种事实比较对照;对这种批判唯一重要的是，把两种事实尽量精确地研究清楚，使它们在相互关系上表现为不同的发展阶段，而且特别需要的是同样精确地把一系列已知的状态、它们的连贯性以及不同发展阶段之间的联系研究清楚。”

　　《列宁全集》第二版第一卷页136

　　这一段与第一段密切相关，甚至可以说由第一段而来。马克思对于资本主义社会形态的科学揭示、列宁对帝国主义的科学揭示，在第二段中依然不可避免地成为列宁所说的“观念”，而不是我们现在所处的“外部客观现象”。这一点是我们很多左翼不愿意承认的。不愿意承认这一点，必然会堕落为历史唯心主义和形而上学。特别是列宁的帝国主义论，总是被不少左翼人士张嘴就来。

　　这些左翼人士批判现实，也是如此，是“把一定的事实和观念比较对照”，即与列宁的帝国主义论进行“比较对照”，而不是“把它和另一种事实比较对照”，结果常常是把某一类事实或某几类事实直接套在列宁的帝国主义论中，并由此下出和一百多年前列宁下的结论几乎一模一样的结论，比如帝国主义与战争的关系、帝国主义与无产阶级革命的关系，而根本不考虑他们所把握的那几类事实既不与列宁所描述的帝国主义基本事实完全一致，甚至存在巨大的出入，也根本不考虑他们所把握的那几类事实与其他的明显不同于列宁所描述的帝国主义基本事实的事实的相互关系。

　　换言之，左翼需要真正地大兴研究之风，特别是对当代社会经济形态做扎扎实实的政治经济学批判研究。这里笔者不涉及当代社会经济形态的具体内容(在这个问题上，我也只能说一直在思考，有这样的强烈的问题意识，比如《全球技术金融寡头之争：中美贸易战与全球帝国主义》，而不能说已经有比较好的成果)，而只是重申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则和基本方法。如果不能克服这两个不容忽视的现象或毛病，这样的左翼就永远不可能成为马克思主义者，或者只是马克思曾经否认是的那种“马克思主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