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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中国劳工论坛政论选集 [打印本页]

作者: 傑瑞米柯賓    时间: 2022-5-1 00:05:55     标题: 中国劳工论坛政论选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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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中國勞工論壇 寫於不同歷史時期 整理於二零二二年

二零一二年

2012:鬥爭的一年,新希望的一年

他們說2012將是“末日之年”,但我們知道2012將是鬥爭的一年,或將是新希望的開始。

過去的2011是全球憤怒的一年。從美國華爾街到俄國莫斯科,從埃及開羅到希臘雅典,英國倫敦、法國巴黎、西班牙馬德裏、智利聖地亞哥、突尼斯突尼西亞、印度新德裏、馬來西亞吉隆坡、……全球數以億計怒不可遏的民眾一呼萬應,舊世界與舊精英在億萬怒吼中瑟瑟發抖。

2011年的中國,從嶺南閩粵到漠北草原,從東海之濱到青藏高原,從大都市到小鄉村,億萬工人、農民、青年、少數族群和廣大民眾前仆後繼地加入到風起雲湧的抗爭中。一年之中,30萬起群體事件、10萬起罷工,上萬起暴力抗爭與騷亂。憤怒的火焰已經越來越接近爆炸的臨界點。

“地火在地下運行,奔突;熔巖一旦噴出,將燒盡一切野草,以及喬木,於是並且無可朽腐。”(魯迅)

“2012世界末日的預言”只是個無稽之談,但某種程度上恰恰是人們對於現實世界厭棄與絕望的心理寫照——“時日俱喪,吾與汝皆亡”。不過我們後人的歷史書或許會記下如下的話:

在21世紀初第二個十年,曾經不可一世的帝國與強大無比的資本在長期的危機面前束手無措。新自由主義的一神教被徹底唾棄,資本主義遭到了歷史性的挫敗。一切統治者被顛覆,一切壓迫者被壓迫。新紀元的大門已經打開,真正的人類平等解放從那時開始……

這一切能否實現,完全取決於我們今年今日今時的鬥爭。社會主義者絕不會以厭世和消極的態度等待罪惡的舊世界自我終結,更不會寄望於詛咒與乞求能贏得造物主的垂憐。

是的,還會有黑夜,還會有沈寂,還會有寒冷。但無論夜多黑,黎明終會來臨;無論多沈寂,吶喊終會迸發;越是冰冷的壓抑,越是熾熱的反抗;億萬雙渴望的目光,如林般舉起的拳頭;社會的主人必將重新聲張自己的權利,這不僅僅是權利,更是責任;這不僅僅是責任,更是希望。

普羅米修斯的後人們,高擎起火炬,焚毀舊世界,照亮新世界!

革命!將是我們對舊世界的回答。

世界與歐洲局勢展望:一個深陷危機的制度

本文是工人國際委員會(CWI)國際書記處(International Secretariat)就世界與歐洲局勢展望所發布的公開文件。文件將遞交給1月份召開的工國委國際執委會會議進行討論。經過會議上的討論與修改,文件最終的英文版本將於1月底在socialistworld.net網站上發布。

一個動蕩的世界

1.自從上次世界大會以來,僅僅過去1年,世界已陷入持續的動蕩中。我們已經見證了中東和北非的數場革命,11月末在開羅和其他地方發生的流血沖突顯示革命仍在持續中。與之相隨的是埃及舉行的選舉。在埃及國會選舉的第一階段,伊斯蘭黨派似乎贏得了三分之二的選票。根據選舉的初步結果,穆斯林兄弟會的自由正義黨獲得36.6%的選票。極端保守的信奉薩拉夫主義的原教旨主義光明黨(al-Nour party)在埃及27個省中的9個省中贏得了幾乎四分之一的權票,包括開羅和亞歷山大的城市地區。另一方面支持穆巴拉克政權的黨派只贏得了3%的選票!到召開國際執委會的時候,選舉將會完成。我們對這一次選舉的意義將會有一個更好的了解。

2.工國委(CWI)在世界大會上采用的文件,已經預見到了革命在這一地區的爆發,特別是埃及(我們將在後面更詳細地敘述事態的發展)。這需要和希臘的革命運動以及西班牙和葡萄牙的群眾性罷工和抗議相結合起來分析。新的社會爆炸出現在意大利、愛爾蘭、英國和其他地方。甚至看似“最強大的”或者說目前“未受影響的”歐洲國家不會對從所謂“邊緣的”南歐傳播來,即使不能說是革命的至少也說是激進的病毒具有免疫力。而美國同樣見證了大規模的“占領”運動,其影響使部分工會也卷入其中。

3.世界和歐洲資本主義持續的深度危機為這些事件提供了動力。而“主權債務”亂局極大地加劇了危機。這可能會導致歐洲出現國家破產和歐元區崩潰,近而對歐洲和世界資本主義產生嚴重後果。這場危機已經導致眾多國家的政府和總理被推翻或下台: 僅僅在過去的一年中,意大利令人厭惡的貝魯斯科尼、希臘的帕潘德裏歐、西班牙的薩帕特羅、葡萄牙的蘇格拉底和愛爾蘭的科文紛紛下台。

4.在此之前突尼斯的本•阿裏,埃及的穆巴拉克,利比亞的卡紮菲,以及之後也門的薩利赫相繼被推翻。而中東和北非的群眾運動和革命並未完成其使命;這一地區的其他政府也很可能在下一階段被推翻。歐洲可能同樣面臨進一步的動蕩,導致現政府的提前下台,法國總統薩科奇可能在新的總統選舉中失敗而下台,同時英國保守黨和自由民主黨的聯合政府也可能會破裂,導致提前舉行選舉。令人絕望的影響整個歐洲的經濟形勢不僅僅可能導致卡麥倫政府垮台,歐元危機可能在一系列歐洲國家引發公投。盡管英國退出新的“條約”,但並不能排除保守黨在這一問題上可能發生分裂。

5.愛爾蘭同樣在這個問題上面臨一次重要公投。10月的一項民意調查顯示,47%的愛爾蘭選民將會對修訂《裏斯本條約》投反對票,只有28%的選民會投讚成票。在英國,同樣可能會否決這樣的公投。如果歐洲其他各國政府都允許在條約修訂問題上進行公投表決,這也可能發生在其他歐洲國家。在那種情形下,我們(工國委)將被迫支持“反對”運動,正如我們此前在愛爾蘭做的。特別是當《裏斯本條約》和整個歐盟在財政緊縮方案上比以往對工人階級生活水平造成更為野蠻的損害。這一問題已經提上英國勞工運動的議事日程。英國鐵路、海運及運輸工會(RMT)中的鐵路工會希望我們積極參與“反對”運動。工國委(CWI)的英格蘭和威爾士支部認為有必要參與。然而我們必須給運動尋求一個清晰的反民族主義特征,無論是否在歐盟內部都支持社會主義政策。我們很可能會針對這一問題準備專題資料。

“占領”運動

6.同時,支持資本主義的意識形態基礎也被嚴重破壞。不僅僅是由於資本主義面臨其“有史以來”最大的經濟危機(英國央行行長金恩(Mervyn King)如此描述),而且還面對深度的合法性危機。這在工人階級群眾性罷工和遍布全球各大洲約1000座城市的世界性的“占領”運動中得以反應出來。

7.盡管運動有其弱點——沒有堅實的意識形態基礎也沒有深深植根於工人階級的組織中,但它還是激發了廣泛而公開的包括工人階級和勞工運動在內的同情。這場運動與世紀之交的反全球化運動的不同是在於現今正處於嚴重的經濟衰退下。但是,在許多國家,積極支持運動的是日益孤立的年輕人,以及眾多(假如不是多數)的社會中間階層。然而,作為“現代”資本主義同義詞,群眾性貧困背景下所凸顯出的極端貧富不均在歐洲和美國的群眾中激發了強有力的回響。另一個因素是在這場危機中,不止是工人階級,而且大量中產階級同樣受到了影響——其中有人還受到了極其嚴重的影響。例如在美國,體力工人(仍被資產階級媒體說成是“中產階級”,以此模糊日益增長的階級覺悟)的平均工資實際上只相當於上世紀50年代的標準;資本主義將會永久發展下去的信仰已被打碎。‘1%’(的人)的財富的無限制的增長為抗議註入了燃料,正如馬克思所預見的,這也許是有史以來最集中的資本。在過去的一段時間中這一點有很多象征,然而其中最令人震撼的是現任紐約市市長布倫博格(Bloomberg)同時也是世界上第30位最富有的人)——也就是地球上每兩億三千萬人中才有一個的億萬富翁,——而他試圖通過他管轄的警察撲滅在“他的”城市中發生的“占領”運動。關於這一鎮壓的照片被傳播到世界各地,在西雅圖(警方)無差別地對抗議人權使用胡椒噴霧,受害者中包括一位80歲的老年抗議者。

8.這些發生在英國對學生的打擊(提高學費)之後,隨之而來的是嚴厲地報覆性懲罰。英國大學學費大規模增加並取消給予16歲到18歲學生的每周教育資助(英國政府原給高中生每周提供最高30英鎊(約合300元人民幣)的現金補貼)。2010年末進行抗議的英國年輕人被捕後遭到嚴苛的監禁判決,他們是由於他們的未來遭到毀滅性打擊而進行抗議。但鎮壓並沒有阻止2011年夏末倫敦發生的騷亂。這證明了我們的觀點,除非勞工運動能夠對保守黨與自由民主黨聯合政府推動的野蠻削減福利公共開支的政策進行有組織的抵抗,否則出於絕望,就會爆發自下而上的不成熟的運動。政府試圖通過將騷亂參與者的“犯罪”來解釋這場騷亂。但這完全被後來的報告推翻,大多數參與者是窮人,在精神和文化上遭到雙重剝奪。另一方面,其他一些力量,諸如英國社會主義工人黨(SWP)則試圖美化這場運動,將之稱為“積極的”被壓迫者真正有覺悟的反抗!這種想法是同樣錯誤的,而且對於工人階級運動具有潛在的危險。

9.正如發生在希臘的事件,已經被孤立的青年被無政府主義所吸引,而不加選擇地和挑釁性地攻擊警察,這為政府鎮壓參與罷工和抗議的工人提供了借口。我們在希臘的同志正確地批評了這種行為,並與之保持距離。這些行為方式,特別是在運動遭遇失敗和挫折的條件下,可能導致一部分失望的青年(他們並不全都來自小資產階級)訴諸於恐怖主義的方式。在希臘的一場示威中,是工人自己—希臘共產黨(KKE)的成員—主動發起攻擊。這些方式完全不是真正的馬克思主義。即使這些青年和工人真誠的相信這些方式可以削弱和最終推翻資本主義,然而馬克思主義的任務之一便是要改變這種錯誤傾向。這些行為持續下去只會使反動力量得益,不僅為政府進行鎮壓提供口實,而且(特別是在這個階段)讓那些可能是第一次參加鬥爭的一部分中產階級甚至工人疏遠運動。因此有必要教育參與抗爭的新一代反對無政府主義方式,這只可能導致工人運動死路一條。我們需要特別指出,在歷史上不是采取爆炸和恐怖主義方式的人領導推翻了沙皇政權和封建主義;而是布爾什維克們,他們基於工人階級采用群眾鬥爭、總罷工、獨立委員會—蘇維埃—工農政權的方式推翻了沙皇政權。

10.最認真和最有遠見的資產階級已經改變了他們最初對“占領”完全敵視的立場,而尋求同化與“吸收”它。他們試圖影響這場運動的“領袖”或“非政治”發言人,通過一個“托賓(Tobin)”或者“羅賓漢”除去資本主義的一些刺眼的瑕疵,即向金融交易征稅。並且在事件轉折的關鍵時候給資本主義高層敲響警鐘。不排除美國政府會采取一些修補性的措施,例如向銀行甚至“富豪”下手。資產階級中的緊張情緒最近被倫敦右翼《獨立報》(Independent)的創建者安德魯斯•懷特阿姆-史密斯(Andreas Whittam-Smith)歸納成:“西方國家革命的時機已經成熟。”懷特阿姆-史密斯的意圖和他的講話訴諸的資產階級並不準備進行自殺或離開歷史舞台,而是準備把這場運動作為一個杠桿來拯救(如果有可能的話)或者修覆資本主義制度。而且,由於大多數運動領導人缺乏明確替代方案,這有利於讓他們執行這一任務。

11.“占領”運動是自斯大林主義崩潰後最大範圍的全球運動。它比20世紀與21世紀之交的反全球化運動涉及範圍更廣,並且意義更深。盡管“占領”運動的核心觀點是“反對資本家”,但運動並沒有嚴重地挑戰資本主義制度。許多運動領導人沒有建議“制度改變”反而去尋求“修理破爛的制度”。令人吃驚的是,一些左翼,甚至像第四國際統一書記處(USFI)(例如其西班牙支部)這樣的所謂托洛茨基主義者,嘗試去增強這種“非政治”的姿態。這種姿態是由於一部分參與的青年代表拒絕親資本主義的“政策”和反映這些“政策”的大政黨。

12.歷史上,沒有一個階段像現在這樣需要強調組織、一個群眾性工人政黨,以作為發展群眾中階級覺悟的關鍵重要一步。過去贏得的改良正在不斷喪失。某種程度上,由於歷史性的倒退(國際共產主義運動的低潮),我們面臨一些列寧當年面臨的任務——,例如在他的冊子《怎麽辦》中提到的,需要一個黨來和錯誤的概念進行鬥爭/在他的例子中包括那些“經濟學家”和所謂的“自發性”反對“政治”等等。當然我們面對完全不同的時期。我們並不是從一張白紙開始。我們有工人階級和組建政黨的經驗。但我們仍然需要考慮到人們對(社會主義)深深的懷疑——前社會民主黨的背叛和斯大林主義的產物——這影響到了新的一代,導致他們走進“反政治”的死胡同。這在最近西班牙選舉中清晰地顯示出來,群眾提出的口號包括:“他們不代表我們”,“他們都是一樣的”;“選票在歐洲央行的保險箱中”。不僅如此,廢票、棄權和空白票總共有1100萬張,比右翼獲勝者人民黨(Partido Popular)的選票還要多。

13.這一運動在這個階段在一些國家,包括西班牙、希臘以及一定程度上美國,有相當多的群眾參與。這代表了一個必要的階段,即群眾尚處於迷茫中,但重要的政治意識開始重新覺醒。這是不可避免的(歷史趨勢),超過30年占統治地位的新自由主義政策和資本主義制度,還得到了斯大林主義崩潰後資產階級進行意識形態反擊的全面支持。而當前這些運動為那些參與者和旁觀者提供了引發革命性後果的希望。然而實現這一目標的前提是勞工運動的介入,特別是馬克思主義的介入。馬克思主義在對運動保持同情與審慎的同時,應反對眾多參與運動的人所持有的“非政治化”和“反對政治黨派”的立場。

14.同時,我們也不會迷信一個組織和一個政黨。當然,工人階級需要一個群眾性政黨來奪取和掌握政權。然而,這一道路必須根據各種事件的發展過程和工人階級自身的經驗而得以發展,而且這一道路也會由於各國具體情況的不同而有所變化。政黨,特別是具有群眾性特征的黨,在這個爆炸性時期可能不會像那第一次世界大戰前組建的那些群眾性政黨一樣以一種線性的方式按部就班地構建起來。資產階級領導們向我們傳遞了工人階級面臨“無窮盡緊縮”的信號,而當前嚴重的危機形勢可能導致發生群眾性起義,這也許最終會迫使群眾轉向奪取政權。畢竟,這曾經在1936年7月西班牙起義之後發生過,也在1975年3月葡萄牙斯皮諾拉政變失敗之後發生過。當時銀行被沒收,大多數工業被置於國家政權的手中。在那些形勢下,迅速建立群眾性政黨的問題被提出,而且變得可能;因為在那樣的形勢下,如果存在一個主觀因素——不需要數百萬只要有數千或者數萬用政治和理論武裝的幹部就足以幹預局勢。因此不能向現存的反政黨或反政治情緒讓步。相反,(我們)需要明確地表明建立組織的必要性,使之成為能夠吸引群眾的革命一極;從而有能力介入當前局勢,並建立起強大的工人階級力量;尤其是在真正的前革命形勢下,工人階級邁向革命之時,以此來鞏固力量。僅僅在這階段提出這一問題就足以說明政治敏銳性,而這恰恰也是我們在當前時期所需要具備的。

總罷工

15.總罷工強有力地回到了工人運動的議程,特別是在南歐。在希臘,——僅2011年就發生7場總罷工,這其中包括一場48小時的總罷工,這還未包括公共服務部門的各種罷工。在西班牙、葡萄牙、意大利以及近年來的法國,一日總罷工和部分“總罷工”如火如荼。與此同時歐洲北部正在迎頭趕上,正如英國11月發生的公共服務行業一日總罷工。這是一場龐大而有效的罷工,至少有150萬工人卷入罷工,是自1926年總罷工以來參與人數最多的罷工,在工人運動歷史上具有標志意義。比利時總工會試圖在12月2日組織有8萬人參與的白天全日示威活動從而回避關於總罷工的呼籲,但是(工人中)對總罷工行動的支持在不斷增長。特別是在瓦隆尼亞(Wallonia)反對安塞樂米塔爾公司計劃部分關閉其位於比利時列日市(Liège)的平軋鋼廠,工會正式要求國有化該公司。


作者: 傑瑞米柯賓    时间: 2022-5-1 00:07:06

16.總罷工毫不隱晦地將權力問題擺在了工人階級和工人運動的面前。然而在現階段其沒有以這種方式出現在工人階級的政治前景中。我們已經在之前的文章中概述了這原因:這是斯大林主義政權崩潰後以一種親資本主義意識形態的形式表現的產物;隨之而來的工人階級政治不成熟;擔心(總罷工)超出資本主義範圍的工會領導人犯下機會主義錯誤。不僅是這些因素阻礙了工人階級從當前形勢中得出全面的必要結論,還有一點就是替代性的革命一極的吸引力微弱。因此代表工人階級鬥爭最高點的總罷工在這個階段,更多表現為群眾性抗議,而不是嚴肅認真地為從資本主義手中奪取權力進行準備。資本主義正在破壞經濟和社會,將工人階級一步步地推向經濟和社會的深淵。然而通過這些鬥爭創造了新一代的鬥士特別是幹部,工人將變得更為強大。而這將改變並深入工人們的思想中,新的總罷工將提出一個工人掌握權力和社會主義的新社會替代方案。

17.此外,鬥爭將在不同階段采取不同的形式。比如在希臘持續一日總罷工的數目令人驚訝,事實上就是前所未有的。其次是48小時的總罷工,我們在希臘組織第一個提出和宣傳這一口號。從這個意義上說,希臘工人已經超越了世紀之交阿根廷工人的類似鬥爭。不僅僅是工人階級參與,還包括部分被拖入鬥爭中的中產階級在內的更廣泛的階層參與。因此這可以認為具有一些印度和斯裏拉卡城鄉聯合罷工的特征,幾乎整個人口都參與到這樣的行動中。同時,當群眾在某一個行動領域遭到阻止時,譬如工業行動領域,他們就會轉向替代選擇,如選舉領域。當工業鬥爭和社會鬥爭在下一階段繼續發展之時,那麽它可能使群眾轉向事先許諾的2012年初的選舉。這就要求我們的希臘同志提出工人政府的替代方案以替代泛希臘社會運動黨和新民主黨的右翼選擇。對這一方案的準確表達還需要支持它的各方力量進行討論(才能確定)。

中東和北非的革命

18.中東和北非的革命浪潮與希臘的一連串事件構成了過去一年工人運動最重要的發展。突尼斯和世界上最古老的國家埃及為該地區群眾發揮了示範效應。他們也在新殖民主義世界和先進工業國家引發了強有力的共鳴。例如在美國他們激勵了威斯康辛州的抗議,埃及的旗幟飛揚在奧克蘭等地區的“占領運動”上。然而正如所有革命特別是在推翻獨裁者之後的階段裏,主要任務已經完成的幻想在當地群眾中漫延。事實上,因為革命尚未完成,從一開始革命和反革命勢力就在爭奪最高權力。自由資產階級和伊斯蘭主義者都試圖與舊政府的殘余勢力共同來抑制革命。他們試圖造成一種“民族團結”的階級調和情緒。他們本能地反對所有組織獨立行動或工人組織的嘗試。此外,在群眾中,由於一開始會本能地尋找最小阻力的路線,也存在這樣的情緒。即使有強大革命政黨從一開始就試圖警告工人階級並反對這一情緒,例如1917年的布爾什維克。這一情緒還是能存續一個階段,而使階級合作主義者們得以建立聯合政府。需要經過時間和各種事件,並有革命力量的介入,才能改變這一情緒。而在埃及沒有處於地下的群眾力量能勝任這一任務。

19.在現存的政治真空中,如歷史上其他事件一樣——斯大林主義政權下的波蘭,伊朗國王統治下的伊朗——植根在群眾基層中的宗教勢力從一開始就能提供一種有吸引力的反抗力量,在其周圍能調動起對抗獨裁政權的反對派。在埃及伊斯蘭主義的穆斯林兄弟會和各清真寺扮演了這樣的角色。他們遭到迫害,他們在穆巴拉克甚至更早以前的薩達特時代建立了各種慈善機構和企業等,這些增強了他們對被剝削的工人和農民的吸引力。因此在當前的選舉中他們充分利用這些優勢獲得了目前預計的約36.6%的選票。此外,圍繞著光明黨(al-Nour)更原教旨主義的右翼伊斯蘭沙拉菲教派,與來自沙特阿拉伯的和堅持基地組織教義的更原教旨主義的瓦哈比教派聯系起來。他們似乎很成功,在12月5日已經投票的城市得到了幾乎四分之一的選票,並很有可能在農村獲得更好的結果。

20.如果他們被允許組建政府,那麽兄弟會將受到認真的檢視。在任何情況下,他們是一個比過去更保守的勢力。他們曾放棄推翻獨裁的鬥爭,專註於建立為貧困群眾提供食物的組織。他們最初站在一邊旁觀革命而造成分裂,尤其他們隊伍中的青少年沒有卷入鬥爭。不像當伊斯蘭激進勢力最初發展時的伊朗革命,兄弟會政治上很保守,接受自由市場,不支持獨立工會;並讚成“埃爾多安“土耳其模式,而拒絕伊斯蘭“極端主義”,甚至借用土耳其執政的“自由和正義” 黨的名字。該黨被《紐約時報》描述為“運動中心的宗教右翼,而不是狂熱派”。這也是在整個地區受“溫和”伊斯蘭勢力歡迎的模式,包括突尼斯伊斯蘭覆興黨(Ennahda),該黨在近來的突尼斯選舉中嶄露頭角。然而埃及軍事委員會(SCAF)沒有拱手將全部權力讓渡給“平民”勢力的意圖。另一種“模式”是巴基斯坦,在那裏軍隊和將領從巴基斯坦建國以來一直在政府和議會後面“垂簾聽政”。

21. 在推翻穆巴拉克時人們對軍隊有很大的幻想——“軍隊與我們一起”。在基層士兵甚至在很多的中層軍官中確實如此。 然而,正如那時我們所警告的,那些高級將領與舊政府是一體的。事實上,我們在當時曾評論說這實際上不過是軍隊與美國中央情報局和美帝國主義勾結下對穆巴拉克實行的“軟性政變”。但他們現在被正在進行的革命嚇壞了——它曾經是一場革命,而如今仍然還是——;在推翻穆巴拉克政權後還在深化,而且會進一步向社會和經濟革命發展。埃及擁有所有阿拉伯人中的三分之一人口。埃及革命(首先)是一個群眾性事件,工人階級,特別是在蘇伊士、塞得港和其他地方的工人發揮了關鍵作用。

22.一旦群眾從獨裁統治的桎梏中解放出來,他們必然提出迫切的社會和經濟要求。曾有一波工人行動——試圖建立獨立工會——已被軍隊有效地扼殺,他們要求對那些推翻穆巴拉克運動中殺害示威者和在11月犯下大屠殺的罪犯進行審判。自二月事件後巨大的幻滅導致人們開始質疑它是否從一開始就是一個真正的革命。事實上,突尼斯和埃及人民群眾確實是獨立或半獨立地推翻了本阿裏和穆巴拉克的獨裁統治。他們創造了革命,但卻因為他們沒有充分意識到自己的力量並制定可以實現這一目標的綱領。這導致他們沒有在社會和經濟意義上完成革命。

23.馬克思說:“革命是歷史的火車頭” ,而反革命——獨裁——作為一個巨大制動器極大地阻礙了這一意識。在突尼斯和埃及我們所看到的其實是一場政治革命,它改變了舞台上的主要演員,但沒有觸及埃及封建主義和資本主義的社會基礎。這些將軍們擁有各重要經濟領域裏約40%的股份。此外,美帝國主義也已捐贈約1億5千萬美元以促進(埃及政權)“向民主過渡”。埃及軍隊仍然從美國獲得每年13億美元的援助。在所有資本主義國家裏,軍隊都是保護私有財產的主力衛士。一些二月起義參加者現在越來越清晰地認識到真實情況,他們說所有已經實現的目標不過是“換了個窗簾”而已。這是真實的狀態,但對群眾的意識來說並不是如此,尤其是對於參加了革命的青年和工人群眾更是如此。群眾已開始轉向工業行動、社會和政治階段的改變。確切地說現在需要第二次乃至第三次革命。為了做到這一點,我們需要的是在經濟和政治鬥爭兩個層面建設強大和獨立的工人組織。

24.帝國主義和其在該地區的代理人完全被革命的爆發搞懵了。奧巴馬和這個星球上最強大的國家的代表們無力進行幹預,只能單純地表達美帝國主義在扶持穆巴拉克政權問題上的遺憾。薩科齊和卡梅倫也同樣無能為力。在埃及和突尼斯,城市群眾為排除軍事幹預起到了關鍵的作用。仍然視這一地區有重要的戰略和經濟價值的美帝國主義,完全被伊拉克和阿富汗拖累住,即使進行軍事幹預是可能的,它也無力做到,尤其無法使用地面部隊。而這同樣適用於其北約盟友。

25.只是在利比亞和一定程度上在巴林的事件上才給了帝國主義建立反革命據點的借口。我們對利比亞事件的分析在北約的幹預和隨後9、10個月的鬥爭結果後經受住了事實的考驗。我們支持在利比亞班加西以及其他城鎮反對卡紮菲的起義。在最初他們代表了反對獨裁統治的真正群眾運動。在趕跑卡紮菲和包括現在被囚禁的卡紮菲兒子賽義夫的追隨者之後,成立的管理班加西的委員會的權力似乎當時是掌握在真正的群眾代表手中,而且其擁有廣泛的民意基礎。在這個階段,班加西的群眾反對帝國主義的外界幹預。然而,當卡紮菲的軍隊開進到班加西郊區和隨之而來將被屠殺的恐懼,給予了帝國主義通過北約采取軍事幹預的借口。隨後在戰爭的過程中——北約精心策劃指揮的空中和地面打擊——完全改變了“革命”的性質。工人國際委員會(CWI)一直反對卡紮菲政權,並呼籲支持真正的群眾運動以在利比亞建立一個真正社會主義的民主社會。

26. 然而這場對卡紮菲進行的戰爭實際上擁有帝國主義軍事幹預的所有特征。馬克思主義者不可能支持這樣的行動。然而,那些自稱馬克思主義者(支持帝國主義軍事幹預),這將成為他們難以洗刷的恥辱!反對卡紮菲的宣傳活動包括制造歇斯底裏宣傳和粗俗地誇大事實,如聲稱卡紮菲的軍隊如占據“造反者”控制的利比亞城市,大屠殺會隨之而來。可是當卡紮菲軍隊在米蘇拉塔和其他城市與叛軍戰鬥時,這樣的事情並沒有發生。反而,這被用來掩蓋“造反者”一方進入據稱支持卡紮菲的城市和通過北約進行的空中戰爭真正進行的大屠殺。雖然還無法計算出受害者的準確數字,但估計有3萬到5萬人被殺。這不能被解釋為“革命”的勝利成果。

27. 利比亞事件剛開始表露出來的是一個真正革命的初期特征,但是它被反革命用“民主”的形式顛覆了。由於大規模的流血沖突和報覆——有時是對完全無辜的人民,包括利比亞黑人和外籍工人,其中有些人在利比亞已經居住多年——讓人民產生深刻的質疑,當前是“民主”還是反革命占據主導。事實上,後卡紮菲時代的利比亞明顯成為了帝國主義掠奪富裕資源的新區,特別是它們的石油儲備。過渡國民大會無法在近段時間內完全整合從各類“民主主義者”、伊斯蘭主義者到卡紮菲政權叛逃者的各種對抗性勢力。利比亞面臨著土崩瓦解,正如我們在戰爭之前警告說,在未來不存在已承諾的民主阿卡迪亞(世外桃源),反而會沿著索馬裏的道路發展,將是一場充滿著種族沖突和部落分裂的噩夢。我們呼籲班加西工人階級的獨立運動並主張他們作為一個整體向利比亞群眾提出階級呼籲。該地區的所有國家都有必要采用類似的階級路線——對於該地區的具體展望難以濃縮集中反映到本文件中。

28.目前在敘利亞的運動顯然處在一個十字路口。現在因政府打壓造成的受害者人數超過4000人。每日都有大規模示威活動發生,同時該國一直被聯合國和阿拉伯國家聯盟施加制裁。由於他們和阿拉伯鬥爭的歷史聯系,後者(阿拉伯國家聯盟的制裁)對圍繞阿薩德政權的精英們是一個沈重打擊。只有伊朗——不像在敘利亞那,伊朗是什葉派占多數——支持阿薩德政權。但伊朗現在也面臨著由於其核計劃而導致的制裁。正如我們以前指出,這可能導致軍事行動,甚至引發包括戰爭在內的地區沖突。的確,伴隨敘利亞內戰的臨近,各種相關的沖突都可能爆發。由於大量難民從邊境湧入土耳其,它已警告敘利亞政權,可能會被迫進行幹預。另一方面以色列,雖然實際上更願意看到阿薩德政權繼續存在,然而由於擔心其被推翻的後果,也可能被迫介入 。以色列可能對伊朗或敘利亞甚至兩者采取軍事行動。該地區就像是一個火藥桶,什麽事情都可能發生。再有就是巴勒斯坦問題,它也隨時都可能爆發。此外,發生的所有這一切都在以色列國內政治日益激進化的背景下,其表現為諸多罷工和占領運動。隨著世界性經濟危機的深化和其對中東和北非的嚴重沖擊,很可能出現一個爆發廣泛性鬥爭的新時期。我們必須積極尋求工人和青年中最先進的部分,並用我們的思想和觀點說服他們。

29. 敘利亞的反對派似乎在過去一段時間有所斬獲。但是,目前尚不清楚它是否已達到成為“臨界物質”,從而能迅速推翻阿薩德政權。敘利亞是一個多民族多宗教的國家。這就是為什麽帝國主義和鄰國土耳其害怕敘利亞的解體。充滿仇恨的民族和宗教沖突會對鄰國造成不可估量的後果。反對派中的大部分來自以遜尼派穆斯林為主的人口。與此同時,始終維護圍繞阿薩德的阿拉維派(Alawite)精英權力的軍隊尚未瓦解,雖然有一部分倒向叛軍。因此,敘利亞的鬥爭最有可能會持續很久。該政權還沒有到達崩潰點,但在這種極不穩定的情勢下它會很快到達崩潰點。

資本主義的嚴重經濟危機

30.占領運動是受危機打擊下的形成的公眾情緒的強烈反映。它也預示了在很多尚未明顯受政治影響的國家中的即將到來的群眾運動,不僅是歐洲國家,而是遍及全球。這一推論來源於對資本主義長期危機的預計,它自2007年8月以來已經成為了工國委(CWI)分析方法的基石。我們的結論是,我們進入了革命與反革命的時期,因為資產階級們無法解決這場根本性的危機。

31.這在所有環節得到了事實支持。然而,在群眾中存在幻想,認為通過國家幹預和一攬子經濟刺激計劃等方式,資本主義將能解救自己。這些措施確實在緩解1930年代伴隨著嚴重失業的嚴峻衰退方面有過作用;然而它們無法解決根本性的危機。另外,美國、英國以及某種程度上在其他地方,從半凱恩斯政策向緊縮計劃的轉變加劇了衰退,它們的實施引發了很多蕭條跡象;資本主義發現自己陷入絕境。

32.歐洲的“主權債務”危機用事實闡釋了資本主義的災難性後果,不僅是在歐洲,而是遍及全球,在“世紀初十年”的繁榮中,信貸泡沫以指數增長,卷入了大量虛擬資金。這一可回溯至1970年代的進程,是歐洲、美國和日本出現缺乏獲利渠道的現象的結果。在馬克思主義經濟學圈內存在關於導致危機的直接因素的探討與爭論。然而,馬克思避免將危機的發生歸咎於單一因素。無疑,馬克思已經證明,由於對勞動力的剝削必然導致群眾有限的購買力,以及近20至30年來過分不平等的特點對這一因素的加強,還有最近的對生活水平的打擊,是目前危機的幾個主要因素。

33.另一方面,利潤率長期下降的趨勢,特別是資產階級最為關心的毛利潤的減少,可能成為導致危機的因素之一。正如我們指出的,這並非是目前的事實,現在存在大規模的現金積累(資產階級稱之為“流動性”)。塞繆爾•布裏坦(Samuel Brittan),一名曾經堅定的屬於撒切爾夫人陣營的經濟學者如今強烈擁護半凱恩斯主義政策,已指出大企業金庫中目前的健康的利潤可以提供新增投資的來源,他主張,這可以提供開始經濟增長進程的火花。然而,資本主義面對的是凱恩斯的“流動性陷阱”的主要元素之一—資產資金貯藏,低利率,擔心通貨緊縮持續等等—資產階級在拒絕投資,實際上是在進行“資本罷工”。債權人拒絕放貸,而被債務的沈重靴子拖累的貸款人拒絕借更多。這時,系統被阻塞了,考慮到政府和私人債務,在可預見未來似乎無法解決。資本主義世界的所有經濟機構都指出最樂觀的結果是經濟停滯於目前的狀態—“L型(直角型)覆蘇”—慘淡的增長率,另外,在一些預測中,歐元區為零增長。同時,不能排除在遭受危機的那些資產階級的癱瘓將導致劇烈衰退,至少衰退跡象已經在一些地區——歐洲的一些國家甚至整個歐洲大陸——成為事實。
作者: 傑瑞米柯賓    时间: 2022-5-1 00:08:17

中國面臨危機

34.中國也不能提供挽救危機中的世界資本主義的救生索。2008年中國曾面臨嚴重危機,工廠大量關閉,失業率急劇上升。結果,中國精英擔心大規模的“社會動蕩”,這是指代“革命”的密語。於是他們通過支配經濟的國有銀行主導的大規模信貸註入來“刺激經濟”。這導致了年度信貸增幅達到170%,大約是世界歷史上最大的“經濟刺激方案”。中國能夠做到這些是由於它的獨特之處。通過這種方式,中國精英計劃將增長率提高到兩位數。然而另一面是,那些大規模建設的工廠和購物中心將無法取得利潤,很多處於閑置中。這一產能過剩是中國尤其是統治精英當時為了防止中國群眾起義而準備支付的代價。他們能夠做到這些是因為中國的獨特之處。它擁有數目可觀的純資本主義領域,尤其是在沿海省份。但是現已瓦解的“計劃經濟”殘余在決定經濟方向上仍然起到重要的,某種程度上是決定性的作用。我們已經將其描述為“特殊”的“國家資本主義”政權。它的“特殊”在於在銀行和產業領域有相當一部分(有些估計是大部分)集中在國家手中,但同時存在大量的“純”資本主義部分。現在的中國這種狀態不存在歷史上的類似實例。這允許這個政權在危機中做出一些其他國家無法做的事;龐大的一攬子刺激措施,不僅在中國創造了就業而且間接地為那些中國的貿易夥伴國家如德國創造了就業。

35.然而這一過程的另一面是信貸刺激導致的大幅度的產能過剩,以及似乎尚在中國政權控制之下的一個時期的通脹。官方稱政府債務保持在GDP的20%之下。然而,如果你計入地方政府的基礎建設貸款和其他各種擔保,中國的國家債務接近GDP的70%。愛德華•錢塞勒(Edward Chancellor)在12月5日的《金融時報》上評論到“北京無法重覆2008年9月開始的大規模的一攬子刺激措施。這是需要為其後果付賬的一次性把戲。”然而,仍然無法排除一定規模的第二次一攬子刺激措施。這一過程同樣反映在長期的房地產問題上。這伴隨著嚴重的大規模腐敗和不平等的增長,這從激起了群眾的憤怒中得到應證。據估計,經濟增長率可能降到約8%,這將可能直接影響那些通常認為在制造業上極大受益於中國的國家,比如德國,以及一些大宗材料產品生產國,如巴西。它們提高了與中國的貿易量,然而如今可能會面臨衰退。這些影響無疑將激發不滿情緒,青年和工人對在中國存在的不可接受的社會現越來越不滿。 從2008年起,中國的私營信貸(“民間金融”)總量增長至超過美國在雷曼兄弟破產前的若幹年信貸增長量的程度。世界經濟的放緩將可能對中國經濟造成嚴重沖擊。

36. 資本主義危機不止是經濟上的,很大程度上也是政治上的,特別是對社會高層而言,伴有數十年來資產階級所有階層的最大和最公開的沖突。他們的政治領袖因為無能力展示前途而幾乎受到蔑視。資產階級們像是不滿意他們足球俱樂部教練的球迷,大喊著“你簡直不知道你在幹什麽!”他們的徒勞無效在11月召開的20國集團戛納峰會上得到了非常明顯的證明。會議進行時期,法國媒體充滿了樂觀主義,用法國發音仿效美國總統奧巴馬說“我們能(戛納)做到!”(戛納(Cannes)的法語發音與英語中“能夠”(can)發音相似,“我們能做到”(We can do)是奧巴馬的常用口號)”。結果,最後的結局是“我們沒能(戛納)做到!”。

37.這次峰會也證實了美帝國主義的經濟力量的下降。二戰結束後不久的時代,美帝國主義能夠通過馬歇爾計劃按其經濟意圖支配資本主義世界。即使在過去10至20年的峰會上,美國也能夠對經濟政策施加影響。在這次峰會中,奧巴馬完全無法對“歐洲”的經濟解決方案施加影響,使之有益於歐洲大陸(當然也有益於整個世界)。薩科齊也遭遇了輕蔑對待——他被迫在公眾場合無聊地等待,直至中國國家主席胡錦濤終於屈尊轉身面向他。這次峰會本應成為薩科齊開始謀求總統第二任期的講台,他在法國人面前把自己打扮成為歐洲和資本主義世界的“救世主”。他提議中國動用它龐大的外匯儲備放貸或是向歐洲央行擔保的形式認購歐元債務,但該建議在發表幾天後被拒絕了。即使北京政權想要這麽做,它也很難把這一計劃推銷給億萬中國民眾,因為普通中國民眾的人均國內生產總值(GDP)只相當於薩爾瓦多(中美洲國家)的水平,(中國政府)卻要拿出龐大的資金支持“富裕的歐洲人”的退休金。

38.旨在為經濟危機提供出路的資本主義峰會失敗的同時,與之相伴的是(資本主義)也公開表現出無能采取和協調任何關於環境議題的實質性措施,尤其是在氣候變化方面。事實上,相反的進程正在發生;甚至京都議定書這樣的有限和無效的措施都已經成為歷史,一些國家正要退出京都議定書。德班氣候會議(聯合國氣候變化框架公約第17次締約方會議,COP17)就是這一失敗的證明。在2008年和2009年,全球二氧化碳排放量微弱下降後,甚至美國能源部的全球數據也顯示2010年排放量出現空前增長。這比聯合國世界氣候委員會(IPCC)的專家們4年前給出的所有悲觀預計還要糟糕。2010年5.9%的排放量增長使得增長速度達到了新的歷史頂點。同時針對第17次氣候峰會的示威規模也比過去減小,由於無法找出解決方案的現實對工人尤其是青年的意識產生了重大沖擊。環境問題將在將在未來再次成為抗議和抗爭的觸發點。

騷動中的歐洲——法國

39.正如歐洲所有國家的政府一樣,因為法國經濟形勢惡化與失業率上升的影響,(法國總統)薩科齊自身正在遭到圍攻。他面臨著一場艱苦的戰鬥,以確保在四、五月間的總統選舉中能勝出連任。還有的問題就是陸續出現的零星裁員,法國汽車巨頭標致因為其計劃在全球20萬雇員中裁減5000個工作崗位而激怒工會。薩科齊以法國面臨降低信用評級的威脅為理由準備大舉殺伐野蠻削減開支,叫囂道:“花得更少,幹得更多”。政府和雇主們喧囂鼓動要“降低勞動成本”。據稱,法國的勞動力成本從2000年至2010年每小時增加了9歐元,而德國同期則只上升了4歐元。這只是各國資產階級調唆工人階級內鬥的一個例子而已。與此同時利用國債“降級”的恐怖為大規模增強新自由主義政策進行辯護。

40. 雇主也要求徹底地廢除每周35小時工作制,它“對(削減)勞動力成本構成障礙”。法國就是法國,選舉正在臨近,工人階級縱然會在選舉層面(進行鬥爭),但也必然在今後一個時期也會在工業(行動)層面回應這些打擊。而法國工人階級中更為先進的部分則會尋找一個明確的戰鬥性的替代選擇。這不會來自薩科齊的主要挑戰者法國社會黨總統候選人奧朗德(Hollande)。正如他在歐洲的其他“社會民主黨”的同夥們一樣,他已經表明會主張削減債務,這就意味著對工人階級進行進一步的攻擊。不過,如果他能成功擊敗薩科齊而推行類似的政策,那麽他將遭遇強烈的抵抗。在社會黨總統候選人“初選”時,投票人數眾多,據說有200萬人。但這並不能為總統候選人進行“黨內初選”這種從美國殘破的政治制度抄襲來的方法進行辯護。因為這一制度是為了消解黨內有組織的力量,將有政治意識的黨員等同於受媒體影響的普通大眾。但初選的結果是選民中相當多的人,特別是感到被剝奪權利的工人們,一次強有力的表達,沒有候選人或政黨真正代表他們的意見。因此,在初選中有很多人參與投票,而所謂相對“左翼”的候選人阿爾諾-蒙布爾格(Arnaud Montebourg)在第一輪投票中獲得了17%的支持率。雖然他的所謂”左翼“綱領非常抽象模糊,但是其中隱含的對資本的批評和建議實現激進的替代選擇的內容則觸動了眾多選民的心弦。

41. 試想一下,如果法國新反資本主義黨(NPA)在過去一段時間能夠有效地自我組織,並制定出一個明確進行階級鬥爭的展望,積極地介入過去數年發生的所有工業和社會沖突,那麽會得到怎樣的回應。我們法國的同志報告說,僅在過去二月至六月初法國就發生了77起罷工。新反資本主義黨(NPA)本可以至少贏得部分如今支持其他左翼力量和候選人的群眾,從而成為一個具有影響力的競爭者。然而不幸的是,現在看來新反資本主義黨是不會在選舉中成為有力的競爭者。這本身就是對現在仍然在領導新反資本主義黨的領導層的批評。新反資本主義黨的領導層其實就是第四國際統一書記處(USFI)法國支部,前革命共產主義聯盟(LCR)的領導層,他們無法重現2002年總統選舉的成功。但我們仍然有必要支持那些有意將之改造成真正有戰鬥性的社會主義政黨的最優秀的工人與青年。在同一時間,我們有必要緊急吸收那些為我們的旗幟所吸引的力量,無論他們是在新反資本主義黨內還是在黨外的眾多青年與工人。震撼性的騷動正在席卷法國全國,法國和法國工人階級將再次證明它作為歐洲一流的激進和革命力量的地位。

德國——在歐洲的主導力量

42. 德國長久以來就是在歐洲領先的經濟力量。然而,歐元區危機迫使它成為一個更明確的政治力量。德國資本主義的代表承擔起看護整個歐洲的角色,正如美國此前承擔的對整個世界的角色。它利用歐元區對其他歐洲國家進行操縱,通過歐洲央行設定利率而控制和決定利益分配。實際上這得到了那些歐元“外圍”國家的容忍,因為這意味著允許它們以低利率借入資金而獲益,雖然這幫助它們實現所謂的“經濟增長”,但同時帶來了巨額成本。而這給德國帶來的報償則是這些國家和歐洲其他國家為德國出口,尤其是工業產品出口,提供了市場。雖然中國也是德國一個龐大的市場,但是隨著中國經濟可能放緩的前景,這些(德國產品)的銷售也會下降;最新的預測說中國的經濟增長率將可能低於8%。當然,事實的另一面是,其他這些歐洲國家,尤其是那些相對經濟弱小的國家,面對著嚴重的貨幣束縛;正如我們預見的,一旦經濟景氣轉成蕭條,那將是災難性。然而,德國資本主義通過其銀行購買主權債券在歐元區進行大量投資,這也是為什麽揭示它們面臨崩潰的局面。

43. 就在過去十年的前半段,通過削減收入的綱領、包括兼職和不穩定的工作等,迄今仍然是德國資本主義的出口競爭優勢項目,德國工人生活水平遭到攻擊。歐洲和中國一起為此提供了主要出路,但在未來卻未必繼續如此。一個階段的貨幣競相貶值和之後導致的歐元區解體,可能會給德國經濟造成破壞性影響,有人預計這可能導致德國至少失去100萬個工作崗位。

44. 德國總理默克爾代表德國的統治階級,如同一個“巨人”般在整個歐洲向經濟罪人們(債務國)揮舞大棒以駕馭歐洲,但她在國內並沒有扮演相同的角色。雖然失業率在下降,但她與前“自由主義”的德國自由民主黨(FDP)並不受到民眾歡迎,而聯合政府隨時可能垮台。而且,她還要面對她自己基督教民主黨內的大規模反對派,黨內的部分力量得到一些大企業的支持而在歐洲問題上與她持不同意見,因此威脅要分裂基督教民主黨而組建一個新的對歐元持懷疑態度的政黨。在2011年後半年的數個月內,德國工業生產一直上下波動不定,這進一步使德國資本主義社會中具有遠見的代表和默克爾對當前世界和歐洲經濟出現惡性循環和通貨緊縮不斷深化的威脅深感憂慮。她關註於最低工資的問題,部分就是由於這個原因,部分也是因為想以此迫使衰弱的自由民主黨離開政府而奠定基礎。反過來它可能準備與社民黨組建大聯合政府,但這也可能導致執政聯盟的分裂,而需要提前舉行大選。

45. 雖然德國左翼黨(DIE LINKE)在地區選舉中遭遇挫折,並且在全國民調中,其支持率降至8%左右;但它仍具有重新增長潛力,並成為一支集合左翼反對派的力量,尤其是當社會民主黨重新回到聯邦政府的情況下更是如此。就像西班牙的聯合左翼(IU)等其他左翼政黨一樣,德國左翼黨(DIE LINKE)在危機中進一步向左傾方向移動。它最近通過了一項左翼的改良主義綱領,其中包括公開表態參與資產階級聯合政府和呼籲“轉變制度”,並誓言要“建設一個民主社會主義社會”。左翼黨是德國聯邦議院(Bundestag)內唯一反對歐盟領導人“救援計劃”的政黨,加之拉方丹的重新回歸,使之有另一次得以重新贏得(群眾的)支持,但很可惜的是它是否能抓住這個機會仍然是一個懸而未決的問題。

英國

46.危機爆發深刻地影響了英國,特別是自從去年選舉後組建保守黨和自由民主黨聯合政府以來更是如此。英國統治階級的災難性錯誤已經徹底暴露於天下。它縱容基礎制造業萎縮,放縱金融服務與投資行業,而後者如今也已崩潰。當初建立起來用以減緩資本主義經濟風暴對英國打擊的儲備如今已經被蠶食幹凈。(英國的)帝國時代已經一去不覆返了。北海的石油收入也開始日漸幹涸。

47.更多空前的削減生活水平的政策將接踵而來。(英國)政府也承認,2015年的生活水平將低於2002年的,社會將仍然經受10年的停滯!這將作為一個失去的十年而記入歷史,百萬青年和百萬婦女已經失業,他們處在迷惘中而窮途末路。

48.英國正面臨它80年來所沒有面臨過的情況。 保守黨和自由民主黨聯合政府宣布發動打擊英國工人階級權利與狀況的戰爭——因為這正是它所代表(的階級力量)——這是自1926年總罷工以來英國工人階級面臨的最大挑戰。這也足以解釋2011年英國勞動人民群眾通過巨大的示威和罷工所體現的激烈反應:3月26日歷史上規模最大的工人階級的示威遊行,6月30日部分公共部門的罷工,以及11月30日龐大的罷工。

49. 英國總工會(TUC)的官方領導層在不得已的情況下,盡管不情願卻不得不批準反對政府計劃的工業行動。在這方面我們的同志發揮了關鍵作用,特別是當我們在工會的左翼中有相當影響的情況下。首先,我們一直積極參與全國工會代表網絡(NSSN)在這種情況下提供了相應的回報,通過這一網絡我們在工會內部同時從上層和底層進行動員。我們青年同志同時針對青年失業問題也進行了英雄的和充滿活力的運動,包括新賈羅大遊行(註:New Jarrow March。Jarrow March (賈羅遊行)是1936年10月英格蘭北部的207名抗議者為抗議失業和貧困從賈羅鎮(Jarrow)出發經480公裏遊行到達倫敦威斯敏斯特國會大廈向一申訴。青年爭取就業的同志們在2011仿照賈羅遊行進行了這次新的遊行以爭取群眾支持)。

50.英國的情況說明了很多東西:資本主義制度陷入絕境,所有的主要政黨和組織都缺乏替代選擇和出路。這也包括絕大多數工會領導人,特別是那些右翼(工會領導人)。這也說明即使是一個小組織只要具有明確清晰的觀點而能發揮的作用。它可以發揮遠比其規模大得多的效果。這是我們目前已經在英國所取得的成果。然而,僅僅發揮影響還是遠遠不夠的,需要在黨內組織更為重要認真的力量。
作者: 傑瑞米柯賓    时间: 2022-5-1 00:09:20

美國工人開始反擊

51.在針對未來歐洲采取什麽樣的經濟方向的問題上,不同的歐洲列強之間深陷僵局,這已經清楚地表明了這場危機。如果還有什麽值得提及的,那就是統治階級不同派別之間的鴻溝,而統治階級在美國的代表間的鴻溝(相對其歐洲代表)表現則更為明顯。這表現為國會和奧巴馬之間在預算削減規模、健康和教育支出等問題上出現的嚴重對立。奧巴馬被歐洲日益深化的危機嚇壞了,整個銀行業的破產或者部分破產將在美國和世界範圍內產生更為廣泛的回響。這可能導致他明年競選總統連任的希望破滅。

52.但今天美國的經濟災難也給其他國家的資產階級提出了警示,因為美國對於世界各國資本主義統治階級而言仍然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11月28日,英國《衛報》發表標題為“美國噩夢”的社論:“美國現在經濟規模比20世紀70年代初要大幾乎三倍,但是這種變革帶來的經濟增長並沒有給勞動人民的腰包裏增加一毛錢… …要是回到20世紀60年代,富人們的這種窮奢極欲早就引發了一場革命。” 由於相當多數的群眾的境況一直在制度性地並且是看似永無止境地衰退,所以從工人階級的前景出發,發動革命的基礎早已打下。雖然,官方失業率仍然只有9%左右,但在現實中,失業率應是這兩倍的水平,而且大規模長期失業有明顯趨勢正日益接近20世紀30年代大蕭條期。

53.在某種意義上而言,這場危機已經比20世紀30年代(的大蕭條)更為糟糕。總體來說,在(大蕭條的)十年見證了濟停滯和“蕭條”。但在這一整體框架下,從1934年6月到1937年曾經出現過一個階段的經濟增長期。羅斯福1937年對第一次世界大戰退伍軍人的養老金的削減威脅美國經濟使之重新陷入危機。然而,美國由於為戰爭進行的準備工作,使得國防工業的增長滲透到其他行業,從而避免出現一個新的和更深的危機。沒有這一點,在20世紀30年代出現的社會動亂完全可能觸發一場強大的革命運動,並有可能建立一個獨立的群眾性工人政黨。然而,歷史走上了不同的道路。但是,現在歷史的覆雜性再次出現,正在產業層面和社會層面上重新喚醒美國的勞動人民。這一進程將在這次危機的打擊中而進一步發展,危機將全面襲擊美國工人。

54.此外,美國正經歷深刻的政治危機。美國國會參眾兩院日常的表現展示出美國政治制度的功能失調和美國的憲法是多麽過時。這部在18世紀設計的憲法是針對當時以小農為主導地位的社會和“兩黨合作”,如今已經不再與“目的相適應”。兩黨合作是完全過時,根本無法調和階級對立,這幾乎是無法控制的。這在任何國家都將是一個問題,它能帶來最強大的致命危險。

55.臭名昭著的“特殊利益集團”——擁有至少13,000名國會說客,也就說每一個美國國會議員要面對25個說客——大企業和其同夥主宰這個有史以來未曾有過的“美元民主”。同時,超過50%的人將這視為拙劣的對民主的嘲弄,而未來的美繼續國總統大選中這一數字可能會繼續增長,越來越多的貧困人口日益將這看作是在一幫百萬富翁和億萬富翁的匪幫中挑選誰將在未來四年主宰和剝削他們。

56.在美國歷史上,還沒有一個美國總統能在當前的失業水平情況下成功當選第二個任期。根據十二月份的一個民意調查,奧巴馬的受歡迎程度下降了24%! 這“通常”表明,他將在總統選舉中敗北。然而,很少有美國總統,(如果有的話)會面臨像美國茶黨那樣可笑和瘋狂的想法和其領導層,這本身就是令人難以置信的現象。也很少有國家的潛在總統候選人會像美國共和黨總統候選人得克薩斯州州長佩裏最近嘗試得那樣得以脫身。他在攻擊奧巴馬,據稱援引奧巴馬的話說經濟是“並不重要”。然而,事後證明奧巴馬從來沒有說過這樣的話,而是他在上一屆總統大選中的對手(共和黨的)麥凱恩曾經這樣表述過。但當這一真相得以披露時,佩裏卻絲毫沒有表現出道歉或反應。

57.在大多數國家,(群眾中)整體的政治水平都出現了倒退的現象。如果任由媒體操縱的話,(媒體)唇齒的說出的謊言甚至反對“自由派”的思想;即使政治上的水平能有所提高的話,也不會提高太多。美國(政治)本身就始於一個很低的水平,而且沒有以階級為基礎的政黨,所以人口中的相當多數在政治理解能力上甚至更低。然而,在大型運動的壓力下,群眾的政治理解力,特別是工人階級的政治理解力,可能會發生跨越式發展。這將有助於建設一個真正的“第三黨”,成為具有極大吸引力的群眾性激進政治的一極。

58.對茶黨而言,奧巴馬毫無疑問就是個“社會主義者”!但他當然不是,當他向大企業屈膝投降時,他的行動已經證明這一點。而且他還在關於健康醫療必要改革的問題上變卦。羅斯福在20世紀30年代,還模仿據說是耶穌基督的方式,揚言要“將放債人從寺廟中趕出去”。但奧巴馬甚至沒有試圖修剪一下大資本的指甲,因此他越來越明顯地表明他是堅決地站在資本主義陣營中。

59.另一方面,美國工人階級在過去一個階段,面對資本主義的現實得到了非常嚴重的教訓。他們目睹積欠住房貸款的居民被大規模從家中驅逐出去,總共有超過200萬套住房子“沒收”——,當富人們開始累積更多的財富的時候,普通勞動人民卻被從工作場所和工廠中趕出。他們也親眼目睹並擊敗眾多右翼州長們的圖謀,例如俄亥俄州企圖將工會非法化,並禁止其在公共服務行業中組織的權利。工會進行了成功的宣傳活動,從而在州的公投中將這一陰謀徹底挫敗。它只是(工人階級中)鬥爭意志日益提升的一個指標——階級分化日益明顯——而這就是今天美國發生的現實。因此,這決不是偶然的,與歐洲大多數國家相比,美國的“占領”運動得以有更高層次的參與,尤其是聯系到眾多的工會。由於美國工人中工會會員密度很低,只有12%的美國勞動力得以組織到工會中,加之主導工會運動的大部分官員的保守立場,所以“占領”運動得以獲得更大的發展空間。因此,工會——尤其是它們中許多具有戰鬥性的基層——熱切地參與到“占領”運動中。通過這種方法,“占領”運動的氛圍得以反饋到工會運動中,並被證明是進行變革的重要催化劑。

歐元區的困境

60. 資產階級自身已經完全茫然無措,也無法商定出解決歐元區的前景和歐元的命運的辦法。當英國央行總裁默文-金恩(Mervyn King)被問及未來幾個月可能發生什麽時,他直截了當地說:“我不能告訴你明天可能發生什麽,更不用說關註幾個月後發生的。”同樣,對我們來說簡單地解決這些事件也是非常困難的,尤其是在短期內如何應對“主權債務危機”的問題上更是如此。對這一問題進行詳盡分析的文章刊登在我們的網站(socialistworld.net)和工國委(CWI)英格蘭和威爾士支部的雜志《今日社會主義》(Socialism Today)上。國際書記處同意所作的分析,並得出以下結論。

61. 文章指出,盡管歐元區各國政府包括薩科齊在內都主張歐洲央行進行幹預,但是默克爾和德國聯邦銀行阻止歐洲央行大規模購買歐元區政府債券,雖然這是唯一可能在短期內能支持主權債務的措施。與此同時,歐洲金融穩定基金(EFSF – 只有約2500億歐元)並沒有成為一個有效的幹預手段(它沒有能從金融市場上募集到額外的資金)。默克爾迄今仍然拒絕引入可保證歐元區中弱勢國家地位的可相互擔保歐元債券。

62. 默克爾認為,歐洲央行的幹預或發行歐元債券是讓那些“揮霍無度”的歐元區國家政府躲避緊縮措施的限制。這將帶來“道德風險”,並允許它們產生更多的債務,而不收到任何懲罰。同時,金融市場對歐元區債券的襲擊仍在繼續,甚至威脅到法國的主權債務。菲利普-斯蒂芬斯(Philips Stephens)在《金融時報》(11月22日)上評論道,“很少有人會懷疑默克爾女士的好意,但更多的人會擔心良好的願望和她所癡迷的道德風險可能會導致(歐元)貨幣聯盟的死亡。”

63.然而,德國和法國也是試圖通過後門等措施擴大歐洲央行購買各歐元國政府債券或提出將歐洲穩定機制(ESM)的實施提前到2012年。這場危機正推動德國和法國的資產階級越來越多地嘗試集中歐洲的力量以拯救銀行和國家,這一趨勢將繼續下去直到他們無論是在財政或政治上都無法承受。而之後離心力將占據上風。新的180度的大轉彎是可能的,(政策)會同時變得更趨向集中主義和民族主義的方向。

64. 大型債券交易商迫使意大利和西班牙的主權債務的成本上升,而現在轉而對付法國政府債券。而其他國家例如荷蘭與奧地利等國的債券也都受到威脅。盡管德國經濟相對實力較強,但市場甚至還有開始拋售德國國債的,這反映了在亞洲投資者中出現的越來越多歐元區徹底崩潰的擔心。

65. 默克爾的回應已提出“更歐洲化的計劃”,初步緊縮歐元區貨幣聯盟。根據她的計劃,這將是另一個小規模的但逐步增加歐盟財政和政治聯合的方案。她提出設立更嚴格的歐元區制度,針對稅收和支出建立更嚴格的規則。將創造一個新的機構“歐洲貨幣基金”(European Monetary Fund),該基金將有力量幹預、,監督甚至取代各國政府決定財政和經濟政策。然後,它也是暗示,有可能引入相互擔保的歐元債券和部署其他措施以支持歐元區各國政府。這項計劃意味著對所有歐元區預算進行監督,過去被法國和德國破壞的穩定協議將實現真正回歸,現在反而被“大大加強”!

66.然而,默克爾並不歡迎歐盟委員會主席巴羅佐提出的推動歐洲債券計劃的建議。德國版的方案要比歐盟委員會提出的條件更為嚴苛。這在歐洲各國領導人間引起恐懼,因這就意味著新的歐元區制度實際上就是德國的霸權。在最近德國基督教民主聯盟的大會上,默克爾所在的基督教民主聯盟的議會黨團領袖沃爾克-考德爾(Volker Kauder)表示, “歐洲現在要說德語了”,更是說明了這個情況。

67.默克爾提出的建議將需要重新修改歐盟條約。雖然修訂只影響到17個歐元區成員國,但條約修訂要得到所有27個歐盟成員國的批準。在一些國家,這將要求進行公投。在默克爾與卡梅倫的會議上,看起來默克爾急切希望得到英國政府的認可。根據一些報道,英國政府將承諾不會在英國國內就此進行全民公投,而作為英國保守黨和自由民主黨聯合政府接受修改條約的回報,默克爾會同意英國不受歐盟一些社會和就業立法的約束。

68. 默克爾提出的措施足以拯救歐元嗎?第一個問題是時間。歐元區領導人制訂並自己批準這樣一個新的歐元區框架將需要至少幾個月甚至可能是明年一整年的時間。但是,到那時歐元區各國政治上接受這一約束將面臨更大的問題。隨著進一步的緊縮措施、歐洲(和很可能全球)的經濟低迷,以及默克爾和其他人在政治聯盟的問題上采取的有限步驟,群眾中反對意見無疑將與日俱增。

69.默克爾對通過漸進的步驟來實現政治聯盟的長期目標提出了疑問。一個具有中央政治架構的財政聯盟——即一個超越民族界限的國家機器——是單一貨幣的必然邏輯結果。目前的危機顯示如果沒有財政和經濟的協調,一個純粹的貨幣聯盟是不可能的。富裕的資本主義國家如果不能對較弱經濟體的經濟政策有決定性的話語權,它是不會輕易勾銷較弱經濟體的債務。從長遠來看要成功維系(貨幣聯盟),貨幣聯盟中的各國就需要一個共同的財政政策、共同主權債券和財富從富裕國轉讓到較貧窮的國家以避免經濟差距不斷擴大和政治緊張局勢。

70.這意味著需要建立一個類似於美國的聯邦結構的歐洲聯邦國。然而,美國的形成是經過了19世紀的長期經濟增長期。美國的資本主義制度之所以穩固是因為內戰打倒了依賴種植園經濟的南部奴隸主。美國的資本主義得以能夠發展出一個共同的(或至少是一種占主導地位)的語言和文化。相比之下,歐洲(17國或27國)是不同民族國家的集合,它們都擁有自己的語言、歷史和民族意識。
作者: 傑瑞米柯賓    时间: 2022-5-1 00:10:40

本帖最后由 傑瑞米柯賓 于 2022-5-1 00:10 编辑

希臘工人持續抗爭

71. 因為這些我們長期主張的原因,歐盟以及歐元區不會導致一個更統一的歐洲,反而會造成相反的結果:分裂、民族主義和所有的“罪惡”,這些本來我們被告知歐元計劃將永久性消滅的(問題)。歐元區本身將會隨著數個成員國自發或被迫地退出而瓦解,而這將從希臘開始。因為(如果繼續)留在歐盟中的代價將是維持一個長期而粗暴的緊縮方案,而國債在這種情況下將依舊占國內生產總值(GDP)的120%!然而,目前意大利國債已是達到“不可接受”的程度,造成巨額預算削減,並迫使前意大利總理貝魯斯科尼下台,最後由一個毫不民主的“技術官僚”政府接替。

72. 這代表著在整個歷史階段,希臘人民面臨廣泛的貧窮。其他國家的工人也將面臨相同的命運,正如英國保守黨與自由民主聯合政府幾年來緊縮政策所顯示的。目前,希臘人害怕若從歐元區脫離後,將會導致歷史重演,回到經濟落後和故步自封的前歐元時代。因此,民調中80%民眾表示反對前希臘總理帕潘德裏歐(Papandreou)原本提出而後取消的退出歐盟的公投。然而,這種情況或許會有急遽改變,且在一個“留下/退出歐元區”的公投上(不只在希臘,其他歐洲國家也可能會被提出),離開歐盟也許比繼續戴著緊縮政策的緊箍咒還更有吸引力。不過我們必須強調,不論是“留下”或者“退出”,同樣的問題將繼續產生,對希臘人民生活水平的剝奪也將繼續出現。德拉克馬(譯註:原希臘貨幣)重新啟用可能造成銀行全盤崩潰,以及儲蓄系統的破壞,正如阿根廷所經歷的;可能造成新貨幣大規模貶值,並伴隨一場惡性通膨。

73. 我們必須采取十分靈活的方法處理歐盟和反對歐盟和歐元區公投的可能,即使這只是一種可能性而已;無論對於在歐元區的17個國家或者歐元區外的10個歐盟國家都是如此。那是因為,群眾的意識中會將持續保留在歐盟內的會籍視為對生活質量更進一步無情的減縮,在某些條件下工人階級和我們(工國委CWI)的支部可能會面臨投票選擇離開歐盟。在這種情況下,極端重要的是我們必須明確表明一個階級性和國際性的立場,並清楚表態反對資產階級民族主義,這是我們無論任何時候都堅持反對的。然而鑒於歐盟官僚中央集權主義式的發號施令,一個正當的民族憤慨可能因而產生,希臘便是一個鮮明的例子,而這在其他地區也有可能發生。托洛茨基便指出過,工人階級和其組織才是一個“民族”真正的捍衛者,因為“民族”中的多數人其實都是工人階級和其盟友。

74. 有關歐盟是“進步的”,將不可避免地走向一個“統一的歐洲”的幻想已因本次經濟危機而被徹底粉碎。這種幻想,不僅為資產階級自由主義者和親資本的工會領袖所擁抱,甚至一些馬克思主義者乃至托派的信徒都有所期待。但這種幻想已經因歐盟的新自由主義特征而明確遭到嚴重削弱,譬如歐盟通過的反工人的《工人職位法令》(Posted Workers Directive)等法令,為迫使工人接受新殖民世界的薪資水平和工人條件而打開了大門。這樣的觀點隨著可察知的事態而進一步強化,尤其是那些作為勞動力接受方的國家被迫接受一個虛擬的殖民勢力強加的痛苦和發號施令勒令。而這正是希臘說所面對的,接受歐盟安插的(至少試圖安插)官員在數個部門辦公室,以確保(希臘政府)執行緊縮政策。同樣也可應用在意大利,號稱“非政治性”的蒙地政府(Monti government )發動的“政變”,將貝魯斯科尼趕下台。同樣的進程也發生在希臘,一個“全國國民政府”取代了帕潘德裏歐。這個政府由歐洲央行前任副行長帕帕季莫斯(Papademos)領導,他同時以新民主黨和泛希臘社會主義運動之間的仲裁者自居。

75. 這代表著歐洲進入一個新階段,反映出了經濟危機的深度和嚴重性、對工人階級猛烈的剝削、工人階級本身的抗拒、以及作為階級鬥爭激化的後果。即使在“社會安定”的“正常”階段,兩個抗衡的階級之間依然進行著一場暗戰。然而最近這場內戰以更直接和公開的形式發生,因為資產階級在某些例子中采取了對付工人階級的權利和生活條件殘酷的策略,誠如希臘所明顯顯示的。希臘工人們依舊勇猛地抗拒著,在反對政府實施對未繳納新制財產稅者強制斷電時展現的力量足以反映。這件事情伴隨著一場我們的同志正參與其中的“拒絕付款”運動。但是,即使在其他國家,當前階級鬥爭尚未到達這個階段;譬如在愛爾蘭、英國和其他國家等等,一種“單方內戰”早已開打,只是當前工會領袖還未做出充足的應對性反抗。事實上,資本家在許多國家已經贏了第一輪的戰鬥,在某些國家如希臘,也贏得了第二、第三輪戰役。在英國,自保守黨與自由民主黨聯合政府掌權以來,已經失去了30萬個公共服務部門的工作機會,並正計劃削減另外40萬個職位。奧斯本(Osborne)和卡麥倫(Cameron)承諾的用以替代它們的私營部門的工作機會,如同灰燼中重生的火鳳凰已被證實完全是種幻想。空空蕩的工廠中充斥著“灰燼”,失業率大幅升高,但卻毫無火鳳凰出現的跡象;他們早已飛去中國或者其他“成長區域”,不會再回來了!

西班牙和葡萄牙註意懸崖

76. 隨著西葡兩國右翼政府的掌權,工人階級可以預期他們的處境的急劇惡化。西班牙拉霍伊(Rajoy)帶領的新的右翼政府和六月選舉產生的葡萄牙中間偏右的聯合政府承諾要加深和擴展緊縮政策。葡萄牙經濟在2011第三季(7月到9月)已經連續衰退了四季,是歐盟27個會員國中表現最差的。與前兩個季度環比,第三季國內生產總值(GDP)下降了0.4%;與前一年同一期同比則降了1.7%。稅收增額造成公務員和養老金實際的收入與2010年相比減縮20%。具有重大意義的是,十一月群眾性示威和總罷工中,軍人和警察也穿著平民服飾加入抗議,這次行動造成全國日常運作全面停擺。

77. 即使是高齡87歲的葡萄牙社會主義黨(PSP)前領袖和前任總統馬裏奧-索雷斯(Mario Soares)也被迫站出來反對政府的方案和支持總罷工!索雷斯嘴臉真是轉變迅速,想當初他是讓1970年代初的葡萄牙革命變質的關鍵人物!他當時扮演(與CIA有所聯系的)德國社民黨的角色,促使葡萄牙反革命以所謂“民主的”形式實現,並因此挽救了葡萄牙的資本主義。《時代》雜志在1975年3月發生的事件之後,過早發布了訃告宣告葡萄牙的資本主義死亡。不幸的是,索雷斯以及他的黨,加上當時其他因素——尤其是缺少一個群眾性革命政黨,從而成功地讓資本主義起死回生,使革命的成果付之一炬,並反過為今日葡萄牙人所面臨的噩夢埋下了基礎。

78. 有一件事情是確定的:1974年開始的葡萄牙革命的傳統將會被投入鬥爭的新世代重新發現。在今天,一個領導群眾的組織的需求依舊像1974年推翻卡爾塔諾(Caetano)政權之後的日子一樣迫切。即使葡萄牙共產黨在工人階級中扮演重要的存在,它尚未成功消除過去斯大林主義的傳統和方法,也因此無法接觸新世代而擔當一個真正符合馬克思主義的民主的革命性政策和組織。另一方面,左翼聯盟(Left Bloc)雖在其創建時承諾成為一個新的具有吸引力的替代性革命的基礎,卻因為其階級組成的異質性而踟躕不前——它並沒有如它宣稱的深深紮根於工人階級,尤其是產業工人中。最近,它支持社會主義黨的總統候選人助選更是一種機會主義的作法!葡萄牙的一小群馬克思主義者,必須要為真正的馬克思主義綱領而奮鬥,面向新一代的青年和工人,並同時將之與兩大左翼勢力葡共以及左翼聯盟內的鬥爭聯系起來。

79. 持續的經濟危機可能將歐洲的民族問題重新帶回議事日程中:例如西班牙和英國內部,英國內部特別是蘇格蘭和威爾士的問題。即使在一些看似民族問題已經得以解決或被置於幕後的國家,這也有可能重新浮現,諸如比利時、意大利(北部地區和上阿迪傑大區(Alto Adige))、愛爾蘭、塞浦路斯等等。除非采取一種清楚的政策和措施,否則這將會使工人階級的鬥爭覆雜化。這涉及對正當的民族意向的支持,但又反對資產階級式民族主義,同時通過統一的工人組織、工會和政黨為行動中的工人階級謀求最大的團結。

80. 在西班牙,隨著歐盟強硬地要求更多財政刪減,右翼政府將快速引入各種“改革”,其實也就是大規模的反動。一項約涉及160億歐元的削減支出方案必將施加於西班牙人民以緩和“市場”的走向,而實質上只有極少的債券交易秩序委員在控制。大眾黨(Partido Popular )的領導拉霍伊默默地勝利了,或許是期待他的政府將在之後能修正當前經濟。然而資本家對這個右翼政府所能供應的毫無信心,PP大選的勝利導致隔天股市大崩盤!這也是默認了即使在龐大失業率存在時,西班牙的工人和他們的組織依舊是一個強大的勢力必須審慎對付。薩帕塔洛(Zapatero)的政府選擇抑制與工人階級進行全面廣大的對抗的政策,因為其所謂的“社會主義”出身;然而實際上,他們已經向右翼走得如此遠,就像在“憤怒運動”(indignados movement)所顯示的一樣,只能將之視為另一個資本主義政黨。

81. 也許在開始階段抗爭會有暫時的停頓,西班牙群眾需要匯集他們的勢力和想法,準備對抗一個完全右翼的大眾黨政府。在西班牙的社會、工業和政治領域內,一場持久的鬥爭展開了。“憤怒運動”始於西班牙,很明顯是受到埃及革命的啟發,運動一開始就采取明確的“非政治性”立場。這明白無誤地是由於青年中對腐敗的主流政黨的完全失望。這也包括對工會和聯合左翼(United Left – IU)的失望。確實聯合左翼(IU)在西班牙國會中的席次增加了三倍,但但是,在(群眾)對所有資本主義政黨失去幻想,尤其對“社會主義黨”也幻想破滅的情況下,加之整個毀滅性經濟危機的背景,它(聯合左翼)的表現本應該遠遠好得多。西班牙第三大城瓦倫西亞(Valencia)有四分之一的勞動人口處於失業中。西班牙社會主義工人黨(Partidoc Socialista Obrero Español – PSOE)在2011當地議會中席次為1977年佛朗哥政權垮台以來最低的,只有110席。

82. 不論如何,在西班牙面臨如此嚴重危機和迫切尋求可行性解決方案的緊要關頭,年輕人中政治上棄權主義的想法不可能再維持下去。“占領”運動終將煙消雲散,除非它能選擇明確的政治方向。工國委(CWI)在西班牙必須繼續執行迄今為止十分成功的做法,即在左派組織內(尤其是在聯合左翼中)推動清晰的馬克思主義鬥爭路線的的鬥爭,從而能夠將那些為占領運動所吸引的青年引導上明確的階級路線。我們也必須同時繼續高舉清晰獨立的馬克思主義大旗。當拉霍伊宣布,“不會有奇跡了……我們不會做出任何承諾。”之時,其實也表明了西班牙的資本主義制度作為一整套體系而言,正如(資本主義制度在歐洲乃至全世界範圍內一樣,已經徹底破產了。

貝盧斯科尼走了,但意大利面臨更多削減支出的打擊

在其他國家也發生了類似路線,包括那些類似於所謂意大利民主黨的貝爾薩尼之類的所謂“左派”力量。民主黨是曾經強大一時的意大利共產黨的殘余,而他們加入了資本家們的共謀,用蒙蒂組建的完全不民主的“技術官僚”的政府取代臭名昭著的貝盧斯科尼。事實上這是右翼發動的一場“軟政變”,但是“左翼”政治領導人們對此沒有絲毫抗議。他們現在表現出對於奪取政權上台的恐懼,正如托洛茨基對20世紀30年代比利時社會民主黨的“亨利-德-曼計劃” 的評論所分析的(註:前比利時弗拉芒族社會民主黨人亨利-德-曼(Henri De Man)提出的如何限制納粹主義在比利時的發展的計劃,當時被媲美於美國總統羅斯福的新政,德國納粹占領比利時後亨利-德-曼曾與納粹合作)。部分是由於貝盧斯科尼長期掌權而隱藏的毀滅性危機現在已經清晰可見。意大利經歷了經濟停滯的“失去的十年”,而如今經濟增長位於世界排名表的底部。據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的統計,“只有津巴布韋、海地和厄立特裏亞的經濟增長表現比意大利更糟”。正像其他南歐國家,首當其沖遭受打擊的是失業率至少30%的青年,而且其中許多人因為住房危機被迫繼續與父母同住直到他們40多歲。作為“國家保護傘”的蒙蒂政府在歐盟敦促下,將試圖攻擊所有意大利工人階級在過去所贏得的成績,特別是削減養老金和將退休年齡延長至67歲。但這不會毫無代價的贏得,正如北方聯盟的博西在貝盧斯科尼下台前提出的警告,如果他們敢動養老金的話,“人們會殺了我們”!這同樣適用於蒙蒂政府或其他任何將取代它的政府。

83. 在意大利,也在其他國家正在發生的是,整個家庭唯一收入是一個退休的父母的養老金。而蒙蒂政府必將對養老金進行的攻擊會在意大利比其他國家對整個家庭有更直接的沖擊。這必將會挑起群眾性的抵抗,而且提高退休年齡也是如此:“你怎麽能在一條生產線上工作到67歲才退休呢?這在生理上是不可能。我們現在生產一輛汽車用的時間不到一分鐘。”《金融時報》報道一名意大利汽車工人的評論。

84. 因此,認為這個政府將能維持到2013年舉行大選的期望是一種幻想。如果蒙蒂政府有“左”傾的變化,譬如引入財富稅,雖然這可能性不大,但不能排除——那麽它將遭到目前在紙面上仍然占據大多數席位的右翼政黨的打擊而垮台。但是,重要的社會問題絕不會在議會中得以決定。其決定性的影響將發生在工廠、工作場所和“街頭”上。貝盧斯科尼下台之時,大規模的示威遊行和唱頌“聖歌”更像是一場“解放”,而不是政府輪替;意大利各地的學生的遊行的口號和強烈的反應是即將到來時代的一個標志。

85. 所有的主要工會都呼籲在12月12日舉行總罷工,因為此前幾天剛剛宣布新的緊縮方案,這是來自底層憤怒爆炸的一個跡象。它預示著一個新時期的階級鬥爭,這也證明了仍然堅持支持意大利民主黨的意大利重建共產黨(Rifondazione Comunista)的左翼根本沒有能力領導鬥爭。而由著名的金屬工會領導人喬治-克萊瑪薩其(Giorgio Cremaschi)所發起組織的,已聚集數百左翼人士的“取消債務”運動(Cancel the Debt)也將在主要的階級沖突中經受考驗。

86. 意大利將在今後一個時期目睹其最好的革命傳統的死灰覆燃。建立“工人陣線”的概念,即將最優秀的激進工人階級戰士和青少年組織起來,可以奠定重建一個真正的工人政黨的基礎,以填補當前意大利需要的馬克思主義思想。意大利和希臘出現的非民主的政權對當前階段的資產階級民主的性質和局限性提出了質疑。
作者: 傑瑞米柯賓    时间: 2022-5-1 00:13:08

波拿巴主義的元素

87.  資產階級民主的功能之一是遏制上升的不可控制的危機中緊張的社會沖突局勢,將之限制於每天日常的“正常而和平的”議會鬥爭中。但隨著緊張的階級局勢日益上升,所蓄積的“電流”終於達到使“保險絲”癱瘓的程度。英國財政大臣喬治-奧斯本的話語就概括出了跨階級的解決危機的方案的想法,“我們需要守望相助。” 但是,在這階級緊張局勢加劇的時期,幾乎沒有多少人會相信階級鬥爭已經淡出的說法。所謂的世界首富巴菲特直言不諱地表示:“現在確實有一場階級戰爭,好吧,我的階級,富人的階級,正在發動這場戰爭,而且我們正在取勝。”

88. 面對如此一個嚴重的甚至威脅性的挑戰,其將表現出越來越多公開的特征——在希臘和其他地方——資本家們能夠訴諸議會外的措施。即使是在在最“民主”或“共和”的國家中,國家政權仍然表現出了波拿巴主義的特征,即各國政府可以在“緊急情況”下訴諸的“潛在的”或“後備性的”的措施。這一進程的一部分表現為國家日益增加的鎮壓的傾向。而議會外極端反革命的措施當然就是法西斯主義。資產階級不能在當今時代訴諸於希特勒和墨索裏尼式的經典法西斯主義。因為階級力量的對比,尤其是工人階級在社會中壓倒性的力量,包含其中的新階層,以及小資產階級或其中部分階層的激進化,將這可能性排除了。

89. 然而,這並不意味著資產階級不會去尋求更多的“集權”措施,其目的就是繞過民主控制的通過選舉產生的機構。在未來,尤其是如果工人階級和它的組織錯過各種機會去介入事態的發展,而導致群眾性幻滅的話,那麽不可排除——在具有各種野蠻特征的混亂中,一個新的“強人”會出現。這正如20世紀70年代在拉丁美洲所出現的一幕。在噩夢真正降臨之前,特別是如果馬克思主義能贏得絕大多數的人的支持的話,工人階級將擁有不止一次機會去實現社會主義轉變。很明顯,在在過去的兩三年中,希臘工人階級本可以有奪取政權和實現社會主義轉變,如果他們能得到一個群眾性革命政黨的領導的話——而我們當前的組織就是建立在群眾基礎之上的。

90. 但是,即使在目前的危機,資本家們仍然可能恢覆波拿巴主義的形式——特別是議會波拿巴主義——尤其是在出現的政治僵局,這在希臘和意大利已經一定程度上實現了。此外,這種措施可以威脅全歐洲範圍,也可以針對具體的民族國家;例如我們可看見在愛爾蘭人民和國會獲悉明年愛爾蘭財政預算案的具體內容之前,德國聯邦議院已經外泄了相關內容!由於默克爾和薩科齊的縱容——非選舉產生的歐盟委員會使出波拿巴措施以迫使不願吞下財政緊縮政策的“惡棍”國家們就範。他們提出一個更嚴格的在經濟繁榮時期都無法完全實施的“穩定公約”,因此在嚴重的經濟危機時期,更不太可能得到有效實施。他們同時威脅要對那些違反債務占國內生產總值(GDP)的比例限制的有罪的國家進行“罰款”。

91. 然而,在這個階段,議會波拿巴主義仍然是非常薄弱的的形式。然而,一旦狀況發生變化,它隨時發生強烈影響,尤其是當階級鬥爭局勢在一些國家加劇的時候。此外,在希臘,如果苦澀的局勢進一步發展的話,一旦自上而下的緊縮政策帶來的全面打擊而使希臘人民感受到過去一段時間遭受的痛苦,那麽工人階級會重新開始反抗。

極右翼

92. 歐洲的極右翼政黨和組織繼續占據了政治真空中的重要組成部分,這些政治真空已經存在了相當一段時間。事實上,在一些國家,他們特別是在選舉領域得到進一步加強。法國勒龐(Marine Le Pen)領導的極右翼國民陣線可能會對明年的總統選舉產生重大沖擊,甚至不能排除她可能在第一輪初選中擊敗薩科齊在。在荷蘭,維得爾(Geert Wilders)的自由黨(PVV)正支撐著現政府。維得爾在民意調查中是該國第二受歡迎的政客。在奧地利,極右翼的自由黨在民意測驗中僅次於或與執政的社會民主黨的支持率持平,而未來聯盟(BZO)也獲得了5%的支持率。在俄羅斯的議會選舉中,日裏諾夫斯基率領的右翼民族主義的俄羅斯自由民主黨獲得11.4%的選票。糟糕的是,在民意調查中希臘的民族主義右翼政黨人民正統黨(LAOS)目前得到8%的支持率,而在匈牙利的惡毒的反猶太主義的更好匈牙利(Jobbik)在2010年的選舉中贏得接近17%的選票,和47個議會席位。其選票數量比2006年的上次選舉超過7倍。此外,在斯堪的納維亞半島、德國、意大利、英國和其他地方存在一些具有有準軍事組織的惡性極右翼組織,雖然其成員數量仍然很少。在夏季挪威由種族主義的右翼狂人安德斯-布列維克(Anders Breivik)針對無辜者發動的屠殺揭露了他們可能制造的破壞和混亂。其次是,一個德國新納粹分子的小集團在過去7年進行一系列謀殺活動,但從來沒有被警方發現。

93. 當這些政黨和組織擡頭時,必須對此認真應對,但他們仍然不能代表右翼反應的一個堅實基礎。為確保選舉中的支持度和認受性,其中多數政黨試圖淡化其公開的種族主義、反猶太主義和反伊斯蘭主義等。但是,如果工人階級不能提出一個明確的替代方案,組建一個新的政黨為他們進行抗爭,那麽這些右翼政黨就會有所發展。隨著危機的加深和隨之而來的無助和絕望的增長,它們可能得到進一步成長。所以,對我們工人國際委員會(CWI)和各國支部而言,當前,我們迫切需要特別繼續註意反對工人運動的極右翼,並用有效措施對打擊和削弱他們的影響。

俄羅斯和東歐遭受嚴重影響

94. 東歐和俄羅斯也嚴重受到歐元區危機的影響。捷克、匈牙利和波蘭的本國貨幣價值一落千丈。最近還被視為本地區的“避風港”的捷克克朗兌歐元匯率也明顯下跌。此外,捷克共和國可能會是遭受打擊最明顯的國家,因為其國內生產總值的49%是出口到歐元區,而匈牙利出口歐元區是44%,保加利亞和波蘭是20%!另一方面,俄羅斯出口歐元區的貨值只占國內生產總值不到10%,而土耳其僅略高於5%。這些國家通過回歸資本主義和加入歐洲而實現通向永恒的財富和繁榮的階梯的金光閃閃的承諾與前景已經被嚴重破壞。盡管歐盟充滿混亂,但是像波蘭這樣的國家中的統治階級或上層仍然對加入歐盟滿懷期待和敲門不止。然而,當塵埃落定,如果發生了一切註定的,那麽在今天歐洲爆炸性局面終結之時,那麽對這些國家而言,它們可能會發現根本已經無門可入!歐盟的權柄對其影響越深的國家諸如波蘭可能會發現結果是它們自己重新陷入一種經濟災難之中,正如拉脫維亞、立陶宛和愛沙尼亞等國在過去一段時間說面對的經濟災難。

95. 與此同時,普京政權依賴石油收入所獲得的光輝也逐漸黯淡。因為世界經濟停滯不前甚至可能進一步下滑而影響到了這種商品的價格。與此同時,民眾中有越來越多的不滿,部分反映在對人為操縱的議會選舉的結果不滿。普京的政黨“統一俄羅斯”黨已經失去了其三分之二的多數,從64%的支持率下降至只獲得半數選票。共產黨的得票率從11%提高到近20%,它似乎從部分青年處贏得相當多的選票。由於針對反對派的取締和恐嚇,普京政權尤其擅長這種藝術,所以真正的群眾不滿只能是間接的方式表達。然而,引人註目的是普京出席一次武術比賽時,根據他自己承認的他可是這方面的“專家”——他竟然遭遇群眾的噓聲。這明顯震驚了普京。然後,他的辯護士狡辯說他們並不是反對普京,而是只是想去廁所!因此推測,他們想邀請普京去“一起撒尿”!

96. 在現實中,類似這樣的事件表明了人民中所蘊涵的對於普京的仇恨——以及以他為“沙皇”而形成的周圍與世隔絕的小圈子和他的政權。他們以犧牲人民為代價掠奪俄羅斯的資源,群眾中越來越多的人表示:“普京主義就是他創建的選擇性的專制政府就是一場龐大的廉價出售國家資源的後備箱大甩賣。”(大衛-赫斯特(David Hearst),英國《衛報》,2011年11月30日)。他上台時曾經承諾要消除“寡頭”的權力——他們中的七個控制了俄羅斯一半的財富,——但是,他在實際中創造了一整套新的黑幫寡頭以謀取他們自己的權利,以替代像霍多爾科夫斯基這樣少數幾個被關押的寡頭。最近在倫敦的法庭進行的別列佐夫斯基和阿布拉莫維奇之間的案件則暴露了對俄羅斯經濟進行可恥的掠奪的所有血淋淋的細節,他們通過大規模私有化和“野蠻的資本主義”偷竊了俄羅斯人民創造的資源。這可能是人類歷史上犯下的最大規模的搶劫。這兩個寡頭和他們的斑斑劣跡使得卡彭(Al Capone)和巴格西-西格爾(Bugsy Siegel)這些20世紀30年代的芝加哥黑幫看起來就像普通的街頭毛賊一樣。

97. 一個強烈的意識正在人民中,包括青少年中,不斷壯大,雖然他們在20世紀90年代對於俄羅斯和前蘇聯覆辟資本主義曾經有最大的幻想。但是,在經歷了一個腐爛和未老先衰的俄羅斯資本主義制度後,他們所經歷的另一個政府卻是一個強盜政權。正如英國《衛報》的文章指出:“俄羅斯人仍在等待他們渴望的正常生活。許多放棄了等待。針對莫斯科國立大學的5000名學生進行的私人民意調查發現,80%打算離開俄國。”估計俄國有30%至40%的人口想移民離開!

98. 赫斯特還表明大量資本正在潮水般地逃離俄羅斯。今年的“財大氣粗”的富豪們通過資本流出增加一倍,即從340億美元增加到700億美元,來證明他們的“愛國”!此外,原油價格達到每桶125美元,但這不意味著將有4倍以上的資金可以用來改善俄羅斯人的生活,因為占GDP一定比重的資本正在逃離,而不是進入。換句話說,無論是人口中最有活力的部分年輕人,還是資本家及其國際支持者都對普京和其所依托的政權沒有信心,因此,發生革命的條件,一場社會爆炸,正在醞釀之中。一位莫斯科的分析人士尼古拉-彼得羅夫(Nikolai Petrov)說,“很明顯,當局擔心開羅式的情況會在(莫斯科)發生。”[《金融時報》12月5日。]

99. 正如其他地方一樣,工人階級獨立的力量未能通過強大的獨立工會或建立工人階級的群眾性政黨而表現出來。在這個階段反對普京的主要力量是圍繞著那些“自由派”,他們反對普京的“裙帶資本主義”,而希望建立一個更加“正常”的資本主義,建立在牢固的“[資本主義]法治的基礎上”。

100. 由於俄羅斯工人運動的歷史,一旦付諸行動,他們將重新找回過去豐富的革命傳統。新一代認真審視工人運動和工人階級的學生以及青年工人將為工人運動在俄羅斯的崛起提供必要的酵母。

結論

101.顯然,我們已經到達了一個世界歷史上的轉折點。在全世界的目光下,資本主義的徹底破產已經是明白無疑的了。資產階級——至少他們的代表——已經公開承認他們無力解決人類的問題。所有提供的拼湊補救之法都是遠遠不夠的。在經濟領域與社會領域,勞苦大眾日益增加的貧困和環境問題已經將之徹底暴露。任何虛偽的“綠色議案”的幌子都被拋擲腦後了,因為資本主義的經濟命脈正面臨著生死存亡而亟需挽救其制度。雖然在任何情況下都是虛幻的幻想,但是英國保守黨和自由民主黨聯合政府宣布即使可能導致有害氣體排放的上升,也要不惜任何代價實現“增長”。同時,在德班舉行的氣候變化會議完全處於混亂狀態中,可能直到會議破裂,都無法達成一個最小共識的協議。這進一步證明了我們的論點,資本主義無力將世界從災難性的和潛在不可逆轉的冰蓋融解和作為整體的環境問題中挽救出來。

102. 在危機期間,巨大的階級鴻溝正不斷擴大,並註定要進一步擴大。但最大的差距是日益衰敗和瓦解的資本主義的客觀形勢與群眾覺悟之間的差距。這個問題由若幹不同來源所呈現出來,並且(其表現)在不同的大陸之間和一個大陸的不同國家之間有所不同。由於對最近階段的繁榮的記憶,工人階級中的部分階層面對危機的嚴重程度和長期性仍深感震驚。他們將需要更多的時間才能認識到資本主義為尋求出路,正以損害他們及他們家人的權利和條件為基礎。人還抱著一線希望以期待“好時光”將重現。當這無法實現時,其中大多數人將充滿失望。然而,如果我們認為這是所有工人階級,或者大部分工人階級,對前景的預計;那麽我們將犯下錯誤。自從2007-08年來發生的一系列事件已經給眾多工人階級,特別是年輕人,的意識留下了不可磨滅的深刻印記。然而,正如我們此前反覆多次說明的,這些工人中的大多數人清楚地知道他們不想要什麽,但尚未明確地認知需要的替代選擇。但是,正在發生的各種事件和大事件將改變這一點,並為進一步的革命或類似革命的爆炸性局面提供基礎,導致勞動人民的覺悟發生結構性的變化。在這一階段,包括群眾性政黨在內的工人階級的新的政治形態將會出現,並將給我們提供機遇。(工人)覺悟的改變將使我們為馬克思主義的旗幟、和工人國際委員會(CWI)贏得最優秀的力量。

世界經濟:充滿危機的一年

國際貨幣基金(IMF)總裁拉加德(Christine Lagarde)警告:「2012年不會像在公園散步那麽輕松」。隨著歐洲經濟衰退,中國、印度和其他準開發國家的經濟成長明顯的緩慢下來,世界資本主義的經濟正瀕臨新的低迷期。歐債危機還未看到解決之路,且可能隨時會引發新一波的全球銀行及經濟危機。

新一年開始之際,資本主義領袖承諾會有更好的一年。的確,在美國,歐巴馬再次提到「經濟覆蘇的曙光」,指出官方失業率統計數據有小幅的下降。在歐洲,德國總理梅克爾(Angela Merkel)預測2012年對歐元區而言會比2011更加艱困。法國總統薩克奇(Nicolas Sarkozy)則警告這是「充滿危機的一年」。印度總理辛格(Manmohan Singh)警告印度人不應將快速成長當作理所當然,並且這則警告同樣適用於在近年來被視為全球成長火車頭的中國。

所有的領導人都放下了虛偽,不再假裝2007-09的經濟危機和低迷僅僅只是一個周期性危機,所有的一切很快就會回歸「正常」。事實上,,歐洲已經進入衰退期,對資本主義強權國家來說,采取任何行動都太遲了,根本無法避免這個趨勢。唯一的問題就是這是一個淺層的衰退,或是一個長期的經濟低迷期。

危機中的歐元區銀行

隨著嚴重的信貸緊縮(這使歐洲經濟衰退更加惡化),歐元區銀行正面臨新階段的危機。一些銀行已經再次被迫尋求政府財政協助。歐元區銀行需要總共募集1150億歐元的資金來滿足新巴塞爾III協議(Basel III Agreement)對於資本準備金的要求,這大約剝奪了9%的資本積累。這一政策意圖避免不顧後果的借貸,那曾經導致2008/09年銀行業的崩潰。但以現在的情況來說,新的法規正在使情形惡化。新的資本準備金的要求,以及為維持目前業務而進行滾動式歸還債務,意味著歐元區銀行在今年底需要募集到5000億歐元。同時,歐元區的政府也須要募1.6萬億歐元來歸還現有的貸款和資助他們的日常政府支出。這導致了被一位銀行家形容為「死亡循環」的政府和銀行間對資金的爭奪。

同時,銀行之間的信任也在崩潰,銀行們寧願把現金存在歐洲中央銀行(ECB),即使這只能獲取較低的利息率,而不肯通過銀行間同業拆借市場把資金借給其他銀行(日常交易的正常管道)。最近,銀行在歐洲中央銀行的隔夜存款高達4640億歐元,創歷史新紀錄。銀行同業拆借市場出現的停滯,雖然目前還沒嚴重到如同2008年雷曼兄弟崩盤後的局面,但已經是危機重現的一個象征。

銀行給商業的借貸已經急遽減少,這並不只出現在歐元區內,而是國際性的現象。例如,有些亞洲航空公司近來無法貸到款項購買新的飛機。

在平常時刻,銀行業會發行更多的股份來募集新的資本。但在銀行股價格急遽下滑時,這亦變得日益困難,這同時也反應了銀行業危機的成長。與之相反,銀行現在正變賣資產,例如眾多海外子公司(美國銀行通過不良資產救助計劃(TARP)以納稅人的錢進行資產重組時低價搶購)。估計歐元區的銀行到明年將會賣掉將近3萬億歐元的資產以籌措足夠的資本。
作者: 傑瑞米柯賓    时间: 2022-5-1 00:14:49

近來有傳言德國的大銀行德國商業銀行(Commerzbank)將會被迫回頭尋求第二次紓困(因為2009的紓困政策,目前德國政府已經擁有該銀行25%的股份)。德國商業銀行的問題部分是所持有的希臘政府公債帶來的損失。先前,比利時和法國合資銀行德克夏銀行(Dexia),被迫在十月時後尋求政府幫助避免崩潰。比利時的一位經濟分析家評論:「銀行業系統極度脆弱。很難說這會不會導致特別的事件,例如崩潰或國有化。但我不會排除任何可能性。」

歐洲中央銀行的角色

歐洲中央銀行的新總裁馬裏奧-達拉吉(Mario Draghi)證明了自己比前任讓-克洛德•特裏謝(Jean-Claude Trichet)更具有靈活性。特裏謝幾乎是以宗教神學般的熱情反對歐洲中央銀行扮演歐洲各國的政府「最後貸款人」的角色。這是基於相信通貨膨脹,甚至是惡性通貨膨脹,是一個即將發生的威脅——而並不是低成長或慢性停滯。如同梅克爾,他也相信債務問題應該藉由緊縮開支而非政府緊急財政援助來解決。但是,即使在特裏謝的掌控之下,歐洲中央銀行仍然通過在次級債券市場購買「周邊」國家(希臘、波蘭等)的政府公債來支持他們。他也被迫通過有限地購買意大利和波蘭的公債來避免信貸市場出現主要危機。

達拉吉接手後,歐洲中央銀行購買意大利和波蘭公債的數量明顯增加。但是,達拉吉的主要策略是大量增加給歐洲各國銀行的貸款。這是用以支持債務國政府的秘密手段。用各種各樣的抵押品(包括希臘、意大利、西班牙等國家政府的公債),銀行可以以1%的利率幾乎無限制地向歐洲中央銀行借貸。

這提供了銀行一個有吸引力的動機去購買政府公債,用它們作為抵押品向歐洲中央銀行貸款。在某些情況下,銀行會用這些便宜的現金去投資更多的政府公債,回報率大約5%~7%。不管是對歐洲中央銀行(已經累積了一些騙人的政府公債)或是對有關的銀行而言,這明顯是一個冒險的政策。數個歐元區政府的拖欠借款就會引發新的銀行業危機,且幾乎確定會比2008/09年的危機來的更嚴重。這就是為何一些銀行和金融機構都追隨更加小心謹慎的政策,例如,購買德國政府公債——即使這些債券首次出現負利率!

另一場峰會

隨著一月三十日另一場高峰會議的接近,梅克爾不斷表示自上一次高峰會已取得「進展」。但局勢遠未明了。一月份的高峰會議旨在使歐盟二十六國簽署的「協議」具體化(卡梅倫代表英國投了反對票),其實條約內容就是一系列大的方向與承諾罷了。然而要歐盟各國擔起一個憲法性的財政平衡義務恐將引起廣泛的反對。另外也很難相信歐盟各國政府可能會同意這些新的條件,尤其是由歐洲法庭執行規定中的作用和關於罰款的問題。薩克奇和梅克爾為此問題已經發生爭論(薩克奇本人傾向於較彈性的方案)。

梅克爾同時要求加速籌集歐洲穩定機制(European Stability Mechanism)中的五千億歐元拯救基金。但對於各國該如何分攤份額卻毫無共識。現行的歐洲金融穩定基金 (EFSF)似乎已經被放棄了。它只有四千五百億的余額,像救助西班牙、意大利這種大型歐元國根本是杯水車薪。但借額外的更多資本來增加其幹預危機的力度似乎也不太可能。

所以,歐盟轉向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尋求協助,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目前有2900億美元的額度,提議歐盟國家和非歐洲各國應各加繳兩千億美元。再次,我們無法肯定各國是否會遵照執行。譬如,卡梅倫如提議給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增加繳款額會因為保守黨(托利黨)內反對英國歐化的力量而遭遇許多困難,這恐怕會被視為一種間接幫助歐洲各國的行為。

美國和亞洲各國也不太有意願幫忙。它們可以想見地會質疑為何一些強勁的歐洲經濟體德國或荷蘭不出多點力。德國資本家繼續要求著歐洲更弱的經濟體以減少其赤字,但這些赤字是諸如德國等國貿易順差的產物,假如德國和荷蘭等國不從這些更弱的經濟體吸收更多進口的話,那麽這些赤字就無法消滅。

因此,一月份的歐元區會議恐怕至多只是針對短期問題頭痛醫頭、而無法根本解決潛伏的危機的迷糊仗。

歐債危機隨著經濟成長下滑而更加嚴重。歐元區政府的緊縮政策和歐元這一緊身束縛衣正使情況進一步惡化。最新的數據顯示2011年最後一季度,歐元區經濟重陷衰退之中,而現在已經太晚以至於不可能阻止今年上半年的經濟低迷。唯一的問題是:這將會有多嚴重?

梅克爾和薩克奇兩人都宣稱自己在峰會上提出經濟成長的方案。但在當前完全應金融市場要求的緊縮政策下,他們又怎能刺激成長降低失業率呢?刺激成長要的是大規模的金融刺激方案——對金融資本來說一大詛咒。如一位德意志銀行的分析師指出,「目前的市場已無空間施展凱因斯式財政政策,在進低成長率情況下擴大國家經濟需求。市場根本不接受這種政策。」(2012年1月10日,《國際先驅論壇報》(International Herald Tribune),Crunch Time for Euro Is Not Far Off – 歐元破碎的日子已經為其不遠)

希臘的定時炸彈

歐洲的領導人絕對還沒有解決希臘的金融危機,而它很可能在下一個階段爆發。殘暴的緊縮政策除了施加給工人階級和部分中產階級極為惡劣的生活條件,還造成了連四年的經濟暴跌,在2011年就經濟下滑了百分之五。由於帕帕季莫斯的過渡政府為2012年通過了更進一步的緊縮方案,譬如調漲電費等,臨時政府從紓困方案中獲得了另一筆八十億歐元的資金。

然而,目前希臘政府急需第二筆一千三百億歐元的資金以資助擬議中與私人債券持有者進行的債務交換。這數字根據希臘債券持有者債券額刪減百分之五十之後(總額約兩千億歐元)所得,並預估先行支付三百億給這些人。但協議並未達成,有報告指出政府需要更大比例的刪減,而即使是百分之五十也有許多持有者拒絕接受這樣的替換。

這對於一月三十日的歐盟高峰會將是重要的問題。若希臘債券替換問題無法達成協議,即將面臨的前景就是大規模拖欠債務,希臘被迫退出歐元區。但即使達成協議,也不代表希臘解決其債務問題。那將只是一次短暫的修覆,而在短期內引發更進一步的危機。持續成長的債務包袱在經濟上已經無法持續,也不能再被工人和中產階級所忍受。

希臘的經濟衰退,並減少其自歐盟經濟體的進口需求,將影響整個世界。然而歐元區的債務問題是一顆定時炸彈;若引爆將引發另一場金融和經濟危機,說不定比08到09年那場危機還嚴重。

前景黯淡

由於挽救銀行和其他金融財政機構(產生的支出)和因經濟成長減緩和稅收下滑導致積累的財政赤字, 主要經濟體正被巨大的債務包袱所拖累。經合組織(OECD)最近預估先進資本主義國家今年將為新貸款舉債十點五萬億美元,這幾乎是零五年的兩倍。政府主權債務的無力償還,亦或大型銀行的崩盤將無可避免地引發新一波銀行危機,並促使大規模經濟低迷。

許多評論員期望美國的覆蘇將能協助其他國家從經濟衰退中走出。,美國失業率極其微小的下滑(十二月時從8.7%降到8.5%)使人燃起覆蘇的希望。但這種「進步」實際上是肇因於工人從勞動力人口中被剔除。二零一一年美國增加了一百六十四萬工作機會,自零六年以來最好的記錄,然而在衰退期仍然還是缺少九百萬個工作機會。

同一時間,美國出口正因為歐洲持續發展的危機而遭受打擊。標準普爾指數(S&P)的前五百家大企業有14%的產品銷往歐洲。出口也因為美元貨幣升值而蒙受損失,資本大量流入美國以尋求「安全天堂」。這些趨勢打擊了大企業的利潤(第四季中標準普爾前五百家大企業的利潤從17.5%降至7.9%)。這極有可能造成投資減少,對經濟產生沖擊效應。

嚴肅的評論員已經指出美國經濟目前出現「日本化」的趨勢,並預言美國在一漫長階段將面臨緩慢成長而脆弱的商業周期。今年對美國2%的經濟成長率的預測還是太樂觀了。

同時,中國經濟成長明顯逐步變緩,成長率也許會降至8%甚至7%。無庸置疑,中國政權必定會出面幹涉以避免過陡的經濟下滑。但它是否能像上次危機一樣,將成長率保持在9%到10%之間,還值得懷疑。另外,中國工業用料、能源和食物需求的減少將對巴西、澳大利亞等因與中國進行貿易而成長的國家產生沖擊。

另一項因素是石油價格。目前它在一桶一百美元左右徘徊,但只要伊朗封鎖霍爾木茲海峽或者發生嚴重的美伊沖突,可能會導致石油價格約五十美元的暴漲。這也會對全球經濟成長有所影響。

一份由摩根斯坦利投行發布的最新「2012展望」(Global Economic Outlook, 15 December)給出了陰森的訊息。2012世界經濟成長底線為3.5%(零七年年底成長率平均為5%)。這是假設歐洲只有很輕微的衰退、美國保持微弱但積極的成長,而「新興市場」如巴西、中國、印度等則有較緩慢的成長。它略帶疑慮地提出一個「合乎情理的」牛市的情況,使2012年全球經濟成長率達到4.2%。

而最糟的「熊市」則是全球性蕭條,美國經濟減緩,而歐洲也處於蕭條中。這將使2012年全球成長率降至1.9%。然而,摩根斯坦利還進一步提出一種「超慘熊市」的狀況:「你真的不會想知道。」

「我們假想的熊市狀況也許還太過樂觀,」報告警告說。若歐元使用國無法成功同意對歐元危機提出有效方針,若歐洲央行拒絕增加它對掙紮中的(歐元區)政府的援助,「最慘的情況是一系列公私部門無法償付債務,而歐盟解體。」摩根斯坦利說這種狀況最不可能發生,但最近其發生的可能性變大了。「考慮國內生產總值(GDP)的數字還有其他經濟指標,這種情節不太容易發生。但若歐盟真的解體、並出現銀行和政府廣泛失靈,則雷曼垮台引發的大蕭條與之相比恐怕仍將是相形失色。」

無需否認的事:2012年將是充滿著重大事件的一年,也將充滿大規模的工人階級鬥爭。

台灣經濟之前世今生:從何處來,往何處去?

台灣總統選戰期間,國民兩黨花樣百出,空口許諾與相互攻訐漫天紛飛。為選舉勝利,國民黨的馬英九政府在民國九十九(2010)年拋出“黃金十年”的主張,民進黨主席蔡英文則祭出《十年政綱》的訴求,雙方爭相向2300萬民眾許下“甜蜜的謊言”。

但是,環顧天下,歐洲債務危機不斷、美國經濟停滯不前、日本蕭條覆蘇無力、甚至連中國大陸經濟也開始趨冷。身處全球性危機中的台灣,則如風雨飄搖中的一葉扁舟前途未卜,未來十年何去何從?民主均富的榜樣Vs貧富懸殊的典型?

台灣經濟自二戰結束後,一直是亞洲新興工業國家發展的模範,而且也曾經是國民黨津津樂道的所謂“民主均富”的榜樣。從1950年代末到1990年代,台灣經濟(除若幹年)在40多年間一直維持著8%以上的平均經濟增長率,有些年的經濟增長率甚至達到20%、30%(按台幣計算),人均GDP從1952年197美元增長到2000年13090美元,增長超過67倍。與此同時,台灣貧富差距倍數也從1951年的20.47倍縮減到1981年的4.21倍(當年台灣人均GDP2500美元),而此後台灣的貧富差距不降反升,在21世紀擴展到6倍以上,經濟發展也日趨困難。

台灣最高收入20%與最低收入20%的貧富差距倍數:

1951        1961        1964        1981        2002        2010
20.47        11.56        5.33        4.21        6.39        6.19
21世紀初,全球資本主義經濟正處繁盛高漲期,台灣的資本家們更是“西進南下“雄心萬丈。2002年1月1日,台灣正式加入世界貿易組織,但台灣經濟也在2001年出現自1947年以來首次負增長-1.69%,當年人均GDP為13348美元。而2008年遭到金融危機打擊再次出現-2.14%的增長。2010年台灣人均GDP為18304美元,十年收入增長39%,年均不足4%。而且,不僅是社會整體收入增長緩慢,更嚴重的是社會財富分配呈M型發展,也就是居於收入兩端的富有者和貧困者不斷增加,而位居中間的中產階級數量則不斷減少,社會階層撕裂明顯,階級矛盾加劇,青年一代反資本主義情緒日盛。

根據相關統計,2009年台灣收入所得最高的族群,平均年收入近281萬元,但最底層的窮人全年所得只有9.9萬元,兩者相差28倍。全台低收入戶為13.3萬戶;中低收入戶為18.3萬戶,低收入戶及中低收入戶的涵蓋率為台灣總人口的3.7%。

2010年台灣每月平均實質薪資為4.3萬元台幣,甚至低於12年前的水平。1990年代中期,當時多數大學畢業生的起薪在3萬元台幣左右,而如今多數大學生的起薪收入受制於“當局恩賜的22K”,甚至可能更低,只可勉強維持個人生活。在薪資降低的同時,青年失業率長期居高不下,維持在12%左右。即使獲得工作的,也是合約條件極差而工時極長的臨時性工作為多。根據瑞士洛桑國際管理學院出具的《世界競爭力年報》台灣人均一年工作時數為2282小時,全球排名第一,甚至超過日本與韓國等以長時工作著稱的近鄰。

廣大基層民眾普遍感到收入低下,福利不健全,缺乏就業保障,缺乏法律保護,尤其是眾多青年(無論是大學畢業生還是普通工人)都感到毫無希望改變生活。根據《天下》雜志發表的調查數據顯示,受訪民眾認為台灣貧富差距嚴重的比例從2005年的77%上升到了2009年的93%。

僅僅十多年前還號稱“台灣錢淹沒腳”的“均富”典型如何變成了今天青年無望與民怨沸騰的“被撕裂之島”呢?

國家資本主義與台灣模式

台灣經濟在1990年代前是典型的東亞國家資本主義模式,在台灣也被稱為“黨國資本主義”模式。這種經濟模式廣泛存在於日本、韓國、台灣、新加坡和今天的中國大陸等東亞國家。即在資本主義經濟發展初期,由專制(準專制)政府積極壓制底層民眾反抗和壓低勞動力成本,主導投資和產業方向,通過出口導向帶動生產和產業升級,從而維持長期高經濟增長率。也就是說經濟發展和市場養成並非是所謂利伯維爾場“無形之手”的結果,而是專制政府這個“有形之手”的操弄。

二戰前,日本殖民資本全面控制台灣經濟,當時台灣地區規模資本20萬元以上的企業有53萬家,台籍企業家數量僅為總數的8.3%,占總股本的9%而已。國民黨政府接管台灣後,全面接收日資企業,除1950年代為籌措資金,釋放少數公營企業股份允許民間收購外,長期控制台灣90%以上的工業企業。如以國有資本占工業經濟比重比較而言,1950年代中期台灣國有經濟比重甚至大於當時海峽對岸的“共產主義的紅色中國”。

1950年代,一方面,歐美等發達資本主義工業化國家的資本需要尋求勞動力成本低廉的邊緣資本主義經濟體體替代國內實體工業;另一方面,希望通過亞洲周邊資本主義國家政治聯盟和經濟發展,圍堵處於在亞洲擴張的“共產主義的紅色中國與蘇聯”,加之此後在東亞地區來連續發生的韓戰和越戰兩場戰爭帶來的軍事需求,所以美國等帝國主義國家積極支持台灣、日本、韓國、印度尼西亞等資產階級政府的專制統治與經濟發展。僅從1950年到1965年,台灣直接接受美國經濟援助達14.8億美元。所以,處於農業社會向工業社會轉化的台灣經濟之所以得到快速發展,在外部因素上很大程度受益於冷戰和資本主義世界貿易體系的發展。

而台灣資本主義經濟發展的內部主要因素包括廉價而缺乏組織與保護的勞動力(工人無罷工權、官方工會由一黨控制)、人為控制和調節的低匯率和金融政策(禁止私人擁有黃金儲備、外幣管制,人為壓低台幣匯率)、政府主導產業發展和特殊優惠政策吸引投資(減免租稅、設立產業區,發展“十大建設”)及專制統治下強行降低的交易成本(無新聞自由、無結社權、無反對黨、禁止宣傳共產主義和社會主義、大規模鎮壓政治異議人士)。換而言之,台灣的經濟發展是依靠專制機器壓榨台灣工農血汗而來的,資本主義市場秩序的建立也是依賴於黨國一體的專制政府推行的國家資本主義,而並非是所謂自由發展起來的市場經濟。當時台灣的“均富”也並非是“民主下的均富”,而是赤裸裸的暴力威權下“資本主義發展”。

進入1980年代中後期,隨著台灣資本主義市場的日漸成熟,舊的官僚主導的產業模式與日益強大的本土資產階級的發展需求不相適應,黨國資本主義相伴的僵化控制、官商勾結、貪汙腐敗和世襲壟斷等弊病導致額外的交易成本和貿易障礙,這已嚴重阻礙資產階級建立利伯維爾場和資本自由流動。
作者: 傑瑞米柯賓    时间: 2022-5-1 00:16:35

本帖最后由 傑瑞米柯賓 于 2022-5-1 00:17 编辑

與此同時,由英美肇始的在世界範圍內出現新自由主義意識形態和政策的全面擴張,於是台灣的政府和公營資本逐漸退到後台,成就了1980年代到1990年代所謂“民營化(私營化)的歷史背景。從民國78年起推動公營事業民營化,至99年底,台灣大部公營事業已經轉換為完全私人資本或者含有私人資本的產業。迄今計完成38家事業民營化,結束營業17家;目前尚有經濟部所屬事業5家(台電、中油、漢翔、台糖及台水)、財政部所屬事業1家(台灣煙酒公司)及交通部所屬2家(台灣鐵路管理局及中華郵政公司)等8家列於推動名單。

國家資本主義和官僚體制開始逐漸放松對資本的管制,但其實不過是當初與國民黨官僚官商勾結的那些資本家將原本掌握在官僚手中名義上的公產“名正言順地”鯨吞蠶食,合法轉化成他們的私產。而且,也正是在這個轉型階段,黑金政治與官商勾結瓜分公產的消息不絕於耳,為了填補所謂秩序維護者的角色,黑社會開始大行其道。

也是從1980年代後期和1990年代早期。民進黨雖然通過“民營化”和“追繳黨產”打擊了一黨專制的國民黨,但同時其自身也日益從街頭運動的半群眾性帶有改良主義色彩的政黨日益變成體制內為資產階級服務的精英政黨,與眾多資本家和財團關系緊密,從私營化中分得一杯羹。21世紀初,在民進黨八年任期內,台灣的貧富差距也是有增無減,所謂建立福利社會的承諾,被一句“優先發展經濟,社福暫緩”而拋擲腦後。仿照美國兩黨制的台灣特色的資產階級兩黨制逐步建立。

尤為值得關註的是,雖然名為“民營化”,實質就是“私有化”。廣大的底層民眾並沒有得以在這場官商自肥的遊戲中真正參與公有財富的分配。隨著新自由主義經濟政策的發展,台灣基層民的處境反而愈加艱難,大量產業出走,經濟增長乏力,失業率居高不下,台灣(高收入20%與低收入20%之間的比例)貧富差距從4倍多重新擴大到6倍。

經過兩次政黨輪替已充分表現出,無論誰上台,都是采用類似的新自由主義經濟政策,為資本家大佬服務。無論是“黃金十年”也好,還是“十年政綱”,除了一些空口許諾“社會公平”和“促進就業”外,仍然堅持利伯維爾場經濟和推動融入全球化貿易。差別無非是側重點依靠對象和手法不同。國民黨強調要更為專註通過ECFA與中國大陸經濟融合,而民進黨則強調要多元化的國際貿易,雖然也時常唱唱“在地經濟”的高調。其實只要在現行資本主義的利伯維爾場經濟和全球化貿易體系下,這些政策既無助於解決台灣基層民眾的民生痛苦也並不可能帶來經濟上的所謂自強與獨立。

成也全球化,敗也全球化

全球化分工,名義上是使各國有效利用自身資源,但實質是資本將由政治與民族邊界劃分的相互區隔的資本主義經濟體整合成同一大市場,以尋求最低成本和最高利潤。由於資本主義建立在私有經濟的基礎上,這種分工和對於市場競整合,一方面使各國經濟依賴緊密相連,而另一方面又促使各民族資產階級國家與資產階級間為利潤和市場份額展開激烈爭奪,弱肉強食,叢林規則。在這種資本主義經濟體系下所進行分工,往往是以犧牲勞動人民為代價,尤其是那些弱小經濟體的最底層工農群眾。

台灣的經濟體系自清末以來就是典型的外向型貿易。今天,台灣的進出口貿易額總和約是GDP的140%,進出口分別相當於GDP的70%左右。在日占時期,台灣是向日本出口大米和蔗糖的典型殖民地農業經濟。即使在二戰後,1960年代以前日本一直是台灣的第一大貿易夥伴,美國居其次。這是因為台灣的工業和技術發展一直嚴重依賴於相對更為發達的日本。從1961年開始,美國取代日本成為台灣第一大貿易夥伴,日本則退居台灣第二大貿易夥伴,這一格局持續了近40年。

隨著冷戰結束,特別是1980年代後期中國資本主義經濟覆辟和日益融入全球經濟體系,中國大陸迅速取代美國成為台灣的最大貿易夥伴,美國和日本退居成為台灣的第二、第三大貿易夥伴。假如將中國大陸與香港特區的出口份額相加,占台灣的出口貿易額達41%以上。而且,同時中國大陸也是台灣資本家的最主要投資目的地,目前台資在大陸約有10萬家企業,台灣常住中國大陸人口達到150萬以上,多數為在當地投資的中小資本家和中層技術與管理人員及其家屬。

於是,島內有人擔心,台灣對中國的出口依存度逐年攀升,中國對台灣的出口依存度卻逐年下降,兩岸貿易呈現不對稱關系。中國不斷覆制台灣經驗,挾其低廉制造成本,可能跨越台灣,讓台灣日益邊緣化。因此提出要限制與中國大陸的經濟融合和對其投資,改變“西進政策”,或是“南下”投資東南亞或是強調“在地經濟”促進島內生產與消費。

民進黨政府任內也提出過“戒急用忍”政策,對中國大陸的高技術和巨額投資進行限制和審查,但這並沒有改變與中國大陸進一步緊密的貿易關系。事實上在民進黨任內(2000-2008)台灣對大陸貿易增加了2.8倍,投資增加了3.8倍,2006年對中國大陸投資占台灣對外投資達50%以上為歷史最高。

雖然這一發展與民進黨的政綱和島內傾向獨立的民粹主義意識形態發生沖突,但是資本主義全球化下產業西移不過是全球生產分工下資本逐利的必然現象。譬如10多年前原本支持民進黨和本土意識的眾多台灣資本大亨,諸如奇美集團和長榮集團等,為登陸中國大陸分得一杯羹,早已改換門庭與中共當局眉來眼去。台灣資本家這種朝秦暮楚的逐利行為毫不奇怪。正如列寧指出,資本家就是人格化的資本,“資本從來無祖國”,其目的就是最大程度的追求利潤。只要世界上的主要資本主義國家繼續維持現有的全球化的國際貿易格局和新自由主義經濟政策,這一趨勢就很難根本改變。

2010年台灣對外貿易格局

主要出口夥伴:                  主要進口夥伴:

中國大陸             26.6%              日本            20.8%     
香港特區        14.4%        中國大陸          14%
美國        11.6%        美國        10.4%
日本        7.1%        韓國        6%
新加坡        4.2%        沙特阿拉伯        5%
同時,假如從全球化貿易的大視野中進行分析,目前中國大陸與台灣的經濟關系很難簡單地描述為台灣單方面依附中國大陸經濟,更確切的說法仍然是全球生產鏈中中下遊間的關系。首先,中國大陸和香港尚不是台灣出口的主要終端消費市場,消費市場以歐美等發達國家為主體格局沒有改變。只有700萬人口的香港本身消耗的台灣產品數量非常有限,香港主要是作為自由貿易的中轉港存在,多數輸往香港地區的制成品往往是直接出口到歐美。而台灣對中國大陸出口的產品中約75%是中間材,也就是用於在中國大陸進行再加工,然後才能銷往終端市場,其中大部分也不會在中國大陸市場銷售。而且這些中間材往往是相對先進技術的高附加值產品,主要是生產各類IT設備和電器的電子部品。

如以鴻海為蘋果代工的IPHONE為例,,2010年蘋果每賣出一部iPhone,就能拿走利潤的58.5%,原材料供貨商能拿到21.9%,勞動力成本在蘋果全球產業鏈中的所占比例還不到6%,中國以外的勞動力能拿到iPhone利潤的3.5%,中國的勞動力只能拿到1.8%。每一部售價數百美元的iPhone中,估計支付給中國工人的薪水部分只有10美元或更少。

目前台灣直接對美出口約為總出口額的11.6%,但如果考慮加上經過中國大陸等第三地再加工然後出口的美國的產品,則要占到台灣出口額的20%左右,由此可知對中國大陸出口的中間材,其最終消費市場並非是中國大陸本身。

其次,中國雖然具有全球範圍內第二高的國內生產總值GDP,但現行的血汗工廠模式對工人壓榨非常殘酷,人均收入遠遠落後於台灣(2010年尚不足4500美元),其內部消費占GDP的比例也不過35%左右。而貧富差距和少數資本家壟斷財富的部分更是遠勝於台灣,這也意味著中國大陸的勞苦大眾在短期內根本沒有能力消費更為昂貴的工業品,也根本無法提供一個足以大規模消化台灣產品的消費市場。譬如為鴻海集團生產蘋果IPAD和IPHONE的中國大陸工人,往往需要2個月的工資不吃不喝才能買1台IPHONE手機。所以,對這些工人而言,是依賴於台灣資本在大陸的投資就業維生。

再次,中國大陸大量從台灣進口中間材和生產設備的企業往往是台資企業,並非中國大陸本地企業。這些台灣資本為了追求利潤最大化而西進轉移到低成本的國家,不僅是中國大陸,也包括越南和柬埔寨等國;只不過因為大陸同文同種,加之有一黨專制的中共政府執行和當年國民黨類似的黨國資本主義制度,壓制工人自我組織和抗爭,極端親資方和提供各種優惠體檢,所以台灣資本家更樂意前往當地投資。

即使台灣政府能出台相關政策或者成功限制對中國大陸的投資,也並不能使這基礎加工業回到台灣,而是很可能會轉向越南、印度尼西亞等其他東南亞的低成本國家。所以,台灣的輸出資本對於中國大陸的貿易依存,實質是對廉價勞動力和血汗工廠模式的依賴,而並非是台灣產品對中國大陸市場的依賴。

另一方面,由於全球生產鏈根據技術水準和資本而實現的上下遊的分工,直到今天日美兩國仍然是台灣進口先進設備和技術依賴的主要對象。日本仍是台灣的第一進口來源國,占進口比例的20.8%,從美國進口也占總額的10.4%,兩者合計也達到了31.2%。而且,最主要的是,台灣從日美進口的都往往是核心技術設備和高技術產品,也就是不可替代的進口 ,且日美兩國對台投資總和達到台灣吸收的外國投資的40%以上。此種投資和進口格局恰恰與台資對中國大陸的投資和中國大陸從台灣進口中間材的格局相類似。

如從具體產品的生產鏈分析也是如此,如計算機生產,位於上遊的是,日美等國生產核心部件(計算機芯片),台韓等經濟體生產周邊部件(硬盤和內存條等),並將之與核心部件整合,然後發往中國大陸等低技術低勞動成本地區進行最後裝配。最終,生產的制成品則還是主要銷往歐美等發達國家市場。

所以,從島內經濟構成而言,台灣在資本、技術和裝備上仍然受限於美國和日本,這意味著台灣所謂實現獨立的“在地經濟”的不切實際。只要無法實現真正的“在地經濟”,即使削弱與中國大陸的貿易依存度,也無法根本改變台灣嚴重依賴國際貿易的局面。

目前台灣經濟在整個世界經濟格局中的地位猶如是階級社會中的中產階級。向下它依賴剝削其他欠發達經濟體的廉價勞動力和資源,而向上必須要仰賴於技術更為先進和資本更為發達的資本主義經濟體。正由於其經濟地位處於上下隨時變動中,也使台灣經濟變得更為敏感而脆弱。而且隨著經濟危機的發展,因為處於頂端的發達資本主義經濟體可以向下轉嫁危機,而處於最底層的經濟體因為本身經濟權重而影響有限,中間地位的國家必然會是受沖擊最為明顯的,而且這種沖擊往往是其單純依靠自身政策很難得以擺脫和抵禦的。

台灣民眾出路何在?

民進黨宣傳台灣發展真正的“在地經濟”,但是,在經濟危機的條件下,缺乏資源與核心技術,而內需市場有限的台灣很難得以真正依靠“在地經濟”實現經濟增長。若通過與中國經濟保持距離,而繼續依靠國際貿易的發展,在今天同樣難度巨大。

中國大陸作為新的世界工廠,整體經濟處世界第二位,且與日美等國有著極為密切經濟聯系,而台灣在中國大陸投資超過1500億美元的情況下。而且,由於中國和東盟的經濟關系日益緊密,即使尋找亞洲其他國家如印度尼西亞和越南等,剝削當地的廉價勞動力而完全替代中國的生產基地也變得愈加困難。並且這種轉移,會與中國大陸在經濟上形成對抗局面,在現實中加劇兩岸的民族主義對立情緒,帶來更為嚴重的沖突局面。

在當前條件下,資本是逐利而行的;要禁止資本自由流動,就意味著至少要限制資本家和私人企業的投資決策權利,也即“侵犯私有產權”;要維護島內社會福利,至少要通過增加稅收調整島內的收入差距;要確保就業和民眾生活條件,需要國有化關鍵產業以確保就業,加強工會和其他工人組織運作以抗衡資本。這些措施都意味著嚴重損害資本家的利益,並會招致資本家的嚴重抵制。

在不實現社會主義革命的條件下,這就意味至少要重新恢覆政府強制管制資本,並且與日美經濟進行割裂,推行政府獨大的國家資本主義政策。這對於與資本家關系密切而且篤信新自由主義政策的民進黨而言,無疑是天方夜譚。

至於國民黨提出降低稅賦、促進對外貿易和與中國大陸經濟融合實現市場共享的方式也許會成為極少數資本家的福音,但也絕不是台灣普通民眾的出路。在經濟危機日益嚴重的情況下,當全球多數國家的需求開始下降後,主要仰賴大量國際貿易的台灣經濟無可避免地會出現大幅經濟衰退。而以現行模式繼續與中國發展經濟融合,其結果只是有益於海峽兩岸的資本家與官僚。

台灣資產階級通過對中國大陸和其他周邊欠發達經濟體的數億勞工進行剝削而大發橫財,會進一步激發中國底層民眾對於台灣人民的敵視情緒,因為他們會將殘酷剝削的台灣資本家視為台灣的代表,助紂為虐,並可能最終貽害台灣民眾自身。

而在島內,由於台灣資產階級在中共專制當局協助下肆無忌憚地剝削中國大陸的勞工, 從而可以以轉移產業要挾島內工人階級,比照對岸的工人狀況被迫接受人為壓低的收入和惡化的工作條件,從而在海峽兩岸形成“競次效應”(Race to bottom)。即使所謂維持經濟增長,其實不過是加大對海峽兩岸勞動人民的共同剝削而讓資本家得利罷了。

所以,國民黨和民進黨所提出的兩種貌似相互對立的經濟政策,都不可能真正改善台灣青年和民眾的狀況。對於台灣勞苦大眾而言,要根本性地改變自己的生活與命運,就必須徹底推翻資本家和其藍綠政客代表在島內推行的資本主義制度,並聯合海峽對岸飽受資本主義壓迫的勞苦大眾推翻中共當局的專制統治。從而在海峽兩岸都建立起由勞動人民當家作主,不進行內外剝削和壓榨,實現完全民主與自決,滿足社會絕大數需求的民主社會主義制度。只有到那時,海峽兩岸人民才能避免因分化而相互敵視,並真正實現海峽的永久和平。

對於台灣勞苦大眾而言,要根本性地改變自己的生活與命運,就必須徹底推翻資本家和其藍綠政客代表在島內推行的資本主義制度,並聯合海峽對岸飽受壓迫的勞苦大眾推翻野蠻的新自由主義政策和國家資本主義專制統治。

歐洲:拒絕債務!拒絕緊縮!拒絕恐嚇!

2012年,所謂的「市場」與為其服務的資產階級政府的悲劇接踵而至。這同時也意味著,經濟危機的深化,以及向勞動人民的生活與前途宣戰。除此之外,還有最近已由歐盟領袖簽署,實際上就是緊縮政策的所謂「簡潔財務」(Fiscal Compact)條約。而希臘新一次的四十八小時總罷工將在二月十號與十一號舉行,這也指向了大規模的階級沖突以及這場戰爭中所要面對的戰鬥。我們,工人國際委員會(CWI)在希臘、愛爾蘭、葡萄牙、意大利與西班牙五國的支部,在歐洲其他支部(包括德國和法國支部)的支持下,我們提出以下宣言來響應各國內即將發動的針對勞動人民與青年戰爭,,響應歐盟以及市場提出的恐嚇,以及響應所謂「除了向市場與債券持有者投降以外,我們別無選擇」的這類教條。

位於目前經濟危機的震央,歐洲的工人和青年們被一波又一波的危機摧毀了現在與未來。尤其是在歐洲的「邊緣國家」-希臘、葡萄牙、西班牙、意大利和愛爾蘭-放眼皆是失業,尤其是青年之中,長期的蕭條和越來越嚴重的貧窮化成了最嚴重的問題。

而決定讓工人來替危機買單的緊縮政策,反而更加惡化了經濟。

新的「對市場友善」的政府,譬如西班牙的人民黨和意大利與希臘由投機客所扶持的所謂「技術官僚」政府,也正如預期的對這些趨勢無能為力。

隨著意大利和西班牙(信用等級降低)而將被債市所排除,我們可以預見危機的擴散。而這將伴隨著債信危機的進一步擴大,甚至於吞沒那些「核心」國家,自身利益和處於經濟危機中的東歐國家(如匈牙利、羅馬尼亞)利益相關的法國和奧地利也失去了它們的「AAA」信用等級。這些都指出了,最終將成為一個金融風暴,歐元將無法以其現有的形式存活下去。

逐出歐元區?

我們正面對著來自歐洲強國的帝國主義勢力,特別是德國資本主義,這是毫不遮掩的殖民主義式政策的回歸,迄今弱國統治階級卑躬屈膝馴服合作。德國政府蠻橫地提出直接取消希臘的預算制度,派遣歐盟專員前往監督希臘預算,就是一個典型例子。

目前危機的階段擁有的另一個特色,是這些「領主」們繞過所謂的民主「規範」,而以更加赤裸裸的方式直接欽點銀行和財團進行獨裁專政。試圖保衛這套腐敗的資本主義體系的政客和政府們,將自己的角色限縮為市場和三頭馬車(歐盟、歐洲央行和國際貨幣基金)獨裁政權手中操控的魁儡。最近在歐盟高峰會上通過的跨政府條約,用法律條款的形式銘記了緊縮政策的統治,也更強調了這點。
作者: 傑瑞米柯賓    时间: 2022-5-1 00:20:53

本帖最后由 傑瑞米柯賓 于 2022-5-1 00:24 编辑

資產階級領導人(尤其是愛爾蘭)孤註一擲地想避免將這些議題付諸公投,更加顯示了他們的反民主,這是國際資本主義意志的強行灌輸。然而,在其他的例子中,譬如今秋帕帕季莫斯統治下的希臘,我們也看到資產階級政府能夠利用公投的方式,宣傳、恐嚇人民,如果向緊縮政策說「不」,將會帶來悲劇性的經濟崩潰。

歸根結底,只有以取代「資本主義悲劇計劃」的替代方案,動員工人和青年的力量,才是可信賴的。然而,我們支持人民有權力透過完全民主組織的公投來反對債務的支付、社會支出削減等等。我們會加入數百萬要求公投的工人、青年之中,而且我們會清楚地、毫無猶疑地選擇向緊縮政策說「不!」

對抗恐慌蔓延和恐嚇

2011年我們在許多歐洲國家看到勞動人民積極參與鬥爭的場景。希臘2010年發生七次總罷工,2011年發生七次總罷工(其中兩次長達48小時)。然而當希臘政府正在討論新的殘酷緊縮方案之時,2012年的二月稍早另一波全國罷工風潮已經掀起。這顯現出,面對令人沮喪的局勢,希臘工人們積蓄已久的憤怒和決心對抗的堅定意志。葡萄牙在11月發生一場總罷工,意大利的罷工和示威風潮則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葡萄牙以及西班牙的「憤怒」運動的爆炸性發展,明確地表達了對銀行家的獨裁作風的憤怒。在這禮拜,群眾湧上了布加勒斯特(Bucharest)以及其他城市的街頭,導致羅馬尼亞政府下台。

伴隨著隨之增加的殘酷的國家壓迫,政府的反應已經成為一場制造恐懼和恐嚇的競賽,脫離歐洲與歐盟的期待變成是一座懸在工人們之上的斷頭台,給工人們帶來正當的恐懼。在資本主義體系本身的局限之內剩余的基礎上來說,許多國家脫離歐盟的結果的確會激化整個歐洲地區進入更深層的經濟危機時期,包括影響數百萬工人的失業增加、貧困及悲慘化等現象,而這首先在外圍的國家發生─希臘、愛爾蘭、葡萄牙、西班牙和意大利。

因此,在存在群眾性左翼政黨的地區,在這些政黨的支持下,工人階級運動和社會運動有任務發展一個綱領以克服這超越歐洲地區和現今市場體系的框架與邏輯的挑戰性危機。

這一切必須以明確拒絕向市場上如禿鷹般貪婪成性的資本家(Vulture)、其他債權國家及歐洲央行(ECB)等的歐洲機構支付國家債務作為開始。這些巨額債務來自於歷屆新自由主義政府推動的資本家投機、有罪的管理失當以及任人唯親等——其中包括那些在西班牙、希臘、葡萄牙和其他地方的早已名不符實的「社會主義」政黨所執政的國家。這不是我們的責任去挽救遭到公眾強烈反對的銀行制造的龐大債務。

然而像是退休基金等的工人們的真正投資一定要加以捍衛,吸取社會資源以支付這有罪的債務包袱則是一定要堅決地反對。如不遵循操控著三頭馬車施令的統治菁英的發瘋邏輯,這些資源能通過投入龐大的公共投資計劃創造數百萬工作機會、在工人們的民主控制與管理之下國有化銀行和金融部門以及資源和主要部門的基礎上,發展緊急方案以投資大規模創造就業機會和恢覆生活水平。到那時,我們將會看到一個能夠開始解決施加在工人們和失業者身上的基本問題的真正的社會主義政策。

我們被告知,如此手段可能會導致國家被逐出歐盟。無論如何,在現在的緊縮攻勢和當權者正要讓愈加衰弱的經濟陷入死胡同的狀況來看,如此的結果(違約和被逐出歐盟)幾乎肯定會出現!事實上,基於資本主義的延續性和待在歐元區外,在希臘資本主義的攻擊下,貨幣貶值也會降低勞動人民的生活水平,並貶損了儲蓄,勞動人民的惡夢會持續或是變得更糟,盡管他們是所謂”獨立”在歐盟之外的。但是對於勞動人民而言,避免經濟災難的方法不是接受對我們權利和條件更進一步的攻擊,這些攻擊只不過使我們被踢出歐元區稍稍推遲而已!從資本家的觀點來看,我們所面對的替代方案似乎只有:a)保持在歐元區內,接受福利國家完全破敗的局面b) 或著離開歐元區和面對經濟孤立,面臨嚴重的衰退和史無前例的貧窮。

歐洲的勞動人民其實有第三個選擇:開始組織並保衛自己的生活條件和權利,和資本主義制度決裂。這需要擴展國際工人階級的團結鬥爭,特別是那些受這次危機影響甚深的國家。希臘、葡萄牙、愛爾蘭、西班牙工人階級為要顛覆低劣的「緊急財政援助」的交易和緊縮的團結鬥爭,是建立這種選擇權關鍵且必要的一步。

我們當然不會與那些提出離開歐元區為解決方法的狹隘民族主義者共享觀點。民族間緊張情勢在危機的過程中逐漸升高,特別可以看到德國、法國、奧地利和其他國家資本主義鼓吹的反希臘宣傳,這會引起分裂和民族敵對情緒的危險。由於工人階級左翼政治代表的真空,這些情緒會對陰險的極右派勢力和民粹力量起作用,如同在匈牙利、奧地利和其他地方所見,這可能會導致危險的結果。

當然,我們也絕不期待為統治階級服務的政府會同意,或不介意執行我們提出的這個政策。如此的方案只有基於國際主義的反資本主義的抗爭和展望的基礎上,並建立一個代表和為工人階級利益服務的政府才有可能達到。

首先面對被逐出歐盟的情況,勞動人民的政府應該實施緊急計劃,在選舉出的代表民主控制之下,控制進出口和施行資本控制來阻止渴求利益的地產商和跨國資本肆意進行資本流動, (各國勞動人民的政府)不得不在整個歐洲大陸上為此立場進行奮戰。

在此基礎上,歐洲經濟和社會可向真正的整合跨一大步,因為為老板們服務的政府的政策和資本家的制度本身一直就是(歐洲融合的)障礙。

通過呼籲葡萄牙、西班牙、愛爾蘭、希臘和意大利等國工人階級實現團結,以及也呼籲關鍵經濟體德國、法國、英國等工人階級的團結,這場鬥爭可能會迅速贏得整個歐洲的廣大群眾的支持。

被逐出歐盟的國家形成一個基於社會主義的聯邦,從國際民主計劃和經濟合作開始,基於自由和平等的基礎以此作為建立歐洲獨立工人國家組成完全社會主義邦聯奮鬥的一部分。

國際主義者的替代方案終止這場悲慘的危機

在過去一年,各種國際性的行動日合作讓世人看到跨國界的工人與青年團結所帶來的力量。在去年的10月15日,「占領」運動讓全世界數百萬的人民上了街頭。歐洲各國的總工會已經組織了各式各樣的抗議,最近一次計劃在2月29日,這其中具有動員的潛力,但只是象征性的抗議遠遠不夠。我們支持推動更進一步的各種行動,以實現舉行首次泛歐洲的24小時總罷工。希臘、葡萄牙、西班牙、愛爾蘭和意大利等國家的總罷工應該互相協調以求同時舉行,反對三頭馬車的「援助計劃」以及隨之而來的緊縮政策。這將作為一個顯示團結與力量的強有力開始。

然而,我們已經看到歐洲總工會的領導者們,在他們各自的國家中,他們並沒有意圖要以階級鬥爭的方式來終結資本主義危機。更可悲的是,許多國家的工人階級反而還要對抗名不符實的工會領導人,他們系統性地拒絕動員人民力量去抵制市場的猛烈攻擊。

希臘和葡萄牙的勞工與青年已經帶給我們這個訊息:群眾從下而上的壓力和組織將能有效讓那些領導采取行動。工人國際委員會(CWI)為工會的民主轉型而鬥爭,支持建立左翼的反對派。(我們)支持由那些只樂意為群眾進行鬥爭且負全部的責任,並且由工會成員集體控制且只領取和成員一樣平均薪資的工會領導人取代右翼領導層。即將到來的總罷工必須民主控制,且必須透過由下而上,通過工作場所、小區和行動委員會舉行的大量集會來組織,從而確保鬥爭的成果和勝利不會被上層的領導出賣。

我們很有信心,在這種組織與政策的武裝下,一個正面的替代方案會受到歡迎且值得爭取。但是重要的是,在這一個過程中,需要建立群眾性的政治組織,且必須由工人、青年與窮人民主控制,以建立支持替代資本主義的方案。這個新的左翼運動一定可以吸引那些過去厭惡建制政治的人加入我們,從而建立一支與那些曾經背叛過他們的政治力量截然不同的力量。

工人與青年團結起來加入工國委(CWI)為這一前景而進行鬥爭。

我們的要求:
終止1%的獨裁!現在就實現真正的民主!應由勞動人民和失業者來決定,而非市場!
對死路一條的緊縮說不!支持大規模投資就業、房產、教育和社會,而非削減預算!終止青年失業的惡夢!
支持基於國際抗爭的出路!要求同時總罷工! 為全歐洲24小時總罷工而努力!
支持民主和戰鬥性的工會!由下而上通過集會和行動委員會建立抗爭!建立由工人階級和年輕人組成的真正的群眾左翼政治力量!
拒絕三頭馬車(troika)和市場的敲詐!只有大眾抗爭可以停止緊縮的束縛!不要反民主的技術專家政府!公投停止歐盟的新緊縮交易!
支持工人的歐洲!反對資本家的歐盟!為建立一個自由獨立國家組成的替代性社會主義邦聯而鬥爭!

中國:烏坎抗爭及其教訓

作為群眾反抗的象征,位於華南廣東省的小漁村烏坎已經贏得了世界性聲譽。與近幾年其他數千村莊的反抗一樣,烏坎村的1萬3千名村民起來反抗腐敗的基層官員。這些官員竊取了他們的土地,並獲得了數百萬元的利潤。但是不一樣的是,烏坎事件顯示了群眾進行組織和動員的新水平,建立了獨立民眾委員會和抗爭架構。由此,烏坎成為了中國未來鬥爭的裏程碑。

村民卷入長達四月的勇敢而令人印象深刻的鬥爭。他們趕走基層“中國共產黨”的政府,建立他們自己選舉產生的委員會來管理社區。面對鎮壓、逮捕、被數千名武警包圍和抗議領袖死在看守所,最終12月21日達成的一個戲劇性的協議似乎滿足了村民的大多數訴求。當時,中國勞工論壇曾經警告不能信任和中共廣東省委工作組達成的協議;需要維持群眾壓力,建立民主的草根組織,並和其他群眾運動相聯系。我們的警告不幸被驗證了。

即使這樣,烏坎抗爭也造成了巨大沖擊,不僅超出其村子本身,甚傳播到廣東省之外。一些評論者稱,這是1949年以來第一次,中共對(中國)一個行政區完全失去了控制。在短短幾周內,烏坎的抗爭就粉碎了長久以來的“金科玉律”,——中國人需要一黨專制政府,而沒有能力民主地管理他們自己。

在本文寫作之時,烏坎正在進行了分三個階段的選舉,以選舉產生新的村委會。不僅境外媒體正關註這個過程,而且更重要的是成千上萬的中國網民也正密切關註這一過程。黨國體制中“經濟自由”派的旗手,廣東省委書記雄心勃勃的汪洋,在十二月介入事件促使達成協議,使得村民抗議的領導者們同意中止進一步的行動。這一協議引發了大量關於政治變革和處理群眾不滿情緒的新的“烏坎模式” 的文章和報道。本文將指出,這樣的希望是不現實的。

烏坎事件無疑標志著中國農村群眾鬥爭的一個重要新時期的到來,同時也影響到了占全國人口多數的城市人口(目前占全國人口51%);特別是工人階級。而工人階級是改變社會最重要的力量。對於社會主義者、工國委(CWI)和中國勞工論壇的支持者來說,烏坎的經驗留下了很多深刻的教訓,值得所有正在與一黨專政、與其官僚腐敗和資本主義政策進行鬥爭的人們去討論、理解和分享。列寧曾說:“一步實際運動比一打綱領更重要。”

烏坎和近期其他抗爭,包括一些意義重大的工人罷工,顯示了中國群眾抗議變成更有組織、更大膽,鬥爭的方法和策略更加老道。簡而言之,當一黨專政當局提升其鎮壓手法時,群眾正在適應不斷變化的形勢,學習和對這些運動進行反思。正如在烏坎的活動者,特別是青年在鬥爭中扮演了決定性的角色,明顯借鑒了國際上“占領”運動並受到激勵。我們也看到在成都罷工的鋼鐵工人和福建與浙江的農村抗議運動的群眾提出了“向烏坎學習”的口號。

大量土地被征用

英國廣播公司(BBC)記者馬騰(Martin Patience)稱,“烏坎事件突出地顯示了中國的社會緊張狀況,”。他是幾位在抗爭期間深入烏坎的記者之一。難以置信的是,就絕對數量而言,中國去年經歷的群體性抗議比整個阿拉伯世界發生的還要多。中國行政學院報道,2010年“群體性事件”的數量是2006年的兩倍,達到180,000起。甚至這一驚人的記錄顯然在去年已被刷新。調查數據中包括工人罷工、反汙染抗爭、少數民族的抗議、對抗警察暴行的騷亂和不計其數的農村抗爭。其中農村抗爭中有65%是由於土地征用造成的,正如在烏坎發生的情況,通常腐敗官員借此和房地產開發商勾結。

官方數據稱43%的中國村莊在最近十年存在土地征用的問題。每年400萬農民失去他們的土地。整整一代的基層“共產主義”官員成為了百萬富豪,他們利用技術上仍是“集體所有的”土地進行利潤豐厚的交易。打破公社所有制神話的土地分戶承包曾是刺激中國經濟的關鍵因素。

中國社科院的於建嶸估計自1990年以來,地方政府已經征用了670萬公頃的土地——幾乎和愛爾蘭的面積一樣大——同時克扣了3400億美元(約合21420億元人民幣)的農民補償款。一項人民大學和密歇根州立大學進行的聯合調查發現地方政府支付給農民的征地補償平均為17,850美元每英畝(約合112355元人民幣),而官僚賣地的平均價格為740,000美元每英畝(約合4,8100,000元人民幣)。通常這些征用的土地都會賣給商業房地產開發商。這顯示地方當局竟然賺取了41倍的差價。

在烏坎的例子中,統治村子長達41年的中共基層官員薛昌和村主任陳舜意——他們把持烏坎權力的時間甚至“超過穆巴拉克(控制埃及)的時間”一個烏坎活動者說——把660公頃的土地賣給公司修建公路和房地產。從中,他們貪汙了大約7億元 。這一小撮官僚聲稱在最近成功的村級選舉(由中共專制當局把持的)中以多數票再次當選,然而村民說他們從不知道有這一選舉。在9月沖擊了村委會辦公室之後,抗議的村民查閱過去二十年的賬目,希望能揭開騙走他們的基本權利的利益集團和其網絡的黑幕。

腐敗村委會在1990年代初建立了烏坎港實業開發公司,中共支部書記薛昌為總經理。“村裏大多數土地都通過這家公司變賣,”一個抗爭領袖洪銳潮稱。薛昌的公司和香港私人房地產資本家陳文清關系密切,陳文清的陸豐市豐田畜產公司是烏坎村委會出賣土地的主要買主,為其在烏坎贏得了“地王”的稱號。最近,土地似乎被賣給了楊惠妍在香港上市的碧桂園,楊惠妍擁有約160億美元的財產,曾經是亞洲最富有的女人。

“他們(村委會)賣地時把土地當成他們自家的一樣,”洪銳潮告訴《南華早報》(2012年1月4日)。“我們對土地什麽時候賣掉的,土地賣給了誰,得來的錢去哪裏了,錢怎麽花的一無所知。”

去年碧桂園的公告欄上宣布了一項豪華住宅項目,其將建在烏坎僅剩的土地上面。這成了壓垮村民耐心的最後一根稻草。

抗爭過程

向許多中國發生的其他抗爭一樣,烏坎事件孕育了相當長的時間。《南華早報》以“20年憤怒的爆發”作為其頭條。年輕的一代在2009年發出行動的倡議,在互聯網上建立聊天群,開始挖掘土地交易及其他內幕。他們曾訴諸法律法院,從縣中級法院上訴到省高級法院。在走了兩年法律途徑,進行過十一次法庭審理之後,他們發現這條路走到頭了。

這就是2011年9月初第一次群眾抗議的背景,那次抗議被防暴警察攻擊,一些示威者包括兒童被毆打。目擊者形容警察“像瘋狗一樣,見人就打。”警車被點燃,一些警察被報覆性毆打,之後村民沖入派出所和村委辦公樓,把官員趕走了。

隨後村民自我組織了幾個機構:婦女代表聯合會、熱血青年團和由13名選舉產生的代表組成的烏坎村村民臨時代表理事會。在抗爭過程中權力真空的這段時間裏,這些民主委員會接管了村子的日常管理。12月,在運動的高潮,熱血青年團組織了事實上的民兵在村子周圍巡邏和阻止警察進入。砍倒的大樹和鐵鏈被用來在每個進村的道路上設立路障。藥房、急救中心和一個“對外辦公室“——媒體中心,來自香港和西方的記者在那段時間集中在那裏。這些記者是在村民向導的帶領下通過很少人知道的小路繞過警察的封鎖偷偷進入烏坎村的。

其後,選舉產生的烏坎理事會和陸豐市(縣級市,屬於縣級行政單位)和汕尾市中共政府進行了數輪無果而終的談判。烏坎村是由汕尾市和陸豐市管轄的。當代表理事會認識到談判沒有帶來什麽結果時,他們在11月21日發起了5000人參與的群眾示威,對於這樣一個小村子來說這是個驚人的人數)。當局對此保持克制,整個抗議活動和平地結束了。


作者: 傑瑞米柯賓    时间: 2022-5-1 00:29:56

胡蘿卜還是大棒?

從12月9日開始,形勢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當地政府領導傾向於嘗試使用暴力鎮壓來遏制運動。當談判還在繼續的時候,警察逮捕了13名理事會代表中的5名,包括副理事長薛錦波。警察指控五人涉嫌“毀壞財物罪”和“妨害公務罪”。汕尾政府發表的聲明發出了進一步鎮壓的警告,聲明(典型地)指責“境外勢力煽動別有用心的人“並把村民臨時理事會定性為“非法組織”。同時大量的防暴警察被部署到烏坎村周邊進行完全的封鎖。村子之後被封鎖了10天。

如另一名進入烏坎的西方記者來自英國《每日電訊報》(The Telegraph)的摩爾(Malcolm Moore)報道的,

“在1000名武警試圖占領村子失敗後,從星期天(12月11日)起警察就封鎖了烏坎。不允許將食品和水運進村子,也不允許村民外出。”

摩爾補充道,“昨天,幾乎所有的富裕家庭也都撤出了村子,而其他繼續拒絕評論抗爭的人把自己關在高墻鐵門之後。”(《每日電訊》,2011年12月14日)

12月11日傳來薛錦波在看守所“自然原因”死亡的新聞。馬克思曾經說過“革命有時需要反革命的刺激才能向前推進。”而薛錦波的死起到了這樣的效果。在此後的日子,村民舉行了最大規模和最堅定的遊行示威。根據對以前警察慣用手法判斷,薛錦波顯然是受到了旨在摧垮他的精神讓其“坦白”的身體和心理上的折磨。屍體的狀況顯示出有可能遭到酷刑的跡象:手腕腫大,拇指被折斷,額頭和下顎出血,鼻孔有血,整個頸部黑色,其前胸後背有淤青。

盡管中共省委的代表在12月達成協議時承諾歸還屍體,但之後兩個月警察一直拒絕將薛錦波的屍體交給他的家人。因為後者不願簽署一份接受警方所說的薛錦波死於“突發心臟病“的聲明。2月16日,警方雖然最終交出遺體用於葬禮,但卻規定了苛刻的要求。參與葬禮的人數被限制(以防止其變成新的反政府示威),家人和其他參加葬禮的人不允許拍照(以阻止被折磨的死者遺體的畫面被傳播到網上)。薛錦波的女兒薛健婉在她的微博上詳細描述了她父親的遺體被當局扣留,以便向他的家人施壓令其放棄抗議。“我不確信屍檢是陷阱還是真相。”上個月她在微博上寫道。在2月10日烏坎第二輪選舉中,薛健婉以最高票當選為一名村代表。

一位參加被推遲了很久的薛錦波葬禮的朋友描述警察是如何對這個家庭進行恐嚇的:“他像冰塊一樣被凍了兩個月。即使經過化妝後,他的面部仍然發黑。每個人看到這種情況都很悲痛,特別是他的女兒和妻子……她們哭到嘔吐,吃不下飯,甚至無法站立。(《南華早報》,2012年2月17日)

混淆的意識、幻想

在烏坎鬥爭的高峰期,當地人顯示了他們比被趕走的領高工資的中共代理人能更夠有效地管理社區。“我們發現我們更擅長管理,”薛健堤(薛健婉的19歲的弟弟)說,“前政府官員被發現沒有在他們的辦公室留下任何賬目,所以他們一定是騙了我們。現在我們晚上有巡邏確保村子的安全。我們都緊密地站在一起。”(《每日電訊》,2012年12月13日)

在這個進程中,我們可以看到群眾進行民主化地自我組織的可能性。正如列寧所說,不需要寄生性的官僚,但基於選舉產生的可以隨時召回和沒有經濟特權的代表。

然而。盡管有令人印象深刻的組織,烏坎運動在政治模糊不清。由於運動是以農民為基礎,農民既包括受超額剝削的階層,也包括那些剝削者,所以他們有提出許多不同和自相矛盾的主張。盡管指責中共的基層代表,但仍然存在相當對中共省級政府和中央的的幻想。因為一些要的抗爭領導者同樣是共產黨員,所以認為中央和省級領導人值得信賴的觀點被進一步加強。這些幻想會被很快擊碎。正如薛健婉在一月時,在她的微薄上寫道:“我有一個可怕的想法。如果所有的官員都是腐敗的呢?那我們該怎麽做?”

混亂的意識解釋了看似矛盾的現象——橫幅上面寫著“反對獨裁”,但同時高喊“共產黨萬歲”的口號。運動沒有一個統一的立場,運動中有各種不同的觀點,一些人比另一些人更激進。一個重要的抗爭領導者,林祖鑾,自從12月談判結束後,被推上烏坎黨支部書記的位置(曾擔任中共東海鎮支部書記)。他和其他中共黨員成為烏坎村運動和政府之間的中間人,他們也強調要采用更為小心和溫和的方法和限制更為激進的階層。這同時是人們熟悉的中共手法:在反抗運動中物色一個階層,用來控制這個運動。很明顯這一過程已經在烏坎發生並威脅將摧毀他們的抗爭,除非有群眾組織和新的抗議來克服它。

在運動的高峰期,境外記者報道在臨時的媒體中心有一個英文公告呼籲他們不要把這次事件描述為一場起義:“我們不是在進行反叛。我們支持共產黨。我們愛我們的國家。”

這種尖銳的矛盾顯示了在中國存在著使人回避“政治”和政府政策方面的要求的巨大壓力,以避免或者減緩鎮壓。類似的現象也可以在許多工人罷工中發現。這是由多種原因導致的。一些階層仍然相信中央政府是更好的,更清廉而且大量忽視了地方官員的腐敗。其他人私下反對一黨專政但又不敢公開說。我們可以確信在烏坎,這些原因都在發揮作用。而且如果把這看作是烏坎事件“和平解決”的關鍵因素是巨大的錯誤。

與之相類似,群眾抗爭中組織的模式反映了矛盾的傾向。選舉臨時村領導層的主要方式是宗族組織,其是封建主義的殘余。一些發起這場抗爭的烏坎青年活動者,對宗族起到核心作用感到不安。有報道稱在烏坎有40個宗族組織,它們看起來——在群眾抗爭中——以不同尋常的民主方式運作。但是宗族組織的固有特性就是排外(基於血緣)和等級化的。它們不能為團結廣大貧農和其他受壓迫階層建立組織和為真正民主地運動提供階級基礎。

在烏坎的例子中,一些早先離開村子的商人被宗族首領要求回到村子以便在鬥爭中起到領導的作用。其中一些返鄉者對“在明確的指引下的“私有化土地作為解決方案表示支持。這場運動就不是一場統一的運動,而包含了不同的階級利益,對如何解決土地問題有不同的觀點。

在中國農村的許多地方,宗族組織為了爭奪村子及其土地資源的控制權有時會引發暴力沖突。盡管像烏坎這樣的群眾抗爭,圍繞著“民主訴求”,傾向於把群眾團結在一起,也無法長期維持。除非提出改變經濟和政治基礎的綱領,並且有工人階級作為有組織的力量決定性地介入這一問題。諸如宗族組織這樣的集團利益在未來會成為聯合鬥爭的巨大障礙。並為政府提供了運用經典的“分而治之”手法的機會,使其能夠用一個宗族去對抗另一個宗族。有充足的理由讓人相信,如果政府無法滿足運動的訴求變得日益明顯的話,其會在烏坎在用這一手法。

十二月協議的結果意味著什麽?

12月21日,村民計劃發起一場遊行到10公裏之外的鎮政府辦公大樓的示威。這使當局陷入兩難選擇,退縮或者暴力鎮壓示威都有風險。廣東省政府同時受到了另外的壓力,在烏坎北方僅僅數小時車程之外的海門爆發了一場甚至更大規模的街頭抗議活動。

超過三萬人,占領海門的主要十字路口長達4天——明顯地模仿了烏坎抗爭以及美國的“占領”運動。他們抗議的對象是建設新的燃煤電站的計劃,而當地環境已經遭到現有的一座電站的嚴重汙染。海門“第二戰場”的開辟,以及發生在廣東制造業中心(深圳、東莞、廣州)的多場罷工迫使廣東省委書記汪洋(省裏的最高官員)被迫讓步。他派出他的副手(省委副書記)朱明國與烏坎選舉產生的代表進行斡旋。而在海門,抗爭更大但較為缺乏組織,(當局)采用了“更傳統的”應對方式:催淚彈和警棍;雖然也承諾暫停新的發電廠的修建,但是根據以前的經驗,這一承諾實在值得懷疑的。

12月21日的談判結果在一些圈子裏被稱讚為開創性的,特別是中共內部的殘存的一小撮改良主義自由派,他們把這事件視為可以實現改良和共識的新“烏坎模式”。但是對朱明國的工作組有哪些讓步和哪些又未讓步進行仔細觀察,就可以發現不是這麽回事。事實上,如果烏坎的領導層能夠堅持更久一點,而不是立即同意取消12月21日的示威,那末他們可能已經得到了更加明確的讓步。所有人都會歡迎薛昌和陳順義被雙雙解除烏坎中共支部委員會和村委會的最高職務。但這同樣是司空見慣的平息群眾抗議的手法。只有3%被解除職務的腐敗中共官員被顯示曾經面對犯罪指控。其中很多人稍後會在這個龐大的政府機器中其他地方被重新任用。

廣東省領導層犧牲薛昌和陳順義應當被看作一種迂回戰術。在群眾抗爭使他們的職位不穩定之前,這兩人得到了來自中共上級任何可以想象的嘉獎。在2008年,省最高官員汪洋到烏坎視察並稱其為“模範村”。薛昌被第四次“選為”廣東省人大代表。薛昌曾被授予“國家級勞動模範”的稱號。1993年以來,雖然村裏的土地被薛昌和陳順義盜取,他們領導的烏坎黨組織多次被評為“先進基層黨組織”。

烏坎村民提出了四項訴求。其中那些被接受了呢?第一,要求歸還薛錦波的遺體,並允許進行獨立的屍檢。這曾是一個極其重要的問題。正如當時薛錦波的兒子說:“現在我們只有一個唯一的要求,就是他們歸還我父親的遺體。他屬於我們而不是政府。”正如之前提到的,當局殘酷地拖延了兩個月之後才最終將遺體交給薛錦波的家人,但遺體仍然被嚴格控制以防止獨立的調查。

在抗爭領袖林祖鑾領導下的中共烏坎新的“改良主義“管理機構,看起來同樣對薛錦波的家人施加了壓力,讓其接受這些不公平的條件。2月17日,超過一千的烏坎居民不顧官方的協議,聚集在一起對薛錦波進行悼念。這反映了在烏坎那些鼓吹和當局達成協議和那些正確地認識到需要繼續進行鬥爭的人之間的緊張和萌發的沖突。

第二,要求取消對其他四名被捕的抗議領袖(和薛錦波一起在12月9日被捕)指控的要求沒有落實。四人(莊烈宏  張建城 洪銳潮  曾昭亮)的釋放拖延了數天。警察一直拒絕釋放他們,直到他們簽字承認有罪。他們不是作為一個無罪的自由人釋放的,而是以“取保候審”的方式得到釋放,並且必須接受不發表公開聲明的條件。這一司空見慣的警方手法在他們頭上懸掛了達摩克裏斯劍,以防他們在未來給當局“制造麻煩”。

第三,抗議者要求(當局)承認他們選舉產生的代表理事會。朱明國當時作出了模糊的陳諾,但是後來理事會被要求自我解散以便進行新的村委選舉(目前正在進行)。當前分三個階段的選舉過程(首先是選舉出一個較大的選舉監事會,然後選出新的村委會)被廣泛描述為公平的,村民抗爭組織在組織選舉過程中扮演了一定的角色。但是選舉被當局嚴格監視,防暴警察被派到村裏並對新聞媒體進行控制。這些限制令許多人,尤其是年輕人,感到不滿。

過去20年村級選舉在中國的成千上萬的村中舉行,而“開放”程度不相同(從相對公平到完全預先確定)。但這些村委會至多只能起到監察當地政權的基礎——中共官員的作用,因此也部分阻礙了能夠衍生出新的政黨的抗爭組織的形成。

最後,關於村民要求中止並調查所有土地買賣——抗爭的核心問題——現在前景仍然並不明朗。誰主導這些調查,這個過程會有多民主和透明?這會在草根組織的監督和控制之下進行嗎?這是非常可能不會發生的,除非出現更多的壓力。這會達成什麽效果,接受舊的買賣合同,但更公平地分配賠償;還是要求把土地歸還給村民(這是不是太晚)?

僅僅列出這些問題,我們就可以看出烏坎運動還沒有贏得一個明確的和勝利的結局。事實上,官方地承諾將流於紙面。這是一場還沒有結束的抗爭,為了奪取最終的勝利需要對策略、綱領和組織方式進行進一步的討論。這場鬥爭所缺乏的非常關鍵的因素是一個新的、活動的、民主的抗爭政黨。這一政黨必須基於工人階級和青年,以一個明確反對資本主義和反對專制統治的社會主義綱領贏得貧農的支持。這樣的黨目前只能在地下發展,但它會在即將到來的更多甚至更大的鬥爭中發揮作用。

烏坎預示著政策的變化嗎?

汪洋從烏坎談判結局中吸取每一滴政治資本,在今年中共領導層交接之前宣傳他是一個擅長“社會管理”的領導者。這種宣傳非常值得懷疑,即使從專制政權的角度來看也是如此,廣東正在經歷不計其數的“群體性事件”,和與之相伴的鎮壓和逮捕。即使汪洋,1月也在省政協上發言,警告稱該省可能成為社會沖突的導火索。

汪洋正在角逐政治局常委的九個席位中的一個席位。中國的黨國機器的最高層。其中7個席位在今年經過十年一次的領導層更叠將換主。汪洋作為經濟“自由派”(提倡更多的自由市場政策)正在黨和政權內與重慶市委書記薄熙來進行競爭。而薄熙來支持更為“社會民主主義的”經濟政策,但施以了更嚴厲的專制控制。

其他人也提出了他們對這些事件的理解。一些人把“烏坎模式”奉為政治改革(在中國意味著局限地,逐漸地和高層控制的“民主化”)的樣本。中共在全國範圍內放松了其早先對媒體的管制並容忍一些在線討論(在12月這個村莊曾經從互聯網上消失),希望把烏坎描述成獨立事件同時“沒有什麽特別的”。這些矛盾的現象並非是不典型的。許多海外媒體稱烏坎標志著中國民主進程的開始。(2012年1月30日)《金融時報》的頭條“烏坎為中國提供了民主模式”(Wukan offers democratic model for China)就是其中一例。

不幸的是,雖然我們不想降低這個作為重要的抗爭的案例的事件的影響力,但是我們必須說明這些對烏坎事件的理解是誇大的和有些天真的。另一個《金融時報》的頭條(2012年2月8日)更正確地稱,“烏坎引領的方向,北京不會跟隨。”(Where Wukan has led, Beijing will not follow),正如駐北京的記者羅素-雷-摩西(Russell Leigh Moses)寫道:

“這容易讓人樂於認為在烏坎地方官員和村民的對峙的和平結束預示著共產黨處理動亂的方式的重要改變——通過新的對話的方式,而不是舊的一味地恐嚇。想法誘人但卻是錯誤的。”

中共專制當局建立起了一個平衡鎮壓和妥協的強大系統(“胡蘿卜加大棒”),以孤立和約束對其統治的挑戰。因此一旦緊張的形式變得“穩定”,承諾被打破,讓步被推遲或者被取消都是司空見慣的。最近這也發生在大連,多大4000人在8月進行遊行,要求關閉有毒的化工廠。市政府同意關閉這家工廠以對應抗議。但是,之後人們發現化工廠僅僅在數周後就重新開放並秘密運行至今。大連是一座大城市,不想烏坎是一個村子。這顯示了烏坎的腐敗中共官員不是孤立的“爛蘋果”。之前成千上萬次的沖突的慘痛經驗告訴我們烏坎的抗爭不會取得勝利,除非它繼續抗爭,受壓迫的大多數建立他們自己的民主組織並且不信任黨國的任何級別。群眾只有信賴他們集體行動發揮的力量。

事實上,政權被迫作出讓步是一個時代的標志。我們社會主義者認為發生在烏坎的事件預示著一個更廣、更深、更多的農村抗爭,隨著產業工人階級日益增多的鬥爭將會出現。隨著中共地方政府債務危機的深化以及可能出現的經濟硬著陸,像引發烏坎沖突的征地和幕後交易將很可能增多,這將和中央政府的承諾相背。賣地所得占地方政府財政收入的一半,而政府的債務水平將是迫使他們出賣更多土地。根據國土資源部的統計,去年有70,000宗非法使用土地的案件,涉及751,000畝(50,000公頃)土地,比2010年增加5.8%。很顯然,中央政府打擊征地的承諾沒有起到效果。

中央政府為了降低社會爆炸的風險,緩解農村群眾負擔所采用的措施已經不可避免地產生了同樣多的新問題。之前觸發大規模抗議的農業稅,在2005年被大張旗鼓地取消了。但是這導致了一個意想不到的後果,地方政府對違法征用土地的依賴,以及農民們比以前更缺乏影響地方政府支出的機會。
作者: 傑瑞米柯賓    时间: 2022-5-1 00:31:03


烏坎和左翼

在中國左翼內部對烏坎事件發生了大量的討論。(在中國不允許左翼建立組織,因此大多數激烈的討論是通過互聯網進行的)。大多數左翼團體當然支持烏坎抗爭,但並不清楚這場抗爭意味著什麽,也沒有對它所面臨的危險和陷阱驚醒警告。一些香港左翼團體對於這次事件發表了聲明。但不像工國委(CWI),他們沒能反對甚至提到土地私有化。而土地私有化是烏坎運動中廣泛存在的概念。盡管當前(每個村莊)“集體所有”土地的現狀被中共官員廣泛濫用,而不能緩解局勢,但是正式的土地私有化只能導致農村地區貧富分化的加劇和加深。正如前農村官員李昌平指出,私有化會導致許多中共官員一夜之間成為大地主:

今天中國集體化的農村社區嚴重負債,總計數萬億元。給個體小農或地方政府貸款的債權人主要是官員及其親戚或朋友。如果在全國範圍內實施了土地私有化,那麽許多土地將被用來償還他們的債務。之後有多少會留給農民家庭呢?“(《中國左翼評論》,2008年第1期)

作為反對私有化的社會主義者,我們維護土地的國有制,但同時說明其必須在一個被選舉的草根委員會的管理之下,這個委員會的綱領是在農民自願的基礎上,發展大規模集體化生產;國家為其提供低息貸款、農機和技術支持。而這無法在當前親商的一黨專制的制度下實現。

在互聯網上活躍發言的新毛派總體上支持烏坎抗爭,但是持有不同的立場。和“烏有之鄉”相關的毛派中改良主義的一翼,稱其為“左轉”的一個例子,因為烏坎村民在群眾會議和示威時唱紅歌。但這忽視了要求土地私有化這一“細節”,一個比選擇唱什麽歌更嚴肅的問題!。許多抗爭的領導成員是中共和共青團的成員,這些領導人強調信賴中央政府和廣東省領導。因此改良主義毛派評論家的立場是相當矛盾的,——把烏坎抗爭視為攻擊圍繞在汪洋周圍的中共親自由派的好機會,而與此同時基層中共成員對汪洋領導的政府卻充滿信任。

更激進的”毛左“同樣支持烏坎抗爭,但更具批評性,把這視為在自身利益驅使下的農民運動,因而不是很進步。但這仍然是一個片面看法,盡管烏坎領導層提出的一些經濟和政治要求(即土地私有化)的確最終服務於這個政權的親資本主義的利益,但無視這場抗爭在廣泛階層,包括工人中,產生的巨大的鼓舞和激進化的效果也是不正確的。

烏坎抗爭還沒有最終結束,它的命運不但和其他農村社區爆發的抗爭相聯系,而且和全中國的工人運動聯系在一起。因此,它類似於去年發生的埃及、西班牙的全球抗爭以及占領運動。這些群眾鬥爭會在鬥爭中發現妥協和與一黨專政政權達成所謂“協議”是一條走向失敗的道路。現在需要的是和今天的體制徹底決裂。推遲或淡化民主權利的訴求是不可能的,但我們同樣不能忽視一個事實——對中國經濟及其自然資源的控制不能落入不負責任的專制政黨及其資本家同謀手中。

社會主義者和中國勞工論壇網站(chinaworker.info)呼籲打倒腐敗官員,支持全民所有和民主管理土地和自然資源,終結政府鎮壓。我們要求立即完全實現民主權利,結束一黨專制,自由選舉革命憲政議會,建立工人貧農政府,大幅提升基本工資和實現最高8小時工作制,實現全民免費的公共醫療和教育,所有大公司和銀行實現民主全民所有。我們相信這一綱領會在即將到來的鬥爭中對工人,貧農和青年越來越具有吸引力。

影評:沒有溫情的鐵娘子

第84屆奧斯卡頒獎儀式於北京時間2月27日晚落幕,憑借梅麗爾-斯特裏普最終獲得奧斯卡最佳女主角,講述英國撒切爾夫人的電影《鐵娘子》一時間在全球範圍內風光無限好。電影將撒切爾夫人描繪成喪夫的患有癡呆癥的老人,對作為一個政治名人的撒切爾夫人而言則並沒有很重的描寫。正如英國《衛報》評論說,這部電影講的是一個“不帶撒切爾主義的撒切爾”。這位女首相執政期間的坎坷大事——大規模抗議、愛爾蘭共和軍爆炸、礦工罷工、英阿戰爭、群眾性的反人頭稅運動(註一)——統統被輕描淡寫地略過。可以說,假使除去本片中撒切爾夫人的政治故事,這部電影就相當於一部暮年的老婦對逝去丈夫的思念愛情片,一部梅麗爾-斯特裏普演技的個人表演秀。

但撒切爾夫人不可能擺脫“撒切爾主義”,“鐵娘子”這一名號正是撒切爾夫人強硬的保守政策的代名詞。當前世界仍陷入經濟危機的泥潭中不能自拔,各國紛紛削減財政支出、裁減公共服務人員、降低教育和醫療投入,這些政策與撒切爾夫人的保守政策有著異曲同工之處。撒切爾夫人上台執政之時,其也正處於70年代滯脹危機中,她被保守主義者讚頌的原因就是帶領英國脫離了經濟危機,給英國經濟註入了所謂的“活力”。因此撒切爾夫人現在被搬上屏幕表露了資產階級對這一位保守的“鐵娘子”的懷念。尤其是撒切爾夫人對工人階級和工會力量的打壓更是成為了當前資產階級的心底願望。他們現在被罷工、占領等各種工人運動弄得焦頭爛額。在危機中,他們(資產階級)呼喚著強人政治的出現以幫他們解決工人階級的威脅,正如20世紀30年支持希特勒上台扼殺德國工人革命一樣。
作者: 傑瑞米柯賓    时间: 2022-5-1 00:3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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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電影沒有多少描述,可是從已有的鏡頭中,大量充斥了撒切爾夫人對工人們的暴力鎮壓:在催淚煙霧中,警察的警棍飛舞,馬踏眾人,血濺四處。這就是所謂的“鐵血”。作為工黨支持者的該影片編劇阿比•摩根就說“也許影片應該花更多筆墨展現她的極端觀點,比如當年她是如何冷酷鎮壓礦工罷工的”,但是導演並沒有聽取。

撒切爾夫人執政期間的一個重大政策就是限制工會和工人罷工的權利,增強資本家們在勞資沖突中的主導地位。由於工會領導層的整體右傾與怯懦,尤其是總工會(TUC)拒絕支持1984-1985年的煤礦工人大罷工,導致撒切爾可以肆無忌憚地推進新自由主義政策以瓦解工會和工人集體抵擋的力量。撒切爾夫人在1980年的《就業法》規定,如果雇員聲稱遭到不公正解雇,雇主無須為自己的行為辯護,雇員在兩年內遭到解雇不屬於不公正解雇。同時規定,和平的罷工糾察行動只限於工人自己的工作場所,在此之外發生的附屬行動是非法的,並要求限制罷工糾察人數。而1982年的《就業法》增加規定,只有在工人和其雇主之間發生的、完全或主要涉及工資和就業條件的勞資糾紛,工會才可能獲得豁免權;而具有政治目的的糾紛不再享有豁免權;雇主可以解雇參加罷工或其他勞工運動的雇員,而且如果雇主同時解雇所有參加罷工的雇員,被解雇者將不得再以不公平解雇為由要求雇主給予賠償。而到了1990年,《就業法》幾乎剝奪了工會的豁免權,廢除罷工附屬行動的豁免權,規定所有罷工附屬行動都是不合法的,允許雇主有選擇地解雇參加未經工會同意的罷工的雇員。這些法律增加了罷工和工會活動的組織難度,限制了罷工自由,取消了工會的豁免權,放松了雇傭和解雇規則。這正是當前陷入危機的資產階級所希望能做到執行的美好法律,但是由於工人階級的長期不懈地鬥爭,他們現在一直都未能如願。

同時片中還描繪了1982年英阿戰爭期間的撒切爾夫人。她在上任後的頭三年中, 因為保守主義的改革, 使保守黨政府的信譽岌岌可危。由於英美情報機關破譯了阿根廷的情報, 其實阿根廷的一舉一動都在撒切爾的掌握之中。而撒切爾夫人故意采取削減馬島(又稱福克蘭群島)防禦力量等手段最終引發了阿根廷主動進行軍事行動。撒切爾夫人把這場戰爭看成是轉移國內視線、爭取大選的機會。這場戰爭同樣為資產階級所稱讚,正是這場戰爭將國內的階級矛盾導向了國家沖突,掩蓋了本質問題。英阿戰爭大幅提升了撒切爾夫人的威望,導致她領導的保守黨即使國內問題叢生仍能以絕對優勢贏得隨後的大選,使撒切爾夫人得以連任。看著眼下波斯灣的戰艦雲集,就可知當前資產階級現在多麽地盼望著戰爭借口。

《鐵娘子》導演菲莉達•勞埃德在接受采訪時說片中很多內容“純屬虛構”, 百分之五十是編劇編的,剩下的百分之五十是從純主觀角度出發的。例如撒切爾夫人的核心政策——私有化——就被刻意掩飾了。就算在影片中將這位“鐵娘子”描繪成怎樣地充滿人情味的女權主義者。可是她在整個工人階級眼中卻始終是令人憎惡的“女魔頭”。她所代表的統治階級註定了她要為她的階級拿起屠刀背上各種血債。當前這一統治階級又在呼喚新的“鐵血首相”或“鐵娘子”,他們要用工人階級的血來補償其自己所制造的經濟損失,維護其統治地位。但工人階級不會被虛假的人情味所蒙蔽,他們的血痂時刻提醒著,這世上沒有資產階級的溫情,要為自己的權利奮鬥:為獨立工會而鬥爭,為罷工權而鬥爭,為和平而鬥爭,為自我解放而鬥爭,寧可站著死,也不跪著生!

解答有關社會主義的常見疑問

這篇文章首先刊登於我們工國委美國支部的「社會主義替代」。文章集合了工國委同志們在美國由東至西海岸眾多城市介入占領運動時,跟不同的反資本主義社會運動者討論所得到的經驗。本文中文翻譯版本已刊載在《社會主義者》雜志第15期上,如有意訂閱《社會主義者》雜志,請聯絡cwi.china@gmail.com

布蘭登.麥德森(Brandon Madsen), 社會主義選擇(Socialist Alternative,工國委CWI美國支部)

隨著占領運動的興起,反對現行的政治和經濟秩序已經成為主流。很難想像《時代》雜志(Times)的封面上戴著頭巾的女士成為了《時代》雜志「年度風雲人物——抗爭者」的代表,同時《時代》雜志又為資本主義說了很多好話,還有因電影《V煞》(V for Vendetta)走紅的蓋伊•福克斯(Guy Fawkes)面具無處不在,更進一步明示了革命思想是如何傳播的。

然而,支持制度變革的力量越來越強大的同時,卻未有認真而嚴謹之公眾討論,探索有關以怎樣的另一制度替代,來回應這需求。 2011年12月28日皮尤調查中心(Pew)公布一個新的民意調查表示,30歲以下青年或黑人更支持社會主義而非資本主義,但是這並不意味著(人們)對於什麽是社會主義的真義或如何使其政治和經濟制度有效實行有著清晰的思想認識.。我們在此提供這些常見問答,為這討論拋磚引玉。

問:社會主義經濟是如何運作的?

在資本主義制度下,巨大的財富集中在某些運行經濟的機構(公司)中,剝削勞動人民,以增加自己積累的財富。社會主義經濟的本質是顛覆這種關系,由勞動人民運行經濟,利用巨大財富和社會生產力,以豐富他們的生活。要做到這一點,我們一定要接管所有最大的銀行和企業,使之公有化並民主控制。

雇用那些失業者和重新分配投資以及職業以滿足社會需要為本(醫療保健、教育、潔凈能源等)會給社會一個巨大的推動力去提升生產力和財富。民主規劃經濟將使我們確保每個人都有一份很好的高薪工作、高質素的醫療保健、各級全民免費教育,當然還有食品和住房等基本必需品。它不會僅限於基本需求,我們更可以選擇投放資源,使人們能夠進行創作,例如音樂、美術、寫作、電影、時裝,以及其他形式的文化發展。

這類型的經濟體系,需要有意識的規劃,不過很大程度上在資本主義制度下已經實現了。比很多國家還要大的商業集團能規劃自身的生產水準、配送、定價計劃等,而沒有崩潰,因此沒有任何理據證明工人沒能力做到同樣的事。

不同的是,在資本主義制度下的規劃是以個別企業利潤最大化為目標的、是碎片化的、不完整的和不民主的。在社會主義制度下,我們可以構造一幅大圖畫,鳥瞰整個世界經濟和財富投資,實現滿足人類需求、維持環境可持續發展和解放全人類的目標。

社會主義經濟肯定會是全球整合。在資本主義制度已經存在的情況下,我們就已生活在一個全球相依的世界。現在資本主義基礎上的全球化,意味著殘酷地剝削較弱的經濟體,以及世界各地的工人在競次效應中狀況日益惡化。在社會主義制度下,全球經濟一體化,就是使人們生活豐富的計劃之中一部分。

社會主義經濟將以非常不同的手段來處理環境問題。今天,各大小公司都不關心環境成本,因為它們能把這些破壞帶來的問題拋給公眾。受汙染的空氣和飲用水,這些環境成本是真實的,但它們並無在孟山度(Monsanto)公司的資產負債表上以赤字形式出現。這就是為什麽沒有公司在「自由市場」為原則的基礎上會采取必要的步驟保護環境。

民主的計劃經濟將消除汙染成本轉嫁背後利潤驅動的目的。相反,效率、環境的可持續發展和滿足所有人的基本需求,將成為經濟決策的核心原則。代替不完善的環保方案,例如是節能燈泡和自覺的回收計劃,社會主義經濟會投資於徹底修正所有產品的生產方式,為實現最大化可持續發展而利用所有最新的綠色科技,以及在這個過程中創造數以百萬計的職位。

問:社會主義民主是如何運作的?

正如我們大多數人目前都遇到這情況: 「民主」被歸結為每幾年為富裕的職業政客投票一次,而他們將為我們作出所有決定。當然,這其實都算不上是什麽民主,尤其是整個過程都是被公司資本收買。

相反,社會主義民主將會每一天、每一周,在每一個工作場所、學校和社區中實踐。工人會輪流承擔管理任務,而且只要工人們認為有人更適合,當選的管理者就會被隨時召回和更換。所有決定,均可以多數票推翻。

學校課程和政策,將由家長、教師和學生共同商定,而不是由遙遠的行政人員和官僚決定。鄰裏大會將決定誰能或不能使用警察權力,還可命令選舉產生的官員如何按優先順序去盡處理事務。

所有投資和經濟決策都應民主產生。在工作​​場所和鄰裏大會中選出的代表將大規模擴大本地及區域議會,然後依次選出國家代表。被選出的代表不應有特權或高於選民的收入,他們也應隨時可召回。

為了促進這一民主決策的過程,應在日常工​​作或學校安排中騰出時間,讓人們能參與決策會議及討論。在財富增加的同時,工作周就可以被縮短而不需減少收入,從而讓人們有時間和精力去參與政治,並使他們能追求除工作和學校以外的生活目標。

問:會不會由官僚精英接管一切?

毫無疑問,在社會主義社會的初級階段,與制度內的野心家和腐敗作鬥爭將是必要的。百年的階級統治帶來的有毒思想包袱不會在一夜之間消逝。然而,通過建立社會生產資源的公有制、消除特權,以及建立自下而上的民主管理和控制,對於那些企圖奪權的官僚精英將是強大的障礙。

最使人恐懼官僚奪權的例子就是史大林在1917年俄國工人階級革命僅數年後便在蘇聯奪權。俄國革命的悲劇性墮落,是馬克思主義者在大量書籍中提出要努力解決的問題。基本的結論是由嚴肅的歷史分析所得出,那就是這墮落既不是正常的,也不是不可避免的,但這卻是特殊情況下的惡果。

俄國在革命時,是當時世界上最窮的國家中的一員。當被廢黜的資本統治者受到二十一個國家的軍隊的支持,試圖暴力地從工人民主運動中重新奪權,導致了一場血腥內戰,這就更使其破敗不堪。雖然革命也有在整個歐洲發生,尤其是德國,但它們都被擊倒了,只留下俄國處在一個貧窮、破爛和孤立的境地中。

這不是一個可以建立社會主義的健康基礎。社會主義的整個基礎是有足夠的資源去發展,但俄國並沒有。在這背景下,蘇維埃的民主結構(工人大會)停止了運作。當你在擔憂下一頓飯的問題時,誰還會去政治集會?

這是基層工人的權力真空,孤立和經濟衰敗燃盡了國家的力量,催生了俄國社會的官僚,以及作為官僚階層領袖的史大林的崛起。即使這樣,它不是一個自然的過程。史大林要把異己投入監牢、謀殺、流放,或強迫數百萬人服從,而這些人的唯一罪行就是堅守1917年革命的民主原則。

這個經驗表明,把建設社會主義的鬥爭作為一個全球性運動的重要性。由於帝國主義掠奪世界各地的資源,導致一些國家可能缺乏穩定的社會主義的經濟基礎,並需要貿易,及得到富裕國家的幫助。如果俄國當時有其他革命成功的國家加入,即使只有一個,像是德國,歷史也本可以會與原來的完全不同。

問:改良資本主義不是更容易嗎?

不幸的是,與官方記錄相反,資本主義歷史並不是一個持續走向更民主與更繁榮的進步。相反,每一次嚴肅的改良都需要大規模的群眾抗爭,動搖其制度核心。

改良不是善意的政客給予的,而是面對勞動人民渴望真正改變的怒火,為將之安撫或轉移而不情不願的作出讓步。無論我們談論公民權利、周末休假、或是組織工會的權利,都需要全力以赴的抗爭以反對資本主義利潤驅使的邏輯,無數無辜的人被孤註一擲的精英們所謀殺,以撲滅鬥爭與反抗。

在資本主義制度下,即使是這些局部的改革都不是永久的,並不是一個立足點或新的基準工作。正如我們已經看到在過去的幾十年中,資本家和政治家將盡快在適當時機擺脫它,實行倒退。

人民在過去拼命地戰鬥爭來的社會成果正被緊縮政策破壞或削弱。在差不多把私營部門的工會都破壞凈盡後(少於7%的工人加入工會)一個州接一個州的企業政客們現在正攻擊公共部門,其中工會成員占工人數目超過三分一。

要有一個穩定的基礎去進行改革,需要勞動人民從資本家手中奪權並由自身行使──也就是,推翻資本主義和建立社會主義。這是唯一的方法;為改良而作的抗爭,和為社會主義改造而作的鬥爭,是同一樣的。

問:社會主義在字面上看來很好,但這是真的嗎?

在歷史上唯一不變的,就是不斷的變化。從古老的奴隸制國家到封建地主所有制,到今天的全球資本主義制度,當舊制度變成了阻礙進步的障礙時,人們曾多次推翻舊制度。真正的不切實際的烏托邦式想法,就是像戰爭、貧困和環境破壞等問題可以資本主義制度的基礎上解決。

雖然社會主義是現實主義的,但並非是必然的。一遍又一遍,危機四伏的資本主義已迫使工人和被壓迫者發動革命起義。過去一年所發生的事,最突出的是埃及和突尼斯。不過,雖然許多革命成功推翻政府,幾乎沒有革命能改​​變制度。如果我們不能以更好的東西取代它,資本主義將總是會在工人、青年和窮人背後找到出路。

這是社會主義者之所以能成功的地方:我們會認真研究歷史,汲取革命和群眾運動的失敗與成功的經驗。我們的目標是廣泛傳播這些經驗教訓,使今後能成功建設社會主義。不僅要讀許多書,這意味著要積極建設和參與各種現有的群眾運動,大膽地引進社會主義思想,同時在抗爭中向他人學習​​,和大家一同尋找出路。

香港:一九二二海員大罷工九十周年

1922年的海員大罷工是中國和香港歷史上一場重要的罷工運動,一共有十四萬人參與,也是一九二零年代中國第一次全國性罷工高潮的起點。罷工的勝利影響深遠,推動了全中國工人運動。

海員大罷工後,香港接連出現木匠工人、電車工人、太古船廠工人要求加薪的罷工。由1922至23年一年間全國各地罷工達100次以上,上海、武漢、開灤煤礦、安源煤礦、京漢鐵路的工人都先後發起罷工。

罷工也給予之後的抗爭如一九二五年的省港大罷工提供重要的戰鬥經驗、建立精密組織、發展鬥爭策略及培訓幹部與骨幹。

海員生活艱辛困苦

二十世紀初,華人海員受剝削情況十分嚴重,工資微薄,每月不到二十元,工時平均每天長達十二小時以上。淩辱、打罵及罰金等虐待多不勝數。

一戰結束後,通貨膨脹嚴重,民生艱難。 1920年,香港物價飛漲達50%,數萬機器工人發動集體罷工並取得勝利獲加薪。 1921年,港幣再次貶值50%導致物價上漲。直到1922年,米等必需食糧價格上升15%,單身海員已經很難維持生計,要兼顧家庭的工人更是百上加斤。

除受船東剝削,工資極低外,還有另一種剝削稱「包工制」,即相似於今天的仲介機構,透過介紹工作賺取利潤。海員行業中有所謂「館口」,因為包工頭直接與船東勾結及約定,海員必須透過館口的包工頭找到工作,所以要給予仲介費,找工作時必須給包工頭數十至數百元,而得到工作後,海員必須從每月工資中抽取十分之幾歸包工頭所有,如不就範,工頭隨時可向輪船公司撤換海員。

華人海員受歧視的情況也很嚴重。華人海員的待遇與白人相差甚遠,工資方面,白人與華人海員工資相差比率為十比二之多。住房方面,白人海員一二人一間房,中國海員則要五六人一間,並被派到環境惡劣的房間。
作者: 傑瑞米柯賓    时间: 2022-5-1 00:37:31

國際主義的影響

第一世界大戰之後,正值世界工人運動浪潮洶湧之時,因為世界資本主義貿易市場以及海員行業的關系,使海員們與不同國家​​的工人都有交流,而具有國際視野。

1918年一戰結束時,僅在英國利物浦(Liverpool)一地長期居留的中國海員人數達3000人左右。當時中國海員們知道西歐各國工人都有自己的工會維護權益。英國煤礦鐵路海員三角聯盟罷工(The Triple Alliance Strikes– 即今天英國鐵路、​​海運及運輸工會(RMT -National Union of Rail, Maritime and Transport Workers)的前身),還邀請到達倫敦的中國海員參加,海員們必受到國際上的工人運動鼓舞。

俄國十月革命後,革命工人奪取政權,中國海員通過與蘇聯海員交流和遊歷蘇聯港口,見到現實中人人平等,工農當家作主的蘇維埃政權,更是變得思想活躍,極為仰慕。

因此中國海員既了解工人抗爭才能贏得權益,又受到國際主義的影響,明白必須聯合世界各地的工人階級共同反對統治階級才能成功。

工會的建立及罷工的準備

1920年,發生在眼前的香港機器工人罷工更鼓起海員們反抗鬥爭的勇氣,不少海員工人之前也是機器工人,本身參與過機器工人罷工。為進行團結抗爭,必須要建立自己的組織。

一九二一年三月,「中華海員工業聯合總會」(簡稱海員工會)正式成立,孫中山題寫會名。當時,香港海員中兩位重要活躍分子是林偉民和蘇兆征,負責事宣傳及組織的工作。值得指出的是,雖然工會剛成立時並未有任何鬥爭經驗,當時海員因為籍貫不同甚難團結,海員中最多的是廣東人及寧波人,大家使用的方言亦不相同。此時工會便從小鬥爭做起來團結群眾,例如用工會的名義抗議毆打海員,要求某海員覆工等,這些統統獲得勝利,群眾對抗爭更有信心,越來越多海員加入工會。這是組織群眾的不二之法,如列寧曾經講過,「要成就一件大事業,必須從小事做起。」

罷工的爆發

海員們當時最關註的問題就是工資問題,因此,不久工會進一步提出增加工資的訴求。一九二一年九月,工會成立半年,向資方提出加薪要求,資方無視。工會於十一月再度提出,資方同樣視若無睹。兩個月後,一九二二年一月十二日工會第三次提出,並限資方二十四小時內回覆,否則發動罷工。

當工會第三次提出要求前,已做好一切罷工的準備。工會組織了「增加工資維持團」負責罷工事宜,另外亦組織如「征求隊」、「宣傳隊」、「防護破壞罷工隊」、「交通隊」等不同團隊以及各個秘密機關。

除香港外,工會亦在廣州設立辦事處預備工人罷工後回到廣州,還在汕頭亦另設有罷工辦事處。工會在廣州預備20間宿舍,購買兩個月糧食,並亦開始籌集罷工經費。罷工開始時蘇兆征便被選為總務科主任。海員工會還組織糾察隊維持廣州市面秩序,隊員80人,分為8隊,非常有組織。根據罷工工人劉達潮憶述,委員會更設有醫院,「誰要是有了病,可以到罷工工人醫院去治療。這裏簡直是一個非常有秩序的新社會。」種種準備可見工會在罷工前期工作上的精密。

更為難得的是海員工會的團結精神和國際主義,工會主動聯絡中國其他運輸工人以及外國海員,還發信到各國的工會要求援助。

二十四小時後罷工爆發,最初有1500人參與,所有香港開往廣東內地的輪船包括到廣州、江門、澳門、梧州,以及到港的英、荷、法、日、美各國輪船海員統統一致罷工,涉及90多艘輪船。港英政府非常震驚,即晚派官員到海員工會勸告,叫海員先覆工,將來再商量工資,工會堅持若不答認條件的話不會覆工,一同高呼罷工口號。

翌日,海員乘火車回廣州,罷工影響到新加坡,上海等口岸,而汕頭海員亦加入罷工。

罷工三日後,香港政府宣布戒嚴令。於第四日,政府發出通知,提出船主的加薪條件嘗試停止罷工,但加薪幅度與海員提出的相差甚遠,於是海員決定擴大罷工。

短短一星期內,罷工的海員人數已達6500人,輪船123艘。

罷工作為經濟武器的巨大力量

罷工作為工人的強大武器,能癱瘓資本主義的運作。海員罷工癱瘓整個香港經濟。香港的地理位置作為一個小島,本地的生產根本不足夠供給53萬香港人口使用,所有糧食及一部份日用必需品需從中國內地運來,如梧州的雞鴨、廣州的豬肉牛肉、汕頭的水果、上海的紡織原料及服裝用品等。海員罷工後,食品供給完全停頓,物價飛漲,可見工人的經濟力量。

同情罷工

罷工開始了半個月,直至一月三十日開始有運輸工人同情罷工,運輸工人的全體罷工令起落貨物完全停頓,當時罷工人數增加至三萬人以上。那時候,船都不敢停在香港,癱瘓了整個東半球航運。罷工包括運輸工人及艇戶,,但卸貨工人及苦力的加入罷工導致即使有米在倉庫也沒有人擡出,令糧食供應完全停頓。

港英政府的打壓

二月一日,香港政府下令封閉海員工會及其他同情罷工的運輸工會,拘捕罷工領袖和工人,將工會招牌拆去,指「海員工會打算陷本殖民地生命於危險之境」。政府軟硬兼施,叫華工總會到廣州協同中國航業公司向海員工會調停罷工但不果,工會表示對政府野蠻行為反感,誓必堅持到底。

談判不果,政府又叫東華醫院用街坊名義邀請廣州海員工會代表到香港商討,工會提出恢覆工會合法性,但政府表示要改變名稱,工會堅決拒絕,表示若不恢覆工會,加薪也絕無需談。之後政府又派華民政務司出面,但再一次無果,海員表示要回廣州去。第二日,西人商會又找海員代表討論,談判數小時不果,海員堅持原來立場,要求恢覆工會及加工資。

政府見談判無果,便派著名的大紳士羅旭初去賄賂工會代表,但被工會代表拒絕。第二日華民政務司又向海員展示公文,但條件與早前內容相同,海員又立即拒絕。從海員與政府及資方三番四次的交涉中可以見到,資方和港英政府站於同一立場。

政府嘗試破壞罷工

談判破裂,香港政府開始嘗試直接破壞罷工。政府在上海、菲律賓、印度等招集新工,但從上海招來的一千人,經過汕頭時被汕頭罷工辦事處說服了一大半,只有300人到了香港。海員工會通電各處工人團體請求阻止招募新工,又派「防護破壞罷工隊」暗殺招募新工者。罷工海員更提出新的策略,加緊封鎖香港,包括擴大糾察隊,到各海口去禁止糧食運往香港。

全市總罷工

香港其他工人均同情海員罷工,各工會開聯席會議決定一致舉行全市總罷工。此時二月中,工人必須等到二月底取得工資才罷工,於是各工會共派出7位代表,到廣州與海員工會商議及組織「全港同情罷工辦事處」。當時政府為了阻止全市總罷工,利用機器工會(原名為華人機器會,政府控制的機構)向工人宣傳若要真正幫助海員,便不應擴大罷工而是應透過經濟的援助如捐款,成立「全港工人調停海員罷工會」來援助他們。

群眾開始動搖,海員得此消息,在廣州的7個代表立即回港制止,海員工會召開大會,一致決議反對調停機關。消息在報上公開後,香港工人終於明白政府的真正目的,並取消了調停會,堅定準備即將來臨的罷工。直到月底,工人領得工資後,三月一日全市總罷工爆發,工人開始步行回廣州(因政府停止火車行駛)。當時,酒​​樓、郵局、銀行、酒店、街市、女仆、廚師、園丁、轎夫、報館、渡輪、印刷局、面包、牛奶房工人都一並罷工。參與總罷工人數更達14萬7千人,占當時香港54萬人口的​​27%,全港死寂,歇業者有三十多個行業。街上垃圾無人打掃,糞便無人清理,服務行業俱都罷工,使統治階級的日常生活都無法維持。 (各行業工人參與總罷工人數見表)

沙田屠殺

三月四日,二千多罷工工人步行返回廣州至沙田時,英國軍警阻止工人通過,並在沒有任何沖突的情況下向工人開槍,造成五死七傷,死因庭裁判更裁定政府動用武力沒有過失,並對其表示讚揚。英帝國主義對工人的鎮壓揭露其野蠻及暴力,視人命如草介。這進一步激發工人更堅決地進行罷工,反對帝國主義,而且引起香港市民公憤並更同情工人。這時,電力、鑄造、制模、舵手、汽艇船員、鍋爐修理等工會聯署,限令港英在48小時內解決海員罷工,否則將發動罷工。

罷工的成功

此時,因罷工而停泊在香港的輪船有168艘,加上帆船和運貨工人也一律罷工,香港水上交通完全停頓,市面食物短缺,物價飛漲。罷工導致船公司捐失約500萬,1922年全年度香港外洋輪船出入口減少了9%,貨運減少了1億5千萬元。

香港全市工人的總罷工顯示工人的經濟力量,工人因為沙田慘案揚言要擴大罷工,港英政府山窮水盡,只好作出讓步。於三月五日答應海員定出的條件,包括以下各項:

1. 實際加薪水平
2. 在廣州設立公斷處,由廣東政府代表,英國總領事代表,西船主代表,華船主代表,及海員代表組成
3. 罷工後覆工工人不能加以降職或解雇
4. 船主雇用海員須由海員介紹,避免經手人從中獲利
5. 簽定雇用海員合約時要有海員工會派人到場,否則無效
6. 海員或海員工會職員不得由無理原因遞解出境
7. 恢覆海員工會原狀,釋放被捕工會人員

而且,政府同意恢覆原有工會,發回工會匾牌,釋放被捕工人,沙田慘案死者每人恩恤金一千元。三月六日當政府送回工會招牌時,罷工全部海員和香港全市工人統統前來慶祝,十多萬人擠在街上,高呼「海員工會萬歲!」。海員大罷工歷時五十六日,至三月八日結束,終於大獲成功。

海員罷工與共產黨

海員工會罷工期間,工會領導人日常聯系廣州由第三國際和中國共產黨組建的華俄通訊社報告罷工消息,又致電法國共產黨的機關報《人道報》(L’Humanite)請其轉達尋求各國工人階級援助。因此,罷工也得到了國際上很多國家工會的聲援。

按蘇兆征的說法,在罷工時他們已經開始尋找中國的共產黨;聯系華俄通訊社,也是因為知道其與蘇俄和共產黨的關系,這反映當時的工人有意識地尋求工人階級的政治組織。

海員工會罷工期間曾電告中共外圍組織中國勞動組合(中華全國總工會前身)書記部,請其與長江各海員團體聯絡,阻止外地海員受雇香港船公司破壞罷工。共產黨在上海和北方等地還通過散發傳單和勸阻當地工人不受雇聲援香港海員罷工。中國勞動組合書記部又成立上海「香港海員罷工後援會」,派主席帶捐款到香港及廣州聲援罷工海員。在中國北方的鐵路工人更發起「香港海員罷工北方後援會」,曾發出多次通電及文告為罷工海員打氣,又捐款援助罷工。

海員大罷工後,包括蘇兆征和林偉民在內至少有11名罷工領導人先後加入中共,並成為中共和中國工人運動的重要幹部,蘇兆征曾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和中華全國總工會委員長等職務。

海員罷工與國民黨

罷工的領導者,如蘇兆征、林偉民和陳炳生等​​人當時都是國民黨員,而且海員工會的建立得到孫中山和國民黨的支援,孫中山親自命名工會名稱,並撰寫了工會匾牌。但海員罷工本身是工人自發的經濟鬥爭。

國民黨一方面是罷工工人與港英政府間的仲介人,另一方面對罷工財政上的支持很大。因陸續回廣州的海員不下五萬人,再加上同情罷工的運輸工人及香港工人,當時由軍閥陳炯明控制的廣東政府每日借出數千元,總共十萬元支持罷工。陳炯明之所以這麽做為了贏得工人民眾的支持和孫中山爭奪領導權。同一時間孫中山在廣西忙於準備與北方軍閥作戰,所以只是表示同情​​工人的罷工和支持他們的經濟主張。

可見,無論是孫中山還是陳炯明都不準備與港英政府直接沖突,國民黨支援罷工的目的是意圖煽動民族主義來動員群眾反對帝國主義,顯示小資產階級政黨在激進的社會運動中對工人運動表示支持以及利用工人運動來贏得群眾對自己的擁護,但同時又不願看見工人階級真正掌握去權力,而習慣與資產階級和帝國主義進行妥協。
作者: 傑瑞米柯賓    时间: 2022-5-1 00:38:51

罷工的鬥爭經驗與教訓

大罷工當初發起的動機只是純粹的經濟要求,但罷工過程中卻由經濟上的鬥爭擴大為一次反對英帝國主義殖民的政治鬥爭。當時中國航運業幾乎全由外國資本經營,中國資本遠洋船一只也沒有,在沿海的內河船則也不到外資公司的三分一。由於罷工重創香港經濟,港英殖民政府被迫向中國海員屈服,因此使之具有反對帝國主義的象征。

而且,此次罷工的勝利使中國政府把罷工非法的法律條文取消。所以,香港的海員大罷工不僅是贏得經濟上的勝利和對工會的認可,並且也從法律上贏得了罷工的合法性。

這次罷工的勝利有眾多原因:

第一是客觀條件,當時世界工人運動浪潮洶湧,工人階級意識高漲,正值俄國十月革命工人奪取政權,而中國內外均有罷工發生,抗爭的熱潮有利於工人運動。

第二是海員行業的性質,使海員們受到國際主義的影響。

第三,是海員工人和各行業工人間的團結、組織及一致性,領導堅決,工人拒絕作出任何妥協是罷工成功的其中一個關鍵因素。

第四,是其他工人階級的聲援,尤其、運輸工人及全港工人的同情罷工和外地海員工人拒絕為香港船公司工作。

第五,是工人由下而上的組織,當時在廣州的罷工總辦事處民主地選出代表組成罷工委員會及各機關部門,民主地進行決策,並由工會代表代表工人到香港進行談判。

罷工雖然獲得勝利,但結果是少數工賊陳炳生等人為了個人利益篡奪了工會的權力,而且貪汙公款。這對現在的工運也還是重要的教訓。如何實現民主公開地管理工會,防止工會官僚化,馬克思主義者強調工會領導只能領取普通工人的工資,能隨時被基層會員召回,通過基層選舉及集會限制領導層專權。

今天的工人鬥爭

曾有言論指香港的工人是天生奴才,沒有丁點戰鬥性。回顧九十年前從香港海員工人的鬥爭可以看出其實工人的階級意識一直存在,只是欠缺一個可信任的領導及組織。海員大罷工亦反映出需要一個堅實的工會及政黨的重要性,就像托洛茨基所寫,「沒有指導的組織,群眾的能量就會飛散去了,像沒有包藏在活塞箱中的蒸汽一樣。但是推動事物的,不是活塞或箱子,而是蒸汽。」

今天之所以沒有大型工人運動的原因,是由於歷史上社會民主派以及斯大林主義的背叛,特別是在1990年代蘇東劇變和中國資本主義覆辟後,世界性工人運動和國際社會主義運動陷入歷史性低潮。工人運動缺乏真正鬥爭和領導工人的工會與政黨,所以可見的只有零散的罷工而沒有經過深思熟慮的組織及準備。

現在迫切需要建立一個新的並具有社會主義綱領的群眾性工人政黨,組織工人階級並取得群眾支持,燃點工人的鬥爭意識,發動工人抗爭。所以,社會主義者當前需要由小鬥爭做起,逐漸提升工人的意識;毫不畏懼地推動有組織的工人運動的發展。

二零一三年

電影影評- 林肯(導演: 史提芬·史匹堡)

這 套電影重點介紹了政府通過第十三條修正案結束南北戰爭。在 1864 年贏得競選連任後,林肯趁機在即將卸任的日子內在國會會議上通過修正案。即使共和黨大多數黨員同意修正案,但亦不保證能通過。林肯除了需要處理內閣的反對 派外,他政黨內部反對,也需要贏得一些民主黨黨員的支持(民主黨當時為奴隸的主要政黨)。這套電影清晰地顯示了林肯 當時作為一個政治領袖在危機中運用了高明的政治技巧。除此之外,雖然林肯遭受抑郁癥困擾的元素沒有完全加入到電影中,但也試圖將其人性化; 同時,電影也充分展示了林肯傾向於與士兵和內閣成員群內講述故事和寓言來加強他的觀點。

特別在一些情節當中,他和妻子 瑪麗·托德·林肯(由 莎莉·菲飾演) 的交流戲和他們的11歲兒子 威利的過世悲慘劇情是最令觀眾感動的。這也包括了林肯的小兒子 泰德與另一名他的兒子 羅伯特·托德·林肯 之間的緊張關系。電影裏,羅伯特·托德·林肯爭取加入聯盟軍隊,卻遭 瑪麗·托德的反對。

偉大的領袖

丹尼爾·路易斯 籍著以條不紊的方法來演戲令他成為迷人的縮影。在史匹堡的感傷和宏偉的圖像構思及指導下,路易斯將其演變為林肯的精神和心靈,呈現了一個神般的身影。電影制片人選擇了拍一部在有限範圍內的修正案爭奪戰電影,毫無疑問地是在這事件中放大了林肯所扮演的角色。

在另一情節中,林肯在白宮向一位士兵提出了的一條問題,「我們是否生逢其時?」士兵便回答,「我不清楚我自己,或許你是吧。」對那些希望全面了解林肯在歷史中的角色的觀眾來說,問題是制片人對事件的挑選沒有能全面的描畫林肯「生逢」的「時代」。

在 幾乎大部份情節專註於華盛頓大廳的辯論下,這部電影並沒有完全探索群眾在歷史進程中的作用。如果奴隸、小農場主、工人以及其他人沒有被導致1861年戰爭 爆發的事件(以及之後的事件)激進化,林肯將沒有讓他發揮領導才能的平台。若要充分認識林肯的領導素質,把他的角色放在更廣泛的歷史進程中看是非常重要 的。而這其實可以在電影的開幕數分鐘展現出來。然而,導演卻選擇提供了狹隘的視野給觀眾,並且沒有提供一個完整的歷史背景下,令劇情呈現歷史是由偉人造就 的,而更大的權力規定誰是偉人。

第二次美國革命

「這個鬥爭之所以爆發,是因為這兩種制度不能再在北美大陸上和平共存了。它只能以一個制度(奴隸制度)或另一個制度(自由勞動制度)的勝利而結束。」-​​馬克思

多年來一直在美國政治占主導地位的種植園東主最終在革命戰爭中被推翻,,而奴隸制的廢除令他們的經濟和政治力量一一被連根拔起。而這次革命是必要的,因為美國爭取獨立的首次革命最終是以南方的種植園東主和北方的資本主義統治階級之間的妥協結束。

許多人當時認為奴隸制是一個正要垂死的制度。但由於軋棉機的發明到工業革命的發展,棉花的需求快速增長所導致出現了比資本主義之前更為殘酷的奴隸制,並通過了兩黨制度(民主黨和輝格黨 [Whigs] )令這群擁有奴隸的東主強盛起來和主導了當時的美國政壇。

由於棉花種植破壞土壤,所以種植園東主不斷尋找新土地。北方人口迅速增長的小農場主希望獲得新的土地建設「自由土地」小農場而不是大型奴隸種植園。這導致了他們之間的沖突。1854年堪薩斯的小農場主和奴隸主就這個新的州是否應是蓄奴州而爆發戰爭。

隨著資本主義在北方快速增長,它有自己的政治議程,而奴隸制度和自由勞動力的資本主義制度之間也面臨更多沖突。支持奴隸制的種植園東主更拒絕放棄他們的權力更令革命成為必要的。

工 業界在反對奴隸主的運動中處於領導地位,但是他們必須動員群眾去做。在一場不斷增強的反「奴役力量」的民主運動中,共和黨於1854年建立。這個新黨除了 小農場主和工業家,還團結廢奴主義者和工人組織,他們將之示威一個建立強大的反「奴役力量」的運動的機會,將為社會快速變革打開大門。共和黨的綱領只有有 效目標要求停止蓄奴地的擴張,但這足以給奴隸制判死刑。

除了遭到北方的反對,奴隸的主人經常生活在奴隸起義的恐懼裏。隨著奴隸的人口增長 超過了四百萬人,恐懼日益增加。奴隸主人完全依賴於種族主義的意識形態和國家機器並無情地來執行他們的需要,這包括執行逃亡奴隸法和鎮壓廢奴煽動。反民主 的針對廢奴主義者措施在北方散布了恐懼的情緒,認為「奴役力量」是對民主自由的威脅。

當林肯在1860年當選總統時,奴隸主人已經認定捍衛自己的利益的唯一的希望是要對北美武裝起義和分裂國家。

這一廣泛的歷史進程導致了林肯的選舉和戰爭的爆發的。由於存在兩個對立的制度,沖突和戰爭是無法避免的。

林 肯下決心在內戰結束前廢除奴隸制是至關重要的,保證了接下來幾十年的資本主義後續發展。同時也導致發展出強大的工人階級,只有這一階級能夠建立一個真正平 等的社會。因而馬克思和他的美國盟友在內戰中支持林肯和北軍。他們反對認為廢奴會導致工人間更大競爭的觀點,而解釋說工人階級會由於黑人勞工擺脫枷鎖而變 得強大。「在黑人的勞動打上屈辱烙印的地方,白人的勞動也不能得到解放。」馬克思在《資本論》中寫道。

一個民族的歷史與荷利活

林 肯本身不是一個廢奴主義者並沒有廢除奴隸制,而他自己也同樣有種族歧視觀點。林肯於1858年9月18日和斯蒂芬·道格拉斯第一次辯論時說:「我願意說, 我現在不、過去也不曾以任何方式促成黑種人和白種人的社會與政治平等地位。我現在不、過去也不曾讚成黑人投票和做陪審員,不讚成他們擔任公職,不讚成他們 與白人通婚 ……我和其他人同樣讚成把優等地位指派給白種人。
(1858年9月18日在伊利諾伊州渥太華,林肯與道格拉斯的第一次辯論,亞伯拉罕·林肯文集,The Collected Works of Abraham Lincoln vol.3, pp. 145-146)

但是 林肯是「自由勞動」的支持者,這是重要因素來動員北方的小農民,商人和工人自願團結起來戰鬥。

林肯是一位天才演說家,可以和貧困農民什至律師互通,這是我們可在 史匹堡的電影的開頭窺見一斑。當 林肯與兩名一黑一白士兵討論的時候,他們兩人似乎受到啟發,靠記憶背誦出林肯當時在葛底斯堡的演說。

林克的思想和行為也被社會沖突的加劇所推動。奴隸自己向聯邦(北方)領導人施加壓力,戰爭中越來越多的奴隸逃到北方,使得廢除奴隸制度成為了戰爭的手段。在廢奴主義者的鼓動下,廢奴情緒同樣在戰爭爆發後迅速增長。

陸軍為代表了北方最激進的工人和小農場主。它一點都不像今天的美國軍隊,因為陸軍這是透過貧困草案而建立的。南北戰爭是政治戰爭,因此聯邦軍(北軍)是政治化的。
雖然當時有征兵制,但也有成千上萬的是自願參軍的。因為他們相信打破「奴役力量」對爭取一個更美好的社會非常重要。工會會員、社會主義者和其他激進分子在加入和組建構成聯邦軍的民兵中發揮了重要的作用。在1864年選舉中聯盟軍士兵幾乎無一例外投林肯的票。
作者: 傑瑞米柯賓    时间: 2022-5-1 00:39:57

奴隸為自己的解放鬥爭

在 電影開幕中,有一位黑人士兵提及到黑人士兵有種族岐視的遭遇。但這僅僅象征性提到白人聯盟領導和黑人士兵的種族緊張關系。另一部由 馬修·布羅德裏克和 丹澤爾·華盛頓主演的,名為「榮耀」於1989年上映的電影,揭示了多得多的這一種動態的緊張關系——聯邦領導人極力保住聯邦以及他們的仕途,而黑人戰士 為社會解放而戰鬥。諸多事件最終迫使林肯廢除奴隸制,而決定這些事件的動力是奴隸們為他們自己的社會解放而進行的鬥爭。

不幸的是,電影裏 的黑人只是被用作道具,缺乏任何真正的發展,對話和對事件的影響。更加糟糕的是,電影絲毫沒有提到或者描述重要的非裔美國人領袖,諸如廢奴主義自由戰士弗 雷德裏克·道格拉斯(Frederick Douglass)和領導地下鐵路並在後來加入聯邦軍(北軍)的哈裏特・塔布曼(Harriet Tubman )。林肯在人生的最後幾年,曾在奴隸、戰後和黑人選舉權的問題上借鑒道格拉斯的思想。

這部電影也給出了虛假的印象,第十三條修正案是由 林肯提出,但其事實是激進的共和黨人和廢奴運動在1864年1月推出該修訂案。激進的共和黨人比林肯早幾年呼籲結束奴隸制度,賦予不同種族和政治派別、不 同經濟和社會地位間平等的全面的普選權,正如在迅速重建期(1868-1877)中發生的那樣。

激進的共和黨黨員撒迪厄斯·史蒂文斯等在 電影中被描繪成妥協派,因為他們降低其更廣泛的呼籲黑人平等權利的要求,目的在於防止民主黨人拉布,確保解放奴隸宣言得到通過這一中心目標。但是他們所做 的妥協對於在制度上摧毀奴隸制是非常重要的。這種妥協推動了被壓迫人民的鬥爭。這和1860年前所做的維持奴隸制的妥協完全不同。

林肯這 部電影讓我們以批判的視角重新審視了美國第十六任總統。它提供了一個背景來進一步揭示快速重建期結束後非裔美國人和勞動人民面臨的可怕生活條件,而同時美 國迅速成長為一個帝國主義的資本主義國家。圍繞著內戰進行的大規模社會鬥爭帶來的重要議題包括結束美國和全球資本主義制度下的種族、階級、性和性別剝削。 廢奴150年之後,工人階級和勞動人民仍然是世界歷史舞台上革命性變革的真正力量。

婦女為何受壓迫?

不平等是理所當然的嗎?
和先前的以私有制為基礎的社會一樣,資本主義將女性定位為“天生弱 勢”。為此辯解的言論有很多,諸如聖經中的故事:作為添加物的女人之所以被創造出來,僅僅是因為上帝覺得亞當很孤獨。夏娃是用一根多余的肋骨創造出來的, 而且,因為她性格中的弱點,她出現後的所有事情都變得糟糕透頂。

當科學替代宗教成為資本主義的主要理論依據後,又出現了其他的論點:女性的大腦比男性小;女性的肩與臀部形狀異於男性;她們既不如男性理智,也沒有男性的體力,易被自己的情緒左右。

雖然這些說法都曾流行一時、甚囂塵上,但現在看來大都荒謬和虛偽。比如男女之間工資存在差異是因為男性從事對體力要求更高的工資,但在解釋男性工資的分配差距時,體力卻不那麽重要了,更重要的是熟練程度,技能水平抑或是腦力勞動等因素。

家庭

關於婦女社會角色的解釋主要集中在家庭方面。在保守黨的意識形態攻勢中,出現了這樣的論斷:我們當今所了解的,由丈夫、依賴於丈夫的妻子及子女組成的所謂“核心家庭”一直存在,而且是社會的最自然而且最優良的組織形式。

他 們聲稱婦女的低薪酬是理所當然的,因為與操持家務相比,工作是次要的。也就是說,在成年後大多數的時間裏,婦女在經濟上應依賴一個男性作為其經濟來源,從 這個男性那裏獲得零用錢。而任何試圖背離這個社會角色而保持獨立生活的行為,比如支撐單親家庭,都會在社會上招致災難性的的麻煩。

保守黨人(新工黨的政客經常就這一點附和他們)指責這種婦女脫離其傳統社會角色的趨勢,將諸如犯罪和損毀公私財物事件等社會倒退的表現的增加歸咎於這種趨勢。對家庭的作用的了解不僅僅是為了反擊這些意識形態攻勢,對了解婦女所受到的壓迫也是至關重要的。

家庭作為一種社會制度,扮演何種角色?

當 大多數人想到家庭的時候,他們往往想到的是親屬關系:母親、父親、伴侶、子女等。顯然,親屬、朋友及同事等人際關系是無時無處不在的。他們是人類發展的重 要部分。但值得註意的是,當政治家和不少評論家提及家庭的時候,他們指的是一種社會制度。前英國首相戴卓爾稱其為“建築單元”。家庭,作為一個組織單位, 構成了資本主義社會結構的一部分。

資本主義意識形態下理想的家庭是這樣的:

一)不參與工作的成員依賴於賺取收入養家的成員,後者傳統上一般是男性,是一家之主。這種模式帶來的影響就是所有的財政負擔均由家庭負擔,而非政府。當然,家庭不具備擔負這些負擔的物質和很條件。因此在歷史上造成了饑荒、營養不良和疾病。

將 女人獨自留在家中照顧學齡前的孩子,是導致抑郁癥和神經問題的一個重要原因。福利國家采取了一些緩解的措施。這在資本主義社會部分地達成了共識:為了創造 服務行業勞動力和避免社會動亂的發生,有必要作出這樣的讓步。這也是那些發現家庭不能承擔這些負擔的男女工人們鬥爭的成果。地方政府提供的保障對於婦女尤 其有利。

但是,從一開始,女性的經濟上的依賴性就已經固定到利益關系中,這種關系根植於父權制家庭的強化。因此寡婦被認為“必然是貧窮的”,同時,人們認為離婚的女性必須為自己的貧窮負責,只能領取最低收入。

資 本主義家庭觀的核心是妻子在財政上對其配偶的依賴。即使一段感情業已結束,他們總是試圖保持兩人間的金錢關系。因為職業女性的增加,以及她們想與過去失敗 的關系徹底決裂,所以給前妻撫養費的做法逐漸消失了。但在《兒童撫養法案》中,這種撫養費重新出現,該法案規定一個男人在離婚後應繼續在經濟上支持他的前 配偶和子女,因此婦女也不需要在經濟上依賴政府的補助。

二)在家庭中,婦女為其他成員提供不計酬勞的家務勞動,諸如做飯,洗衣和清潔。此 外她們還照顧孩子,有時還照顧家中的老人或病人。對於她們的這些家務活,一些保險公司要價高達470英鎊(約4362人民幣)一周,這些工作沒有一件是維 持良好的人際關系所必須的。婦女不必為了和孩子擁有良好的關系而將一天24小時,一周七天都花在照料孩子的生活起居上。事實上,很多母親都會說,不必一直 都是照顧孩子是非常有好處的。這種將女性獨自一人留在家中的工作,常使她們心力交瘁。隨著地方政府為老人提供全程陪護服務、以及國民醫保系統、教育及托兒 服務等福利事業的發展,這種情況有所改善。
作者: 傑瑞米柯賓    时间: 2022-5-1 00:4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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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福利事業也創造了就業機會,這些職位通常由領取微薄薪酬的婦女擔任,但是畢竟是一種社會職能,而非被家庭強制的個人勞動。因為這些原因,婦女往往努力爭取並維持福利,福利國家的倒退正威脅著婦女在戰後經濟增長中所取得的不大的進步。

社 區護理服務的資金缺乏意味著意味著婦女不得不待退回過去的處境中:在家中獨自一人面臨著一系列覆雜難解的問題和無法滿足的需求。這意味著婦女面臨孤立無 援、困難重重的境地。這是那些與家庭有關的意識形態上的攻勢中的理由:將這些工作說是是婦女在家中的本分,以此勉強作為削減公共支出的理由。

三) 家庭還是一個傳統的社會控制單位。家庭是按等級制的形式組織起來的:作為一家之主的丈夫,和對他言聽計從的妻子兒女。在過去,法律反映了男性對女性的權 力,其中包括暴力和脅迫,以及父母對子女擁有的權力。英國在最近才將婚內強奸或家庭暴力定為犯罪,而非丈夫所能行使的合法權利。

當保守黨和不少工黨需要家庭中的約束力時,他們就呼喚這種傳統。他們相信家庭可以使其成員習慣於尊重甚至服從於權威。在階級社會中,這不僅意味這家長的權威,還意味著社會的權威——國家和雇主的權力。

我們今天所了解的家庭總是存在嗎?

圍繞婦女受到壓迫的根本原因,多年以來始終存在著激烈的爭論。當中主要有兩種觀點,有時兩種觀點混而有之。一種解釋著眼於既有的男性主導的男權社會的起源及其角色。另一種則認為,對女性的壓迫與私有制、階級社會的發展緊密相連,這兩種觀點並不矛盾。

如 果承認社會存在針對女性的壓迫(包括對統治階層的婦女的壓迫),就可能將這種壓迫的根源歸於階級社會本身。雖然這兩種觀點都不無爭議,但大多數分析家對二 者的存在及合理性都持認可的態度。分歧在於哪個更具根本性。這個爭論非常重要,因為“階級社會和私有制是否就是婦女受到壓迫的原因?”涉及到了社會主義、 階級鬥爭還有推翻資本主義制度跟婦女解放鬥爭有多少的關聯度這個問題。

恩格斯在寫《家庭、私有制和國家的起源》時,當時的官方意識形態就 認為護理員是符合婦女天性的職業,該觀點認為婦女受他們生理特性的限制,她們作為子女的撫育者,這個角色限制了她們的工作和思維方式。而男性,則可以理所 當然的參與公共生活,以婦女的供養者和保護人的身份外出工作。任何試圖脫離這種社會慣例的婦女都會招致道德和精神上的惡果。

但隨著資本主義社會催生了工廠體系,這種觀點的虛偽性日漸暴露。從日益發展的紡織工業、服務業到碼頭等職業都迫使婦女走出原有的圈子,成為工廠中的廉價勞動力。

盡 管統治階級和越來越多的中產階級希望一切都按照他們的意志發展,工人階級婦女還是日益組織起來,開展鬥爭。即使對一些中上層階級的婦女而言,這種(觀點帶 來的)限制太多了,因而發起鬥爭,意在爭取法律上的平等,參與某些職業的權利,以及和自己同一階層的男性享有同等的經濟社會地位。當中的一部分人,與工人 階級婦女達成了至少是暫時的一致,這種跨階級的聯合,雖然在短時期內能取得較好的效果,但往往會因為分歧而以失敗告終。這些分歧包括采用何種鬥爭方式的分 歧,也包括目標上的分歧:是要求普選權還是擁有與男子具有相同經濟地位的婦女方可投票?

在這個變革的時代,恩格斯試圖用他當時所能找到的資料展示,早期社會的婦女並不如資本主義條件下那樣社會地位低下,其所受的系統性壓迫是更加晚近的事情。正如我們的標題暗示的的那樣,他將這與私有制(即生產資料私有)、國家的發展聯系在一起。

馬 克思主義在生物因素與後天環境的爭論中的基本立場是:很明顯是生理因素決定了人類的能力範圍,但人類社會發展的一個重要因素是文化,如技術、知識、傳統風 俗及觀念。即使婦女的不平等的地位的根源確實是因為在男女分工中承擔撫育子女的職責,但在現代社會也不存在任何的理由,使之繼續發揮著決定性的作用。爭取 產婦權力和兒童保育權的鬥爭顯示了打破這種分工的可能性。馬克思在他的《費爾巴哈論綱》中寫道:“有一種唯物主義學說認為人是環境和教育的產物,進而認 為,改變人的因素是另一種環境和改變教育的結果。卻忘記了,環境正是由人改變的。”

為什麽在早期社會發生的情況很重要?

如果正如某些人宣稱的那樣,女性的角色和地位由她們的生物特性決定而非歸因於社會的組織方式,那麽改變前一種因素顯然比後一種因素——改變生產和社會結構的組織方式要更加困難。相反通過改變生產和社會結構組織方式來改變女性地位則有可能性。

同 理,如果我們認為基本權力結構主要是為了維護男性對女性的支配地位的話,女性對男性的鬥爭就是為婦女解放展開的鬥爭。如果基本的權力結構只是階級統治的一 部分,並且維持著階級統治,男性被賦予更多的權力的話,婦女將為反抗她們受到的壓迫展開鬥爭,但這將傾向於與階級鬥爭一起展開,與此同時,反對資本主義的 鬥爭將會涉及針對女性的壓迫和歧視。

德國1933 : 希特拉是如何奪權的?

在1933年1月30日,德國納粹的領袖希特勒被委任為該國的總理(擁有專制權力的政府首長)。在幾個月內,納粹全面控制了國家權力並帶領德國走向新一場世界大戰之路。

納 粹在德國1933年的奪權加速了這場新的野蠻戰爭與大屠殺的倒數。希特勒如何在擁有世上最強大的工人運動,自1918年到1933年之間曾經有無數次機會 建立社會主義的德國中奪權的?共產黨(KDP)和當時雖然擁有資產階級政策與領導層但仍然是工人政黨的社會民主黨(SPD)要為德國1933年的嚴重失敗 負上最主要的責任。

是德國的資產階級在1933年1月30日將國家的權力交給希特勒和納粹。希特勒的第一個政府是納粹與右翼資產階級政黨組成的聯合政府。這個只有十一個部長的小政府當中,有三個是納粹的。但在一月份的時候希特勒的奪權已經成為了事實,而工人運動卻沒能作出任何反抗。

1933 年3月的選舉就揭開了這一切殘酷現實的來臨。共產黨被暴力地鎮壓掉,並不能夠進行任何的運動。曾經強大一時的社民黨也已成為了空殼子,而資產階級政黨的代 表都過去到希特勒一邊。在“選舉”舉行一個月之前的3月5日,納粹向德國最大的資本家們保證“這會是十年,甚至一百年內最後一次的選舉”,並說道他們會將 馬克思主義“鏟除”掉(包括工人的政治工會組織,作為資本主義社會中萌芽社會主義的種子)。縱使如此,納粹也沒有立即獲得過半票數,得票只有百分之 43.9。在“選舉”過後,希特勒在眾多資產階級國會議員的支持下即時被擁立成為獨裁者。很快地,除了納粹黨以外所有的組織被禁止。在1933年5月,工 人運動被瓦解,而數以千計的運動份子被囚禁或屠殺。

納粹的支持來自於傾家蕩產的小資產階級(例如破產的小生意老板、農民等),以及在 1929年大蕭條和往後德國資本主義崩潰中失去工作、的中產。這些階層不會自動的轉向支持納粹,他們曾經也支持過工人階級和其組織。但他們一次又一次地被 (其政策只是跟隨著其他資產階級政黨的)社民黨領導層,以及宗派主義和冒險主義的共產黨所出賣。

共產黨在1923年德國危機中並沒能把握 革命機會後變弱。共產黨的領導退卻了,聲稱革命進攻的“時機未到”。這是關鍵性的錯誤。共產黨很快的失去在1923年中獲得的支持,而政黨的威信受到挫 敗。加上其在1928年起所奉行的極左派政策,讓共產黨無法回應1929年華爾街危機後的德國狀況。

共產黨的極左政策,是1928年由史 太林官僚控制的共產國際向其指示的,當中社民黨被標簽為跟納粹一樣的“社會法西斯”。根據共產國際,資本主義已經進入了最終的危機而共產黨應該準備直接奪 取政權。然而除非被推翻,資本主義並不會有最終的危機,這系統將會在巨大代價下繼續運作,正如1930年代及後所發生的一樣。除了這一點之外,共產黨還需 要贏得大多數的支持才能開始準備革命。

於此同時,納粹的威脅在增大。但是共產黨卻低估了其危險,而對社民黨工人的宗派主義導致無法團結一致對抗希特勒奪權。除此之外,工人運動被社民黨的資產階級政策所箝制,首先是從自己的政府,後來是通過支持自1929年到希特勒奪權時期統治德國的右翼聯合政府。

社 民黨對這些危機政府的支持,包括強行通過緊縮政策的專制手法,讓希特勒的納粹能夠贏得社會上中產階級的支持並將他們轉向工人的對立面。1928年過後,納 粹黨迅速地擴大,到了1930年代初他們能夠獲得數以百萬的選票。至1931年該黨擁有八十萬黨員,而其沖鋒隊(反革命民兵)開始占據街頭與公共地方。

雖 然兩個工人政黨仍然遠大於納粹黨,但是漸漸看到如果不阻止納粹的話一場災難就會降臨。而只有共產黨與社民黨的群眾組織走在一起在社區、街頭、工作場所和農 村裏團結反抗納粹才能阻止納粹。第一個在蘇聯反抗史太林主義的俄國革命領袖托洛茨基,也是第一個看到納粹的威脅並了解怎樣才能夠打倒希特勒的沖鋒隊。

“在 這種情況下,工人群眾對抗法西斯主義的聯合戰線政策呼之欲出。它為共產黨開辟了巨大的可能性。不過,通往成功的條件是拋棄‘社會法西斯主義’的那一套理論 和實踐,因為在當前的形勢下,它具有十足的危害性。”這是托洛茨基呼籲共產黨改變政策-從極左與宗派主義到團結工人反抗法西斯/納粹主義的政策。

“共 產黨必須呼籲保衛工人階級已經在德國國家中贏得的物質地位和道德地位。這最直接地關系到工人的政治組織、工會、報紙、印刷廠、俱樂部和圖書館等等的命運。 共產黨工人必須對他們的社會民主黨兄弟們說:『我們兩黨的政策處於不可調和的對立狀態;但如果法西斯分子今夜去破壞你們組織的門廳,我們將手執武器,飛跑 而來幫助你們。如果我們的組織受到威脅,你們能答應火速前來幫忙嗎?』這就是當前時期我們的政策之精髓。所有的鼓動都必須以此為基調。”(托洛茨基:共產 國際的轉變與德國局勢,1930年9月)
*共產黨的領導的回應就是指責托洛茨基向社民黨的領導投降,並且高估了納粹的力量。共產黨領袖恩斯特・台 爾曼甚至指出社民派、共產黨人與非政黨工人組成聯合陣線是“托洛茨基有史以來最反革命的主張”。一次又一次地共產黨聲稱納粹勢力在減弱,並提出社民黨的失 敗將會是希特勒的末日來為自己的宗派主義來開脫。

甚至1930年的選舉結果,納粹比1928年多贏了五百五十萬張選票,並成為了第二大 黨,擁有超過百分之18的支持,也沒能讓共產黨與社民黨的領導發現將近的危險。相反地,共產黨強調自己也在選舉中進步-由百分之10.2增加到百分之 13.1-而社民黨退步了。但是社民黨得到四分之一的人支持依然作為最大黨派。共產黨的黨報《紅旗》(Rote Fahne)在選舉過後寫道:“納粹黨只會減弱”,而共產黨應該繼續維持同一路線。沒有比拒絕看清事實的人更盲瞎的。

另一方面,社民黨則 相信資本主義的機關能夠阻止希特勒。因此其全面投入在支持政府的極端緊縮政策和戒嚴法。這個政策只增加了危機和貧窮的群眾。在1931年12月,超過三分 之一的德國人失業-超過五百萬人,相對1928年的七十萬人。於此同時,全國的工業生產下降了百分之40。社民黨的領導聲稱他們會在希特勒奪權後動員數以 百萬的人反抗。這是由德國工會聯會和社民黨在1931年組成的所謂反希特勒的“鐵陣”,聲稱能夠動員四百五十萬人對抗納粹。但是這個“鐵陣”不過是社民黨 的選舉機器而不是保障工人組織,例如在工人階級社區中阻止納粹黨。

工人政黨的癱瘓、分裂與無法為危機提供出路導致小資產階級、中產、失去退休金的長者和絕望的失業者更轉向納粹的煽動,其將對工人運動和猶太族群的攻擊混入一些對大財團的指控。

事 件甚至發展成共產黨在史太林的指示下跟納粹一起在擁有德國三分之二人口的普魯士企圖推翻社民黨政府。這最終失敗掉-普魯士政府撐過了反對公投。但是翌年普 魯士政府被馮·巴本的右翼中央政府所解散,而社民黨也沒有提出任何抗議。同時間,越來越多的大資本家和高級軍官開始跟納粹黨建力更緊密的關系。

納 粹所謂的“人民革命”根據希特勒是一個種族革命,而資本家們有權利帶領因為“資本家們透過自己的能力爬上階梯成為上層”(引自艾倫・布洛克《希特勒:一個 暴政的研究》)。德國資產階級視希特勒和納粹為能夠粉碎阻擋獨裁勢力的武器-工人階級進行自我組織的政黨、工會、工廠委員會、合作社等組織。納粹與法西斯 主義並不是資產階級“一般”的專制獨裁,而是服務資本主義的恐怖統治,來源自失望的小資與中產的反革命群眾運動。這個反而能夠讓法西斯和納粹主義在社會中 進行完全控制並且粉碎其他獨立的組織。其勝利就代表工人運動不僅僅是被削弱而是被摧毀。
作者: 傑瑞米柯賓    时间: 2022-5-1 00:43:53

希特勒的上台是德國自1918年來一系列政治和社 會動蕩危機的血腥終章。但是德國的結果並不是預定的。到1932年都仍然有機會可以阻止希特勒。可這需要所有工人組織都聯合起來同一陣線對抗納粹,而這並 沒有發生到。與其單獨行動,應當團結鬥爭,工人組織最終因為各自領導的錯誤政策和分析,最終一個接一個地被瓦解。

當共產黨的領導在 1932年末宣布相當的路線改變並提出團結行動,至少在地區層面,一切都為時已晚。社民黨的政策已經使其成員感到沮喪,並讓那些將其視其為自己政黨的工人 感到困惑。共產黨的幹部擁有很多有活力與英雄般的鬥士,但也由於其先前的政策未能夠團結工人階級成一股更廣泛的反抗。

在其1932年的黨 大會中,共產黨宣布這將會是其奪權之前最後一次的大會!這顯示了其領導是何等的脫離現實,他們寧願依靠革命措辭來維持士氣,也不清楚解釋當前的即時目標就 是要阻止納粹,才能捍衛未來的工人運動。首先需要把納粹的威脅打倒後,共產黨才能開始談論奪權的工作。在錯誤政策與分析下,共產黨被癱瘓了,縱使其成員及 支持者都隨時候命黨的指示來阻止希特勒的上台,但1933年1月甚麽也沒有發生。同一樣的癱瘓也影響著社民黨。社民黨的領導沒有動員其核心力量來與共產黨 支持者合作,反而將希望押註在統治階級、法律和威瑪共和國的殘存上。社民黨也聲稱納粹在1932年選舉中支持下滑反映了希特勒的爪牙離國家權力越來越遠。

但實際正好相反。納粹黨的減弱與內鬥反而迫使資產階級更團結在希特勒的背後,而希特勒也反過來保證建立資本家所祈求的條件,並在納粹黨內清除掉所有相信“人民革命”的成員。而作為交易,希特勒在1933年1月30日成為了國家的總理。

正 因為工人階級並沒有認真動員起來反抗希特勒,這失敗也就更為慘烈。在納粹奪權後,頓時籠罩著失望與困惑,納粹對所有反對的正面攻擊更加強這個情緒。在其對 馬克思主義和工人階級的戰爭中,新的恐怖政權擁有無數的通敵者和密告者。整個社會被恐怖的觸手荼毒。在4月就已經出現第一次由政權發起的對猶太商店的杯 葛。這只是往後發生的恐怖的預告。

1933年德國的災難是了新一場世界的大災難的開始。在奪權後,希特勒著手準備德國在歐洲的帝國主義擴 張和粉碎蘇聯的陰謀。新的世界災難迫在燃眉。新一場的世界大戰的爆發主要看納粹德國重整軍備的速度。希特勒在1933年的上台揭開了人類史上最黑暗的一 頁。這是為甚麽如今反抗納粹與種族主義的鬥爭是何等的重要。

社會主義者在民主抗爭的立場

今天,資本主義國家的議會由資本家主導,通過他們的媒體、資本家政黨,並利用經濟力量控制選舉,讓工人表面上可以“發聲”一下。現實上這是不民主的,但社會主義者捍衛所有民主權利 – 言論自由、集會自由、組織自由、罷工權,反對警察和國家打壓。如果這些權利面臨軍事或法西斯政權的威脅,我們會倡議工人階級戰鬥,保衛這些權利。資產階級議會制是自相矛盾的制度 – 資本家保持最後控制權,但又被迫讓工人階級公開組織、抗議、組成工會和政黨、參與選舉,去監督資本家的權力。在今天希臘等危經國家,歐盟官僚和銀家等資本家說現在有“太多”民主,需要較專制的政權去解決危機(即要窮人埋單)。

在香港,議會是由資本家控制的,他們利用不民主的議會制度,確保有利工人的政策不能通過。因此,資本家是反對香港吋進的民主改革。民主鬥爭需要由基層群眾和工人階級領導,連系至反資本主義的鬥爭才能成功。這亦解釋了香港的資產階級反對派在民運上往往與中共妥協,尤其是民主黨在2010年支持政府不民主的政改方案。

因此,在民主鬥爭的路上,CWI不倦的強調,資產階級今天不再代表資產階級的民主任務(這是資產階級的“年輕之過”),從而激化群眾對資產階級反對派的不信任,強調運動需要以工人階級組織的領導才能成功。我們以行動說服群眾,社會主義者是最堅定的民主派,同時毫不飾掩提出民主運動與社會主義之密不可分。

我們支持吋進的民主改革,包括普選權、廢除功能組別,但不僅於此。我們強調需要召開新的民主議會,打破現存的立法會,除了徹底的民主訴求,包括16歲投票權、移民工投票權,亦指出新議會必須實施迫切的社會改革,包括八小時工作制、民主公營化銀行及大企業等,打破資本權貴對經濟權力的壟斷。不錯,這些都是資產階級民主的任務或過渡訴求,但我們向群眾揭露,資產階級黨派不能實行這些任務,讓群眾在鬥爭經驗中學習到工人階級獨立鬥爭的必要。

關於“例如中國倘若真有一天采行普選國家領導人了,要不共產黨官僚層繼續勝選,或如同一般資產階級國家一般,由真正的資產階級上台。”如果在未來的運動工人階級的力量,革命可以超越民主階段,足以形成工人政權奪權,普選議會當然可以廢除。相反,若果工人力量不足以領導運動,即使是這種偷梁換柱的議會,社會主義者絕對應該參加,並在議會中提出徹底的社會改革訴求,迫使資產階級攤牌,揭露妥協派的叛徒角色。

在1927年中國大革命失敗後,革命陷入低潮,托洛斯基就指出中共應該提出“國民議會”口號,其內容是資產階級的民主任務,包括沒收地主土地、中國民族獨立、八小時工作制等,以民主口號動員工人階級反對蔣介石的軍事獨裁。而斯大林主義者在革命敗退後,卻提出即時奪權的冒險主義口號,掩飾革命的失敗。在理論上,這是脫離群眾意識;在實踐上,則令1927年急急成立的廣州蘇維埃受軍閥鎮壓。

在“工農勝利的革命推出的政府,只能是引導大多數被剝削、受壓迫人民的無產階級專政。但應該明白我們在理論宣傳文章和演說中不知疲倦地閘述的一般革命前景,與我們今天就能用來動員群眾、讓他們事實上與軍事獨裁制度對立的實際政治口號之間的差分。國民會議口號就是這樣的核心政治口號。”(托洛斯基給中國反對派的信,1929年12月22日)

今天,中港台無產階級的組織力和意識水平尚未處於革命階段,“真正民主議會”與“工人民主政權”的政治口號不僅沒有對立,“在民主宣傳及其鼓動和社會主義者之間的不可分離的緊密的連接,並且這兩方面的革命活動平行不悖”(列寧,俄國社會民主黨人的任務,全集第二卷)。即使在二月革命後,托洛斯基認為布爾什維克在二月革命後號召“不分階級”的立憲會議,目的是揭露資產階級的孟什維克和社會革命黨拖延召開新議會的角色。在雙重政權形成後的革命形勢下,這是布爾什維克的策略!今天我們在中港台直接號召蘇維埃,不僅是冒險主義,更將自己排除在廣大的民運群眾之外的消極主義。

占領中環(香港民運議題的焦點)若果如目前一樣,由資產階級的占中三子和泛民主派領導,必定會妥協收場,接受中共不民主的方案。革命社會主義者應該積極幹預運動,提出工人階級的綱領和策略,爭取工人群眾支持,挑戰泛民領導。可惜,香港的左翼不是尾隨泛民主派的尾巴,就是教條主義消極地與運動“保持距離”。我們絕不會犯上機會主義與宗派主義的錯誤。

南非:曼德拉的遺產

民主社會主義運動(DSM)謹向曼德拉的家人和南非及國際上所有哀悼納爾遜·曼德拉(Nelson Rolihlahla Mandela)逝世的人致以慰問。曼德拉是在過去幾十年中為結束種族隔離和爭取民主而鬥爭和犧牲的成千上百萬人的象征。對這一英勇鬥爭的希望和期待曾被寄托在曼德拉身上,在鬥爭中強大的黑人工人階級也發揮了決定性作用。我們認可他在挫敗歷史上最為可恨的壓迫和剝削制度之一中所發揮的作用。

2013年12月5日(周四)曼德拉的逝世使半年前開始的預先哀悼告一段落,當時他被送往醫院治療覆發性肺部感染。他的肺部疾病源於他為反對種族隔離進行鬥爭而遭到27年監禁的第一階段,當時他在羅本島的石灰采石場服苦役染上了結核病。對於許多人來說,他的死亡被視為值得歡迎的解脫之舉,因為這使曼德拉免於忍受漫長的痛苦。此前他躺在約翰內斯堡的霍頓區(Houghton)的家中時已經完全奄奄一息而喪失了感知能力。諷刺的是,人們普遍相信,非國大(非洲人國民大會,ANC)領導層之所以想讓他維持茍延殘喘的狀態,只是為了讓他能拖到2014年死去從而在當年選舉中獲取最大的效益。

誠信與承諾

作為與甘地和馬丁·路德·金一樣偉大的歷史上人物,曼德拉是一位名副其實受到全球崇敬的政治家。他在挫敗地球上最值得唾罵的政權和人類歷史上壓迫和剝削最重的制度之一的鬥爭中發揮了他的作用。尤其是因為他為黑人多數人口的的民族解放這一崇高事業而身體力行的自我犧牲,使他獲得了舉世公認的英雄地位。

在他接受叛國罪審判期間,他的聲明已經記錄下,“如果需要的話”,非種族主義是他願意為之奮鬥至死的一個原則。

他願意為這事業做出最終犧牲的證明是他個人承擔了建立非國大的武裝派別——民族之矛(MK),他秘密訪問像阿爾及利亞這樣的國家尋求對(非國大)武裝鬥爭的支持,從而使他被任命為民族之矛(MK)的第一任總指揮官。他堅定地拒絕為換取他個人自由而與種族隔離政權進行任何形式的妥協,從而選擇接受長達27年的監禁。作為一個致力於服務他的人民而堅持原則和正直品質的人物,這些行為提升了他的精神高度。這也與今天那些踐踏他所托付的遺產而毫無個人原則又腐敗不堪的政治精英形成了鮮明對比。

目前非國大(ANC)的領導層錯誤地將南非種族隔離政權的失敗描繪為非洲大陸最古老的解放運動經過長達百年的長征而或多或少贏得的不可避免的勝利高潮。但是,毫無疑問,就其政治信仰、政治前景和意識形態前景、戰略和戰術方面而言,非國大(ANC)深受群眾愛戴是發生在曼德拉的時代,也就是它百年歷史的後五十年,而並非是它的前五十年。

曼德拉改變了非國大(ANC)

作為1940年代新一代的青年領袖,曼德拉和他的戰友們,主要是沃爾特·西蘇魯(Walter Sisulu)和奧利弗·坦博(Oliver Tambo)等人,深受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震撼帝國主義的殖民地革命激勵,從而動搖了非國大領導人此前決定的拯救被壓迫者的路線,——舊路線依靠乞求英國女王釋放被奴役壓迫的黑人,同時表達作為大英帝國的子民,承諾向她和大英帝國奉上自己永遠的恭順。

非國大原本是一個將其活動方式自我局限在懇求和請願上的組織。曼德拉和他的同志們獲取了對非國大青年聯盟的控制權,並采納了1949年行動綱領,從而第一次將非國大轉變為一個致力於通過群眾行動實現其目標的組織——其中包括反抗運動、抵制公共汽車(按膚色分區)、抗議通行證法和集體離崗等方式。

此後還通過了《自由憲章》(Freedom Charter),其中激進的訴求反映了工人階級群眾開始影響到非國大對前景的展望。這與他們因為階級差別而對前曼德拉時代的非國大領導層充滿敵意而保持距離的情況發生了鮮明對比。從此時起直至1994年實現民族解放為止,這使得同樣受到白人少數政權奴役的處於階級對立中的勞動群眾和那些中產階級——即充滿野心的黑人資產階級——能在同一個組織中在相同的綱領下相互承諾一致推翻白人少數統治。當時這(階級共存)本是沒有關系的……直到它變得幹系重要的時候。也就是說,到要開始履行《自由憲章》的時候。

下一場選舉將發生在種族隔離政策終結20周年之時。歷史性的1994年選舉標志著民族解放鬥爭的勝利——種族壓迫的枷鎖終被解除,新社會的大門已經打開,在這個新社會中黑人得以揚起頭與他們的白人同胞平等地肩並肩站在一起。依靠所有人都將擁有更美好生活的承諾和對他們人數實力的信心,南非多數人口黑人在曼德拉的倡導下慷慨地接納了少數人口白人。由於曼德拉的領導避免了一場有些人認為將不可避免的種族內戰。

由於領導層是那些曾經一心一意堅定領導人民實現自由的人組成,當時沒有理由懷疑(他們做出的)所有人都將享有更好生活的承諾。通過曼德拉的領導,依據所謂世界上最進步的憲法而建立的新的民主分配體制已經到來。按照曼德拉的說法,在此基礎也將浮現一個新的“彩虹之國”,種族壓迫和它的同伴——貧困、文盲、疾病和無家可歸——將被消滅,而“永不再回來”。在這個新南非,所有人都將在一個“保持多樣性的統一”的國度中擁有平等的機遇。

迥然不同的現實

南非已經實現所謂民主制度二十年,但現實中看起來與20世紀90年代初談判達成政治解決方案時的承諾卻是截然不同。雖然種族主義的德克勒克政府將政治權力轉移給了非國大,而且非國大在選舉中也靠多數人的選票保持長期連續執政,但對於絕大多數(南非)人口而言生活幾乎沒有變化。

對曼德拉的謳歌有一個顯著特點,相互沖突的階級利益似乎在對曼德拉的預先哀悼中已經融匯到統一的整個國家共同的公共集會中。

今天曼德拉傳承下來的“國家”並未得到重新改造,和其在種族隔離政權終結前仍然一樣,整個社會可以分成兩個主要社會力量——一邊是工人階級,另一邊是資產階級。南非被稱為世界上最不平等的社會。多達800萬人失業,1200萬人不得不餓著肚子上床,數以百萬計人無法享有良好的教育、醫療和住房。

執政的非國大統治精英與其所取代的前政權一樣惡行彰顯—— 腐敗、無能、貪得無厭的聚斂財富和迷戀權力。更糟糕的是,雖然他們譴責種族隔離政策是反人類的罪行,而新精英的代表們正顯示出越來越迷戀采用他們前任類似的統治手法。他們依賴保密法(Secrecy Act)、國家重點利益法(National Key Points Act)與傳統法院法案(Traditional Courts Bill)等鎮壓性法規以確保對權力的控制,並使整個國家依舊處在與種族隔離時代類似的黑暗秘密和鎮壓之下。

群眾曾經被引導相信在民主制度下平等和繁榮的夢想垂手可得,但取而代之是只有極少數人才從中獲利。與曾經承諾的平等的“彩虹之國”相去甚遠,非國大總書記格維德·曼塔謝(Gwede Mantashe) 已經親口承認,今天的南非酷似“愛爾蘭咖啡”——下面是黑色的,頂部是一層薄薄的白色奶油,然後灑上了些黑色巧克力。

大多數人對曼德拉一生評價的一個共同主題是,他在非國大領導層中的繼任者們和他爭吵不休的家人們不僅代表了對曼德拉一切主張的違背,更構成了對他遺產的褻瀆。這一評價是否禁得住更為近距離的仔細審查?

資本主義評論家希望我們相信, 南非即使不能成為我們夢想的國度,那麽至少曼德拉的繼任者們正繼續沿著他的腳印前行使南非成為一個更好的地方。但事實卻是,恰恰是他們的所作所為,使我們對非國大近20年的統治期間的政策至少提出基本疑問。

曼德拉與《增長、就業和再分配法案》(Gear)

曼德拉在放棄《自由憲章》和那時一切非國大曾視為神聖不可侵犯的政策中起到了決定性作用。根本性的決裂是(非國大)1996年通過了《增長、就業和再分配法案》(Growth, employment and Redistribution – Gear)。《增長、就業和再分配法案》(Gear)使非國大政府逐步與工人階級發生公開的沖突——沖突發生在工作場所、各鄉鎮、村屋聚居營地和高等教育機構等地,並引發了三方聯盟的第一次嚴重內部沖突。曼德拉的統治與他所有繼任者之間的區別是風格多於實質。

有點不公平的是,比如姆貝基曾自豪地宣稱自己是撒切爾夫人似的人物,並且個人與《增長、就業和再分配法案》(Gear)關系緊密。然而,《增長、就業和再分配法案》(Gear)是曼德拉在總統任期內通過的。盡管事實上,姆貝基率先采用了《增長、就業和再分配法案》(Gear),他這樣做得到了曼德拉(和非國大其他領導層,包括南非共產黨)的祝福。

在他1990年得到釋放到非國大四年後上台期間,曼德拉的立場從堅持不懈地致力於推動《自由憲章》和重申作國有化政策為非國大政策的根本核心條款到在非國大進入議會之前,宣稱私有化——《增長、就業和再分配法案》(Gear)戰略目標的核心條款——現在成了非國大的基本政策。當初是曼德拉領導非國大獲得執政機會,並做出讓所有人得以就業的承諾,同樣又是曼德拉在議會通過《增長、就業和再分配法案》(Gear)後宣布非國大政府“不是一個創造就業機會的職業介紹所”。

在進行這一“心臟移植手術”時,“曼德拉醫生”並沒有咨詢的“病人”。通過《自由憲章》是非國大歷史上最為民主進程的高潮,而通過《增長、就業和再分配法案》(Gear)則是極端的不民主。《自由憲章》是全國各地各界人民和城鄉成千上萬的工人將他們的建議寫在一張張紙片上然後轉發給人民代表大會,在那裏將人民的意見匯總而成的。

而《增長、就業和再分配法案》(Gear)的制定不僅背著非國大的成員,而且甚至背著非國大內閣的多數成員。它在1996年得以通過並開始實施,而直到1997年,該法案得到大企業的認可後,才作為一個即成事實遞交給非國大的集體大會。

正如前民族之矛(MK)的領導人、南非共產黨中央委員和情報部長羅尼·卡斯裏爾斯(Ronnie Kasrils)證實,由於其誠實而感到震驚的是,非國大在曼德拉的領導下在“建立一個民主南非大會”(CODESA)的談判中與國內資本和帝國主義妥協而背叛了“窮人中的窮人”。
作者: 傑瑞米柯賓    时间: 2022-5-1 00:45:32

商業合約與曼德拉

引用斯泰倫博斯大學(Stellenbosch Univrsity)的桑派·泰勒拜倫徹(Sampie Terreblanche)的文章,卡斯裏爾斯寫道:“……1993年年底推出的大企業戰略——是1991年在在礦業巨頭哈裏·奧本海默(Harry Oppenheimer)的約翰內斯堡住所中孵化出來的——是南非開發銀行長期秘密深夜討論的結晶。出席會議的人包括南非礦產和能源行業的領導人和在南非有商業利益的美國和英國公司老板們……”

這些“深夜的討論”發生了什麽事?卡斯裏爾斯透露:“《自由憲章》所設想的礦山國有化和高度[指令性]經濟的被遺棄了。” 卡斯裏爾斯介紹了非國大領導層如何在國內資本和帝國主義面前俯首稱臣的: “非國大接受了償付種族隔離時代遺留的巨大債務的責任,……針對超級富豪征收財產稅以資助開發項目的計劃被擱置了,在種族隔離期間富裕起來的國內和國際公司都被免於任何相關的財務賠償。提出了極為苛刻的財務預算,這將束縛住任何未來的政府,承擔落實自由貿易政策的責任,並取消所有形式的關稅保護,接受符合新自由主義的自由貿易的基本原則。大公司被允許在國外上市。”

“非國大領導層源於對憲政不再抱有幻想,以及不斷增長的對議會民主制本身的惱怒,被發現轉而開始踐踏他們自己的內部民主。

與舊政權宣傳相反,非國大領導層盡管接受了南非共產黨作為其一部分,但從未感染共產主義的“疾病”。姆貝基的思想面貌曾錯誤地被描繪為與曼德拉有根本的差異,但其中對工人階級的回應不過是曼德拉曾在1956年通過的《自由憲章》時和1964年接受叛國罪審判時已經提煉出來的內容。

他不想將《自由憲章》與社會主義混淆起來。他解釋說,《自由憲章》“ ……絕不是一個社會主義國家的藍圖。它要求的是再分配,而不是國有化土地,它提出國有化礦山、銀行和壟斷行業,因為大壟斷行業應該只能由一個種族擁有,沒有這樣的國有化政策,即使政治權力轉移了,種族統治仍然會延續下去。

正如我們之前指出的,非國大支持國有化政策從來沒有將其視為取消資本主義制度的一步,而是利用國家加快發展出一個黑人資產階級,正如當年南非國民黨的做法發展出一個南非白人資產階級一樣。曼德拉在叛國罪審判中解釋:“非國大的[國有化]策略與國民黨的舊政策是一致的,多年來其黨綱中也有將曾經由外資控制的金礦國有化的內容。”

選舉前的曼德拉

非國大發現自己正處在這一歷史時刻,並不是因為它脫離了其自身制定的歷史路徑,當考慮到它的歷史背景、社會性質和歷史任務,恰恰因為這是一直領導其發展的路徑所致。

非國大在“建設一個民主南非大會”(CODESA)上違背人民大會的授權而屈膝投降,並不是在這一路徑上發生偏差。事實上,這是在履行非國大的歷史使命。曼德拉在其叛國罪審判的講話中已經發出了明確信號,在審判中他明確表明非國大領導層甚至準備在一人一票的多數人統治這一基本原則上做出妥協,只要當局同意談判在某一個固定期限內為黑人提供一定數量的議席,並在今後一個固定階段內逐步增加黑人的議席。這也反映在,早在1985年他就在並沒有得到自己組織授權的情況下,與種族隔離政權的情報機構和大企業的代表進行秘密談判。

在“為會談而進行的會談”之後與當局更高層級的接觸1987年發生在塞內加爾的達喀爾。他與當局的成員進行了會談。在沒有征詢民族之矛(MK)的幹部的情況下,甚至沒有征詢克裏斯·哈尼(Chris Hani,曾任民族之矛的軍事領導人,是僅次於曼德拉受到南非黑人歡迎的非國大領導人,1993年遭白人極端分子暗殺身亡)的意見,他就放棄了武裝鬥爭。這證明了武裝鬥爭不過是他們迫使當局回到談判桌上來的一種宣傳策略而已。 因此,“建設一個民主南非大會”(CODESA)也就成了合乎邏輯的結果了。

諾貝爾和平獎被授予曼德拉和德克勒克延續了這樣一個神話,即所謂談判協議是改邪歸正的南非白人主導的資本主義政權與寬宏大量的曼德拉為首的非國大之間相互融合的結果。但是,即使曼德拉自己也感到有必要指出,並不是由他或非國大會領導層解放了這個國家,而是勞動群眾自己解放了這個國家。

如果帝國主義和南非資本主義體制向種族隔離政權施加壓力要求他們與非國大進行談判,這是因為他們明白群眾的鬥爭是他們制度的致命威脅,——包括從1973年納塔爾(Natal)的罷工到1976年青年反抗,到20世紀80年代在南非民主統一戰線(United Democratic Front, UDF)建立而刺激的反叛活動,尤其是南非總工會(Cosatu)的工人們的社會主義覺悟。如果白人少數統治是被一場群眾暴動所推翻的,那麽資本主義制度本身就會受到威脅。可以相信在與曼德拉進行談判的幕後是資本們有遠見的戰略家認識到曼德拉是個可以與他們進行交易的人。曼德拉從來沒有考慮要廢除資本主義制度。他的問題從來不是資本主義制度本身,而是資本主義制度青睞一個種族而反對另一個。為此統治階級將永遠感謝曼德拉。

非國大領導層從未致力於對南非社會進行徹底改造。其所追求的遠不是推翻資本主義,而是能在其中共存。在現在資本主義制度正深陷其自1930年代以來最嚴重的危機的陣痛之中時,這個資本主義政府無法履行人民期望的無能已經表現得越來越嚴重。資本主義危機也反映在非國大自身上。

新工人政黨

仿佛是造化弄人,曼德拉自己的生命周期恰與他曾英勇領導的黨的生命周期相互對應,歷史似乎已經確定了曼德拉的逝世應與非國大的內在崩解不謀而合。

對於執政的非國大精英來說,曼德拉的逝世無疑是值得歡迎的分散註意力的機會,因為他們自己的信譽因為剛剛發布的護民官報告而受到嚴重打擊。因為該報告火上澆油地發現總統祖馬的兩名部長犯有腐敗和管理不善的確鑿證明,而此前關於臨時報告已有傳言總統祖馬在誇祖魯-納塔爾省的納幹達拉(Nkandla)花費2億蘭特公款修建的私人住宅存在貪汙問題。

毫無疑問,非國大領導層將利用曼德拉的死亡試圖重振該黨與已經疏遠的工人階級之間的關系。如金屬工人全國工會定於12月13日至16日召開特別大會,外界普遍預計該次會議將通過一項決議,不再支持非國大2014年的選舉,並停止給予非國大的800萬蘭特的競選資助。根據一個針對工人代表政治態度的調查顯示,南非總工會(Cosatu)中67%的工人代表願意支持一個值得總工會支持的工人政黨。如果金屬工人工會的決議獲得通過,那麽幾乎可以肯定不僅在南非總工會內部,並超越其在整個有組織的工人中產生回響,而且幾乎可以確定這將導致總工會的分裂並嚴重打擊非國大的選舉表現。這就是為何南非總工會親祖馬資本主義陣營的領導人工會主席蘇多瑪·德拉米尼(S’dumo Dlamin)沒有浪費任何時間而令人感到諷刺地呼籲為了“曼德拉的緣故”而團結 。

但是,依靠人民群眾的同情而獲得的任何好處至多也是暫時的。祖馬謳歌曼德拉是南非“最偉大的兒子”,但對這個國家的許多人民而言目前國家正掌握在“南非最糟糕的兒子”手中。祖馬的支持率如此之低以至於,據說他最親密的顧問一想到非國大最受尊敬的領袖將由其最受唾罵的領導人埋葬,而難以掩蓋其蔑視想法。祖馬無恥的祖魯族沙文主義使得當初非國大建立之初反對的部落主義得以覆蘇,而當初非國大就是以此掃清了道路從而用相對進步的民族主義來反對種族隔離的反動民族主義的國民黨的可恥行徑。真是有始有終,祖馬通過埋葬當代非國大的創始人,也將被埋葬了該黨自身當代的化身。

隨著他的安葬,非國大作為解放組織的神聖光環余暉也終將消散。曼德拉的死亡很可能將加速非國大衰弱的過程。圍繞在他的周圍非國大仍然能夠凝聚在一起,享有他的榮耀帶來的光輝。隨著工人與社會主義黨(Workers and Socialist Party)現在得到全國交通運動(National Transport Movement)的支持,——也就意味著超過5萬工人從南非總工會下屬的腐敗南非運輸和聯合工人工會(South Africa Transport and Allied Workers Union)中分裂出來——,這成為一盞指路明燈指示著為緊急建立一個具有社會主義綱領的群眾性工人階級政治替代選擇的道路已經得以開辟。

因此,當資產階級在哀悼其“建立一個民主南非的大會”即將崩潰之時,工人階級已經從鎮壓馬裏卡納大罷工的槍聲中驚醒過來——他們長久以來一直相信屬於自己的政黨原來在事實上竟然是老板們的朋黨。在現實中發生的不過是資本主義制度的政治首領的換班而已,種族主義白人政府被黑人多數人口通過民選產生的“非種族主義”政府所替換。

工人與社會主義黨的成立代表了歷史性的一步:無產階級的階級獨立和政治獨立得以重申,並得以從非國大和三方聯盟近二十年的思想囚籠中解放出來。雖然自1994年以來工人階級一直被引入歧途,但如今南非邁向社會主義的征途得以重新啟程。

資本家和他們的代言人有理由因為曼德拉的逝世而深感擔憂。即使其中有些是貓哭老鼠,但關鍵是他給南非資本主義制度提供了得以茍沿殘喘的新租約。自他的非國大上台到現在已近二十年。這二十年一直暴露著資本主義的殘忍——貧困、失業和不平等,他的非國大的領導們稱之為三重挑戰。在資本主義制度下,你根本無法消除它們。只有在社會主義制度下,工人才能消滅這些資本主義社會的罪惡。對於今天的工人和青年而言,最好就是追隨曼德拉的例證——進行無私和堅決的鬥爭——還要學習,在鬥爭中學習到我們決不允許在與階級敵人的鬥爭中進行妥協,因為這將不可避免地導致對群眾的背叛,因為資本主義無法滿足他們的願望。更重要的是,他們必須認識到,工人階級應該只能依靠其獨立的政治領導層、組織和計劃,從而改造社會使其滿足其自身的利益和窮人的利益了,為建設社會主義南非和社會主義世界而奮鬥。

二零一四年

《列寧》書評:列寧的革命遺產

資產階級歷史學家將列寧描述為一個暴虐的獨裁者,為了回應這一汙蔑,一些左翼分子嘗試向拉爾斯.立(Lars Lih)靠攏。但是,拉爾斯竭力卻將俄國革命的領導人描繪為一個面目模糊的自由主義者。這樣,有可能令我們無法理解如何建立運動才能改造社會。

最近烏克蘭爆發的“革命”中,群眾的目標旨在反對普京要脅烏克蘭政府,並反對普京保持該國留在俄羅斯的勢力範圍內。當中,有人拆毀了首都基輔最後一座的列寧雕像。前“蘇聯”史達林派的官僚精英們建造這些雕像,希望利用列寧的政治權威為自己掩護,逃避人民群眾的憤怒。現實中,他們與列寧對社會主義和工人民主的真正思想之間,存在著難以逾越的鴻溝。

在西方資本主義國家,幾乎沒有要被推倒的列寧雕像。所以,特別是在史達林主義,以及伴隨著的東歐俄國計劃經濟崩潰之後,資產階級歷史學家和學者做多了一件“好事”:詆毀列寧和與他共同領導俄國革命的托洛茨基,目的是有系統抹黑社會主義和真正的馬克思主義。

諸如理查.派佩(Richard Pipes)和奧蘭多.費吉斯(Orlando Figes)等一小撮所謂有分量的現代“歷史學家”,還有不得不提的羅伯特.薩維斯(Robert Service),都對歷史進行了徹底的重寫。費吉斯被揭發在批評其他歷史學家的作品之同時,卻暗地裏撰寫評論讚揚自己的書本!薩維斯撰寫的托洛茨基的“傳記”出版後,我們就立即予以回應,而該書因為缺乏客觀性,今天甚至在非馬克思主義的歷史學家中也名譽掃地了。

在當下資本主義的持續危機裏,(人們)重新對社會主義和馬克思主義產生興趣,(資產階級)因而需要更有“技巧”地說明(歷史)。學術界開始拒絕服從泛濫的市場資本主義經濟學。因此,師生對於熟讀馬克思和相對“激進的”資產階級凱恩斯主義經濟學,都愈來愈有需求。這可以理解為,在“神聖的”學社中,一些類似於上世紀60年代的特征有所覆蘇。大批學生和學者急速激進化,在一定程度上,是上世紀60-70年代群眾工運冒起前的先兆。

拉爾斯.立(Lars Lih)的一書《列寧》,就是對當前新形勢的回應。該書屬於“批判的生命”(Critical Lives)系列,在2011年首次出版的。作者在本書及其他著作中,比上述的歷史學家較為同情列寧。但至於所謂“嶄新地詮釋列寧的政治面貌”,至少是誇大失實了。

拉爾斯自己也承認:“我對列寧的觀點並不特別具原創性,而與列寧時代大多數的觀察者大致相同。”但不幸的是,“大多數觀察者”並不“同情”列寧的觀點。尤其是,當問題涉及到 - 若果推翻資本主義、實現社會主義的鬥爭要成功,工人階級需要的什麽性質的政黨 - 這問題時,就更是如此。

工人和農民

本書中只略談過托洛茨基,當中大篇幅但粗疏地描述了托未完成的《史達林傳》,提及書中關於布爾什維主義初始階段的真正歷史。他也清晰概述了列寧在一些關鍵問題的觀點:革命政黨需要什麽特征、革命政黨的結構和實踐,也包括民主集中制及其起源。

另一方面,拉爾斯以模糊難懂的文字誤導讀者:“列寧對於階級內部的領導架構持有浪漫的觀點。他試圖以崇高的理念來描述自己的領導層能如何實現宏業,從而激勵下層的活動者。”根據同樣的脈絡,在書中亦穿插著眾多諸如列寧“英雄場景”的描寫。然後,就是對俄國工人階級和農民之間關系的武斷陳述:“他雖然堅持農民作為從屬者的地位,但並無排除對農民在革命中崇高甚至浪漫的看法。英雄式領袖需要英勇的追隨者”。

當然,像眾多的馬克思主義者一樣,列寧是充滿熱情的。反過來,尤其是當革命達至高潮時,他們也被工人鬥爭場面的熱情所激勵。馬克思主義充滿著樂觀主義精神。同時,列寧整體上對於階級鬥爭的前景,以及涉及工人階級命運前途的一切問題,都保持著完全的現實主義態度。他對於領導的觀點,與需要政黨的觀點一樣,並不是出於“沖動的”想法,而是絕對實用的,並遵循必要之舉而產生的。

再者,我們該如何看待拉爾斯在書末中的結論?他寫道:“老布爾什維克主義將賭註押在農民的革命特性上。然而,在列寧死後不到十年,由列寧創立的政權則發動了針對農民的戰爭,並在集體化運動中將革命強加於農民身上,導致一場毀滅性的饑荒”。(202頁)

首先,布爾什維主義從來沒把“賭註”押在農民身上,反而認識到農民階層不可能發揮獨立的作用。因此,問題是誰將會在革命中領導農民,即誰能滿足他們的土地要求,工人階級還是資產階級?歷史證明了一個事實,即在資產階級及其政黨表明,他們絕不會將土地、和平與面包給予大眾(包括農民群眾)後,工人階級卻以行動滿足了農民。其次,拉爾斯將“列寧創立的政權”,等同在列寧去世十年後,特權官僚菁英控制的史達林政權,是十分可笑的。事實上,列寧的遺孀克魯普斯卡婭在1926年廣為人知地說過,如果列寧還活著,他會在史達林政權下會遭到監禁。

革命政黨

類似以上的誤導而錯誤的描述,書中出現很多次,因而無法正確闡述列寧的歷史作用。但該書卻得到了一些左翼的認可,甚至是某些半馬克思主義圈子的認可。原因是,拉爾斯的描述,特別是關於民主集中制的描述,得到了這群拒絕這一思想(的左翼)的認同。這撮人反對那個“強硬的”列寧,而更傾向於那個所謂“較開放的”列寧。這並非首次發生的現象。在上世紀60-70年代,《新左派評論》此等雜志,經常會“發現”一些面目模糊的“新突破的理論家”,但是這些理論家總是曇花一現,來得快、去得快。

對那些背離真正馬克思主義與列托傳統的人來說,拉爾斯的思想成為了他們追逐的新潮流。這方面的關鍵是,需要根據民主集中制的傳統來建立革命政黨。在現階段,這與廣泛的任務 - 建立一個工人群眾政黨 - 並不矛盾。群眾性工人政黨需要在遠較寬松的基礎上組織起來,並以聯邦的形式運作,在英國的情況來看,此黨需要植根於工會中。但在這種較廣泛的組織形式內,維持一個清晰的馬克思主義核心是有絕對必要的。若非如此,工人階級贏得的獲益並不會長久。

歷史上,包括最近的歷史都進一步證實了這一點。例如,1998年建立的蘇格蘭社會黨(SSP)背後的主要力量來自於我們(CWI蘇格蘭支部)。戰鬥派(The Militant)的領導層首先推動這一想法,並支持建立這一基礎廣泛的政黨。但是,蘇格蘭工黨戰鬥派(SML)的領導人在建立蘇格蘭社會黨時,瓦解了自己的組織,而直接並入其中。但是,這反過來令他們在國際上和蘇格蘭脫離了工國委(CWI)。他們並非被驅逐去出,而是自願離開我們的隊伍。

我們當時就曾警告,這不僅意味著蘇格蘭這一特立的革命組織和傳統,會悲劇性地被弱化,且在某一階段令蘇格蘭社會黨本身完全解體。不幸的是,這一斷言被證實了。意大利也發生了類似過程,不同的馬克思主義組織加入了1991年成立的意大利重建共產黨(PRC),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卻沒有能力爭取該黨的成員走去清晰的馬克思主義立場。現在,重建共產黨實質上已經瓦解了。

與此相比,戰鬥派有著更大的成就,無論是當初在英國工黨內(1964年我們的支持者不超過40名),還是此後我們在1980年代後期被開除出工黨。從中可以得出的結論是,在蘇格蘭和意大利的案例中,(失敗)在於沒有充分組織化和經過政治訓練的馬克思主義核心,有能力能贏得黨內的多數,或至少贏得相當數目的成員,並在此基礎上建立一個新的組織或政黨。
作者: 傑瑞米柯賓    时间: 2022-5-1 00:47:33

階級、政黨和領導層

一些馬克思主義力量誤解了階級、政黨和領導層之間的關系,造成了上述錯誤。 “民主集中制”一詞,本身並非由列寧發明,而是俄國社會民主工黨中的孟什維克,最早在俄國工運開始使用的。而早在馬克思恩格斯時代,在研究政黨的概念、組織方式,以及應如何進行討論和內部爭論等問題上,就已經有悠久的歷史。

例如,在1847年馬克思恩格斯作為成員的共產主義同盟裏,就有組織規則所反映。甚至在使用術語“民主集中制”前,這一概念早已被工人階級第一國際所采納。

在規定共產主義者同盟會員資格條件的章程中:“服從聯盟的決定…每個圈子的機關[今天理解為由幾個‘支部’組成的]是該圈子一切群體的執行機構…一個國家或省的各個圈子機關,都應服從於一個領導核心圈…中央機關是全聯盟的執行機構,因此向全體成員大會負責…全體成員大會是整個聯盟的立法機關。所有改變規則的建議,都應該通過領導核心提交給中央機關和全體成員大會…任何人違反了會員條款…都將根據情況,從聯盟中被撤職乃至開除。”

列寧從工運的歷史經驗中,汲取了這些和其他一些例子,包括學習德國社民黨的經驗,並嘗試將之應用到俄國的具體情況中。列寧於1901年撰寫的著名小冊子《怎麽辦?》裏,就強調俄國需要一個集中化的政黨。拉爾斯對這部分歷史的交代並不很充分,而只談到列寧在回應與“經濟學派”在公式上之分歧。“經濟學派”專註於純粹的日常鬥爭。但是,列寧在書中描述社會主義意識如何在工運產生時,就如他自己後來所言,當時是“矯枉過正”的。

列寧曾錯誤斷言社會主義的覺悟只能由革命知識份子從外部引入工人階級中。他也是從當時的德國社民黨領導和馬克思主義者卡爾.考茨基那裏借用了此一概念。雖然列寧此後糾正這觀點,但細小的組織曾經利用這一點,以合理化自封“領袖”、宣稱自己為工人階級領導的傲慢手法。

列寧通過布爾什維克的鬥爭,以建立群眾政黨的艱苦工作,是為托洛茨基所讚頌的。不過,托強調,工人階級才是革命原動力的“蒸汽”。黨如果能正確行事,則能扮演“活塞”的角色來將這動力轉化成革命。

列寧也強調了相同觀點,反對在地下工作中形成的“委員會派”。“委員會派”懷疑工人的積極性。托洛茨基曾在1904年出版的小冊子《政治任務》(Political Problem)中裏警告,這些人物的出現所帶來的危險。他指出,這類型的委員會派都“不承認需要依靠工人,因為他們已經在‘集中制’原則裏建立了支持基礎。列寧知道自己所建立的理論被片面解讀時,寫道:“當我聽到有人說工人不適合成為委員會成員時,我實在無法克制自己了。”

托洛茨基評論到:“列寧比任何人都理解集中制組織的必要,但他理解到,這主要是一個推動先進工人活動的杠桿而已。迷信政治機器的想法,不僅是異化的,也令人反感。”(《史達林傳》,103頁,潘舍出版社)

民主集中制

拉爾斯對民主集中制的評論完全不正確。他寫道:“這個術語的含義並無明確闡述,列寧只是隨便用它來傳遞特定的觀點”。他還指出:“列寧的觀點應該是:在地下狀態並不可能行使民主集中制的。在可能實行時,真正的黨內民主就應該是必須的;而在不可能實行時,則是無必要的。”

拉爾斯認為,民主集中制是某一階段可以執行,在另一個階段則可以完全武斷地取消。這主張是完全錯誤的,並非依據布爾什維主義的實踐而得出的。布爾什維克與所有其他真正的革命組織一樣,在任何時候都遵循民主集中制的基本原則:在達成決定前,盡可能的討論,然後全黨、團體或組織的一致努力去執行這一決定。即使作出決定後,也並不表示討論和辯論結束。從真正的工運歷史都見過,在黨代表大會框架之外,例如黨內會刊、辯論等,討論尚未解決的問題。

孤立的知識份子可能難以掌握這問題的不同方面,但對工人階級(特別是當中的先進階層)來說則很容易理解。這恰恰是源自於工人階級在資本主義制度下的地位。

歷史上,資本主義從來沒有比今天更為集中,也從未如今天將強制工具如此集中到資本主義國家的手中。維基解密(Wikileaks)揭發各國資本主義政府對本國民眾乃至外國政府的大規模監控,就證明上述論點。因此,我們無法想像一個松散的網路能夠動員起來,並戰勝這一龐大權力。如果沒有一個能夠聯合勞動人民,並在適當時候果斷行動的集中化的群眾政黨,就不可能令社會徹底完成社會主義改造 — 這一人類史上最偉大的社會變革。

工人階級本能上理解到,需要集中制政黨和與之相伴的紀律。從工人階級每一場嚴肅的鬥爭中,尤其是罷工,都得以體現出來。例如,工人代表被召集起來,就一個議題進行內部討論和辯論時,有時是可以很激烈的。但當他們將議題帶向群眾大會時,通常會先致力得出同一立場。當然,有時少數工人代表和工人會持反對意見,並提出自己建議,在這種情況下,馬克思主義者會主張進行全面的辯論。

以上方法就涉及到民主集中制的要素,而都為勞動者本能上所理解。這也表現南非全國金屬工會(NUMSA)最近發布的聲明中。當宣布脫離非國大(ANC),並支持新的工人群眾政黨 - 工人與社會主義黨(WASP) - 時,他們宣稱:“南非全國金屬工會會是一個革命性的工會,在擊敗資本主義及其帶來的剝削中,扮演領導作用。我們支持民主集中制,我們相信透過強硬而激烈的民主辯論,得出統一的決策和行動。”

討論和決定

接著提出的問題是,在民主而全面的辯論討論、維護全體成員參與制定政策的權利、集中制、采取統一行動的需要等問題之間,在每一階段如何作出平衡。這不可能先驗性地決定,即不可能忽視具體情況,在任何時間都應用大體原則。對一個馬克思主義者而言,即使在一個群眾革命政黨中,組織從來不是一個獨立因素,而是由政策而推論出來的。政治、願景、綱領,以及具體情況,決定著何種組織形式適用於不同階段。但拉爾斯認為,民主集中制僅於某些情況適用,是不正確的。對於馬克思主義者而言,民主集中制是指民主與集中之間的一種“動態平衡”,何時強調民主,何時強調集中,則取決於具體情況。

在地下活動的情況下,集中制傾向於支配著民主討論、民主權利和民主原則的全面表達。但是,這完全不表示全面的集中而只有極少民主。相反,在向暴虐的沙皇政權及其警察鬥爭時,俄國革命者就政策綱領等問題,都堅持辯論與互相鬥爭,包括布爾什維克在內。為了磨練政治武器及理論武器以準備革命,這是必要的手段。無論在地下活動期間,還是在內戰期間,當時甚至有定期的大會。

在這時期都有著充分討論辯論的自由。但是,對布爾什維克而言,特別是對列寧和托洛茨基而言,這並不表示應該讓革命黨淪為辯論俱樂部。有人定義這一方法為本質上“不健康”,托洛茨基就曾對他們有一句忠告。托氏面對20世紀30年代法國追隨者內部的混亂時,他評論道:“一個規模較小但一致的組織,若有明確的政策,可以獲得巨大的成功;而如果一個組織因內亂而撕裂,就註定走向腐化。”對於今天一些英國以至國際上的組織來說,托洛茨基這句話恰到好處。

拉爾斯試圖描繪一個較溫和、“開放”和“民主”的列寧,而不是那個“集中制”的人物,不同於資產階級和許多所謂“馬克思主義”歷史學家往往描繪的那個“獨裁者”。這個“新”列寧幾乎是一個“自由派”,據說他支持在革命黨內進行開放公開乃至不受限制的討論。

這新的描述扭曲了列寧的真實觀點。確實很多時候,列寧和托洛茨基主張最開放的討論,在公開平台,以及在困難時期裏,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允許討論發生在黨外。在1918年的布列斯特和談爭論(1918年十月革命後蘇俄與德國談判停戰)時,布哈林和所謂的“左派共產主義者”竭力宣揚其“革命戰爭”論。他們甚至擁有一份日報,極力反對列托的思想。

意法兩國的群眾共產黨,曾經在其日報上反對統一戰線的思想。但兩年後,他們被迫執行共產國際的決定。

但同時有很多其他(相反)的例子,包括20世紀30年代,托洛茨基最初支持美國社會主義工人黨(SWP)內的少數派,公開討論蘇聯的階級性質。然而,托氏後來從其美國同志了解到,這些少數派求助於黨外小資產階級,後者在所謂“民主”的輿論壓力下,背棄了對蘇聯的支持。於是,托氏就改變初衷,不再支持他們公開辯論了。但是,這並無阻止社工黨內部對這問題進行激烈的討論。

抗拒政黨的情緒

在史達林主義崩潰後,資本家發動的輿論攻勢中,包括引導群眾(尤其是新一代)的情緒去抗拒政黨,並抗拒據說封閉而專制的列寧黨模式。我們反對“抗拒政黨”,但同時也認知到,任何留有史達林派印記的事物,都會將尋求政治替代的新一代排斥在外。

這種“抗拒政治”和“抗拒政黨”的情緒,在現實中就代表對任何“官方”和“傳統”政黨懷有深刻敵意。換句話說,就是一切被認定為舊秩序一部分的資本家政黨,包括社民黨,甚至是共產黨。

這種情緒持續了相當長時間,在今天許多國家的政局中仍是一個重要因素。在西班牙2011-12的占領運動(indignados),以及其他國家的運動中,我們曾經看到相似趨勢。在西班牙,這反映出對所謂“社會黨”的西班牙工社黨(POSE)的完全合理的仇恨,其本身在初期反而是形成此一運動的重要因素。但是,這種仇恨也經常指向馬克思主義團體。然而,這場運動中最積極的推動者,本身也是一些細小政治組織的成員,因此他們實際上是“抗拒團體的團體”。

但戒絕政治的最終結果是什麽呢?在西班牙,右翼人民黨(PP)政府雖然經歷了毀滅性的經濟危機(青年失業率超過50%),但卻成功再次當選執政,是災難性的選舉結果。因此,新一代青年開始重新評估過去的運動,且再次回歸至建設政治替代的想法。

全球占領運動也出現類似情緒。這一運動緣於美國,再擴展到全世界。而此後的經驗表明,一場無定形的運動,縱使燃燒著年輕活力和理想主義,但若果缺乏明確的方向和組織,對於高度集中和有組織的資本主義勢力來說,只能帶來細微的威脅。

然而,從美國西雅圖和明尼阿波利斯耀眼的競選運動可見,一批工人和青年已經發現了一條新的道路。社會主義者百年來首次當選西雅圖市議會,代表著一個事實:不僅在美國而且在全球,政治鬥爭大躍前進的潛在可能。在這例子上,社會主義替代(CWI美國)起了帶頭作用,但類似的激進政治運動也發生在其他地方:紐約市新任市長比爾.布拉修歐(Bill Blasio)在選舉中,靠著訴諸“雙城記”的口號(以民粹手法揭露紐約的嚴重貧富分化),贏得了73%選票;在俄亥俄州洛雷恩縣(Lorain County),有24名獨立的勞工代表當選縣議員。

阿根廷也出現了類似過程。在當地最近的選舉中,托派的一個選舉聯盟獲得了120萬張選票。這是由於目前形勢與過往(例如2001年)相比截然不同。當時,盡管經濟處於災難中,但諸多政黨早已名聲掃地,特別是馬克思主義政黨進展甚微。

這些選舉結果表明,局勢完全改變了,現在更多有覺悟的工人意識到需要組織和政黨,因而當中一批群眾將希望投放到這些“左翼陣線”的身上。工人階級新分子在將至的戰鬥中,會尋求自己的群眾政黨。如果(左翼陣線)采用正確戰術,並與上述的工人分子開放對話,這形勢是特別有利於組織增長的。這很可能要維持一個革命核心,即一個獨立不同的組織,同時在大規模的群眾組織中尋求廣泛基礎。在過去,(左翼)曾經因為沒有采納這種開放的路線,而錯失其他機遇。

全方位觀看列寧

千千萬萬的工人正在尋找新前路。(我們)可以通過建立新工人群眾政黨,以提供這條出路。因為我們經歷過的時期,目前在大多數國家,新的工人群眾政黨並不大可能立即采納明確的革命馬克思主義綱領。但是,一個馬克思主義組織如果以誠實開放的方式工作,將為那些尋找出路的最優秀工人所歡迎。

但不幸的是,像拉爾斯這本書,以及那些不加批判地讚美他想法的人,在未來混沌但激烈的時期裏,將無法為勞動者做好準備。該書並無清晰地表達列寧思想,尤其在於可恥地無視了托洛茨基的貢獻。

我們對該書批評,並不僅局限於組織層面(的內容)。作者也沒有充分解釋列寧思想與俄國革命展望之間的關系。列寧關於“無產階級和農民民主專政”的核心思想,與孟什維克的主張是截然不同的。後者認為俄國應該沿著資本主義方向發展,而將社會主義推到不可確定的未來。列寧完全拒絕那種想法,認為衰弱的俄國資產階級無法完成資產階級民主革命任務:如土地改革、解決民族問題和引入民主等。只有工農聯盟,即絕大多數的俄國人口,才能夠貫徹這些任務。

而且,拉爾斯未能充分探討列寧願景中的弱點,即在無產階級和農民之間,誰會是聯盟中的主導力量。整個歷史進程證明,農民上層往往與資本家合作,下層則走向工人階級的行列。由於其內部的相異質性,所以從未扮演過獨立的政治角色。

這正是托洛茨基著名的不斷革命論,其正確預計了俄國革命如何發展。雖然工人階級在人數上是少數,但是由於其社會地位及特征(在大工業中的動能和有組織性),使其能夠在革命中率領農民群眾,推翻專制制度。而工人階級一旦掌權上台,將在俄國乃至全球直接推動社會主義革命的任務。在列寧的《遠方來信》和《四月提綱》中,他完全讚同托洛茨基以上的想法,但本書並無提及這些內容。

相比那些惡意扭曲列托思想的(出版物),拉爾斯的書無疑進步不少。但在同時,除非對書本進行補充和修正,否則將進一步混淆列托的真正主張。
作者: 傑瑞米柯賓    时间: 2022-5-1 00:50:19

本帖最后由 傑瑞米柯賓 于 2022-5-1 00:55 编辑

影評:荷李活電影《華爾街狼人》引發巨大爭議

這部電影是根據金融巨鱷Jordan Belfort的回憶錄而寫成的作品,而據美國政府資料顯示,主角仍欠其被害人一億美元。這部電影在尼泊爾和馬來西亞被禁。

社會主義行動完全反對政治審查,並極力捍衛表達自由,但不代表我們不會批評在流行文化和藝術創作中反動落後的思想。以下是我們的影評者Caroline Holmgren考究這部電影如何描繪女性。

《華爾街狼人》是關於在資本主義堡壘紐約的成功男士,他們欺騙普羅大眾的血汗錢來豪花,花在所有代表著經濟能力的東西:車、毒品和裸女。

我從未看過像《華爾街狼人》般如此物化女性的電影。電影中的第一個鏡頭,是主角Jordan Belfort(裏安納度狄卡比奧 飾)從一名女性的股溝吸食可卡因。接下來的場景,是安排一些女人圍繞著成功男士。她們像生產線上倒模出來的產品,個個身體赤裸、態度親切。

導演馬田史高西斯早前也表明立場:一切都關於資本主義重鎮裏中的西裝、成功男士,透過欺騙一般勞動者的金錢來購買快樂。這部電影將我們帶進一個世界:金錢和成就可帶給你名車、無限量的毒品和裸女,當然這些情節並不遠離現實,但將之浪漫化並呈現於觀眾眼前,才是可怕之處。主要的幾名女角被貶低人格,實在難以置信,幾乎達到荒謬的程度。

性別主義貫穿了整部電影裏,因此不可能將之忽略而只看到故事的另一邊。Jordan Bedfort在一情景說到:“我正式提出離婚,Naomi會搬到家裏。”在此前,他形容Naomi的生殖器是“他的海洛英”,當時我在想為何我仍坐在戲院裏,但我堅持坐下,希望那些女角會反駁,或講些有價值的說話,令場景回覆到正常的對話裏。

但這並無發生,導演在三小時的情節裏,將女角描述成思想簡單的生物和性對象,生殖器官就是她們最強的武器。

在流行文化裏,所謂“Bechdel測試”(由卡通大師Alison Bechdel於1985年創作的)是一種量度女性如何被描繪的方法。一部電影要通過測試,就一定要符合以下條件:<1>最少要有兩名具姓名的女角<2>這兩名女角要有互相對話<3>這些對話是關於男人以外的事情

這三個條件似乎挺簡單的,但《華爾街狼人》沒有一節符合第二及第三條件。但是,我們當然還是要給予Martin Scorsese一點小嘉許,因為四名女角都具姓名,當中三名都是幾名主要男角的妻子。

一部如此貶低女性的電影,卻有著備受推崇的成功,可謂非常荒謬。我們真的不能進步一點嗎?

在爆出Chris Brown羞辱Rihanna的新聞不久後,Chris Brown發行了新的專輯。一名評鑒此專輯的人大概這樣說:“不要購買這張碟去支持暴力”,立場清晰。

一部影片不會純粹因為大卡士或名導演制作而成功的。我們每天都被性別歧視和物化女性的輿論宣傳包圍著。任何人性別歧視言或行都是不可接受的。

影評:《白米炸彈客》

電影由農村的畫面展開,稻田、面攤、電視機、農民抗爭的新聞帶領著我走進農村​​的生活,平鋪直述的旁白讓故事顯得很生活化,仿佛就像隔壁鄰居的故事一樣。 事實上,《白米炸彈客》是改編自台灣的真實事件。家中務農的楊儒門見台灣加入WTO後,農民的權益頻頻被政府忽視,四處陳情未果的情形下,在台北放了17次爆裂物,以引起政府及大眾對台灣農業的重視,而被稱為白米炸彈客。

電影中藉由人物的對話和新聞的畫面,默默地呈現了台灣農業的變遷、政府對農民的壓榨、原住民的弱勢等問題。楊儒門長大後到軍中服役卻遭到欺淩,最後他選擇了反擊,的確「沒有人是天生給人欺負的」,一昧地忍讓,只會讓對方得寸進尺,最終受傷害的仍然是自己,那麽究竟是誰允許別人傷害了自己?

台灣加入WTO後,政府追求資本主義經濟發展,依舊在農地裏辛勤耕作的農民們並未跟上政府的腳步,只得任由自己的命運被政府主宰,政府征收農地、催收貸款、犧牲農民的利益,換來的獲利卻從未與農民共享。 楊儒門兒時的稻田間只有水溝,跌進了水溝拍拍汙泥爬起來就好,工業化後的台灣在稻田間居然出現了為丟棄廢土所挖的大洞,為什麽工業區的廢物卻要農村來承擔?

跌進了大洞裏的孩子再也爬不出來了,經濟策​​略改變了農民們習以為常的生活環境,媒體采訪時卻一直關心著隔代教養的問題,追問傷心的家人。 媒體略過其他人的發言,只想報導自己想報導的,最後受害者的家人以請民代協助的回覆作了結尾,在如此切身的問題之下卻還是需要借助他人之手,期盼他人可以為自己追求正義。

當看到汙泥被惡意傾倒在楊儒門袓父的田地上時,袓父心中充滿不舍與無奈,卻妥協地說:「若他們要就給他們吧!」原本辛勤耕種,就怕農地被征收,袓父在面對恐嚇之下也只能退讓。

民代鼓吹農民上街參與抗議,表面上是協助農民,為的還是自己的私利,民代表示若不是農民自己沒志氣,那他早就去吃土了。 原來被農民視為救星的民代心中是這樣看待這些敬重他的農民的,很諷刺卻也很寫實。民代的女兒攪和角是和楊儒門對比的角色,雖然口口聲聲喊著革命,卻還是經濟起飛下的受益者,和大多數人一樣,雖然對社會懷抱不滿也無可奈何,但面對死囝仔留下的三個弟妹,她對楊儒門說的話有一定道理,救濟貧苦總是救濟不完的,但與其說「給他們魚不如給他們釣竿的道理」,不如說要把搶走我們魚獲的人還給我們,才能道出制度性的問題。

楊儒門到了台北以後,向政府機關陳情總被敷衍,於是他選擇了放置炸彈,告訴台灣當權者他的聲音,一開始媒體還推測炸彈客可能是高學歷份子,沒想到卻是出自農家子弟之手,實在是刻板印象,遺憾的是媒體卻著重於他個人的報導,而忽略了他的主要訴求。 為發展經濟,政府哄騙農民休耕,卻不顧農田是農民耕耘了一輩子的資產,政府追求的經濟成長,沒有將利益建立在國家所有人民,但事實上卻總是圖利資本家,犧牲了基層,唯有基層人民真正的看清事實,並采取行動才能捍衛自己的權利。

普選鬥爭處於拉弦狀態

近月,北京打壓真普選的輿論攻勢一浪接一浪,態度極為強硬。 泛民主派與和平占中並無率領群眾還擊,令群眾心急如焚。民主黨、公民黨、工黨等溫和泛民派發起絕食爭普選行動,其中四名泛民中人斷食17天。可是,泛民不敢提出清晰的普選原則,例如為「公民提名」或「取消提委會」而抗爭。隨著群眾的激進化,沿用多年的絕食、跳海、遊行三部曲,逐漸被群眾視為「政治騷​​」。

相反,台灣占領立法院運動令不少港人眼前一亮,令更多人質疑為何占中遲遲未起步,為占中三子造成更大壓力。 戴耀庭回應,占中尚未有爆發點,並傲慢地表示「有本事你們可以先占」。而陳健民則表示,需要等待政府提出的方案是否有「真普選」。

泛民被動的策略似乎令群眾暫時寂靜下來,目前未來大規模運動尚未爆發。但是,中共更強硬的打壓將會引起群眾反彈,迫使泛民在壓力下向前走一步。

全國人大委員長張德江在兩會的言論,清楚表明中央否決真普選。 普選特首必須符合「一個立場,三個符合」的原則,一個立場是指,「香港根據《基本法》循序漸進發展民主」,即任何繞過小圈子提名委員會的方案都不會接受。 三個符合指的是普選要「符合香港實情」、「符合基本法與人大規定」,而特首必須「符合愛國愛黨港條件」。 張德江強硬表明,特首候選人必須是北京屬意的,有些人「打著爭普選的旗號出來攪局……另起爐竈、另搞一套」,效果是阻礙香港民主發展進程。很明顯,言論是針對占領中環。

身兼基本法委員會委員的北京大學法學院教授饒戈平,在三月出席研討會時,強調不論是公民提名、政黨提名,還是公民推薦或政黨推薦方案,一律都有違《基本法》立法原意。 同場的政務司司長林鄭月娥會後形容饒的言論有「一錘定音的效果」。言論惹起群眾反感,令更多群眾認清,普選是無商無量。 政府宣傳「有商有量﹐實現普選」的口號,但實際上要確保只有提委會才能唯一提名權,任何其他提名方式都不能繞過提委員的篩選。

對於為何中共竭力打壓香港真普選,基本法委員會主任李飛的解釋比任何泛民政客更誠實、更清晰。 李飛指,首選舉程序中的提名委員會提名,目的是「必須保障工商金融界的政治經濟利益,不能搞民粹主義,不能推行高福利政策」。 香港資本家依賴不民主制度維護新自由主義的政策,中共害怕真普選打開威脅其既得利益的大門。

公民推薦 魚目混珠

真普選聯在今年年頭提出三軌制方案,其中一軌的「公民提名+提委會確認」,本來是用來討好基本法的。 真普聯召集人鄭宇碩表示,中央立場愈來愈強硬,為普選特首劃設底線,否定公民提名,但他不認為三軌方案會削弱提委會權力。
作者: 傑瑞米柯賓    时间: 2022-5-1 00:56:22

但是,當中央政府連半妥協的三軌方案都指「違反基本法」的時候,更保守的泛民勢力就開始提出更惡劣的方案了。

最近,港大民調總監鐘庭耀被建制派猛烈批擊,指控其「不客觀」並經常發表「不利中央」的調查結果。從事件可見,中共正在向資產階級學界施壓。同時,十八學者提出「公民推薦」的政改方案,表示由市民提名產生候選人後,須要再由1,200人的提委會中至少1/8的確認。 學者亂說此方案可以達到公民提名的效果,混淆公眾視聽。 小圈子的提委會由建制占絕大多數,必然將「對抗中央」的候選人篩走。

不幸的是,真普聯倡議的「三軌制方案」的其中一軌,正是「公民提名+提委會確認」的方案,與十八學者的方案沒有根本上的不同。真普聯方案為了討好《基本法》45條而不繞過提委會,最終只會將公民提名與公民推薦混淆。而真普聯的妥協方案也受「進步民主派」(社民連、人民力量等)所支持。

前政務司司長陳方安生牽頭成立「香港2020」,提出2017年的普選特首方案,建議中沒有提出公民提名,卻指只要改革提委會則可以「達到公民提名的效果」。 至於2016年立法會選舉,亦未有建議取消功能組別。 陳方安生呼籲各界「妥協」以達成共識。

保守泛民並非依歸群眾,以正確的方案、口號與策略號召群眾起來抗爭。相反,他們自己沒有底線,卻不斷揣摩上意,爭相摸索一個迎合中共的方案,得到「甜頭」後就沾沾自喜。然而,中共見到泛民一退再退,只會步步進迫,得勢不饒人。

泛民訪上海談政改

對於是否到訪上海會見中共領導人,泛民議員起初猶豫不決,連番商討決定參與。 由於害怕會見京官會勾起選民對4年前與中聯辦密室談判的記憶,民主黨尤其如此感到壓力。所謂的政改商討是閉門會議,而且沒有預定的議程,不過是京官訓話、泛民點頭的一次機會。 可是,泛民主派又怎會放棄一次揣摩上意的機會?

梁國雄到達上海入境關卡時,遭到海關搜查行李。 因為有攜帶六四T-shirt、六四傳單,以及寫有「結束專政,全國普選,平反六四,釋放政治犯」的紙牌,被指攜帶「違禁品」而被禁止入境。梁國雄表示,05年時他仍可以穿著六四衫到深圳地鐵,可見今天中央政府對人權自由的態度比2005年時更為倒退。

廿三條與國安法

23條立法必然會勾起群眾11年前50萬人上街的回憶,因而是梁振英政府「四大政治任務」中最困難的一項。但是,中共始終會死心不惜,並展開輿論攻勢,為立法鋪路。

基本法委員會委員饒戈平提到香港就《基本法》23條立法前,可試行內地的國安法。基本法研究中心主任胡漢清最近又公開表示,若香港進入緊急狀態,中央可引用《基本法》18條,把國安法套用在港。早前,中聯辦的郝鐵川亦有相同言論。

中共放風若果廿三條不能立法,就要在香港行使國安法,為駐軍出動提供「法理基礎」。目前,連警務署署長曾偉雄與前保安局局長葉劉淑儀,都不敢為這言論背書。從這極嚴重的恐嚇可見,中共正積極部署鎮壓占領中環或香港其他民主運動。 在台灣爆發占院運動後,建制派討論如何防止占領立法會在港發生。

此外,中共明知港獨勢力為極少數,目前根本不足以威脅其統治,但卻刻意強調本土派的威脅,從而抹黑整個反對陣營為「分離主義」。從烏克蘭的災難裏,我們可見到在工人階級與左翼組織力量薄弱,未能提供出路的情況下,兩派民族主義造成的毒害。 恐懼俄羅斯的控制是推翻阿努科維奇政府的主要因素,但過程中被右翼資本家政黨與半法西斯團體主導。 烏克蘭的俄裔人被親西方政府威脅其語言自由與民主權利,因此驚惶失措地尋求俄羅斯保護,視暴虐的普京政權為「救星」。 如今,血腥內戰是有可能爆發的。在香港,由於「港人治港」與「高度自治」的謊言逐漸被揭破,獨裁的中共態度愈加強硬,而香港統治菁英與之勾結,港人愈來愈憤怒,因為想擺脫中共控制而趨生了合理的獨立情緒。但是,香港的本土派想收割這情緒,煽動反內地人的族群仇恨,並不會幫助到香港的民主,反而只會讓中共抹黑香港民主勢力會「威脅中國利益」。在烏克蘭的反政府示威裏,普京以「保護在烏克蘭的俄裔人」為名接管克裏米亞。

正如社義行動一直強調,如果占領中環發展為威脅政權的運動,解放軍在香港戒嚴是絕對有可能的。 暴力的源頭來自獨裁政權而非群眾,「非暴力演練」並不能抵擋暴力的打壓。我們必須從宣傳與教育開始,向群眾響起這個警號。占中需要群眾的組織民主的糾察隊,並呼籲工人與工會組織協助。在過往世界各地的運動中,包括最近茂名的反PX運動裏,號召罷工罷課抵抗政權鎮壓是一個重要的策略。 ■

社會主義行動(工國委香港)的立場:
·梁振英立即下台
·取消提名委員會,公民直接提名,立即廢除功能組別
·占領中環作為起步,以罷工罷課將運動升級
·中港群眾運動連結抗爭,打倒一黨專政
·召開人民議會,選舉產生勞苦大眾的代表,執行社會主義政策

美帝國主義是如何扶植建立阿爾蓋達組織

在1980年代,美國中情局對抗蘇軍侵略阿富汗而進行隱蔽戰之一,在文鬥方面印制了數萬本《可蘭經》;在武鬥方面則向當地武裝分子提供武器及資金。正如John K Cooley所言:“這是美國軍事史上最大規模的海外雇傭兵”。Dilip Hiro則指出,美國“在1980到1990年代,釋放了恐怖主義這頭怪獸,不受控制的恐怖主義以及文化毒素,從紐約到菲律賓不停散布”。華府啟動了“恐怖主義的進程,在21年後到達高峰,就是阿富汗的本拉登策劃的自殺式襲擊。”Dilip Hiro表示。

在極保守伊斯蘭勢力與“民主”的美帝構成戰略同盟的例子裏,最早發生的是沙地阿拉伯。因為兩地的菁英在政經上的緊密關系,故此美帝國主義長期扶植沙地阿拉伯暴虐的獨裁王權。

1979年,在蘇聯占領阿富汗後,美國便默認沙地阿拉伯政府輸出右翼遜尼派伊斯蘭教義 —瓦哈比主義。本拉登和塔利班就是該教義的支持者。作為回報,沙地阿拉伯王室打扮成守護伊斯蘭教義和及其聖地的角色,資助親美(同時非伊斯蘭派)的恐怖集團在尼加拉瓜、巴拿馬、安哥拉、莫三比克活動,以作為在阿拉伯世界代表美國利益的代言人。

正如Hiro所言,沙地阿拉伯是“最早的原教旨主義國家”,在1932年由阿卜杜爾.拉曼.沙地(Abdul Aziz ibn Abdul Rahman al Saud)成立。沙特和美帝的結盟可追溯自1933年,當時允許美國標準石油公司獲得當地的石油專營權。瓦哈比主義和西方帝國主義並不互相敵視,相反沙地阿拉伯提供石油以換取保護,在歷史上和平共處。

沙特王室一直和瓦哈比宗派關系密切,尤其是自十八世紀中葉開始,沙特王室一直和瓦哈比宗派開創人的後代聯婚。沙烏地阿拉伯的國旗中交叉的兩柄阿拉伯劍代表這兩個團體的結合。憑著瓦哈比宗派這思想利器,以及15萬稱為“兄弟”的伊斯蘭遊牧民兵 - 依赫瓦尼(Ikhwan),阿布杜爾在二十世紀初10年間牢牢控制了阿拉伯半島上差異極大的各部落。

隨著阿拉伯半島的統一,因為依赫瓦尼(Ikhwan)計劃聯合整個中東地區的部族,而此舉威脅了英法帝國主義的利益,阿布杜爾轉而計劃消滅依赫瓦尼(Ikhwan)。1927年,阿布杜爾簽訂了《吉達條約》,承認英國是“阿曼、外約旦、伊拉克的保護者”。兩年後,藉著英國的軍事援助,沙特領導人成功消滅了依赫瓦尼。

這個故事意義深遠。在1990年8月薩旦姆.候賽因揮軍入侵科威特之前,沙地阿拉伯王室一直依賴混亂的伊斯蘭基要派,並西方“基督教”帝國主義列強結盟。沙特王室是一個統治階級的家族,該家族有4,000個王子占據政府、軍事高層和大公司要職。正如Dilip Hiro說:“在某種意義上,龐大的沙特王室和第三世界國家的獨裁政黨相似,都是用鮮血而非用特定的社會意識形態來凝聚團結。”

1979年末,蘇聯入侵亞富汗,並在當地扶植親蘇政府,成為了一個轉捩點,改變了極端保守政治伊斯蘭分子的命運。John K Cooley在書中引用一名阿富汗遊擊隊領導的說法:“你必須明白,它們[阿富汗反抗組織的政黨]都很小,而我們組織在喀布爾也是非常小。”美國的資金改變這情況。而為了回應激進的什葉派在伊期崛起,驅使美國在沙地阿拉伯以及巴基斯坦與遜尼反動派建立更緊密的聯盟。

美國和其盟國出錢訓練了8萬-15萬的伊斯蘭遊擊隊“聖戰者”,甚至被時任美國總統列根(81-88年)稱為“自由戰士”。然而,當2001年美國入侵阿富汗時,這些“自由戰士”被歸類為“非法戰鬥性人員”,這些人成為俘虜後無法享有《日內瓦公約》保障的基本權利。阿爾蓋達訓練恐怖分子的培訓手冊,是取材自美國中情局及五角大樓在1980年代發給當時伊斯蘭武裝分子的一套。“美國海軍陸戰隊的培訓手冊被譯成波斯語、阿拉伯斯、烏爾都語,”Hiro寫道:“被公認為教導新兵如何弄炸彈、破壞武器的好教材。”

美國對阿富汗的政策,是卡特(77-80年)的國安顧問比格涅夫.布熱津斯基(Zbigniew Brzezinski)首先規劃的。這政策不僅是為了迫使蘇聯從阿富汗退兵,也要以伊斯蘭人為主導的蘇聯中亞共和國傳播反動的伊斯蘭主義和民族主義。為此,華府通過沙地阿拉伯和巴基斯坦等盟友,扶植了阿富汗的反對派為極端伊斯蘭組織。而例如當時的國務卿萬斯主張較謹慎處理的意見則被駁回。而第一個由卡特授權由中央情報局資助的伊斯蘭聖戰組織,在蘇聯入侵阿富汗六個月前已出現。22年後,卡特卻獲得了諾貝爾和平獎!

布熱津斯基後來聲稱,美國這般做的目的,是為了挑起莫斯科入侵阿富汗,從而“讓蘇聯陷入自身的越南戰爭”。有記者問他會否為其後果而後悔,布熱津斯基說:“哪一個在世界歷史比較重要?塔利班還是蘇聯帝國的衰落?”

美國默許沙地阿拉伯在穆斯林世界散播瓦哈比主義。華府默許巴基斯坦伊斯蘭化,當時該國由在獨裁者奇亞哈克(Zia ul Haq,1977-88年)及其強大的內務情報委員會(ISI)統治下。奇亞哈克一方面充當帝國主義者運送軍火和資金到聖職者手上的橋梁,亦擔任右翼宗教領袖,以此兩個角色維持其脆弱統治。由於沙地阿拉伯鉅額資助宗教學校和聖戰人員,故此瓦哈比主義持續增長,導致了對巴基斯坦什葉派少數族群者(約20%的人口)的襲擊增加,宗派爭端兩極化。

這過程中讓塔利班在1990年代中期形成。根據Cooley所言,這過程“建造了一個實驗室,可以說是巴基斯坦情報人員及內務情報委員會(ISI)的,為了制造反對力量,對抗對伊朗及其伊斯蘭主義[什葉派]”。

經由巴基斯坦的武器和後勤支援下,在1996年,塔利班很快便能填補蘇聯解體後的權力真空,占領了首都喀布爾,統治了阿富汗。塔利班政權隨後禁止音樂、舞蹈、電視和國際象棋,甚至剝奪婦女的就業權和受教育權。這些法令都不是根據阿富汗原本包容和多元的伊斯蘭傳統而訂立的。而少數派人士,如哈紮裏(Hazaris)和其他什葉派,都遭受到殘酷迫害。

以美國為首的國家在阿富汗的行動需要大量金錢。一個全職的聖戰者月薪可達100-300美元不等,而巴基斯坦的軍隊上尉月薪也只有162美元。Cooley指出:“對於大多數阿富汗人、巴基斯坦人、阿爾及利亞人、埃及人、菲律賓人等,這是一筆非常龐大的數目。”盡管美國國防部的“黑預算”在1981-90年增加四倍至360億美元,但華府在阿富汗戰爭面臨嚴重的資金緊張,尤其是因為需要保持“否認自己卷入戰爭”。

隨著開支劇增,美國大力鼓勵在阿富汗發展鴉片種植提供非法資金。結果,Cooley寫道:“在1979年蘇聯和美國中情局開戰前,當地只有少量的種植,但此後所謂的‘金新月國家帶’巴基斯坦和阿富汗,已經成為最大的海洛英生產中心,產品為本地和外地所用。”今天,阿富汗生產的鴉片占全球的75%。這對當地造成毀滅性的打擊:“社工發現巴基斯坦有20萬兒童是海洛英癮君子。2000年1月,僅在卡拉奇一個城市,就已有超過100萬癮君子,其中包括8萬名兒童。”

美國轉而向從沙特政權入手,爭取當地的富翁如銀行家等支持伊斯蘭反革命。Cooley稱之為“緩慢的聖戰私有化”,而本拉登成為了最重要的象征符號。拉登的阿爾蓋達基地組織在1985年成立,受沙特的軍方情報組織(Istikhabarat)監護。作為沙特政府的非官方大使,Hiro回憶道:“本拉登發起一項計劃,在阿拉伯世界招募志願者,加入反蘇聯聖戰,拉登亦受到沙特的情報部門主管 - 特克親王(Turki)支持。這項計劃後來擴展到其他非阿拉伯穆斯林世界。到1992年阿富汗聖戰者占領喀布爾之時,估計有35,000名來自43個伊斯蘭國家的人參加聖戰,近三分之二的人來自阿拉伯國家。根據沙特外交大臣薩德(Saud al Faisal)所言,沙特就在當中占有15,000名,其次是也門、阿爾及利亞及埃及。”而後來的聖戰組織領袖,如印尼的伊斯蘭祈禱團(2002年10月巴裏島爆炸案的主謀)、菲律賓的阿布沙耶夫集團和阿爾及利亞的GIA,全都有與拉登一起接受中情局的培訓。

直至1990-1991年,本拉登和腐敗的沙特皇室都有緊密聯系。在1968年時,拉登的父親穆罕默德.本拉登死去,費薩爾國王對本拉登及其兄弟們說:“我現在就是你們的父親了。”拉登的家族企業是在世上最大的建築企業,受到沙特皇室的法令保護,皇室亦提供大量商機予拉登家族,包括重建麥加的大清真寺。而美軍使用的拜爾大樓,在1996年遭炸毀,價值1.5億美元的重建工作由拉登的家族企業負責。當美軍搬基地到新地方,他們見到大型的廣告牌,上面寫著“沙特本拉登集團進行安全升級”。Hiro指出本拉登在整個1980年代“緊密呼應沙地阿拉伯官方政策。”而阿爾蓋達成立了企業,內有四個執行委員會(軍事、商業、伊斯蘭研究、媒體)。

轉捩點來自薩達姆入侵鄰國科威特。沙特皇室面對這個嚴重的震動,擔心伊拉克將會侵略自己的國土,而美國亦有這擔憂。本拉登在巴基斯坦和阿富汗10年後回到沙特,反對容許美國進駐科威特,這反映沙特政權和瓦哈比神職人員的分裂。今天的沙特統治者,當時的王儲阿卜杜拉,也反對美國進駐。一個瓦哈比宗派的領袖指責沙特皇室“信任美國總統多過信任阿拉”。事實上,正如Hiro所指,自從1980年代以來,美軍一直在沙地阿拉伯的領土上活動,這是本拉登和其他人知道,只是這次美國進駐會成為人所共知的消息。

在一次軍事會議上,根據Hiro的記述,拉登向當時的國防部長蘇爾坦親王闡釋了另類策略,將3萬名身經百戰的阿富汗阿拉伯人補充入王國軍隊,其中一半為沙特藉人,有參加過反蘇聖戰。蘇爾坦親王和沙特官員對此方案感到恐懼,因為這些人就像70年前的伊赫瓦尼民兵一樣有獨立勢力,可能對政權構成威脅。這時候,沙登和聖戰者受到沙特政府的秘密警員監視。

200名知名人士和拉登向沙特國王法赫德發私人信件請願,不過信件內容至今仍是秘密。當這些努力都失敗後,本拉登變成了沙特政府的公開批評者,令他行動受限,被剝奪沙特公民身分,然後在1994年流亡到蘇丹。拉登亦成為了沙特政府暗殺的目標,這事件中沙特可能與美國有勾結。1995年,沙特國王清洗了一些伊斯蘭神職人員,但這些措施沒有穩定局勢。
作者: 傑瑞米柯賓    时间: 2022-5-1 00:57:37

如履薄冰的中國經濟

中國內地的經濟走向一直是世界各國所關註的焦點,房地產價格下跌、大量工業產能過盛,以及銀行危機的存在風險。中國在世界資本主義經濟的角色相當重要,因此這狀況已令各地政府和資本家感到恐懼和戒備。

經濟危機有多遠?

零八年世界經濟危機之時,中共推出四萬億救市方案以圖刺激經濟。這政策在短期內讓中國經濟在全球危機中脫逃。但是,這不免只是飲鴆止渴式的「解決方案」,而這為經濟所帶來的缺陷惡化,特別是刺激方案鼓勵金融投機的浪潮,造成了龐大債務。

最為明顯的,就是由於這種依靠投資而拉動經濟增長的方法,導致了今天中國內地的經濟嚴重過熱,亦即是產能過盛。比如興建了過多不必要的基建,如公路、鐵路、機場等,這些基建建成後使用率低下,也就是意味著這些基建都變成了「過盛」產能的一部份。不僅如此,在興建時所需的各種跟進工程和配套設備,鋼鐵、水泥、機械等亦會隨之而過盛。綜合各方數據,具體來說,全中國各產業的產能過盛超過50%。而引發日本長時間經濟蕭條的產能過產程度亦不過30%。

另一個引人關註的問題就是地方債務,關於這個問題,內地不少經濟學家如郎鹹平等,都作出過分析和估算,指中國可能有330個地級市負債的嚴重程度如同美國底特律(已宣告破產)。根據中國自行公布的官方資料,13年6月審計處針對36個地級市進行審查後,指出其總負債3.85萬億,其中16個市(包括9個省會)負債率超過100%,即已處於技術性破產階段。

根據內地的經濟學者計算,地方政府總負債高達68萬億,而相比之下,2012年全國GDP總額為52萬億,亦即是說中國的地方負債占GDP的比例為130%。反觀即便是深陷債務危機的「歐豬五國」(葡萄牙、意大利、愛爾蘭、希臘、西班牙)的平均負債比例亦不過為122%!

因此,自2012年起,中國各地地方政府紛紛發行地方債券和理財產品等,借以籌措資金償還債務。連前中國銀行董事長肖鋼亦將之稱為「龐氏騙局」(簡單而言就是指以新債抵舊債,而每一次舉債的數額和利息成本都愈來愈大,直至失去償付能力)。

綜上所述,中國經濟存在巨大危機,而危機的爆發將可能會由兩種不同的臉貌所呈現。

「軟/硬著陸」 - 滯漲還是崩潰

既然中共選擇了走上資本主義覆辟的道路,言則意味著其亦只能屈服於資本主義體育的內在邏輯,中國即使以市場經濟為主導,輔以宏觀調控的所謂「中國模式」,過去曾被一些西方經濟學者所稱頌,但時至今日最終也擺脫不了馬克思的「詛咒」-資本主義是一個自我矛盾的體系,必然會出現周期性經濟衰退。

零八年為應對經濟危機而闊綽出手的方案更似是病急亂投醫之舉,使得熱錢在國內市場全面泛濫,淹沒了幾乎每一個有利可圖的經濟板塊。如太陽能產業就因其利潤高,投產所需準備時間短等因素在短時間內吸引了大量資本,使得現時全國太陽能產能過盛高達92%。

即使指假如全國太陽產業從此停止增長,而同時市場對太陽能設備的需求每年增加3%,那麽就要整整24年才能完全消化現時過盛的產能,亦即是說整個產業將可能面臨24年甚至更長時間的蕭條!而產能過盛絕不僅僅出現在太陽能產業,數據指出,中國造船業現時過盛91%、風能70%、不銹鋼60%、煤化工50%、機械和汽車卡車約50%、鋼鐵水泥超過30 %,幾乎函蓋了整個國家的重工業領域。

而在地產市場上,中國房地產市場現時已出現危機的端倪。很多二三線城市甚至一些一線省會城市的地產市場已開始走到下坡路。這是由於過去十多年來近乎瘋狂的地產建設,造成大量房屋空置,變成一個又一個的鬼城。如內蒙烏蘭包托的情況甚至達到了即使全市所有家庭分配一套房屋,仍不足以填滿空置量的情況。

正如習近平提及增長減速會成為「新常態」,高經濟增長的時代已經結束。中國經濟會面臨兩個選擇- 軟著陸或硬著陸。

但事實上所謂的軟著陸也不見得有多「軟」。因為在消化產能的同時意味著全國重工業的大蕭條,意味著更多工人失業,同時地產房價的下跌亦令城市的中產階級各下流動,加上嚴重的通漲以及不可避免的人口老化問題。這些問題也會隨著經濟蕭條而集中爆發,因此所謂的「軟著陸」對中共政權而言就如同走進地雷陣一樣。雖然現在習李不想動用重大的刺激方案,但如果面臨嚴重的放緩或崩潰,他們不免會使用更多「國家資本主義」的調控手段,特別是要求銀行投放更多信貸。這些手段只能換取時間,但未來要付出更大代價。經濟危機只會進一步重挫中共獨裁政權,令其命懸一線。

中共自其資本主義覆辟以來,一直企圖以經濟的「高增長」緩和和掩蓋在其專制下底層人民的巨大不滿。中國的廉價勞動力和商品輸出,在很大程度上支撐著現時如履薄冰的世界資本主義體制,故此,中國的經濟危機會進一步重挫全球資本主義體制。讓我們組織起工人的力量,才能從廿一世紀資本主義下的大規模失業與一潭經濟死水中逃出生天。

「企業道德」、「社會責任」的虛偽

近幾年來,各大知名企業間興起了一股「道德覺醒」的風潮,爭相追求所謂「企業道德」:越來越多的產品上印著「公平貿易基金會」、「雨林聯盟」、 「森林管理委員會」等道德認證商標;各企業紛紛成立慈善基金會,舉辦各類公益活動。

難道資本家們真的良心發現本性改變?新自由主義經濟學家米爾頓·傅利曼(Milton Friedman)四十年前就說過,企業唯一不變的社會責任是「使用自身的資源,從事以提升獲利為目標的各種活動,盡可能為股東賺進越多錢越好。」這些舉動只是協助他們更徹底地逐利和剝削的偽善伎倆。

20世紀80年代以來,跨國企業因日益受到「賺取工人血汗錢」的指責,企業社會責任問題開始在各國被提起,到90年代中期逐步形成了「企業社會責任運動」。許多跨國企業如Nike(耐克)、Adidas(阿迪達斯)、沃爾瑪、麥當勞等為了避免品牌形象受影響,紛紛加入這一運動。

跨國企業從追求利益的本質出發,認識到企業要樹立良好的品牌形象和社會形象,才能更多地贏得顧客的青睞和消費者的滿意,從長期追求利潤最大化。因此,當大企業講到為什麽要擁護這些道德理想時,無論態度有多麽誠摯,都只是把它當做獲得競爭優勢的方法。畢竟「道德」二字真的很好賣。

虛偽的企業道德就像一張紙,糊在資本主義經濟發展之巨大裂痕的表面上。跨國企業在「負起社會責任」的同時,從未停止過「不負責任」的破壞、壓榨和剝削。

麥當勞在銷售「雨林聯盟」認證咖啡的同時被指控從事許多傷害雨林、虐待動物的活動。據英國科學期刊《自然》表示,以目前的情況看,2050年前,麥當勞將會破壞四成的亞馬遜森林。而它也一邊成立麥當勞兒童基金會,一邊受到剝削勞工與兒童的指控,更被揭發違反勞動法,員工薪資嚴重低於法定標準。

星巴克經常滿口「生態永續」、「公平貿易」,但事實上公平貿易咖啡產品只占其咖啡產品的三成不到,其自行設立的內部采購標準更與公平貿易標簽要求相去甚遠。同時星巴克藉由壓榨咖啡農、控制咖啡專利權,從中獲取不正當的高額利潤,更有多次惡意辭退工會領袖及參與爭取權益的員工。

而一向自詡擁有「高道德標準」的三星也被美國人權組織「中國勞工觀察」指控其在中國的工廠和外部供貨商存在系統性違法行為,包括有兩家外部工廠使用童工。此外,越來越多「聲譽良好」的跨國企業出現在由公眾與環境研究中心搜集整理的汙染企業名單上,從最初的33家發展到現在的90家。

這些企業通過展現更多的社會責任承諾,讓自己表現得好像負起社會責任,但其實是借此分散人們的註意力,從而忽略其剝削壓榨、汙染環境的事實。

隨著越來越多的「血汗工廠」被披露,不少非政府組織都要求跨國企業去重視並解決此類問題。仿佛這些企業都被蒙在鼓裏,只有廠商才是進行壓榨剝削的罪人。這當然不是事實,跨國企業並非「不知者無罪」。

全球化經濟體系已經形成了一個「金字塔」式的分層承包體系,跨國零售商和制造商處於金字塔的頂端,掌握了最大的話語權。跨國企業由於掌握了銷售終端,而且規模龐大,許多市場也基本形成了寡頭壟斷的格局。這些跨國企業借助其在銷售市場上的壟斷優勢,采用超低價采購策略,將自己的巨額利潤建立在對供應商的壓榨上,最終導致工人成為價格壓力的犧牲品。

「采購價越來越低,如果想保證利潤,只能削減人工成本。」Nike(耐克)代工廠的人力資源負責人透露:「從表面上看,員工福利下降是工廠的錯,其實源頭是品牌商。」跨國企業標榜其為社會責任運動的推行和倡導者,使供應商成為被動的成本和風險承擔者。

另外,不少民間團體和人權組織還天真地呼籲企業不要為追逐利益而喪失企業道德,進行公平貿易以及保障勞工福利,但只要這些跨國企業依舊為一小撮資本家控制,以利潤為依歸的剝削模式就不會停止,問題也永遠不會得到解決。

鬥爭的出路是工人鬥爭,「血汗工廠」的工人需要組織起來,以罷工等集體行動進行抗爭,反對跨國企業的剝削。而要對付跨國財團的資本家,跨國性協調的工人鬥爭也是必須的。工人和消費者需要民主成立的委員會,監督食品安全、勞工保障、環境汙染、貿易壓榨等問題,並要求財團公開數簿,將剝削和壟斷的暴行曝露於公眾眼前。只有將這些跨國企業國有化,收歸工人民主管控,實現民主的計劃經濟,才能徹底實現這些目標。

關於「血汗工廠」的資料:

●全球有六分之一5-14歲的兒童被迫工作,在血汗工廠、農田以及服務業(包括色情行業)

●血汗工廠普遍生產的商品包括鞋、衣服、咖啡、朱古力、毛毯、玩具及香蕉

●平均來說,一名血汗工廠工人每年賺取1,550港元,普遍每周工時為60-80小時

● Nike(耐克)廣告經費的少於1%,可以讓Nike(耐克)的全體制衣工人的工薪上升一倍

●血汗工廠的工人有85%-90%為女性,面對更多問題,例如性侵犯、被迫控制生育、驗孕,以及歧視的對待令她們留在血汗工廠的低薪職位
作者: 傑瑞米柯賓    时间: 2022-5-1 00:59:52

書評:《剩女:性別不平等在中國的回潮》

Leta Hong Fincher是一名和中國關系密切的美國學者,自幼受母親的中英雙母語教育,並在70年代就隨父母到訪中國。該英文書是她在清華大學攻讀社會學博士期間,從2010開始的兩年半調查研究的結果。

在她的調查中發現很多女性急於結婚,即使對男方並不特別滿意,有時甚至是在經濟利益受損的條件下也會結婚。這些被訪問的受過高等教育的女性相信她們將會或已經成為“剩女”。

隨後Hong Fincher發現“剩女”一詞在2007年後出現在中國媒體中;中華全國婦女聯合會(中共所謂的女性組織)定義剩女為27歲以上的單身[未婚]女性,而在媒體中甚至提前到25歲。

很多發表在大眾媒體包括全國婦聯網站上的文章宣稱,很多女性不容忍對方的瑕疵而追求完美,直到和她們年齡和學位相仿的男人都已經和別人結婚了。

正如Hong Fincher在書中指出,中國人口性別比例極高,2008頂峰時期新生嬰兒男女性別比達到121:100。而這是一胎政策、傳統對男孩的傾向和性別選擇流產等原因超成的。因而所謂的“剩女”問題並沒有事實的依據。

對“剩女”的媒體宣傳的動機之一,如Hong Fincher發現的,是為了社會穩定而鼓勵婚姻。因為政府認為過多的,無法找到妻子的男性威脅社會穩定。

當局的人口計劃政策也是原因之一。Hong Fincher指出這一政策不僅為控制人口數量也是為了控制人口質量(即所謂“優生優育”)。因而當局希望受過高等教育的“高質量”女人結婚生子,然後教育良好的下一代給國家。

一個在中國媒體廣為傳播的“偽科學”是30歲以上的女性可能生育不健康的寶寶。然而這並沒有什麽科學依據。甚至被Hong Fincher采訪的女性當中很多人曾被醫生警告如果等到28或者30歲再要孩子可能生出有缺陷的寶寶。

和“剩女”媒體炒作特別相關的另一因素是房地產市場。Hong Fincher采訪到的一名專業售房者說樓市的“剛需”來自城市居民人身當中的以下事件 1)結婚 2)懷孕和首次生育 3)子女開始上學。

Hong Fincher進一步解釋,由於政府不希望樓市過熱或過冷而采取了以下幾個措施:很多城市中的住房限購政策;國有的房地產開發公司在樓市低迷時也不降低房價;房地產商和國營媒體、婚介行業聯手強化傳統的社會慣例,即結婚必須先買房(國營媒體和房地產廣告營造出“中國女人絕不嫁無房男人”的假象)。

除此之外此書對樓市對中國社會的影響提出一些很有價值的看法。和很多人想的相反,Hong Fincher認為高房價可能反而幫助了中共維持社會穩定。

她闡述這一方面是由於中產階級(有房產被認為是成為中產階級的標準)的行動主義只是集中在發生在他們“後院”的問題上,如抗議修建有毒化工廠,但是這在目前並沒有潛力發展成挑戰政府權威的集體行動。另一面社會學家Jean-Louis Rocca 指出有房人士傾向於支持中共一黨政權,認為參與政治威脅自己和中國社會。“中國不需要政治變革,需要的是穩定。”

另一方面剛剛大學畢業的青年被迫集中精力賺錢買房成為有產者,而沒有精力剩下來關註社會變革。

而對於以上問題對女性的影響,Hong Fincher發現盡管大多數女方家庭對新房貢獻很大,如支付部分首付和償還貸款,過半新房只登記男人的名字。這個問題在2011年婚姻法新的解釋出台後,對女性的影響雪上加霜。Hong Fincher發現中國貧富差距中,男女性別間的財富差距是最大的。

而更嚴重的是,這為女性在婚姻不幸,甚至家庭暴力下離婚增加了更大的阻力。很多人擔心離婚後,她和小孩無處棲身。

此書敘述了中國家庭暴力的嚴重狀況。即使官方數據都承認四分之一的女性受到過伴侶的暴力,而實際數據比這高得多,因為很多婦女不認為被丈夫打一下就算家庭暴力,也沒有對戀愛關系中性侵犯和性暴力的認識。婚內強奸在中國甚至都不構成犯罪。

而且受到傷害的婦女幾乎無處尋求幫助。2009一名女性在向警方八次舉報家暴之後被她男人謀殺,而殺人者只以“故意傷害”配偶的罪名被判六年半。

在此書的最後一章 Hong Fincher采訪了數名女性活動家。一名24歲的女同積極參與女性主義活動,她的團體組織大量以“形為藝術”為名的行動,如著名的“占領男廁”活動。她們也身穿被潑了紅墨水的婚紗,呼籲對家庭暴力的重視。

另一名女性活動家是葉海燕,她多年對性工作者維權。在2013年抗議小學女生被校長和官員強奸之後,被警察逮捕過,最後甚至被房東踢出家們。

書中也提到了女性在個體層面上的鬥爭。Hong Fincher采訪家暴幸存者李金(Kim Lee),她是著名商人(“瘋狂英語”的)李陽的來自美國的妻子。雖然作為美國人,她仍然在數年的抗爭後才得到法院有利的判決。在這個過程中她曾想過放棄,但很多有同樣經歷的中國女性在她博客上的留言給了她繼續抗爭的決心。她得到了許多中國女性的感謝和支持,也遭到了很多人的仇視。

難能可貴的是Hong Fincher闡述了女性主義者和中國革命間的關系。在清末、民國和中共革命時期,秋瑾等女性就呼籲性別平等和參與革命改變社會。而“五四”時期更將婦女的解放作為中國革命的目標之一。尤其是中共上台後50-60年代,婦女的地位獲得了很大的提高。

然而這些婦女解放的主張並不總是站在女性的角度上的。Hong Fincher沒有提到的是在民國前後資產階級革命派中的男性對女性解放的支持大多來自民族主義的立場,一個觀點是中國需要現代化的婦女來為資本主義提供勞動力。而中共革命後的婦女解放一方面是由於來自女性群眾的呼聲和黨內女性活動者的要求,另一方面也是為了解放女性的生產力,但由於毛澤東政權的官僚化下,農村落後封建文化重新回來,女性起初獲得的權利也慢慢退倒。正如Hong Fincher在女性被要求作和男性同樣強度的工作,但是女性仍然需要照顧家庭成員和做家務。一些剛剛生育的女性被迫背著剛出生的嬰兒下地耕作甚至將嬰兒獨自留在家中,而由於繁重的勞動負擔而無法給嬰兒提供母乳。很多女性因此留下一生難忘的痛苦。

除了這些,此書也寫到了關於LGBTQ群體,中國古代婦女地位,等的內容。

真正的社會主義者認為女性解放在於女性自身的抗爭並其他受壓迫者如工人階級的鬥爭聯系起來;通過社會主義革命為女性解放提供必要的經濟的基礎如公共和免費的托兒所、養老院,民主公有的經濟為女性提供就業等等。同時左翼人士也必須真正重視女性鬥爭、堅決反對性別主義和歧視(包括工人運動中的性別主義),這樣才能讓更多女性參與工人階級的鬥爭。

香港民主運動僅僅是“香港事務”嗎?

雨傘革命見證了香港群眾鬥爭的激進化、規模化和持續化,示威者冒著催淚煙,沖出馬路,震撼人心。期後,為了消耗警力,群眾自發的分散占領,將兩萬警力,其策略之成功也是世界各地的占領運動中鮮有的。

但是,梁振英由頭到尾只是傀儡,人大決定由中共政府拍板的。要挑戰人大決定,就必然威脅到整個獨裁體制。習近平打“不流血、不妥協”的消耗戰,最後還是成功了。這場普選戰,群眾有著無限的熱忱和機智的策略,但卻缺少一個發展運動的完整綱領。在9月28日,警察收到指令,為了將運動消滅於萌芽中,投擲催淚彈,犯上了策略上的嚴重錯誤,激起了大規模的占領,然而中共知道,如果運動僅限在香港爆發,時間是在政權一方的,大可以逸待勞。

從一開始,運動就有迫切需要蔓延至中國大陸,只有將黃傘傳遍大陸,才有足夠力量挑戰中共政權。八九六四運動雖然最後失敗告終,但也因為得到全國城市響應,令中共政權一度深陷分裂。中共強硬不讓香港有真普選,最大的原因就是害怕一旦妥協,民主運動會蔓延至全中國,推倒中共一黨專政。

雨傘革命整整70多天,在大陸得到了零星的響應,很多勇士舉傘聲援,因而有超過100人被拘捕。可是,大陸的響應尚未發展為一場群眾運動,所以雨傘革命對中共造成的威脅始終及不上八九民運,當時北京的占領運動獲得了全國響應。未來香港的民主運動要成功,就不可以孤立在一個城市,而需要一個綱領,將運動連結至中國大陸的群眾抗爭,特別是血汗工廠的工人罷工。

中國的工人階級有強大的經濟實力,一旦發動大規模的政治罷工,實可威脅中共政權。因此,大陸工人是香港民主運動的重要彈藥。根據《中國勞工通訊》,在2011年至2013年的40%的罷工與工廠工人相關,其中60%發生在與香港毗鄰的廣東省。中港兩地的鬥爭是緊密連系的。在廣東省投資血汗工廠的香港資本家,同時也反對香港的普選和“福利主義”,他們是雨傘運動的一大反對者。多年來,大陸罷工由只限於提出經濟訴求,到慢慢開始要求選舉工會代表,政治意識逐步提高。雖然目前罷工仍未提出打倒獨裁專政的政治訴求,一來是八九六的陰霾尚未完全驅散,群眾避免全面鎮壓,二來是欠缺一個社會主義綱領武裝工人的思想。

泛民與雙學認為,在雨傘革命中提出打倒中共的口號,會扼殺與政府的談判空間,甚至挑起中共鎮壓。因此,他們強調,雨傘運動的目的只是希望香港在“一國兩制下”實現真普選,在10月中學聯發表的《致習近平公開信》裏“不代表奪權”。可是,中共必然視香港普選為大敵,並不會因為幾句好話而釋出善意。

基本法不是講好“高度自治”嗎?

十多年來,中共持續加大對香港的箝制,收窄香港的民主空間,長遠目標是完全收覆香港這個反抗基地。所以,尤其在習近平統治的時代裏,香港的民主運動並沒有中間路線可走。中共不會進行民主改革,所以要麽民主運動成功打倒中共,要麽香港也會走向專制,沒有中間路線可走。

在主權移交時,泛民主派寄望中共遵守承諾,讓香港高度自治。泛民老大司徒華就曾經預言,習近平上台後,中共會逐步體制內改革,香港普選也指日可待,但這一幻想只是一再落空。近年中共正在走截然相反的道路。

就像台灣,即使實際上已經是獨立國體,但在資本主義制度下,台資為了商機還是會為中共當“買辦”,加強對台灣經濟的控制。長遠來說,特別是國民黨希望與中共,必然會盡力配合中共,削弱台灣的民主權利,在太陽花運動裏就可見一斑。因此,只有推翻中共一黨專政和資本主義制度,才能折損獨裁者的子彈和銀彈。

第二點就是社會主義者未來的任務,目前在獨裁制度,但在中港台建立的組織,將為未來推翻中共的革命作好準備。

二零一五年

熱血公民是什麼組織?

雨傘革命後,香港群眾(尤其是年輕人)擺脫中共控制的意識愈來愈強烈,香港自治甚至是獨立的情緒升溫。這很可能會主導未來民主運動的方向,就如台灣太陽花運動後,青年和學生的反政府組織冒起,台獨立場愈見鮮明。

經歷過泛民多次背叛香港的民主運動後,傳統政黨盡失新一代的信任,年輕人急切尋求新的政治選擇。熱血公民以激烈的言辭攻擊民主派(卻無提出任何實質替代),挾著仇視大陸人的民粹意識,吸引得了部分年輕人的青睞。他們隨著一時三刻的民意左搖右擺,為的只是送黃洋達進議會。

立場飄忽 面目模糊

熱血公民等本土派的主張類似國際上的右翼種族主義團體,主張「本地人利益」至上,反對外來移民,憎恨左翼及社會主義,他們的政策不會對抗新自由主義的經濟打擊。

熱血公民的支持者在網路上極為活躍,在實地上則只是一個鬆散的網絡,並不如歐洲的極右派(例如法國國民陣線、英國獨立黨)般緊密組織。該組織並沒有正式的綱領,也沒有明確支持本土派內部的哪一種主張,例如香港自治、獨立還是所謂「歸英」),務求包攬最多的本土派支持者。

首領黃洋達向來立場飄忽而惡名昭彰。一時攻擊大陸人來港「搶資源」,一時又指責任在於政府分配資源不均;一時又指自己不是種族歧視,卻又反對《反種族歧視條例》立法。

黃洋達在短時間內由支持建設民主中國,徹底改變了立場。2012年他在旺角的論壇裡,力竭聲嘶地說「六四的燭光要遍及中華」,並且在同年黃洋達參選立法會的文宣內,也明確寫到「作為香港人,作為中國人,我們必須捍衛我們的發聲空間」。但在短短不足一年後,黃洋達徹底改變立場,變成認為中國民主與香港無關,主張僅僅「保住香港」,指所有關註中國民主的人都是「大中華膠」。

「保住香港」- 重走泛民的犬儒路線

八九六四後冒起的香港泛民,當時提出「民主抗共」的口號,背後的想法是相信《基本法》的一國兩制、高度自治的承諾,但求在中共獨裁下茍且偷安,並寄望中共會進行體制內改革,實現民主。主歸移交17年後的今天,中共政權的獨裁變本加厲,爪牙伸進香港,依靠《基本法》的一紙空文並不能保障什麼。

泛民悼念六四只是行禮如儀,卻從未想過連繫中國的民主鬥爭,不少年輕人對推翻中共感到無力。現在,熱血公民提倡「保住香港」的口號,只是反映著這股失敗主義的情緒:中共過於強大,無法推翻,港人自保就好了。久不久喊喊「打倒共產黨」的口號,但割裂中港兩地的民主鬥爭,香港一城豈可推翻一國的獨裁者?

雨傘革命期間發起佔領英國領事管的馬駿朗,曾在《熱血時報》撰寫一篇《勿奢望中國人會幫你推翻中共》的文章。文章內容指摘「中國人是奴性極重,盲從附和建制,沒有勇氣,沒有脊樑的民族」,因此不可能推翻中共。但是,今天大陸群眾即使面對獨裁鎮壓,鬥爭也愈來愈激烈,佔領堵路、罷課罷工,甚至武力自衛對抗國家機器都是屢見不鮮。今年年頭茂名反對化工廠的示威,裕元鞋廠五萬工人罷工,黑龍江八千教師罷教等,都是香港可以借鏡的鬥爭手段。

馬駿朗叫我們放棄與大陸群眾站在一線,卻寄望與中共唯唯諾諾的英國政府會替我們爭取民主。可笑的是,英國政府為了在中國投資,早已跪在中共面前,今年六月,中英就簽署了超過300億美元的貿易合約,雙方大力投資核電、高鐵、基礎設施建設。香港警察投擲的催淚彈是英國軍火商製造的,英國政府得悉後也無阻止其出口。

熱血公民並無綱領和行動去推翻中共,甚至黃洋達表示回到從前「港人治港、高度自治」就會接受,只是重走泛民的犬儒路線,幻想香港獨善其身。

一場波瀾壯闊的雨傘革命,為所有組織和政團帶來前所未有的考驗。泛民政客曝露了妥協畏縮的真面目,因此被徹底邊緣化。但熱血公民嘴巴兇狠地攻擊傳統民主派,甚至是學生組織,同時自己卻未提出清晰的立場。他們以「勇武抗爭」為口號,但從未解釋何謂勇武,更沒有提出自己的主張,只享受做「反對派」去拿取道德光環。

熱血公民為沖擊立法會事件搖旗吶喊,但又不敢為行動正式背書,更不會以此行動為基礎,作為發展運動的方向。熱血以這閃閃縮縮的手法,永不清晰提出改變鬥爭方向的替代方案,只顧收割短途利益。

民粹組織 曇花一現

在近年全球的經濟和政治危機下,傳統政黨失去群眾信任,造成巨大的政治真空。在欠缺工人群眾政黨的狀態下,這真空被不同類型的民粹組織暫時性填補,但這些組織都很快令支持者失望,在政治舞台上曇花一現。熱血公民就是香港的一例。社會主義者必須向其代表的排外民粹浪潮反擊,為建立工人群眾政黨而奮鬥,避免民主運動再走迂迴的道路。

熱血公民費盡心思攻擊「左翼」,卻從不解釋何謂左、誰是左,只靠龐大的宣傳機器去大肆抹黑。相反,社義行動雖然只是小團體,沒有大黨的資源和影響力,但堅定站在左翼的立場上,公開提出民主運動的替代綱領,倡議以罷課罷工為鬥爭的核心武器,從而動員廣大的群眾,打破佔領被孤立的困局。

我們在運動裡指出,只有將鬥爭蔓延至中國,清晰以推翻中共為目標,才可贏得真正的民主變革。未來的民主運動不僅要提出真普選的訴求,更要連繫至結束財團的統治,才能運動會更強大。
作者: 傑瑞米柯賓    时间: 2022-5-1 01:01:19

各大黨派的經費從何而來?

最近,各大政黨及民間團體的財政來源受到高度關註。在雨傘革命期間,建制陣營大肆叫囂,反對“外國勢力幹預香港事務”。但眾所周知,全港最多錢的民建聯就是由中共支持。根據一項研究,2011年區議會選舉裏,民建聯總共得到28.2萬票,每張票背後花費376港元。藍絲帶及黑幫勢力當然也受到中共資助,在雨傘革命中大肆破壞。

中共指控香港有人搞“顏色革命”,當然毫無事實根據。但是,美國政府的確資助香港的民主派政黨和民間團體,背後的目的當然不是“推動民主”那麽丹心一片。從斯諾登揭密事件,加上最近眾議院報告揭發聯邦調查局動用酷刑,都清楚可見美國反民主的角色。

由美國政府提供資金的國家民主基金會(NED),在2013年向香港不同的團體合共資助了54億,用以“推動民主”。諷刺的是,《南華早報》11月28日揭發,連民建聯職員也有參加由NDI(NED的另一翼)資助的“民主訓練工作坊”,可見美國政府對“民主”的態度。奇怪的是,沙特阿拉伯政權作為中東的大獨裁者,NED卻不會資助當地的任何“民主”團體,因為該國是美國的重要盟友。而美國對待其他友好政權也如是。

社義行動:錢從基層而來

“我們不會收受財團、政府的一分一毫,中國的不會,美國的也不會!”社義行動的鄧美晶表示:“我們想建設一個抗爭型的新民主運動,以工人階級群眾政黨為核心。當然我們對籌錢的態度也會不同,我們只會從基層身上募捐,也會依靠《社會主義者》雜志。”

黎智英與泛民

據報道,在2013年黎智英向泛民政黨捐助了1千萬,受惠者大多為溫和泛民政客。在溫和泛民愈來愈受唾棄之時,他要維護他們的地位,避免激進派令民主運動“失控”。《蘋果日報》在整場雨傘革命裏都是維護泛民及占中三子的立場。在2010年,《蘋果》更力挺民主黨走入中聯辦談判,反對五區公投。黎智英恃著自己的媒體霸權和銀彈攻勢,可以大力影響整場鬥爭,這根本是不民主的。

在2013年,民建聯共收到1.07億資助,當中6千萬是由該黨的籌款晚宴籌得的。晚宴有梁振英及中聯辦主任張曉明出席。澳門賭王何鴻燊的女兒何超瓊以及大陸地產富商許榮茂透過競投水墨畫、字畫等“藝術品”,向民建聯捐助了過千萬。

職工盟接受美國資助?

香港職工盟承認,過去七年每年從“團結中心”(Solidarity Centre)收受了60萬。團結中心與美國勞工聯合會-產業工會聯合會(AFL-CIO)有連系,超過一半的資金來自NED,實際上只是美國政府向外提供資助的另一渠道。團結中心被批評為美國外交政策的工具,它曾協助破壞那些與美國交惡的政權。團結中心的前身為美國自由勞工發展機構(AIFLD),曾經支持1954年的軍事政變,推翻當時的危地馬拉總統哈科沃.阿本斯,也曾經支持1973年的軍事政變,推翻智利的阿連德政府。最近,團結中心在委內瑞拉資助反政府的右翼工會聯盟CTV。CTV曾在2002年參與推翻左翼總統查韋斯,但失敗告終。所以,職工盟的每名成員都有權質問,為什麽他們的組織會收受這些捐款!

熱血公民 - 錢從何來?

本土派組織熱血公民長期抹黑社義行動,指控我們募捐和售賣刊物。這團體宣稱不接受捐助,但首年就有120萬經費,而講到錢從何來就大致上沈默起來。

民間團體不是那麽“民間”

香港有超過3萬個民間團體,遠多於主權移交時的8,700個。很多都收受政府或宗教團體的資助,實際上不是那麽“非政府”的。在香港,民間團體在社運裏有重大的影響力,但這些團體都是相當內向型的,甚至以半商業架構運作,沒有民主性的群眾基礎。在整理重要資助和揭露真相方面,很多民間團體發揮巨大作用。但是,如果這些團體在群眾運動中扮演領導角色,例如雨傘革命中五方平台成員之一的“聯合陣線”,是由多個民間團體組成的。民間團體專打“單一議題”,有些更依賴財團捐助。所以,他們往往將運動去政治化,作為群眾鬥爭的煞車掣。

新自由主義打擊女性權利 造成女性貧窮

三八婦女節即將來臨,紀念女性在超過百年的抗爭路上成功爭取眾多重要的權利,今天我們所擁有很多的權利如投票權、工作權、受教育的權利等,都是過往歷史鬥爭的成果。但必須認清一點,在今天全球資本主義制度下,女性在社會上的種種不平等依然存在。香港作為其中一個資本主義城市,女性受著經濟政策、父權文化的壓迫,當中又以工人階級女性所受到的壓迫最大。

父權資本主義合理化私有化政策

資本主義是為了將利潤最大化的制度,在香港一個高度私有化的社會下,醫療、老人服務、教育、托兒等公共服務完全不足,這令女性受到的打擊最大,也導致了女性貧窮,並且在父權文化下,女性貧窮形成了一個惡性循環。

服務財團的政府寧願把錢投放在千億的基建項目上,也不願意投放公共資源於老人服務或兒童託管服務。父權社會下的性別定型及性別分工根深蒂固,「應由誰來照顧家庭或打理家務?」父權社會的答案一定是女性。父權社會一直透過教育、媒體、政府等公共機關舖天蓋地的宣傳「這些是女人的天生職責」,來合理化歧視女性及私有化政策。

在所謂「男女平等」的父權社會下,女人事實上被剝奪很多權利、自由和選擇。我們不能再忍受「女人要履行天職留在家中」這種父權概念!正正是因為資本主義社會欠缺公共的老人、託兒、長期病患及傷殘人士等服務,很多女性在婚後被迫放棄工作,在家照顧老幼,成為家庭主婦,從事無薪的家務勞動。一項政府調查就指出,未婚女性的勞動人口參與率有67%,與未婚男性相約,但已婚女性的勞動人口參與率只有46%,已婚男性卻有71%。

即使在婚後工作,只能在家務外有限的空餘時間,從事兼職工作,又因為家務勞動的性質,工作時間不能太長而且需要彈性,令很多女性被迫選擇不穩定的臨時工、兼職、散工等低收入工作,俗稱「4C」行業,即清潔(Cleaning)、飲食(Catering)、護理(Care-giving)及收銀(Cashiering),多屬一次性或兼職。這類工作當然工資偏低,變相造成女性貧窮。女性亦會在收入較另一半低的情況下,財政上必需依賴丈夫,一方面令女性無法獨立自主,另一方面,工人階級的男性工資本來已被壓低,當女性工資更低時,工人階級家庭的財政壓力便更大。

而對於離婚獨自照顧小孩的單親媽媽來說,政府所提供的支援更近乎零,令很多單親媽媽都活在貧窮線以下,香港政府是何其可恥!另一方面,又因為社會在老人及託兒等的公共服務缺乏,很多已婚女性即使受到家庭暴力,希望與伴侶分開,也不敢離婚──試問一位單親媽媽如何以月入不過一萬來兼顧房租(一間劏房至少需要三千元)、孩子學費書簿費雜費、交通、食物等開支?

託兒服務嚴重短缺 女性被迫放棄工作

香港沒有任何完全公共的託兒服務,社會福利署提供的託兒服務都是非政府機構提供(需付費),而且名額長期不足,全港有超過30萬名6至12歲兒童,但該年齡兒童的「課餘託管服務」全港只有約5,500個名額!同時,這些託管服務的時間缺乏彈性,很多媽媽因為不能於下班時間前後接送孩子、未能負擔費用、地點不方便等問題,被迫放棄工作。香港婦女中心協會2013年一項調查發現,大部份基層婦女認為香港託兒服務不足。超過七成婦女認為,若果能夠解決託兒問題,她們希望外出工作。我們認為,女人要有工作權,所以託兒服務更應是所有人的基本權利!

全民退保遲遲未落實

政府多年來不肯落實全民退休保障,梁振英準備推行的退休保障又要入息審查。政府堅持吸血的強積金制度,為的就是將工人階級的血汗錢給銀行家用作投機炒賣。而這也是造成女性貧窮現象的其中一個原因。由於很多女性沒有正職工作,家務勞動並不受到強積金的保障,很多女性在老年退休後沒有任何積蓄,高齡津貼(生果金)的每月金額只有約$1,100,根本不足夠生活,令她們最後要靠拾紙皮變賣來維持生活!一項有關香港拾荒長者研究指出,85%的拾荒長者為女性,近50%拾荒長者每月收入少於500港元,超過40%更曾因與人爭奪紙皮而受傷!

此外,女性的平均壽命比男性長六年,但政府並沒有對女性長者的醫療需要增加公共醫療開支,很多老年婦女人到晚年,體弱多病卻無錢醫治。老人在退休後過有尊嚴的生活,是一個社會基本的條件,香港的老人卻要淪落街頭,每三位老人便有一位貧窮,正是新自由主義的受害者!
男女同工不同酬—女性比男性低22%!

縱觀過去數年,男女同工不同酬仍然非常嚴重。男女工人都被壓低工資,當中女性工人的情況更甚。男性每小時的工資中位數為63.2元,女性則為51.8元,比男性低22%!

有薪產假落後亞洲地區

去年11月,聯合國建議香港政府應將有薪產假增加至符合其認為是「國際標準」的14週,但香港的有薪產假(現為10週)排列亞洲榜末位置,比亞洲地區如南韓、新加坡落後。

有薪產假的好處多不勝數,尤其是對女性的健康有利。而那些經常強調「傳統家庭價值」的保守政客正正是反對增加有薪假期的人!我們認為,即使是聯合國所建議的14週有薪產假也不足夠。歐盟國家的人均本地生產總值(GDP per capita)比香港低,但也有至少18星期的全薪產假。社會主義行動認為,工會、婦女團體及社運分子應該要求6個月(24週)的全薪產假。

而經過多年建制派及資本家的阻撓下,男士侍產假終於在去年12月在立法會上通過,將於今年2月27日起生效,但這是由勞工處提出只有最多3天、只拿4/5薪酬的議案。

女性團結抗爭 反抗父權資本主義

資本主義除了剝削工人階級外,亦以物化女性身體,開拓美容產業來賺取利潤,這導致對女性價值觀的扭曲(認為外表是女人唯一的價值),強化父權思想及對女性的控制。在這個制度下,女性受盡制度性的壓迫和歧視,我們如何還擊?女性必須組織起來,包括女性工人加入工會,反對資本財團對整體工人階級的打擊。要反抗整個壓迫性的制度,就必須建立一個新的戰鬥性女性運動,去反對新自由主義政府的私有化政策、要求大幅增加公共開支、公共託兒及老人服務、要求男女同工同酬、男性7天全薪侍產假、有薪產假6個月、8小時工作制、增加最低工資(包括外傭)、落實全民退休保障等政策,連繫至社會主義性平權的抗爭。
作者: 傑瑞米柯賓    时间: 2022-5-1 01:02:49

書評:格雷的五十道歪理

《格雷的五十道陰影》被吹捧成一個賦予女性權力的愛情故事,並因其開放大膽的性愛行為而廣受讚揚。事實上,從故事的主題來看,它只是一堆反動的歪理。小說的主題是關於男主角克裏斯欽格雷曾經歷「五十個糟透的陰影(Fifty shades of fucked up)」,仿彿任何人都以此為虐待女性的藉口。

在作者的構想中,女主角安娜塔希婭史迪爾(安娜)是純潔的化身:喜愛喝茶、閱讀古典文學、22歲的大學生卻不諳電腦操作,同時也是一名處女。而格雷顯然除了樣貌俊俏、喜愛支配及虐待他人以外,並沒有太多其他個人特徵。

格雷不但希望在床上控制安娜,更希望掌控她生活中所有領域,包括她的飲食習慣及避孕的選擇。事實上,他因為自己「鄙視安全套」而強迫安娜服食避孕藥。這些性別主義的特質只會強化女性的負面形象,並合理化暴力虐待性的關係,跟真正的色情藝術並沒有關係。

書中所描述的兩次性愛情節尤其突顯此書最糟之處。其中一幕是作者(女作者)將安娜失去貞操的情節描寫成格雷「毀掉她的貞操」。這非但沒有賦予年輕女性自主權,讓她們準備充足地迎接第一次的性經驗,它反而是對女性的侮辱。

第二幕則講述格雷強行除去安娜的衛生棉條而跟她性交。對此非雙方自願的行為,安娜唯一的反應卻只是「倒抽一口氣」。格雷總是假定安娜必是享受他對她做的事,這也是在書中反覆出現的。

不少其他的評論都認為,此書可能很垃圾,但至少能讓女人公開地談論性。實際上,很多閱讀此書的女性並不是為書中出現的性愛場面而瘋狂,而是欣賞故事的敘述手法,儘管那些畫面負面地描繪女性。

此書鼓吹的思想是:格雷或許有問題,但他可以被治療。他唯一需要的是愛。這絕對不是進步的概念。無論是在床上或在日常生活中,男人的行為態度、女人被對待的方式,都象徵著社會上嚴重的不平等,亦促使一些男人認為他們可以控制女人的想法。

生活中的種種,如女性工資比男性低,以及女性在生活絕大多方面的社會地位比男人次等,都鞏固了上述的觀念。女性並不會因為這些強化落後思想的二流小說而被賦予自主和權利。要賦予女性權利,唯一的方法是去挑戰鼓吹性別主義與不平等的固有制度。

此書儘管被如此大肆宣傳,從任何方面來看,其內容都沒有任何進步性。它宣揚主流社會的父權觀念,認為女人的性僅僅是男性慾望投射的延伸。要真正沖破對女性的壓迫,我們首先要認知女性為何及如何及壓迫、女性仍需要爭取甚麼權利。從性別壓迫中解放出來,將會讓男女更自由地探索性,而非被困於資本主義和《格雷》所宣揚的性別定型。

影評:馬丁路德金-夢想之路

今年是漫長的黑人解運運動的五十周年紀念,由Ava DuVernay執導的電影《馬丁路德金:夢想之路》上映。由賽爾碼市至蒙哥馬利的遊行,到在愛德蒙配特司橋上的“血色星期日”,以至1965年在林登.約翰遜總統下《投票權法》的通過,這部戲將眾多歷史事件戲劇化。

為什麽《馬丁路德金:夢想之路》在今天顯得重要

《馬丁路德金:夢想之路》與今天的全球鬥爭都十分切題,無論是中港的民主運動,還是愛爾蘭、希臘、西班牙的工人和青年的反緊縮鬥爭,還是美國人群起反對警察制度暴力,拒絕全球資本主義。

這部電影的重心,是由馬丁路德金博士和黑人神職人員帶領的黑人民權運動,在總統約翰遜的統治下爭取投票權。這套電影巧妙點出黑人工人和青年們組織起來反抗的力量,對抗吉姆.克勞法。這歧視法由1877年至1965年在美國南部實行種族隔離的法制,令黑人工人和青年被剝奪政治、經濟和社會上的公民權,被美國資本主義壓迫。

今日,我們在打著同樣的戰爭,守著工人,青年,和特別是有色人種的投票權,因代表著大企業的兩個政黨(民主黨和共和黨)已在數個州(如德州)通過壓制投票的法律。近年,美國最高法院修改選民法令的聯邦法規,例如第四及第五條文。在歷史上歧視選民和種族主義橫行的州(如阿拉巴馬州和密西西比州)中,這些條文可以保衛工人投票權。

荷裏活、歷史、公民權利

《馬丁路德金:夢想之路》由億萬媒體富翁奧普拉和畢比特的Plan B production 公司制作,是一套一級的作品。由大衛.奧伊羅(David Oyelowo)飾演馬丁路德金,湯.韋堅遜(Tom Wilkinson)飾演林登.約翰遜總統,提姆.羅斯(Tim Roth)飾演阿拉巴馬州州長喬治·華萊士,卡門.艾喬格(Carmen Ejogo)飾演科麗塔.史考特.金。

電影以細膩視覺繪畫了幾件歷史事件,例如吉米.傑克森被殺(譯按:一名非裔教會幹事,嘗試登記成為選民五次而不成功,在26歲時一場夜間和平抗議後,因為要保護雙親被警方槍殺),以及在愛德蒙配特司橋州上由政府支持的暴力。

電影將這場抗爭描繪成馬丁路德金和約翰遜總統的鬥爭,但很多歷史學家(包括研究總統的歷史學家)也質疑這種描敘,而認為在確保投票權的抗爭上,馬丁路德金和約翰遜總統比較像是“合夥人”,而非“敵人”。電影擡舉了馬丁路德金和約翰遜總統的地位,墮入典型的“偉人”歷史觀,但卻矮化女性(如科麗塔.史考特.金)在黑人解放運動中的角色。黛安納什、埃拉貝克(學生非暴力協調委員會的聯合創始人)和斯托克利.卡麥可(大學社運人士)甚至不被提及。連詹姆斯.比維爾(由說唱家兼演員Common飾演)、馬丁路德金的南方基督教領袖大會內的激進聲音)也只是輕輕帶過。實際上,在1950至60年代在美國爭取公民權利和黑人權利的鬥爭裏,混雜著不同的聲音和想法。制作人和導演的編排會誤導一整代年輕人。

看這部戲固然是好開始,但若要看清民權抗爭的全相,需要研究更多歷史,對因為國內外資本主義的為禍而激進化的新一代人。這部電影表明在資本主義,有需要建立群眾運動來確保物質上的勝利和民主改革。這些勝利的果實能成為跳板,進一步爭取更多,挑戰和取代剝削和壓迫性的制度。在新的制度下才能鞏固我們的成果,將人民置於利潤之上。今天正是迫切要為民主社會主義而鬥爭。

《馬丁路德金:夢想之路》中描寫民權運動的歷史事件,啟發了全球多代的工人和青年去改變生活,終結屬於0.01%的獨裁制度。要真正紀念這歷史事件的話,就繼續抗爭直至得到勝利吧!

托洛茨基遭暗殺75周年祭

1940年8月20日,斯大林雇用的殺手拉蒙-梅卡德爾(Ramon Mercader)用冰鎬暗殺了托洛茨基。

托洛茨基像獅子一樣與殺手進行了搏鬥,從而阻止了更多的打擊(殺手還配備了手槍和刀)。但因為冰鎬所造成的傷口實在太嚴重了,一天後托洛茨基辭世了。這是對托洛茨基的第13次暗殺,終於成功了。

他的秘書約瑟夫-漢森(Joseph Hansen)說托洛茨基臨終前的最後一句話是:”我堅信第四國際的勝利–前進。”8月22日開始追悼和遺體告別會,在5天內共有30萬墨西哥人前來瞻仰。由於美國當局拒絕給予托洛茨基遺體進入美國的簽證,所以最後葬禮在墨西哥舉行。

托洛茨基在墨西哥的身份是政治難民。1929年,他被斯大林從蘇聯驅逐出境 。經過在土耳其和法國逗留數年後,他於1935年夏天到達挪威,但即使是挪威的社會主義政府由於斯大林當局的壓力也希望盡快擺脫他。1936年12月托洛茨基和他的妻子納塔利婭-謝多夫(Natalia Sedova)由一艘貨船送往墨西哥,因為這是整個地球上唯一一個願意接受他的政府。

對托洛茨基的謀殺是一場單方面內戰的結果。斯大林的秘密警察格別烏(GPU)和內務人民委員會(NVKD)投入巨大的資源以企圖將托洛茨基和他身邊最親密的夥伴們從肉體上進行滅絕。托洛茨基的兒子列昂-謝多夫(Leon Sedov)作為第四國際領導層的成員就是在1938年2月住院期間被暗殺的。在1936至1938年的莫斯科大審判期間,列寧時代的大量布爾什維克領導成員被被指控與希特勒的納粹政權合作而遭到立即處決,而當時托洛茨基和利昂-謝多夫就是被作為主要被告而缺席審判的。在隨後的相關審判中,共有800萬人被送往監獄或勞改營地。

200萬人死亡,100萬人被處決。斯大林不得不進行大規模的清洗。托洛茨基比莫斯科大審判中的任何被告都更代表了俄國革命和布爾什維克主義的記憶。他是當時仍然唯一還幸存的俄國革命的領導人物–斯大林本人在1917年革命中只起到了次要的作用。而且也正是托洛茨基將馬克思和列寧的思想應用到了20世紀20年代和30年代的嶄新而覆雜的世界局勢中。

1940年8月,但第二次世界大戰爭已經持續了近一年之後,托洛茨基預測的由於勞工運動推翻資本主義和其可怕矛盾的努力的失敗和由於未能防止法西斯主義的興起而將導致戰爭的爆發已經得到證實。

托洛茨基在墨西哥對斯大林與希特勒簽訂軍事與外交協議進行了無情的批評。托洛茨基指出該交易將無法防止德國對蘇聯的進攻。1941年6月,希特勒對蘇聯發動了大規模軍事進攻。托洛茨基強調解決的辦法不是為與英國和美國結成聯盟而作出重大政治讓步,而這正是斯大林在遭遇德國的攻擊之後所作出的選擇。莫斯科的獨裁者於1943年解散了共產國際–從而表明國際工人階級已不再是蘇聯的主要盟友,而外國政府和外交則變得更為重要。

盡管戰爭構成了重大威脅,並帶來極大的困難;但是1938年第四國際仍然得以成立。斯大林深知道托洛茨基對他的獨裁專專制說進行的馬克思主義批判具有巨大的潛在支持。

當墨西哥共產黨的兩位最高領導人瓦倫丁-坎帕(Valentin Campa)和赫爾曼-拉沃爾德(Herman Laborde)反對秘密暗殺托洛茨基的計劃時,他們於1940年3月被開除出黨。第一次直接暗殺的企圖發生在2個月後的5月24-25日。一夥武裝分子強行闖入托洛茨基的住宅用機槍向臥室進行掃射。然而此後他們試圖縱火焚燒房子和安裝炸彈炸毀房子的企圖都遭到了失敗。墨西哥警方所逮捕的嫌疑人此前在西班牙內戰期間曾經參加國際縱隊。在當地的斯大林主義者用與蘇聯相同的方法來對付左翼反對派,而嫌疑人也與共產黨的高級領導人有所聯系。

1938年,拉蒙-梅卡德爾以一個假身份開始了與美國托洛茨基主義者西維雅-艾格萊夫(Sylvia Ageloff)的情人關系 ,這給他提供了拜訪托洛茨基在墨西哥南部柯亞昆(Coyaocan)市的住宅的機會。以要求托洛茨基看他寫的文章並提供意見為借口,梅卡德爾得以接近托洛茨基並進行了8月20日足以致命的攻擊。就在謀殺發生不久後,梅卡德爾的母親被斯大林授予列寧勳章。當兇手在1960年從監獄被釋放出來,隨後他居住在蘇聯和古巴,他被當時莫斯科的統治當局授予了蘇聯英雄的地位。對於斯大林主義而言,這種政治謀殺是一種英雄主義行為。

對於真正的馬克思主義者而言,托洛茨基的思想和方法是反對資本家和官僚的鬥爭和實現民主社會主義世界的目標所必不可少的工具。

托洛茨基主義–我們時代的馬克思主義

當工人階級在1917年10月奪取政權的時候,在全世界範圍內列寧和托洛茨基成為了俄國革命兩個最有名的的領導人。隨後更發生了戲劇性和解放決定–結束-戰爭時,將土地從地主的手中轉讓給耕種它貧困群眾,授予那些希望民族獨立的民族自決權(芬蘭獨立就是很好的例證)時,禁止種族主義和反猶太主義,為婦女和同性戀爭取權利。在工業方面,工人控制得以應用,任何圖謀破壞的資本家的公司都被國有化。

只有當世界上的帝國主義強國–德國、日本、英國和美國等–反動的沙皇將軍進行合作開始入侵時,布爾什維克和新的工人政府才建立了一支軍隊。而托洛茨基則從”外交部長”成為了紅軍的領導人。

在20世紀20年代,布爾什維克仍希望不發達、貧困和遭受戰爭蹂躪的俄羅斯能夠得到其他較發達國家的革命勝利的支持。但由於這一情況未有發生,從而促使俄國國家和布爾什維克黨自身內部發展出了官僚主義傾向。其代言人就是約瑟夫-斯大林(Joseph Stalin)。對於1922年病倒和1924年去世的列寧而言,其生命中最後一場未有完結的鬥爭就是反對已經出現的斯大林主義官僚體制。這也促使托洛茨基在20世紀20年代領導的左翼反對派反對斯大林。斯大林的政治弱點導致其謹慎地和嘗試性地試圖尋找新的”進步的”資產階級盟友。反過來,這也導致了工人階級在1923年德國革命、1925-1927年中國革命和1926年英國總罷工的決定性失敗。在這一時期,斯大林增強了他在蘇聯對於政府和黨的控制力。當 1927年托洛茨基在黨代會上被開除之後,這成為了最後一屆可以表達兩種觀點的黨代會。

1929年他被蘇聯流放;在此後10多年的時間裏,托洛茨基發展了馬克思主義對於一系列新現象的分析。他預先警告了來自德國納粹主義的危險,並認為兩個群眾性的工人政黨社會民主黨和斯大林主義的共產黨應該進行聯合鬥爭以阻止納粹,但雙方都拒絕了這一想法。

托洛茨基對1931年到1937年西班牙革命中諸多錯誤的批判和提出的替代性鬥爭路線至少具有一樣的重要性。他揭露了人民陣線是如何導致佛朗哥的法西斯主義力量在內戰中贏得勝利,在當時工人階級的領導層(共產黨人和社會主義者)自願地服從於資產階級共和派。對於工人階級而言,要贏得勝利必須要與貧苦農民和少數民族一起共同鬥爭,與資本主義進行徹底地隔絕從而實現真正的革命變革。

也許托洛茨基最偉大的理論成就就是他對於斯大林主義的反動專制民族國家官僚制度的分析,雖然這一制度建立於計劃經濟的基礎之上,但卻摧毀了一切形式的工人民主。托洛茨基預測這一矛盾的狀態或將通過一場新的工人革命得以解決,或將導致資本主義的覆辟,而那些所謂的”共產主義”前官僚們將會成為這場覆辟的主角。

社會主義:是過去式還是未來式?

《後資本主義》所討論的問題和傑裏米·裏夫金(Jeremy Rifkin)之前寫的《零邊際成本社會》(The Zero Marginal Cost Society,書評http://www.socialistalternative. ... iety-jeremy-rifkin/)有很多重合之處。裏夫金寫道:“資本主義時代即將終結……它渡過了鼎盛時期,開始緩慢地死亡”。梅森則寫道:“資本主義的前途黯淡無光”,新自由主義時代最終是厄運。書本出眾地描寫了衰落的資本主義,值得一讀。

梅森和裏夫金兩人都認為科技的巨大進步將埋葬資本主義,尤其資訊科技是無法限制在民族國家和生產資料私有制的狹窄空間內的。資訊科技極大地推動了生產力的發展,令生產多每件產品的額外成本近乎為零,進而令商品價格降到零或近乎為零。如果真的發生這種情況,那麽“利潤——資本主義的生命之源——就會枯竭”(裏夫金)。

裏夫金埋頭研究了卡爾·馬克思(Karl Marx)的思想,但他自己並非馬克思主義者,而如他所承認是來自小資產階級的出身背景。裏夫金的觀點代表了一部分資產階級知識分子的經驗主義結論。資產階級知識分子會受到馬克思主義的影響,特別是它為群眾廣泛擁護的時候。而且如我們已經指出的,裏夫金的思想表明,我們有可能把一些作為個體的資產階級知識分子——尤其是年輕的知識分子——爭取到工人運動這一邊。

與裏夫金不同,保羅.梅森則聲稱自己是一個馬克思主義者,盡管從這本書中可以明顯看出他在思想上偏離了真正的馬克思主義。他十分悲觀,特別是提到他認為已經過時的工人運動和社會主義。相反,他鐘愛著“後資本主義”這一塊政治上從未有人涉足的真空地帶。裏夫金和梅森在批判資本主義的現在與未來時,都提出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烏托邦式的方案:以“平民”組織代替資本主義。梅森在書中寫道:“我們看到了自發興起的合作化生產……平行貨幣、時間銀行、合作社和自我管理空間……新的所有制形式、新的借貸形式……我相信這就是出路——但前提是這些微型方案得到扶植、宣傳和保護”。

那麽如何才能到達這個樂土?不是通過工人階級及其組織——梅森認為它們已經過時了——而是通過“一般智力……亦即借由社會知識聯系起來的每個地球人的思想,它的每一次進步都將惠及所有人類”。由此可以看出,先後作為《新聞之夜》和《第4頻道》記者的梅森深受全球占領運動的影響。

占領運動無疑是美國乃至全球(例如西班牙和希臘)新生代政治覺醒的重要階段。我們歡迎這一進步。但是梅森學到的不是這場運動的優點和潛力,而是它的弱點:在對抗資本主義時所謂的“自發性”,因而還有它的幼稚性。事實已經證明,有意識的“去組織化”的泛青年運動不可能推翻暴虐的“現代”資本主義,也不可能令國家機器轉為中立。占領運動的一部分人士——例如從卡薩瑪.斯旺特(Kshama Sawant)當選西雅圖市議員這一事件中——很快學習到一點:政治運動對於實現運動目標是必要的。

在西班牙的憤怒者運動(indignados)中,群眾意識發生了類似的轉變。這場運動曾在上一次大選中實際上抵制了“政治”,最終卻導致右翼人民黨(PP)獲勝。因此群眾開始意識到激進政治行動的重要性,並促成社會民主力量黨(Podemos,西班牙語意為“我們可以”)的崛起。至於這場新運動能否有效駕馭西班牙工人階級的激進的不滿情緒則是另一個問題。社會民主力量黨的領導人試圖通過對所謂“種姓”(caste)的模糊批評——而不是明確批判統治階級及其政黨與組織——來建立一個“反政黨的政黨”,現階段此種政策不可能爭取到大部分西班牙工人。最近社會民主力量黨在民意支持率的確出現下滑。
作者: 傑瑞米柯賓    时间: 2022-5-1 01:03:52


對馬克思主義的誤解

梅森批評馬克思主義,特別是恩格斯——科學社會主義的合作創立者——對英國工人階級的分析。他批評列寧與布爾什維克黨,以及他們領導的俄國革命。他也高度批評對一戰前經濟狀況的馬克思主義分析,認為一戰爆發只是因為“錯誤的末日預感”。另外,他還推崇魯道夫.希法亭(Rudolf Hilferding),後者在一戰前是奧地利的“馬克思主義經濟學家”,後來成了支持資本主義的改良主義辯護士。

梅森認為“馬克思主義低估了資本主義的適應能力”的觀點是錯誤的。眾所周知,馬克思曾說過,任何一種社會制度在耗盡其所有潛力之前都不會從歷史舞台上消失。不過我們不能以膚淺的經濟“決定論”來理解這句話,不幸的是,梅森就是這樣做的。經濟發展具有最終決定性,但是國家與政治在這個過程中可以發揮關鍵作用。

因此,馬克思主義關註的不僅有經濟狀況,還有“政治經濟學”:經濟變動與政治變動之間辯證關系——原因可以成為結果,結果也可以成為原因。例如,社會民主黨人和斯大林主義者對二戰後革命浪潮的背叛為資本主義的穩定和1950-75年間世界資本主義的長期繁榮提供了政治前提。

基於同一原因,我們反對從俄國經濟學家尼古拉.康德拉迪耶夫(Nikolai Kondratiev)那裏借用的長波理論,或者叫做超級周期理論,列昂.托洛茨基(Leon Trotsky)早在1923 年就對此做過評論。托洛茨基批判了康德拉迪耶夫以及承其衣缽的梅森等人所設想的50年周期。他們只是抽像地分析了線性經濟進程,而沒有充分考慮國內外巨大政治變革的影響。

梅森也沒忘攻擊“托洛茨基主義”。他在參加“工人力量”(Workers Power,一個從社會主義工人黨中分裂出來的小型政治團體)時曾追隨過托派。他所攻擊的是第四國際統一書記處在1946年提出的一個錯誤的經濟分析。那時戰鬥派(Militant,英國社會主義黨)的先驅者考慮到了政治變革的因素,其中最主要就是社民黨人和斯大林派對戰後革命浪潮的背叛。根據這些因素,戰鬥派相應地調整了自己的經濟和政治觀點,因而成功地預見到1945年工黨政府能夠實施一些重大改革。

第一次世界大戰

對於第一次世界大戰的起因,梅森犯了類似的錯誤。列寧、托洛茨基和羅莎.盧森堡(Rosa Luxemburg)等人在戰前為回應改良主義理論家愛德華.伯恩施坦(Edward Bernstein)——運動就是一切,最終目的是微不足道的——而做的分析已經為戰爭本身所證實。他們承認在戰爭爆發前資本主義是相對進步的,能夠推動生產力——科學、技術以及勞動組織——的進一步發展。這並不是說如果革命在19世紀取得成功,例如1871年的巴黎公社,工業和社會就不會以快得多的速度發展。

然而革命失敗了,資本主義得以繼續前行,同時也令無產階級——它未來的掘墓人——不斷壯大。但是後來資本主義發展到了極限,從對生產的相對阻礙變成了絕對束縛,民族國家和私有制扼住了生產力的喉嚨。戰爭是無可避免的。

盡管如此,在一戰前的繁榮期——大概從1896年到1914年——階級關系和社會關系都有所緩和,工人組織的領導人適應了這種局面。工人階級因此對即將到來的世界大戰沒有任何準備。社會民主黨領袖在戰爭中支持本國統治階級的背叛行徑完全令工人階級和工人運動迷失方向。

三年的殘酷戰爭為革命——特別是1917年俄國革命——鋪平了道路。可是梅森卻寫道:“法西斯對德國工人運動的毀滅是組織化工人200年來的歷史中的決定性事件”。具有決定性的不是革命而是反革命!和梅森的想法恰恰相反,在這200年裏——甚至在此前的一切人類歷史中——具有決定性意義的事件是俄國革命,而不是德國、意大利和西班牙的法西斯反革命。它們只是減慢了社會和工人運動的前進步伐。

為拯救資本主義而奮鬥?

這些並非只具有歷史價值的抽象問題。梅森的分析是片面的:“我們必須說一些讓左翼感到痛苦的話:馬克思主義誤解了工人階級。無產階級以往在人類社會中最像一個進步的、集體的歷史角色。但是200年的經驗表明工人階級的頭腦充斥著“即便在資本主義社會中也要活下去”的想法,而不想著推翻這個制度……左翼著作中到處散布著為200年失敗史開脫的借口:國家太強大、領導太軟弱、工人貴族的影響力太大……工人階級遠不是社會主義的無意識的承擔者,他們明白自己想要什麽,並用行動表達出來。他們想要一個能讓自己更容易地活下去的資本主義……這並不是思想落後的結果,而是一種公開的戰略。馬克思主義的傳統理論從來沒有認真分析過這種戰略的基礎:存留在工人階級生活中的技術、個人自主和社會地位。”

所以,不時發生戰爭、經濟和社會浩劫、革命和起義的20世紀並非致力於建立社會主義新世界的巨大努力,而是無產階級建立“可生存的資本主義”的嘗試。梅森竭力否定俄國革命、1918-23年德國革命、1920年意大利的靜坐罷工和1930年代美國與革命潛力以及1931-1937年西班牙革命——不朽的西班牙工人當時本可以發動十場革命。

更不用說1968年發生在法國的有史以來最大規模的大罷工和群眾占領工廠的運動,還有1970年代意大利、西班牙、葡萄牙和希臘等國的革命劇變。讓我們回憶一下,1975年斯皮諾拉(Spinola)政變失敗後,《泰晤士報》宣稱“葡萄牙資本主義已死”,因為在起義工人的壓力下,銀行被收歸國有,70%的工業由國家接管。這些看來都是因為誤解!群眾拋灑熱血、做出巨大的犧牲與努力不是為了革命,只是為了建立另一種資本主義。

梅森的另一個錯誤是他斷言我們現在面對的“不只是改頭換面的工人階級;而是網絡化的人類”。就這樣,工人階級一下子消失了。這種觀點沒有任何新意。他只是覆述前人的思想而已,特別是那些在蘇東劇變後從斯大林主義倒向歐洲共產主義的人,他們為尼爾.基諾克(Neil Kinnock)領導英國工黨向右轉提供了理論依據。埃裏克.霍布斯鮑姆(Eric Hobsbawm)是其中的佼佼者,他在梅森的書中得到讚揚。他認為去工業化宣告了工人階級的死亡。

盡管發達工業國家的傳統產業工人在數量上有所下降,但在世界範圍內其數量可能仍在增加,而且中國、印度、巴西等國的大規模工業化令其人口比重也上升了。我們明白現在傳統產業已經進一步削弱,但仍有相當一部分工人受雇於運輸業、工業等行業。從最近倫敦地鐵工人的一系列罷工中可以看出,他們能夠而且也將發揮關鍵作用。

即便情況並非如此,我們也可以看到原來的“特權”階層正在無產化。教師、公務員、郵政工人和大學講師的工資經常少得可憐。他們視自己為無產階級、加入工會並采取其他行動。我們看到最近美國爭取15美元最低工資的大型運動,以及英國低收入工人要求每小時10英鎊的運動。我們還看到呼叫中心員工和亞馬遜員工反抗日益嚴苛的工作條件。他們受到並將繼續受到工人階級普遍情緒的影響,不僅在行業層面上,而且在政治和社會層面上。

社會主義意識

廣泛的社會主義意識尚未出現,即便在希臘也是如此,盡管經濟深陷危機,引發了空前的階級憤怒和階級行動。英勇的工人階級發動30多場大罷工,確實痛擊了希臘資本主義的根基,西班牙和葡萄牙群眾掀起巨大的社會浪潮,英國則出現了科爾賓(Corbyn)現象。這些都是工人階級和青年的政治反抗,它在同等程度上震撼著貝利雅派和資產階級。

當馬克思主義者在政治上分析和解釋這些鬥爭為何還沒令工人階級取得成功的時候,梅森認為這些解釋只不過是“借口”而已。他對於群眾意識的看法完全是片面的、決定論的。群眾意識的形成離不開具體事件、工人階級——尤其是它的領導階層——的集體經驗,以及黨和領袖的關鍵的領導作用。社會民主黨在其19世紀鼎盛時期——例如德國——直接受到馬克思和恩格斯的影響,在20世紀頭十年它對成千上萬的工人進行有系統的社會主義教育。這幫助數百萬人樹立起社會主義信念,並將之與日常經驗相結合。演講、新聞報章和宣傳冊等各種宣傳手段令資本主義的問題家傳戶曉。

羅馬神話說密涅瓦(Minerva)從朱庇特(Jupiter)腦袋裏出來時就身披甲胄、手執金矛。顯然梅森認為工人階級意識無需客觀條件的變化就可以像密涅瓦一樣憑空出現。他在《衛報》寫道書本的概要:“過去25年間,左翼的方案失敗了。市場摧毀了計劃;個人主義取代了集體主義和團結精神;世界勞動力極大擴展,他們看似是‘無產階級’,但他們根本不像以前那樣思考和行動”。這些話說明他還沒有明白,在資本主義繁榮時期的背景下斯大林主義的垮台對於工人階級的政治觀念造成了巨大影響,直到現在這種影響還存在。

即便龐大的官僚集團帶來沈重負擔,計劃經濟仍是世界工人階級的參照點。它的瓦解讓統治階級有機會大規模鼓吹資本主義相對“聲名狼藉的社會主義”的優越性。對於工人運動和工人階級來說,這是一次重大的政治敗退——群眾意識倒退了——即便其嚴重程度比不上1930年代法西斯上台後對工人運動的打擊。

2007/08年危機後,資產階級利用各種渠道反覆向人們灌輸這樣一種觀點:“市場”是無可替代的。工會領導和社會民主黨人則附和這種論調,越來越向右翼傾斜。這就是為什麽工人大眾及其先進階層不斷投身於反抗資本沖擊的鬥爭之中,卻仍未接受民主社會主義——真正能替代現有資本主義制度的方案。

不過,卡薩瑪.斯旺特(Kshama Sawant)當選西雅圖市議員以及伯尼·桑德斯(Bernie Saunders)競選美國美國總統這兩件事已經表明,在犁過的地上,社會主義意識的新種子就要開花結果,連美國——世界資本主義的大本營——也無法避開這一趨勢。被危機撕裂的歐洲以及世界其他地區也不會落後太多。

空想社會主義

梅森用來替代馬克思主義的方案沒有絲毫新意,它並非對“過時的社會主義思想”的發展。據他自己所說,其本質上是借由合作社回歸到協作理念。但事實上,這不過是在馬克思主義和有政治覺悟的工人運動出現之前,羅伯特.歐文(Robert Owen)等人的舊思想而已。歐文是一個擁有“崇高”人格的天才。他用自己的模型移民區讓我們初步了解了社會主義可能帶來什麽。不過,這只是烏托邦,他的方案最終未能成功。在資本主義的海洋中創造一個社會主義小島,這是一次勇敢的嘗試,其目的是“在社會的背後改造社會”。

梅森聲稱,空想社會主義者之所以失敗,是因為當時物質匱乏,但現在資訊科技的應用和分享行為等諸多因素已經使物質資料大大豐富了,所以他們的計劃能夠成功。他在許多方面都犯了錯誤。如馬克思和恩格斯所指出的,空想社會主義者之所提出此種方案,是因為當時工人階級還不夠成熟,沒有成為具有階級意識的獨立力量。不過他們在憲章運動——獨立的工人階級運動在歷史舞台上的首次亮相——中實現了這一點。

在大概十年的時間裏,憲章運動經歷了階級鬥爭的所有階段,從和平請願到革命總罷工。當時24歲的恩格斯在他那本傑出著作《英國工人階級狀況》(The Conditions of the Working Class in 1844)中引用了這段經歷,而梅森則對這段經歷加以攻擊。他同樣攻擊了馬克思和恩格斯對於1848-51年革命後資本主義為什麽會出現繁榮期並造成英國工人運動出現一段“溫和期”所做的解釋。

梅森寫道:“恩格斯說工人變得溫和是因為他們分享了英國帝國主義力量所帶來的好處。不只是熟練工人——他把他們描述成‘工人貴族’——而且還有廣大群眾,恩格斯認為大英帝國擴張導致的價格下降使他們得益。但是,他認為英國的競爭優勢是暫時的,熟練工人的特權也是暫時的”。

恩格斯說對了。19世紀晚期,資本主義開始失去它的競爭優勢,進而影響了工人階級,導致低收入的火柴工、碼頭工人等奮起反抗。當然,熟練工人仍然存在,但是他們也受到英國資本主義衰落的影響。梅森認為馬克思和恩格斯對於無產階級作為變革的主要動力的分析是錯誤的、片面的,但是他的觀點禁不起認真檢驗。他用折中主義的研究方法拼湊出一堆經濟和政治的大雜燴,以配合他那烏托邦式的觀點。

在其結論中,梅森做出如下供認:“我們應該承認自己是烏托邦主義者”。他已經用自己的簡要模型證明了這一點,這個模型絲毫不能說明今後一段時期內英國和全球的動態。我們從下面的文字中可以看出他思想的根源:“烏托邦主義者是後資本主義早期最有效力的倡導者,同時也是人類解放的一切先驅者”。這裏絲毫沒有提到社會主義和即將戰鬥的工人階級。

很明顯,反資本主義運動的失敗對梅森造成了負面影響——特別是希臘總理齊普拉斯(Alexis Tsipras)的投降,梅森對此做過細致的電視報道。希臘、歐洲和全世界的工人階級將從這一段慘痛經歷中學到很多。我們不僅需要工人階級的強大組織,還需要能和群眾一起抗爭到底、鏟除資本主義、開啟社會主義新紀元的領導者。不幸的是,保羅·梅森的書對培養這樣的領導者有害無益。
作者: 傑瑞米柯賓    时间: 2022-5-1 01:05:12

資本主義與中國

本文於2015年首次發表於希臘《馬克思主義思想》雜志。現在是首次以中文發表

2015年3月,中國的花瓶“議會”——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人大)在北京舉行了為期十天的年度會議。全國人大及其“孿生”機構——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政協)並沒有進行真正的辯論和審議,只是為中共獨裁政權的內部圈子中已經做出的決定上蓋上橡皮圖章。

與往年一樣,很多人都關註中國的財閥金融精英參加這些會議的情況。今年,中國的超級富豪以“立法者”和“協商者”的身份參加會議,打破了以往的所有紀錄。這其中包括中國10位最富有的億萬富翁中的5位。正如《日本時報》指出的那樣,他們出席年度會議凸顯了“中國超級富豪的影響力”。

這5人分別是互聯網巨頭騰訊的馬化騰(144億美元,根據《福布斯》的最新排名,馬化騰是中國第3大富豪)、飲料巨頭宗慶後(110億美元,排名第6)、手機制造商小米的雷軍(91億美元,排名第8)。上述均為全國人大代表。而全國政協委員中,還有擁有互聯網公司百度的李彥宏(147億美元,排名第二)和太陽能巨頭李河君(130億美元,排名第五)。

如果類似的現象發生在美國,那就意味著億萬富翁比爾·蓋茨、拉裏·埃裏森、沃爾瑪的沃爾頓家族和沃倫·巴菲特都坐在國會裏。但在老牌的資本主義“民主國家”的資產階級一般更喜歡躲在精心收買和遊說的民選“人民代表”後面低調地統治。但中國的人大代表不用擔心落選,這讓他們的美國同行“看起來像個窮光蛋”,彭博社在2012年的一篇報道中指出。當時,最有錢的70名人大政協代表的財富總和,是美國政府三個部門(國會、最高法院和奧巴馬政府)所有660名高官財富的10倍以上。

《日本時報》指出:“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初期,資本家和地主受到迫害,直到江澤民領導的90年代企業家才正式被允許加入共產黨”。這概括了過去30年中國發生的轉型規模,發展出一個與國家和中共獨裁政權緊密結合的特富資本家階層。

超級富豪的黨

如今,中共本身就是由超級富豪所領導的。根據《彭博新聞社》2012年的一項調查,習近平的家族擁有價值3.76億美元的投資。這比整個英國政府的財富多出三倍(雖然英國政府29名高官中有18個身價過百萬美元)。

“人們常常輕描淡寫地解釋說,共產黨只註重權力,好像這是以一種形式表現出來的某種統一的產品。事實上,更好的描述可能是,該黨現在關註的是利益。”悉尼大學中國政治學教授凱瑞·布朗說。

今天,中國是世界上最不平等的社會之一。根據北京大學2014年的一項研究,中國最上層的1%的家庭擁有總資產的三分之一,而最底層的四分之一的家庭只擁有1%的財富。 《福布斯》報導說,中國213位億萬美元的富翁(僅少於美國的億萬富翁的數量)的財富在過去三年中平均每年增長20%[2] 。

同時,住房、醫療、教育費用作為“三座大山”壓在人民身上。沒有免費的學校教育。而醫療費用高昂,是每年醫院發生17000多起傷醫事件的原因之一(襲擊醫生和醫務人員,有些是致命的)。

日益擴大的貧富差距已經成為不滿情緒的主要來源,這也是政權最擔心的。然而,它的對策是增加鎮壓資源,加強政治控制,同時進一步放開經濟,讓市場發揮“決定性作用”(習近平經濟改革的核心)。三十多年的經濟高速增長(1978年以來GDP增長了30倍)和廣泛的、日益覆雜的鎮壓(包括200多萬名網警!)是阻止大規模反政府抗議活動爆發的主要因素。然而,兩位數的增長率屬於過去,如今的實際增長率大大低於官方GDP數據。日本式的債務危機有可能會出現。

中國每年有超過10萬起“群體性事件”——暴動、罷工和農村抗議,但這些事件都是局部性的,很少出現跨地域的串聯。大多數抗議活動集中在經濟要求或具體的官員濫用職權的案例上,並不直接挑戰中共的統治。這有很多原因,包括害怕鎮壓和覺得政府太強大而無法對抗。

中共禁止任何類型的獨立政治活動,對那些試圖組織串聯的活動人士更會進行嚴厲打擊。這就是2015年五名年輕女權主義者的在三八婦女節前夕被捕的原因。該案件引發了全世界的抗議。可以說中國完全打破了自由派評論家的理論,中國資本主義的發展沒有帶來民主改革,相反,政權的壓制控制更加嚴密,尤其在習近平的統治下壓迫到達了新的高度。

鄧小平與資本主義

在毛澤東時代(1949-76年),官僚階層對社會和經濟行使權力,中共政權是其獨裁工具。雖然權力很大,但正如托洛茨基在分析蘇聯的斯大林主義時所解釋的那樣,這個由官員和國企經理組成的特權集團是一種過渡性的、不穩定的社會形態。革命廢除了資本主義,但取而代之的是官僚計畫經濟。這是由於特殊的歷史情況:世界社會主義革命的延遲和世界上第一個工人國家俄羅斯的孤立。

斯大林主義官僚集團缺乏穩定的經濟基礎和成為統治階級的持久性,因為他們沒有像資本主義社會或前資本主義社會中的統治階級那樣基於財產所有權的權力。

毛澤東官僚體系以斯大林的俄國為模式,但在更加落後孤立的條件下,缺乏穩固的社會經濟基礎。這解釋了毛澤東時代的無休止的動蕩。其中最鮮明體現這點的就是 1966-76 的文化大革命,這場政治運動中甚至包含了內戰的因素。在以私有制為基礎的資本主義經濟中,資本家的地位是必要的,但在計畫經濟中,毛澤東/斯大林官僚完全是多余的、寄生的——按托洛茨基的話,他們是“癌細胞的生長”。

毛澤東政權特別是在最初幾年擁有群眾的支持,因為他們帶來了巨大的社會進步:土地改革、趕走列強、堪稱典範的醫療改革、教育改革和廉價住房——這些社會改革之所以能夠實現,完全是因為廢除了資本主義而代之以國有制和計劃經濟。

但在真正的社會主義社會裏,工人階級應該有權選舉每個企業的管理層,並且管理職責應該是輪換制。工人階級通過選舉代表、積極參與、民主討論和實施監督,對整個經濟行使真正的決策權。一群拿著高薪的常設董事和官僚是沒有必要的,是經濟發展的累贅。

70年代末鄧小平的上台,反映出官僚精英已經陷入僵局,但中國群眾的革命能量也瀕臨耗盡了。國有經濟在缺乏工人民主計畫的情況下表現不振,而統治階層在毛澤東末年的動蕩中深受震撼,渴望安全和穩定:保證自己的地位和特權。鄧小平的綱領反映了官僚逐漸不再相信可以通過毛澤東/斯大林主義的自上而下的官僚計劃經濟來實現願望,所以他們開始在各種資本主義實驗和“改革”的基礎上尋找替代方案。

轉向資本主義並不是來自一個精心設計的總綱領。鄧小平和他在中共領導層的盟友用一種他著名的“摸著石頭過河”的方法,實驗性地朝著資本主義覆辟的方向前進。最初的市場改革規模不大,但在80年代加快了步伐,開始不斷加劇的階級分化,並開始有了強大的慣性。在中共高層中,一個有意識的親資本主義階層集結了起來,他們對同樣是一黨專政的韓國、台灣和新加坡的“國家資本主義”經濟充滿了羨慕。鄧小平宣稱他的市場改革是“第二次革命”,反映了中共官僚體系中這一新生資產階級派別日益增長的信心。

中國的歷史性轉轍的世界背景是國際上工人階級運動的一系列挫折,其根源在於缺乏有戰鬥力的社會主義群眾黨派,導致資本主義在全世界得以暫時鞏固。特別是到了90年代初蘇聯和東歐斯大林政權垮台的時候,這種情況更加明顯。這極大地加速了資本主義全球化,自由派“自由貿易”的口號掩蓋了世界各地對工人薪資、待遇、工會和公有制的攻擊。因此,中國的轉型是世界歷史的一部分,而並不只是中國的歷史發展。

政治革命:天安門事件

20世紀90年代初蘇聯的解體,更加堅定了鄧小平和中共領導人沒有回頭路的信念。中國在利用龐大的廉價勞動力和血汗工廠吸引外資和技術的基礎上申請加入WTO,成為了全球資本主義“逐底競爭”的中心點[3]。

中國的反革命過程延續了幾十年,期間經濟、國家和中共政權的構成都發生了重要變化。一個決定性的轉折點是1989年北京天安門廣場的群眾民主運動。中國政權粉碎了這場新生的政治革命。這並不是要重新鞏固毛澤東/斯大林主義(盡管中共聲稱是要“保衛社會主義,反對反革命”),相反,這為資本主義經濟關系前所未有的發展掃清了道路。這是因為唯一能阻止資本主義覆辟的力量是得到其他被壓迫層支持的中國工人階級,但新生的工人運動卻是天安門後被重點殘酷鎮壓的對象。

正如托洛茨基在其對蘇聯斯大林主義的分析中所說,“至於政治性的預斷即具有一種兩者擇其一的性質:或者是官僚制度愈來愈成為世界資產階級在工人國家中的一個機關,它將推翻財產的新形式,且把國家推回到資本主義;或者工人階級將摧毀官僚制度,開啟到社會主義之路。” [《過渡綱領》,1938年]

在中國,資本主義覆辟的過程與其他斯大林主義國家相比,顯然釆取了不同的形式。中國政權粉碎了剛剛開始的政治革命,而且是以極端暴力的方式進行的(多達1000名手無寸鐵的工人和青年被殺害),但卻因此為自己贏得了更大的“穩定”,以進行根本上的覆辟改造。

一些觀察家試圖精確地指出資產階級反革命發生的歷史時間點。但實際情況要覆雜得多。如同20世紀二三十年代斯大林主義的興起是一場扼殺革命初期工人民主的政治反革命一樣,我們面對的歷史進程,是強大的社會矛盾和鬥爭的產物,而不能把革命或反革命看成是單一的事件。

然而,毫無疑問,1989年群眾運動的粉碎代表了一個決定性的轉折點。很多右翼和左翼政治群體對此都有誤解。即便如此,1989年的事件並沒有誕生一個完整的資本主義國家。這個資本主義國家還需要進一步的鞏固和調整,這個過程甚至今天還在變化。

三個代表

2002年江澤民提出的憲法修正案,即所謂的“三個代表重要思想”,以“先進生產力”這個名號為資本家打開了黨和國家機關的大門。到2011年,中共黨員中有四分之一是“企業管理者或專業人員”,是分類為“工人”的三倍多。 《黨:中共統治者的秘密世界》一書作者理查德·麥格雷戈(Richard McGregor)將其描述為“黨與私營部門關系的象征性轉折點”。

中國的資產階級是作為中共國家的外延發展起來的,這與東亞其他國家“裙帶資本家”階級的發展方式有某些相似之處。私人部門最強大的資本家非常依賴國家的讚助。在大多數情況下,他們與共產黨有著密切的聯系或本身擁有中共黨員身份。因此,中國的資產階級並不想挑戰政權或要求激進的政治變革。

身價40億美元的重工業企業三一集團董事長梁穩根說:“我的財產甚至生命都是屬於黨的。”。他的公司在中共的信貸推動的基建狂潮中分到了肥肉,成為全球最大的建築設備制造商之一。

中國新一代資本家與中共國家的日益融合,是否為中國政治制度的民主化帶來了希望? 1989年大屠殺後入獄7年的中共前改革派官員鮑彤給出了一個具有啟發性的答案:

“相反,這意味著控制一切的中共,是時候承認這個不言而喻的事實,正式宣布自己是中國的富人黨、貴族黨和權貴黨。就是這麽簡單,也不應該感到意外。有人預測,隨著紅色資本家的入黨,中共將開始由專制向民主轉變。我相信這種預測會讓人失望,就像與虎謀皮。審視一下這些黨內紅色資本家的所作所為之後,就會明白了。他們是在發揚民主,還是在強化自己的特權?『三個代表』不會開啟一個新的民主時代。那些被絕對權力吸引的紅色資本家也不會成為政治改革的動力。”[《華爾街日報》2002年8月27日]

歷史證實了鮑彤的預測,我們看到中國私人部門的大資本家都明顯缺乏對民主化的熱情。互聯網巨頭阿裏巴巴董事長馬雲說,鄧小平1989年鎮壓群眾民主抗議是“正確的決定”[4] 。

科技企業聯想的創始人柳傳志評論說,以一人一票為基礎的選舉將使中國陷入“無望的情景”,因為,“大家都會支持高福利和均分財產”[5]。

中國的“國家資本主義”

“為了避免俄羅斯式的個人寡頭在中國各地崛起,黨決定應該由自己控制所有重要而富有的國有企業的寡頭,”中國美國商會前主席詹姆斯·麥格雷戈(James McGregor)認為。

盡管有官僚主義的扭曲,但毛澤東計劃經濟對執政官僚施加了重重約束。這是因為無論官僚們偷了多少國家財產,都沒辦法把它轉化為私人財產:公司、股票和金融資產的所有權。如今,這些障礙已經消除,中共領導人親自主導了關鍵的產業,使其親戚富裕起來,積累了巨大的商業利益。黨以其自上而下的獨裁指揮結構,成為精英階層保護其財富和權力的重要機制,並向社會大眾隱瞞了這些財富的全貌。同樣,中共作為一個秘密的、等級森嚴的組織,也方便派系和商業利益集團之間暗中交易。

《金融時報》的賈米勒·安德利尼(Jamil Anderlini)說:“今天,中共可能可以說是世界上最大的商會,一張黨證是商人們建立人脈關系、達成高額合同的最佳途徑。”

中國領導人沒有盲目追隨俄羅斯和其他許多前斯大林主義國家上世紀90年代初釆取的親西方的“休克”式資本主義覆辟途徑。相反,那些國家後來也在這方面有所收斂,向中國模式靠攏。中國這麽做是為了避免經濟權力過度向各省市傾斜,因為中國各地區的經濟區別很大,某些省份即使獨立計算也是巨大的經濟體。擁有1.05億人口的廣東省如果是一個獨立的國家,將是世界第16大經濟體。其GDP比印尼、土耳其或荷蘭還大[6]。

中國歷史上,強大中央政權的概念是根深蒂固的。這就是為什麽中國資本主義覆辟的歷史不同於前蘇聯,而是在毛澤東/斯大林政黨一黨獨裁的框架下進行。中國國家由於資本主義的爆炸性增長,已經蛻變為建立在資本主義經濟基礎上的統治精英的工具。

這代表了一種特殊的國家資本主義形式。由於物質和歷史的原因,這種國家資本主義與老牌工業國的資本主義有很大的區別,不過與東亞其他經濟體有一些相似之處。中共把維持一黨專政視為最重要的,一方面為了發展經濟,一方面為了在一個龐大、覆雜、不穩定的社會中保持控制,尤其是為了壓制工人和農民階級。

沒有任何跡象表明中國領導人想放松控制,也沒有任何跡象表明他們想試驗“西方”資產階級民主。這種對“西方影響”和“政治改革”的拒絕,在習近平上台後表現得更為明顯。與此同時,現執政集團重申了對全球資本主義的承諾。 《金融時報》從最近對李克強總理的釆訪中報道說:“他向世界傳遞的主要信息是中國將繼續致力於當前的全球金融秩序。”。這種強硬的打壓和新自由主義經濟政策的結合,在未來一段時間內必定會引起抵抗。但這種抵抗必定會來自廣大勞動人民和窮人,而不是幾乎不存在的“民主資產階級”。

二零一六年

評論:重溫《動物農莊》

《動物農莊》 在1945年首次出版。70年後,安迪·福特評論喬治·奧威爾這個具影響力的故事。《動物農莊》幾乎從一開始就是一本成功小說,曾被《時代雜志》評為廿世紀其中一百本最偉大的小說。書本常常出現在學校課程中。相反,直到1989年為止,該書一直被所有的斯大林主義國家禁制。到今天津巴布韋丶緬甸,甚至一些保守的海灣國家仍在禁制這本書。

第一件震撼讀者的事,就是作者的文采。故事以清晰直白的語言展現,並帶著看似簡單的童話。事實上書本原來的標題是「動物農莊:一個童話故事」。在第一章動物們第一次開會的時候,奧威爾在介紹動物出場的章節中展現他小說家的造詣。他提供份量恰到好處的資訊來勾勒故事的角色,為後面的情節埋下伏綫。此外,奧威爾的文筆滲盡了幽默感,當「貓」角色在會議上就「老鼠是不是同志?」這問題,同時投支持和反對票時,保證了這本書令人享受,也令人難忘。

奧威爾曾深深體會到共產黨和斯大林主義的卑鄙行為,還有他們在西班牙內戰中所重覆的巨大謊言。在這期間,他加入了馬克思主義統一工人黨(POUM)──一個受托洛茨基影響的組織。他決心揭發斯大林主義俄國的真相。為此,他立心寫作一寓言,故事中幾乎每一個情節,都與斯大林奪權和蘇聯倒行逆施的暴行相平行。

故事角色「老少校」代表著馬克思和列寧的整合,開始時他解釋自己的理念:這個社會其中的動物不再被人類壓榨和偷走它們的勞動成果。動物們熱切地接受這個想法,而且比它們預期中更快地將角色「莊園主人瓊斯」(代表沙皇)的無能統治推翻。該農場被改名為「動物農莊」,動物們還創建了一個新的旗幟「蹄與角」,豬擔任了動物的領導層,尤其是角色「拿破侖」(代表斯大林)和「雪球」(代表托洛茨基) ── 但兩人從未認同對方。

未來問題的預告出現了,「拿破侖」負責農場的牛奶,只為令它「消失」,使我想起了最近出土的證據表明,即使早在革命剛完結之後,斯大林下令讓官員和官僚獲得額外的面包配給──通過這種方式鞏固對自己的忠誠。但是,額外的面包除了在大饑荒狀況之外,可以促進的忠誠其實少得可憐。這是托洛茨基分析蘇聯變質的出發點。在馬克思一篇鮮人為知的文章中,討論到在一個落後國家革命的理論可能性,馬克思寫著:「當貧乏普遍化時,所有的陳腐的東西(即壓迫)將重現」,托洛茨基意識到匱乏和饑餓是斯大林勝利的起點。
作者: 傑瑞米柯賓    时间: 2022-5-1 01:06:37

本帖最后由 傑瑞米柯賓 于 2022-5-1 01:10 编辑

當動物農莊派出「鴿子」們傳送革命的消息後,反抗浪潮席卷其他的農莊,與早期的第三國際相似。人類不能忍受這點,因而入侵動物農莊,但由「雪球」帶領下的動物奮戰,人類被打得落花流水。「拿破侖」在「牛棚之戰」中只付出很少力量,就像斯大林在俄羅斯內戰,幾乎地球上所有的資本主義列強也入侵這個新生的革命國家的時候,也只付出很少力量。托洛茨基組織和率領紅軍,打敗了這些侵略者。

「拿破侖」和「雪球」下一個爭議是對動物農莊風車的建設。這反映了斯大林和托洛茨基之間在蘇聯工業化時的爭端。這爭議在當「拿破侖」與他秘密飼養在農舍的「惡狗們」將「雪球」趕出農場時結束。這是一個隱喻:斯大林使用他的秘密警察令托洛茨基流亡海外,並嚇唬他的支持者令他們噤聲。而且,正如在1920年代末的蘇聯一樣,「拿破侖」偷走「雪球」的想法,並提出它們當成自己的。從這點開始,動物們用來討論並商定動物農莊下一步行動的每周會議,都變成了他們聽取指示的「會議」,就像最初民主的蘇維埃變成了統治集團落指示的傳動帶。

動物們,尤其是「拳擊手」(農場的馬),辛辛苦苦建築起風車。因著極為強壯和自我犧牲精神,「拳擊手」是普通蘇聯工人的象徵。盡管如此,他努力建築的風車還是崩潰,就像許多斯大林的第一個五年計劃的內容還是不成功一樣,從而導致了1930年代初的大饑荒。當動物接近餓死時,動物農莊的領導在人類探訪者的面前假裝出有豐富食物,正如「蘇聯之友」(一個奧威爾鄙視的組織)被斯大林安排的旅遊所騙。盡管風車崩潰,「拿破侖」還是命令「拳擊手」和動物重建一切。

同時,「拿破侖」開始和兩個相鄰的農莊商談貿易協定。第一個是「福克斯伍德農場」(代表英國),正在衰敗,治理不善;另一個是「平徹菲爾德農場」(代表納粹德國),被一個一直牽涉訴訟的農場主人保存得較為完好。「拿破侖」在兩個農莊之間拉一派丶打一派,但最終還是出售一些木材給「平徹菲爾德農場」,盡管其主人非常可怕地虐待他的動物。一旦交易完成,動物被告知酷刑和虐待的故事只是「誇張放大」。就如同希特勒一樣,這協定換來的只是「平徹菲爾德農場」入侵動物農莊,動物被徹底擊敗,伴隨著的是巨大的痛苦,還有「風車」的再次毀滅。

在這本書中最可怕的時刻,是「拳擊手」的死亡。他經過所有建築風車的努力後,變得越來越老了,他的蹄子愈合得很慢。「拿破侖」說,他將被送去看獸醫。但是當車到達帶它走時,動物們意識到這一點:車上寫著「阿爾弗雷德·西蒙斯:馬匹屠宰和膠鍋爐」。「拳擊手」被送往的地點是屠宰場。斯大林正是這樣在1930年代的大清洗中報答蘇聯工人的付出。

「所有的動物都是平等的,但有些動物比其他動物更平等」

最後的背叛來自動物們的指導精神被更改 ── 即由「所有動物一律平等」改為「所有動物一律平等,但有些動物比其他動物更平等」。在這樣一個粗鄙和虛偽的態度中,斯大林及其追隨者也背叛了蘇聯的基本原則。在書最後的一幕──以1943年的德黑蘭會議為史實基礎──動物們看起來「由豬到人,再由人到豬,但很難說哪個是哪個。」

蘇聯在1943年的墮落如此徹底,令奧威爾卻看不出它(譯者按:與資本主義國家的)的差別。而事實上托洛茨基也有同樣的看──在外觀和行為上,斯大林派和資本主義的獨裁者和領導人確實沒有什麼不同,但托洛茨基指出,蘇聯的經濟基礎是和資本主義國家的完全不同,蘇聯是靠這一點打敗納粹的。

這本書有一個奇特的出版史。最初在1945年斯大林主義的同情者阻礙它的出版,但它的誠實和絕對的品質透露出來,而開始有一些好評,然後好評如潮,最後是全球範圍的銷售,容許奧威爾有時間和資金,寫作他最後一本著作《1984》。然後,美國中央情報局將這本書當作粗疏的反俄宣傳工具,然後出資將它在1954年制作成動畫電影。而「革命是徒勞的,因為它只是導致獨裁統治」的想法仍然經常在學校傳播,但這與奧威爾的觀點距離極遠。這本書捍衛革命起初的行動,也捍衛真正的英雄「拳擊手」。它就像所有地方的工人階級一樣,是「農場」所有財富和成功的真正泉源。「拳擊手」被愚弄和騙走了財富丶甚至被殘忍宰殺的情節,實際上是對「拿破侖」的控訴。

奧威爾從來沒法己從理論上認識蘇聯的變質。但他是個有原則的和真誠的民主派和社會主義者,《動物農莊》是俄國革命被一幫追逐私利丶毫無原則的罪犯,可怕地背叛的誠實寓言。

二零一七年

《黃之鋒:熱血青年 vs. 超級強權》影評

本部紀錄片美國編劇兼導演喬‧皮斯卡特拉(Joe Piscatella)拍攝,描述20歲香港政治人物黃之鋒。影片從他14歲開始記述,當時他仍是個中學生,並領導「學民思潮」反對北京推行的國民教育計劃。

黃之鋒無疑是香港重要的政治人物,可是電影的敘述角色過於個人化,且對他毫無批判,未能深入探討民主運動與中共獨裁。

影片的宣傳海報上寫道:「這是個關於一位青年人覺醒的故事。」顯然是將焦點集中到個人「英雄」之上,而忽略了這場觸動了數以百萬人的鬥爭運動中更深入、真實的一面。這實在令人感到可惜,因為自2014年雨傘運動的高峰後,香港民主運動經歷了多次挫敗而裹足不前。若果影片能夠深入而具批判性的紀錄會出色得多。

《黃之鋒:熱血青年 vs. 超級強權》在其目標觀眾,海該群體中大獲好評。該片在1月贏得辛丹斯電影節世界電影紀錄片觀眾評選獎。我懷疑獎項更多是出於對香港群眾運動的同情與敬佩,多於對影片本身的欣賞。

膠著狀態

黃之鋒年紀輕輕就成為了群眾運動的代表人物。他和傘運領袖正被政治檢控,有可能會面臨長刑期監禁。在影片中他坦承自己還沒有準備好坐牢。當然,哪會有人準備好呢?

香港的鬥爭陷入僵局,是因為單靠行動主義與民間勇氣還不足夠。年輕人固然是重要的資產,但單靠年輕人也不足夠。縱使雨傘革命擁有這些因素,但持續了79日後,最終依然耗盡能量而瓦解。原因是運動沒有超出有限度改革的綱領,而未能挑戰「超級強權」繼續掌權。

雨傘運動過度聚焦於香港,並且未有提及支撐中共專制的資本主義制度,是窒礙的兩個政治因素。泛民老鬼的綱領的失敗之處正在於此。他們害怕群眾鬥爭的思維,自由派教授戴耀廷就將這角色活形活現地展現了出來。

在群眾厭惡泛民軟弱的情緒之間,諸如黃之鋒等學運領袖從中冒起,可惜他們抱有與泛民一樣的錯誤思想,只是形象年輕而憤怒一點而已。影片忽略了鬥爭運動內部的分歧,除了一幕黃之鋒(溫和地)批評戴耀廷將「占領中環」搞得像個儀式一樣嗎。不過,戴耀廷的罪行又豈止於此?其組織「和平占中」不斷以不民主的方式控制、拖延占領運動。戴耀廷亦反對學生在2014年9月發起的一周罷課(實際上是這場罷課而非戴耀廷的和平占中觸發了雨傘運動)。在雨傘運動爆發的前一晚,戴耀廷甚至被學生喝倒采(這一幕沒有在影片中展示出來)。

再見學民思潮

同樣,「學民思潮歡送派對」一幕,黃之鋒決定解散學民思潮以「成立新政黨」(香港眾志),電影亦沒有解釋此舉的前因後果。真誠的政黨與學生運動,本應不會互相排斥。
實際上,學民思潮本身是由以黃之鋒為核心的小圈子從上而下操控的,而解散的決定亦如是。一些在雨傘運動期間及之後加入組織的青年,受到本土派的獨派思想所影響,這對於黃之鋒的領導帶來了問題,他亦因此決定「割愛」。

紀錄片中出現最多的詞匯是「香港」。這種局限於本土的淺短目光,成為了反獨裁鬥爭的絆腳石。那麽,既然單靠港人並不足以擊敗中共專制,我們應與誰聯盟結友呢?就如黃之鋒最近提出那樣,以特朗普等資產階級政客結盟?還是與全世界受壓迫的人民(包括中國的廣大群眾,以及反對西方不民主資本主義暴政的鬥士)聯合起來?

黃之鋒在影片中說道:「在香港變回香港之前,我是不會停下來的。」這句話正好表示香港民主鬥爭亟需註入新的思想。

「雞」、「公廁」、「勞資糾紛」──性侵受害者被汙名化

本港近日發生數宗駭人的強奸案,當中包括可怕的「衣櫃強奸案」,男被告因有計劃地帶備武器潛入前女友住所將她強奸;另一宗男同事在貨VAN上強奸一名21歲少女。這些案件的共通之處是受害者都與施暴者相識。 根據關註性暴力的組織風雨蘭近三年的服務數字顯示,610名性暴力受害者中,約八成人與侵犯者相識,可見男性侵者往往利用人際關系上的優勢向女性施暴,是權力及控制欲的表現。

社署資料顯示,本港今年1至3月平均每2.6日就有一宗,其中強奸個案更比去年同案上升7成!但更駭人的是對於受害人的道德指責、網上公審。社會及網上輿論都會以受害者的行為、背景、衣著等進行審判,往往會指控女受害者捏造事實,是「雞」(妓女)、「公廁」、「勞資糾紛,傾唔掂數屈人強奸」等,而非指責施暴者。汙名化受害者導致絕大多數人不敢報案、公開事件。 2016年,風雨蘭接獲163個強奸受害人求助,但警方數字則只有71個。

父權沙文主義文化下,一旦女人不順從主流父權社會對女性的期待時,遇到性暴力就是「咎由自取」。然而,即使一名女性性觀念保守、不穿短裙及露出乳溝、不到酒吧認識新異性朋友,還可以被性侵犯的。性暴力變得更猖獗,並不是因為女性比以前「不守婦道」,所以惹來性侵的下場。性暴力加劇的真正原因之一,是資本主義的利潤市場每日以海量的媒體廣告、明星效應洗腦式地灌輸「女人就是男人的性欲投射物」,將女性貶低為純粹討好男性欲望的物件。

社會主義行動反對性暴力及責備受害者,反對女性商品化,要求性侵受害者提供免費的公共社福資源。女權鬥爭必然連系至工人運動,促進男女經濟、社會地位和家庭地位的平等,對抗資本主義這個制造性暴力的溫床。

社會主義者對色情行業的立場

大部分賣淫的都是女性,而絕大多數買家都是男性。社會有經濟壓迫和不平等,就會有性別歧視這產物。 在分析現代性產業時,我們必須同時觀察全球資本主義危機的背景,包括貧富懸殊、貧窮問題加劇,以及男女不平等的現象。

婦女受壓迫經已存在了幾千年,尤其在資本主義制度下,透過父權家庭制度的思想,培育了根深蒂固的不平等:男人是一家之主,女人則是「天生」照顧家庭的角色;一夫一妻制,為了保證私有財產由父系繼承,而強制控制女人的性征。這為資本主義統治精英帶來了很多有利影響,包括令婦女成為無薪勞動的來源,貶低女性的勞動價值,從而用「女人從屬於男人」的概念去合理化同工不同酬的性別歧視。

性別不平等可以概括為兩個長期現象:首先是世界各地的男女同工不同酬。第二是不斷的社會危機和普遍男性對婦女的暴力和性暴力。最常犯罪的是配偶、前配偶、家庭成員或其他受害者認識的人。這種情況在世界各地不同程度上都有發生。

在利潤的驅動下,例如龐大的美容產業生意,媒體企業瘋狂商品化和物化女性身體。此外,色情行業泛濫渲染歪曲的性觀念,將女人的身體描繪成商品,成為男性性欲、需求和欲望的物體,反映著社會上對女性的壓迫。在大企業和企業媒體推動下,物化女性身體的狀況愈來愈嚴重,某程度上把賣淫正常化了。這是一個很大的問題,因為這加強了性別不平等,對婦女在社會上實在有害。

社會主義者反對色性行業,但不同於那些保守派、道德分子或宗教禁欲分子;社會主義者是反對的是性的商品化。今天需要一場主要鬥爭,對抗惡性和似乎無止境的經濟緊縮。如果運動不挑戰性別歧視的想法和觀點,我們又怎能跨越性別分野,建立工人階級最大的團結?

《資本論》出版150周年

英國工黨國會議員約翰·麥克唐奈(John McDonnell)在今年 5 月說道:「不讀馬克思的《資本論》,你就無法明白資本主義制度。」然後不出意料,《每日郵報》做出歇斯底裏的反應,要求工黨黨魁科爾賓 立即譴責該位影子大臣。不過他拒絕了這麼做,並且正確地將馬克思稱為位「偉大的經濟學家」。

這些對馬克思的認可與前工黨首相韋爾遜(Harold Wilson)的態度相去甚遠。 1963年,韋爾遜曾無恥地貶低馬克思的這套巨著,當時他輕蔑地說自己只看到第二頁的腳註。

威爾遜的傲慢態度反映了那個已逝去的時代。 在戰後的經濟繁榮下,資本主義似乎會永遠前進下去,進而毫不費力地消除階級矛盾。 工黨領袖的工作就只是管理好這個制度,利用「下滲效應」的財富不斷增加丶充分就業和國有公共服務來安撫工人階級。

很多奚落馬克思的人大多是過時的 19 世紀空想家,他們嘲笑他的預言:資本主義將會造成階級之間貧富差距不斷擴大,數以百萬計的工人陷入貧困。

但是現在,當資本家們徒勞地尋找辦法擺脫 2008 年大衰退造成的持續傷害時(全球產出已經損失了至少 12.8 萬億美元,政府紓困行動又另外耗費了 10 萬億美元),馬克思的預言再次詛咒他們。

所以我們毫不意外地看到,新自由主義的《經濟學人》雜志決定重新評價馬克思的理論。 一篇題為《工黨是對的:今天的政治家非常需要向馬克思學習》的文章提到,資本越來越集中在少數人手裏,工人的工資下降,迅速增長的「優步經濟」令數以萬計的人(特別是青年人)陷入不穩定的非正規就業和貧困之中。

但這些趨勢並不是我們這個時代特有的,馬克思在很早之前就解釋過它們的成因。 在《資本論》第十章《工作日》中,他揭露了當時駭人的工作條件,並且記錄了資本家為了利潤對勞動者不分老幼地造成的摧殘。

我們看到,貪得無厭的資本家為了賺取更多的利潤,如何竭力延長工作時間或者加劇惡劣的工作條件。 當企業之間或者國家之間的競爭加劇時,工人的安全和福祉就被無視了。

再過兩個月就到了偉大的俄國革命的一百周年紀念日。 不過在9月14日有另外一個紀念日,是《資本論》第一卷出版150周年。 這部著作為俄國社會民主工黨的成立提供了最初的理論基石,後來從這個黨中發展出了列寧和托洛茨基在1917年領導的布爾什維克。

政治經濟學

當馬克思和恩格斯還在世時,《資本論》就已經以九 種語言出版。 首先翻譯全套三卷的是俄語。 當年的青年工人和知識份子如饑似渴地埋頭閱讀。

列寧的哥哥亞歷山大懷著極大的熱情閱讀《資本論》,並把它推薦給自己的弟弟。 不幸的是,絕望的亞歷山大落入個人恐怖主義的歧途,最後因為企圖刺殺沙皇而被判絞刑。 但是他的弟弟弗拉基米爾·伊裏奇不僅閱讀丶學習了《資本論》,還把它的理論付諸實踐,為將來的革命做好準備。 列寧後來把《資本論》稱為「最偉大的政治經濟學著作」。

馬克思的終生戰友恩格斯在 1867 年評論這本書時寫到:「自世界上有資本家和工人以來,還沒有其他任何一本書對於工人具有如此重要的意義。 」

馬克思為寫《資本論》花了 40 年。 在他於1883年去世後,不知疲倦的恩格斯將馬克思未完成的龐大遺稿整理成《資本論》第二卷(資本的流通過程)和第三卷(資本主義生產的總過程)。

他們在 1840 年代的著作中(《政治經濟學批判》丶《 1844 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丶《德意志意識形態》丶《哲學的貧困》丶《雇傭勞動與資本》和《共產黨宣言》),馬克思和恩格斯已經開始構建唯物史觀以及從中發展出的科學社會主義的基本理念。


作者: 傑瑞米柯賓    时间: 2022-5-1 01:10:59

資本主義的規律

馬克思在《資本論》中揭示了資本主義社會的經濟規律。 在第一卷中,他追溯了工人階級的經濟鬥爭史,解釋了工廠法在這場鬥爭中扮演的角色,並且分析了資本主義對於機器的應用。

關鍵的是,他解釋了貨幣如何變成資本:資本家積累盈餘,然後單純為了得到更多盈餘而把它重新投入生產。

馬克思用「辯證唯物主義」史觀來分析資本主義的形成,並以此來支撐每個論斷。 馬克思證明,資本主義經濟不是從一堆隨意的個人交換行為中產生的,而是遵循可知的特定經濟規律。

在《資本論》一開始,他首先考察了商品,也就是用於交換的人類勞動產品。 資本主義生產首先就是商品的生產和積累。

每種商品都有使用價值,也就是說它們對於購買者必須有用。 使用價值取決於商品的物理性質。 但是每種商品還有另外一種屬性,即交換價值。

雖然每個時代的人類勞動產品都有使用價值,但是只是到了資本主義時代它們才具有交換價值(此時的產品不是直接為了消耗,而是為了出售)。 所以商品就擁有了雙重屬性。 它們具有特定的形態(衣服丶雪糕丶報紙等等),能夠滿足某種需要。 但是還有另外一種隱藏起來的神秘屬性,不能用來穿丶吃或看,而且沒有物質形態。

盡管存在物理上的差異,但每種商品不管其用途如何,都可以在市場上與其他商品交換。 那麼這是如何發生的? 不同的商品是通過什麼樣的機制相互交換的?

人類勞動

馬克思發現所有商品有一個共同之處:生產它們都要耗費人類勞動,或者更準確地說,都要資本家購買工人的勞動力。

在任何特定時期,使用一般的勞動丶機器和方法生產任何商品都要花費一定的時間,時間長短取決於社會的技術水準。 用馬克思的話來說,生產任何商品都需要一定的社會必要勞動時間。

因此,每種商品的價值就相當於生產它所用的社會必要勞動時間。

最終決定價格的並不是供給與需求。 由於所用的社會必要勞動時間不同,一輛貨車總會比一張塑膠桌貴。 最終代表交換價值的是貨幣,而價格就是價值的貨幣表現。

通過出售勞動力,工人會從資本家那裏得到一定數額的工資。 馬克思指出,勞動力也是商品,它的價值同樣取決於生產它所需的社會必要勞動時間。

但勞動力是一種非常特殊的商品。 只有它能夠創造價值,它是價值的源泉,而且它能創造比自身更大的價值。

貨幣把戲

然後資本家就開始上演「貨幣把戲」。 舉例來說,在同意了一定數額的工資之後,工人用前四個小時的工作時間就生產出了與工資相等的價值。 但是雇主已經購買了八個小時的勞動力,所以工人得到的工資只是他們在一個工作日裏創造的價值的一半,而在另外四個小時裏他們就在創造剩餘價值,也就是無償地為資本家工作。

馬克思簡潔地解釋了這一過程:「維持一個工人 24 小時的生活只需要半個工作日,這種情況並不妨礙工人勞動一整天」

由此榨取的盈餘就是剩餘價值或者說利潤(也就是工人的無償勞動),這就是資本積累的來源。

每個工作場所裏,工人爭取更多工資或者資本家爭取更多利潤的階級鬥爭無非是關於如何分配剩餘價值的不斷鬥爭。 就連最愚蠢的老板也本能地明白「時間就是金錢」。

馬克思是第一個看出剩餘價值來源的人。 其他人,例如古典經濟學家李嘉圖,雖然發現了剩餘價值,但是沒能充分解釋它的由來。

在收集了過去關於這個問題的所有研究之後,馬克思開始用辯證的方法考察資本主義生產的所有過程,首先就是分析作為資本主義經濟細胞的商品和生產商品的勞動的雙重屬性。

用恩格斯的話說,剩餘價值理論是馬克思僅次於歷史唯物主義的第二項偉大發現。

《資本論》如寶庫一般蘊藏著豐富的思想,揭露出資本主義制度的基礎其實就是對工人勞動力的剝削。

犬儒經濟學家樂於承認自己無法預見資本主義制度的未來,而且他們也毫不在意資本主義的長遠前景,但又聲稱普通人無法理解覆雜的經濟學。

革命

對於我們來說,就像對於馬克思來說,政治經濟學研究揭露了統治著我們的生活的經濟力量,並指出這些經濟力量與社會發展丶歷史丶政治丶文化以及階級鬥爭的相互作用。

托洛茨基在 1940 年評論《資本論》時寫到:「假如有一套理論能正確地估計到發展的過程,並且比其它理論更準確地預示未來,那它就是當代最先進的理論,就算這套理論是在幾十年前提出的。 」

今天,資本主義信譽破產,並在政治丶社會和經濟方面窮途末路,全球工人將會再次學習《資本論》和馬克思主義的其他著作。 他們會永遠記住馬克思的那句名言:「哲學家們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釋世界,而問題在於改變世界。 」

法庭全面受政治操控,如何抵抗獨裁?

從取消議員資格丶重判16名政治犯丶高鐵一地兩檢丶國歌法立法,中共已經牢牢操控司法制度,使之成為政治鎮壓的工具。群眾對整個司法制度的信心迅速崩潰,使政府及法院面臨巨大壓力。他們要開動輿論機器為政治迫害作出辯護。林鄭月娥否認香港存在政治迫害,而大律師公會主席林定國則表態說,外界批評法庭裁決滲入政治因素會影響外界對香港法治的觀感。可笑的是,是法官本身的判決以及判辭的政治色彩令人感到司法成為了政治打壓的工具。

8月20日14萬人上街見證了群眾對政治鎮壓的憤怒,也表現了大規模反抗的潛在力量。中大一項民調顯示,袁國強的民望只得不足42分,是過去1年來最低。林鄭月娥的民望只有54.2分,30歲以下受訪者更只給予林鄭42.4分。

年輕人的憤怒直接表現在行動之上,在中文大學開學首,在民主女神像上掛上寫有政治犯名單的布條,甚至出現了香港獨立的橫額。中文大學校方立即指責標號「違法」而大肆拆除,而行政會議成湯家驊亦恐嚇掛「港獨」橫額可判入獄2年。如果這股情緒可以組織起來並賦予正確的政治綱領,將可以有效帶領行動升級──以罷課一天為開始鼓動工人罷工。但是控制學生會的本土派雖然曾高呼“勇武抗爭”,可現在他們比過往泛民的學生會更為被動,完全沒有提出任何鬥爭方案。現在只能繞過學生會的架構,直接鼓動學生組織罷課委員會起來抗爭。

在非常短的時間裏動員出14萬人遊行,展示了群眾不屈的鬥爭意志。現在群眾 鬥爭極為關鍵的時期,會為未來數年香港及中國的政局奠下基礎。若果在這幾星期內沒有進一步的行動,民氣將會很快消散,將會讓政府的鎮壓變本加厲。相反,如果有一個堅定的鬥爭方案凝聚民氣,將可以重建一場比雨傘運動更有力丶更大規模的運動。

法庭受到全面操控

所謂司法獨立從來只是幻想,基本法一開始就由中共和香港資本家自上而下強加給群眾的,目的就是維護資本家的經濟特權,確保牢牢穩固極端親商的制度。此外,基本法亦確保香港維護專制,而法治制度最終由中共人大常委控制。習近平掌權後中共開始後悔主權移交時給予香港太多的民主權利,因為在當今中國的政治及經濟危機底下,中共需要更加集權於一身來鞏固權力。

因此,中共要直接控制香港的司法機關,不容忍有有任何獨立於政權之外的空間。2014年6月的白皮書就已經是個警號。它重新界定了香港自治權的範圍,宣布中共政府有“全面管治權”。而且它也將法官視為代表北京的“治港者”,由此便有了2017年的一連串判決醜聞。在2014年的雨傘運動失敗後,中共開始為政治報覆作出準備,先是梁振英大力廉政公署,並加強向法官施加政治壓力。現在群眾對司法獨立僅存的幻想也破滅,自然會進一步走向兩極化和激進化,更相信在資產階級機關以外組織抗爭才是唯一的出路。

由於立法會六名議員被取消資格後,政府將會為空缺的議席安排補選。由於在新界東及九龍西有兩席空缺,如果同時進行補選的話,建制派很可能以得票第二而在兩區而各取一席。因此,長毛希望通過向法庭提出上訴,從而拖延他空缺出來那席的補選,而劉小麗也因同樣道理理應上訴。

反抗的方案

雖然補選和上訴都是必要的抗爭策略,但最重要是還是組織群眾鬥爭。我們的目標不僅是要贏回這些席位,還要動員群眾積極抵抗打壓:通過選舉運動建立有組織的抵抗,反擊政治迫害,反對高鐵和洗腦國教,以及組織群眾行動爭取提高最低工資丶施行租金管制和全民退保並反對富豪的經濟獨裁。社會主義行動支持罷課一天,如果得到群眾支持則將它蔓延至職場,以此做為全民抗暴日的焦點,重建民主鬥爭,抵抗一黨專政降臨香港。關於我們的鬥爭方案,詳情可參閱本刊第10頁。社會主義行動為此奮鬥!

二零一八年

普京是習近平的榜樣嗎?

許多評論人士認為習近平走向一人獨裁是效仿普京。CWI的俄國成員Rob Jones解釋了普京是如何在資本主義的俄國重新集中權力的。

在過去一年左右的時間裏,習近平主席和普京總統至少每兩個月會晤一次。因著反對特朗普的主要外交政策(例如敘利亞和北韓問題),以及一定程度上的共同經濟利益,他們二人走得更緊密。不過,他們也同樣在爭奪傳統上被視為俄羅斯的勢力範圍中亞的控制權。現在習近平形容這兩個國家是關系狀況處於“歷史上最為友好的時期”的“最值得信賴的戰略合作夥伴”。越來越多人會將這兩個日益獨裁的領導人相提並論。

在俄羅斯,那些年邁的前共產黨員和相當部分的親普京的建制派在某程度上很羨慕中國。中國的經濟增長率,盡管具有不少的負面特征,但卻與俄羅斯的經濟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後者在蘇聯解體後的12年裏經歷著長期的負增長。俄羅斯在1990年的GDP為5160億美元,而當時的中國只有3600億美元。從那以後,俄羅斯的GDP僅僅成長了一倍,而中國的卻增長了30倍。在今年3月的俄羅斯總統大選中,共產黨表示如果他們的候選人當選,俄羅斯將成為第二個中國。反過來,中國的統治精英也在仔細地觀察俄羅斯以試圖避免重蹈覆轍。

許多評論家對俄羅斯的失敗和中國的成功的解釋是,兩者在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期間,從官僚控制的中央計劃經濟到資本主義過渡的過程中,選擇了截然不同的“改革”道路。

休克療法

在蘇聯時代晚期,經濟停滯不前,工人們越發不滿,而統治階級的一大部分人正貪婪地凝望著西方資本主義精英們奢侈的生活方式。隨著東歐反抗蘇聯統治的群眾運動的爆發,當地的親蘇政權紛紛倒台。即使在戈爾巴喬夫掌權時,人們也討論了推動俄羅斯工業快速私有化的提議,但是改革還是被限制於對小型企業和合作社以內,直至1991年政變失敗和葉利欽的勝利。後來基於大規模工業快速私有化的休克療法導致了一場徹底的經濟災難,由此產生的經濟蕭條比1930年時的西方資本主義更為嚴重。

工人們領不到薪水,通貨膨脹達到極高水平,土匪般的資本主義成為俄羅斯人生活的主要特征。

1991年的八月政變失敗後,部分蘇維埃加盟共和國隨即宣布獨立。受到新自由主義的顧問影響,俄羅斯統治階級將剩下的蘇維埃聯邦肢解。俄羅斯自身作為一個聯邦,葉利欽告知各共和國和地區去獲取獨立自主的權利丶想要多少就要多少。這一點,再加上1993年葉利欽反對前蘇聯最高蘇維埃的政變,導致了中央權力的崩潰。車臣共和國在一場反對莫斯科統治的起義後宣布獨立,第一次車臣戰爭(1994-1996)爆發,俄軍從車臣首府格羅茲尼(Grozny)羞恥地撤退。

前蘇聯開始變得像是後世界末日恐怖電影中的夢魘。經濟崩潰丶工廠被武裝組織接管丶亞美尼亞和阿塞拜疆爆發戰爭丶摩爾多瓦和格魯吉亞出現武裝沖突丶塔吉克斯坦更陷入全面內戰。俄羅斯變得像是第三世界國家一般,依靠出賣自己的自然資源石油丶天然氣丶其他礦物來維持自身。

統治階級中反對分裂、支持中央集權的一部分在1991年8月發起了反對戈巴契夫的政變。他們不反對市場化政策,不過相信中國模式是更好的做法。但是基本可以確定的是,中國模式在俄羅斯不會奏效。由於全國上下對蘇聯官僚統治的日益反對,特別是以礦工為首的工人階級,即使是軍事化的政權都無法長久維持集中化的統治。再者,蘇聯的經濟相對發達,並且是高度工業化丶城市化的,只是被臃腫官僚體系的不善管理與腐敗所殘蝕,而用來投資國家資源則被不斷增加的國防和維穩開支所侵吞。

經濟已觸及發展的瓶頸,它要向前進,不能透過覆辟資本主義,因為資本主義無法提供必要的投資和科技,而是要去除龐大的官僚精英並將計劃經濟置於民主控制與管理之下。

至於中國剛開始改革開放之路的時候還是個完全的農業國家,80%的人口為農民。在工業相對不發達和科學基礎仍較差的情況下,中國大量的廉價勞動力和持續的中央指令資源配置帶來了快速的經濟成長。

普京上台

二十世紀的最後一天,葉利欽宣布將權力交給名不經傳的前克格勃特工普京,無論這是否是統治階層的刻意決策,其結果是俄羅斯開始朝不同的方向發展。

普京很幸運,他在1998年盧布貶值後上台執政,而盧布的貶值實際上刺激了國內經濟的發展。石油的全球市場價格從2000年的每桶39美元上漲到2008年的107美元,在這八年中,俄羅斯的國內生產總值以每年5-10%的速度增長,這種增長使統治精英們能夠遏制俄羅斯的解體。普京回歸了中央集權制,建立了一個更加專制的資本主義國家。

普京發起了第二次車臣戰爭並獲得成功,終結了車臣獨立。效忠普京的前軍閥拉姆讚·卡德雷夫(Ramzan Kadyrev)被委任為車臣共和國的總統。這對其他地方權力發出了警告:禁止再談主權問題!葉利欽時代所許諾的地方自治被廢除了。

莫斯科亦撤銷了與位於伏爾加河上富含石油丶擁有自己的穆斯林共和國政府甚至總統的韃靼斯坦之間的主權協議。

90年代的俄羅斯尚有議會民主制的特征,包括多黨選舉和通過選舉產生的政府更叠。如今,盡管表面上仍然有選舉,但90年代那種混亂的多黨選舉已成為遙遠的記憶。被允許參加選舉的候選人盡是克裏姆林宮的傀儡,凡事都要事先征得克裏姆林宮的同意。而真正的反對派則被禁止參選。電視和新聞等媒體在很大程度上受到控制,而俄羅斯聯邦安全局(FSB)正在與中國大搞競賽,尋找最有效控制互聯網的手段。

寡頭經濟

經濟亦被集中起來。由於工業和自然資源在葉利欽時期被私有化,俄羅斯的寡頭們在短時間內暴富起來。許多新興寡頭都來自共青團,並使用犯罪手段來對付對手。意大利黑手黨把有組織犯罪變成了大生意,而俄羅斯黑幫則將整個商業世界變成有組織犯罪而聲名狼藉,政客丶商人丶國家官僚都被卷入這個機器。普京曾承諾改變這些,但是,他當然沒有。

霍多爾科夫斯基(Khodorkovsky)和別列佐夫斯基(Berezovsky)等寡頭利用自己骯臟的財富向自由派的反對團體提供資金或以其他方式挑戰克裏姆林宮,最後流亡國外,但仍得以過著奢華的生活。

還有幾個寡頭的下場則沒有那麽幸運。普京與其余的寡頭們達成了不成文協議,只要他們不幹涉克裏姆林宮,就可以繼續暢通無阻,阿布拉莫維奇(Abramovich,作為英超球隊切爾西的老板而聞名)甚至成為了一個地區的州長。但最大的寡頭則是普京家族,包括他的柔道教練丶廚師和其他依附者,可以從資本主義的俄羅斯建立的腐敗行為中獲得巨大的財富和權力。

上世紀90年代,超過十萬家前國有企業被私有化。在國有企業工作的勞動力比例從90%下降到40%以下。然而,在2000—2008年的繁榮期間,普京通過在太空丶納米技術丶運輸丶能源和國防部門建立的大量資本重新建立起國家的控制(不是直接所有權)。國家買入了大量的股份,這些公司需要與克裏姆林宮提名的董事一起遵循克裏姆林宮的政策行事。其他股東如有必要,可從國家獲得低息信貸丶采購和政府救助。全球經濟危機沖擊俄羅斯,倒閉的私人銀行又重新被國家收購。
作者: 傑瑞米柯賓    时间: 2022-5-1 01:12:06

帝國主義擴張

現在帝國主義列強之間的緊張關系正在加劇,中國和俄羅斯正在成為主要角色。習近平的“一帶一路”是一個幾近經典的例子,中國在國內市場達到極限後,通過出口資本尋求新的市場。自1991以來,俄羅斯經濟遭受了巨大資本外流,主要是流向東歐。為了進一步向更遠的地區發展俄羅斯的能源和運輸利益,俄國使用石油和天然氣管道作為向歐洲恐嚇和勒索的手段。俄羅斯越來越多地利用其軍事能力來捍衛其在東歐和中東的經濟和政治利益。

不過這不必是這樣的。這兩個國家都有建立強大工人階級組織的潛能,這不僅是為了保護工人的權利,而是為了建立一個能夠奪取政治權力,建立真正的民主社會主義社會的政治組織。如果這成功的話,兩國和其他地區之間的關系就不再是建基於經濟剝削丶大規模腐敗和軍事幹預,而是真正的經濟合作和團結。

“他的名字永垂不朽”——卡爾·馬克思誕辰200周年

1917年俄國十月革命是在馬克思主義的指引下進行的。俄國布爾什維克——歷史上最偉大的丶最民主的群眾政黨——在兩個最傑出的馬克思主義者列寧與托洛斯基的領導下,引領俄國工農造就了“震撼世界的十天”。

俄國革命激起了革命浪潮(特別是在歐洲)。這些革命對美國產生了深遠的影響,並在亞洲引發了群眾起義與革命。

就算僅為這一點,馬克思的誕生就值得全世界慶祝。但大多數親資產階級評論人士卻嚴重歪曲了馬克思的思想。

最起碼,一夥沒有真正了解馬克思任何觀點的大學教授與評論員很可能會出現在電視或者其他媒體上,膚淺地評論丶貶低馬克思的思想。

他們會說馬克思的哲學和經濟觀點以及對未來的預測錯了。簡直沒有什麽能比這種說法更偏離事實了。

科學社會主義

結合了德國哲學丶英國政治經濟學和法國社會主義的馬克思主義——科學社會主義——是十九世紀中葉最先進的思想。

馬克思與恩格斯挽救了“辯證法”。黑格爾發展了古希臘人的思想,試圖全面理解世界的“現象”。馬克思與恩格斯摒棄了黑格爾辯證法的維心主義成分,使他不再頭下腳上顛倒過來。

黑格爾認為自然丶人類與社會關系的演化是基於思想的發展。但是馬克思與恩格斯主張思想和意識是物質力量的表現,物質力量推動了歷史發展。今天,大部分認真的分析人士已經有意識或無意識接受了他們的觀點。

例如,美國前總統比爾·柯林頓在1992年著名(或許可以說簡單粗暴)的說過一句著名的(或許可以說簡單粗暴的)話:“笨蛋,問題在經濟!”。經濟最終決定了事情的進展——在克林頓的例子裏,就是總統選舉的結果。

但是,是馬克思與恩格斯首先提出經濟最終決定了國家丶政治等“上層建築”。今天,這一理論幾乎被認為是理所當然。

但馬克思並不是簡單的決定論者。相反,他與恩格斯分析了作為政治上層建築一部分的“國家”是如何與經濟相互影響的。

資本主義評論家有時承認馬克思與恩格斯具有某種歷史意義,但他們的主要觀點是,“馬克思主義”以及相關的社會主義思想和民主計劃經濟已經被埋在柏林墻的廢墟之下。

東歐斯大林主義政權以及計劃經濟(盡管是受官僚控制的計劃經濟)的崩潰,導致了資本主義必勝信念的肆虐。撒切爾和裏根代表資本家吹噓說:“1980年代的教訓就是社會主義失敗了”。

前蘇聯經濟急遽衰退,甚至比1929~1933年美國經濟暴跌後的全球危機還嚴重。

但沒過多久,即使是資本家自己也開始思考資本主義的內在矛盾。其中一位,約翰·卡西迪(John Cassidy),在一位銀行家朋友的建議下研究了馬克思的著作,包括共產黨宣言。

他在1990年代中期的評論很有啟發意義:“我花在華爾街的時間越長,我越相信馬克思是對的。”他的朋友評論道:“我絕對相信馬克思的方法是理解資本主義的最佳方式。”

他們並沒有像其他許多無知的丶蠱惑人心的資本主義作家那樣將斯大林主義與馬克思的觀點聯系起來。他們說:“共產主義[斯大林主義]的失敗掩蓋了馬克思的遺產”。

英格蘭銀行行長馬克·卡尼最近也表達了同樣的觀點,他認為數百萬工作被機器人取代會導致大規模失業,工資停滯以及年輕人越來越認同共產主義。他警告:“馬克思與恩格斯可能再度獲得影響力。”

卡西迪承認,馬克思“寫了非常精彩的文章去討論全球化丶不平等丶政治腐敗丶壟斷丶技術進步丶高雅文化衰落丶現代社會本質上喪失了活力等問題——這些都是經濟學家正重新面臨的問題,而他們有時並未意識到自己正沿著馬克思的足跡前行。”

透過馬克思的方法,我們知道經濟蕭條和衰退是不可避免的。在1990年代初資本主義的支持者說出這種觀點時,許多人還沒有清楚地看出這一點。

在我們的黨刊《今日社會主義》(Socialism Today)中曾寫道:“嚴重的經濟衰退和蕭條將不可避免地導致各國資產階級采取保護主義措施。”這不正是2007-08年世界經濟危機後的趨勢嗎?

現在特朗普正對中國和其他國家實施貿易制裁,而這也使得這些國家對美國采取反制措施。全世界的統治階級都害怕沿著1930年代斯穆特-霍利法案(Smoot-Hawley Act)的老路重新進行以牙還牙的貿易戰,因為當時的貿易戰大大加劇了蕭條的時間和嚴重程度。

馬克思的許多著作都指出資本主義阻礙了工業丶科技和生產力的發展。在他著述的時代──十九世紀──資本主義總體上仍在推動社會進步,至少在經濟上是如此。

當時資本主義的反動性還只是相對的。不過,等到第一次世界大戰開始的時候,資本主義變成了徹底反動,因為這場戰爭表明已無法容納生產力的發展了。

誠然,資本主義在自一戰以後的某些時期經歷了可觀的結構性成長,例如1950年至1973年間的繁榮期。但那段時期的發展有其特殊性,其動力主要源自第二次世界大戰造成的巨大破壞創造了巨大的需求丶以及全球資本主義打開了新的市場。

然而在那之後資本主義重新進入蕭條時期。1980年代只有部分地區繁榮發展,工人階級的地位相對下降,非洲丶拉丁美洲和亞洲大部分地區的人民生活水平也下降了。1980年代的經濟增速遠不如1950-73年代,工業的再投資率也是如此。

然而,即使是這種工人階級仍可以從資本主義的大餅中分得殘羹的“榮景”,也在2007-08年經濟危機爆發後戛然而止。

這場經濟危機以前,馬克思的所有基本思想都被資本主義經濟學家和評論家恣意拆解和惡意扭曲。

一個常見的誤解是說,馬克思認為勞動群眾的苦難只會越來越嚴重。馬克思並沒有提出這樣的觀點,更不會是那些批評者所提出的那種簡單丶因而錯誤的看法。

他清楚地知道,有些時候工人階級能夠迫使資本家做出讓步,甚至爭取到一些重要成果。

但即便是在這樣的時期,在膚淺的表象之下,工人階級的收入在全民收入中所占的份額經常是在下降。也就是說,勞動群眾的生活水平在相對地下降。

而且,我們可以看到,饑餓和營養不良重新出現在英國和其他資本主義國家。不斷增加的“食物銀行”也說明了這一點。馬克思所預測的“不斷增長的苦難”,難道不就是已經活生生地發生在“現代社會”了嗎?

今天幾乎無庸置疑的事實是,在危機發生之後工人階級的實際生活水平停滯丶下降,不僅僅在新殖民世界是如此,而且在美國丶歐洲和日本也是如此。

而且,各地的貧富差距都呈指數性地擴大。

正如英國《獨立報》所指出的那樣:“世界上最富有的9位個人擁有的總財富,比最貧窮的40億人加起來還要多。”以前,我們曾經說一輛倫敦的公共汽車就可以裝下那些世界巨富。現在,只需要一輛小巴就夠了!

該報也指出:“如果這些財產超過十億美金的頂級富豪保持現在的財富回報率,那在25年內世界上就會出現第一個超過萬億美金的富人。”

億萬富翁

目前世界上有1500多名財產超過十億美金的富豪,僅美國就超過560位。中國丶德國和印度每個國家都各有100名以上。

正如卡爾馬克思精辟地預言的那樣,這些都是掌握人類命運的“宇宙宰制者”。但連馬克思都沒想到,財富的集中程度會走到今天這個局面。

他認為,早在我們達到這種情況之前,工人階級就已經掌權,資本主義就已經被社會主義所取代。嚴峻的不平等丶世界範圍內可怕而且持續惡化的貧窮丶以及無休止的戰爭,馬克思認為這些早就能成為過往雲煙。

事實沒能如此,完全是因為工人運動領導層的失敗。他們一次又一次地停留在腐朽的資本主義制度之內,而不是像馬克思所倡導的那樣動員勞動人民和群眾運動去建立社會主義的世界。

當馬克思在海格特墓園下葬時,只有十一人出席葬禮。他的好朋友兼合作者恩格斯說:“他的名字將長存於世。”他的名字的確將長存於世。我們會沿著他的足跡,實現社會主義的英國,並將之連結到歐洲乃至全世界的社會主義聯邦。
作者: 傑瑞米柯賓    时间: 2022-5-1 01:14:56

《共同的歷史,共同的鬥爭》書評

在媒體和政客眼中,天主教徒與新教徒之間無休止的沖突似乎是北愛爾蘭的死結。彼得·哈登(Peter Hadden)的遺著《共同的歷史,共同的鬥爭》(Common History Common Struggle)則解釋道,從20世紀70年代起的暴力事件遠不是不可避免的,關鍵是需要工人階級的共同鬥爭。

自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前夕,工人的革命鬥爭開始動搖英國對愛爾蘭的統治。倫敦則以帝國主義的辦法來應對:分而治之。為了避免爆發革命,英國政府按教派將愛爾蘭分成了南北兩部分。

在繼續屬於英國的北愛爾蘭,新教保皇派和聯合派成立了自治政府。統一黨(Unionist Party)通過操縱選區劃分和投票資格,在1921-68年間一直執政,並利用國家機器和保皇派武裝匪幫攻擊天主教群眾和整個工人階級。

反動政黨與天主教會一起接管了極其貧窮的南方,不過直到1937年才正式成為獨立國家。

英國政府分裂愛爾蘭是為了分化新教工人與天主教工人。在1919-1920年間,信奉不同教派的工人曾一同進行總罷工和群眾鬥爭。

1968-69,一切都改變了

《共同的歷史,共同的鬥爭》的主題是1968-69年的事件。彼得·哈登(1950-2010)當時是馬克思主義組織「戰鬥派」的新成員(戰鬥派是CWI的創建者,社會主義正義黨是CWI的瑞典支部)。在他的整個政治生涯中,彼得·哈登在活動和理論上都處於領導地位。他撰寫了數本關於北愛爾蘭和民族問題的重要著作。

1968年至1969年,北愛爾蘭的一切都改變了。數十年的貧困和苦難以及天主教工人所受的歧視引爆了大規模群眾運動。當時的關鍵問題是,工人階級的團結鬥爭或者宗派主義,哪個會占上風。

本書其中一章是關於1968年10月5日的關鍵轉折。在北愛爾蘭第二大城市德裏,住房行動委員會(Housing Action Committee)組織了一場示威活動,並得到當地工黨及其青年組織「青年社會主義者」的支持。示威者喊出「工人階級,團結戰鬥」,「要階級戰爭,不要信仰戰爭」,「橙(聯合派)綠(民族派)保守黨統統滾出去」等口號,強調工人階級必須團結鬥爭,反對兩派的右翼政客。

住房嚴重短缺和極度惡劣的居住條件是示威的關鍵原因。示威組織者在一份傳單中特別提到了兩名貧民窟房東:一名是天主教徒,另一名是新教徒。

政府采取了空前的暴力鎮壓。警察用警棍丶催淚瓦斯或其他方式襲擊這400名抗議者,其中有100人受傷。這一消息很快就通過廣播傳播開了。

量變引起質變,彼得·哈登寫道:「幾乎在一夜之間,整整一代人都參與到政治中來了」。「那一個月裏,每個人都是政治活動家」,「革命的機會已經出現」。

要想繼續前進,就需要一個階級綱領 來擴大鬥爭規模丶提高群眾的意識並將他們組織起來。德裏示威的組織者立即宣布下星期五舉行一小時的罷工並在星期六再次舉行示威。

然而,工會領導層以及北愛爾蘭工黨(NILP)和共產黨(CP)沒能提供這樣一個綱領。工會領導人反對政治罷工,而工黨和共產黨則尋求與天主教自由派和企業家合作。德裏居民,包括示威者和受傷者,大部分都是天主教徒。

10月5日的示威指出了前進的方向。有必要開展一場反對貧困的運動,提出關於住房丶最低工資和受教育權的訴求,這樣就有可能爭取到相信工人運動的新教工人。彼得·哈登的著作讓我們看到,貧窮與不幸是多麼普遍。1969年,在以新教徒為主的貝爾法斯特市尚基爾區,95%的住房沒有室內廁所,97%沒有熱水。當時伊恩·佩斯利(Ian Paisley)領導的新教極端組織只得到了非常有限的支持。要想挑戰統治著南北愛爾蘭的資本主義制度,工人階級必須團結起來。

領導問題

隨著民權運動的發展,多個組織都來爭奪運動的領導權,如北愛爾蘭民權協會(NICRA)和公民行動委員會(CAC)。這些自封的領導人通常是在阻礙運動;或者采取宗派主義的立場,只提出天主教徒的訴求。例如,民權協會領導人約翰·休姆(John Hume)表示公民權利不是政治問題。

這些年裏許多運動和思想你方唱罷我登場。貝爾法斯特的「青年社會主義者聯盟」變成了名為「人民民主」的組織。這個行動組織沒有明確的成員,它的綱領是半調子社會主義。它沒有面向工人運動和工人階級,而這正是運動的關鍵。

德裏工黨提出了最明確的階級綱領。「誰住在一百年前修建的房子裏?誰沒有浴室和熱水?誰住在擁擠不堪的屋子裏?是工人。因此,反對惡劣的居住條件的鬥爭是工人階級鬥爭。」德裏工黨也提出了社會主義,但它並不完全是一個社會主義革命政黨。不過它得到的強大支持證明當時有機會建設團結的社會主義鬥爭。

德裏的第二次示威活動於11月16日舉行,不幸的是這次的領導者與10月5日的不同。這一次沒有標語和橫幅,而且只批評了新教貧民窟房東。

彼得·哈登強調,社會主義者必須參加這樣的示威,但要有自己獨立的社會主義綱領。那些對現在的領導人抱有幻想的人們終將對他們失去信心,然後會想起社會主義者提出的批評。

社會的政治化導致起初的熱情逐漸變成憤恨,但也更加自覺。北愛爾蘭警察(皇家阿爾斯特警隊,RUC)與天主教青年的沖突成了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政府無論提出有限的改革或采取鎮壓都無法阻止這一運動。約翰·休姆等領導人和年輕活動分子之間的距離迅速擴大。

在許多新教徒和天主教徒混居的貝爾法斯特,大部分群眾都反對宗派主義。1968-69年許多新教工人和天主教工人一起舉行罷工,例如一起對抗一個新的反工會團夥。在一些城市和住宅區,他們還組織了聯合抗租行動。

群眾情緒轉變的另一個例子是中阿爾斯特一名統一黨國會議員死後進行的補選。21歲的伯納黛特·德夫林(Bernadette Devlin)與統一黨競爭這個席位。伯納黛特一開始是「人民民主」的成員,後來轉向更左傾的德裏工黨。她不想被視為「天主教候選人」。「我討厭反聯合主義這個詞」。宗派主義「使人們忽視了同時影響天主教徒和新教徒的真正問題」。工人階級需要「團結在非宗派主義的激進政綱之下」。

憑借這一政策,伯納黛特·德夫林以33,648票贏得了選舉,成為200年來最年輕的國會議員。

但盡管有罷工丶抗租行動和中阿爾斯特選舉,工會和工黨還是完全消極的。同時倫敦的工黨政府積極支持貝爾法斯特的聯合派政府。

博格賽德之戰

下一個轉折點出現在1969年8月。聯合派動員了15,000人參加德裏的年度遊行(學徒男孩遊行)。天主教家庭,尤其是博格賽德的居民,擔心自己會受到阿爾斯特警隊丶B特警隊和保皇派極端分子的襲擊。

先是有一些年輕人投擲石頭,然後發生了襲擊。人們挺身自衛,成為「博格賽德群眾自發起義」,反抗手持警棍丶催淚瓦斯和盾牌的警察。博格賽德防衛委員會控制了一個名為「自由德裏」的地區,「負責管理生活的方方面面」。「博格賽德之戰」持續了三天。

倫敦政府擔心保皇派極端分子會進行大屠殺,進而引發內戰,因此於8月14日決定派兵彈壓。

一部分左翼和德裏的社運人士一開始將此視為勝利,因為他們以為軍隊將保護天主教徒。但正如彼得·哈登解釋的那樣,派遣部隊是為了「保護英國資產階級的財產和利潤,而不是保護天主教或新教工人的利益」。

博格賽德之戰和軍隊的到來導致了暴動和沖突。但是工人階級內部仍然有強大的力量通過和平和防衛委員會反對暴力。在貝爾法斯特,「天主教徒和新教徒的一個保護所有居民的聯合組織封鎖了港區。」伊恩·佩斯利(Ian Paisley)企圖組織一場群眾集會,結果8000名造船廠工人中只有185人參加。

但是反對暴力和階級鬥爭的運動並沒有協調或聯合的民主領導。相反,工會加強了與政府的聯盟。

共有15萬人加入了反對政權的第一線,其中大部分是年輕人。「這些『解放區』已經成為了革命大學」。大多數人都知道他們在對抗 國家鎮壓和惡劣的生活條件 ,但是卻不清楚在爭取什麼。

9周後,政府承諾做出一些有限的讓步,然後博格賽德的街壘就被拆除了。民權運動的領導層無法給出鬥爭前進的方向;工人運動的領導層冷眼旁觀,甚至支持政府。在1969 – 1970年冬季,迄今尚未發揮重要作用的愛爾蘭共和軍(IRA)分裂了。新的臨時派愛爾蘭共和軍批評正統派沒有保衛居民區和背離了社會主義。臨時派的綱領有半社會主義的要求,但最重要的是,他們強調武裝鬥爭因而顯得比較激進。然而兩派都受到史太林主義階段革命論的影響,認為現階段是跨階級的民族鬥爭。他們主張愛爾蘭在資本主義下重新統一,因而無法團結工人階級。

但是勞工運動仍然有機會勝利。在1970年的選舉中,工黨獲得了113,506票。而在1971年3月30日,有3-4萬名工人舉行罷工反對反工會法律。

宗派主義,還是群眾鬥爭?

但是工會沒有就普遍的階級和社會問題組織任何聯合鬥爭,造成工人組織倒退。資本主義深層危機的社會影響導致暴力升級。以前的群眾鬥爭退潮了,群眾變成了宗派沖突的旁觀者。聯合派成立了武裝團體,如數千人的「阿爾斯特防衛軍」(UDF),還有「阿爾斯特志願軍」(UVF)。數千家庭被趕出原來生活的地區。愛爾蘭共和軍的爆炸襲擊也增多了。國家暴力也升級了,不僅攻擊天主教徒,也攻擊新教工人和非宗派的防衛團體。

為了擊敗愛爾蘭共和軍,政府建設了拘留營被建立起來,僅四個月就關押了1,500名囚犯。但效果適得其反,愛爾蘭共和軍變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強大。青年認為共和軍的行動是「革命」的,而忽視了這個組織局限的資產階級民族主義綱領。伯納黛特·德夫林和新成立的社會民主工黨(SDLP)也同共和軍合作,從而加入了民族主義/宗派主義陣營。

只有以彼得·哈登為首的少數馬克思主義者指出,愛爾蘭共和軍的做法沒有前途。個人恐怖主義將導致政府加強鎮壓,並把新教工人推向聯合派那一邊。愛爾蘭共和軍永遠無法戰勝英國軍隊,而只會促使英軍采取更野蠻的鎮壓措施。

在1972年1月30日的「血腥星期日」,德裏多達2萬人參加遊行,要求撤除拘留營,結果有13人被英國傘兵槍殺。目擊者說士兵們從背後射擊逃跑的抗議者,還有一些人是被進距離處決的。有7名死者是青少年。

彼得·哈登描述道,所有愛爾蘭人都「驚呆了,憤怒了」。天主教工人們舉行了為期三天的總罷工,一些新教工人和學生也參加了這次罷工。

北愛爾蘭問題

接著,長達數十年的北愛爾蘭問題(The Troubles)開始了。臨時派愛爾蘭共和軍在兩個月內殺死了56名士兵。聯合派類似於法西斯的武裝團體舉行了大規模示威。1972年成為最血腥的一年,有467人死亡,其中353人是平民。平均每月發生115次炸彈襲擊。

英國政府接管了北愛爾蘭,但仍然無法解決這種局面。愛爾蘭不可能在資本主義基礎上統一。英國政府決定維持現狀,並為此向北愛爾蘭派駐了21,000名士兵。

不過即使在這段時期仍然可以看到階級團結。宗派主義未能分裂工會,而且也未能破壞任何一場罷工。1974年聯合派組織了一次宗派主義罷工,利用準軍事組織的威脅中斷了生產。但1977年聯合派試圖發起同樣的行動但卻失敗了。當時工人組織了群眾大會反對「罷工」。

在1970年代,工人階級多次阻止了宗派暴力和內戰苗頭。好幾個工人團體(例如巴士司機和電工)曾因工友遇害而舉行罷工。

1975年,天主教和新教群眾都更加反對爆炸襲擊和殺戮。愛爾蘭共和軍在英格蘭的兩家酒吧實施爆炸,導致19人死亡丶182人受傷,令它失去了支持。同時政府利用偽證和酷刑,誣陷17名無辜者實施了爆炸襲擊,突顯出國家機器的角色。

工會高層被迫采取行動,發起了生存權運動,要安全生活的權利以及工作丶住房和受教育的權利。運動第一天就有2萬人簽名支持。但是這場運動基本上只是停留於口號,並沒有任何真正的動員或鬥爭。

反映這種情緒的另一個明顯例子是「和平人民」運動(Peace People)。它組織了反對宗派暴力的示威,貝爾法斯特有2萬人參加,德裏有25,000人參加。這個運動的弱點在於,它沒有譴責國家暴力,也沒有提出緊迫的社會問題。

《共同的歷史,共同的鬥爭》是彼得·哈登去世前撰寫的一本傑作。它內容豐富詳實,並對非常覆雜的愛爾蘭民族問題做出了理論和實踐結論。

今天的現實印證了這本書的觀點,即資本主義和宗派主義沒有辦法解決問題,反而加深了問題。自從1990年代和平進程開始以來,北愛爾蘭的兩極化加劇,有可能爆發比過去更為嚴重的新沖突。而另一方面工人和青年正在爭取團結抗爭。在這種情況下,今天的社會主義者必須吸取這本書所介紹的經驗教訓。

二零一九年

《保衛馬克思主義》80周年

這本書內容豐富,談及馬克思主義理論在瞬息萬變的世界——蘇聯的斯大林主義、法西斯勢力在意大利和德國掌權、第二次世界大戰——的適用性。與此同時,它具體論述了建立革命政黨所需處理的問題——工人階級取向、黨內民主與國際主義。在整本書中,有一件事是顯而易見的:托洛茨基並不是一個只重覆舊公式的“馬克思主義者”,並且他不怕承認錯誤。
作者: 傑瑞米柯賓    时间: 2022-5-1 01:16:15

蘇德條約

第二次世界大戰的確是對每個組織與個人的考驗。全球大批資產階級政客已經屈服於法西斯主義,將它作為粉碎工人階級、對俄國革命進行報覆的唯一途徑。

1939年8月,就在戰爭爆發前,工人和大部分其他人都對希特勒與斯大林簽訂條約感到震驚。這是斯大林為避免納粹德國立即進攻而采取的絕望行動,因為他未能與法國和英國建立他想要的聯盟。1941年6月,當德軍進攻蘇聯時,斯大林起初不相信這一消息。

蘇德協議令共產國際的宣傳轉為主要批判英法帝國主義,而不是批判納粹德國。在軍事上,該協定意味著波蘭在9月1日被德國軍隊從西方入侵,隨後在9月中旬被蘇聯從東方入侵。蘇聯軍隊也進攻了波羅的海國家和芬蘭。

在這些事件之後,美國托派政黨SWP的部分成員(包括部分領導層成員),改變了他們對蘇聯性質的立場。他們在媒體和若幹“左翼圈子”中屈服於資產階級民主派的龐大壓力,將蘇聯的斯大林主義獨裁與德國希特勒的獨裁統治等同起來。

采取這些做法,SWP中成長起來的反對派也很快放棄了馬克思主義理論和建立革命黨的願景。對於《保衛馬克思主義》,我們不能只是看過一眼,而是應該仔細研究,要理解將強有力的理論與具體分析相結合的必要性。

列寧和托洛茨基是1917年俄國革命的領導者,令工人階級在農民的支持下實現史上第一次工人奪權。他們也是首先意識到新國家的弱點和遭受的威脅的人,尤其在它因為德國和其他國家的革命失敗而遭到孤立的時候。

以斯大林為領導、以維持現狀與“實現穩定”為第一要務的一個官僚層對特權和權力的渴望逐漸增長。斯大林在1917年沒有擔任過重要職務,他也沒能為1923年的德國革命和1925-27年的中國革命(兩場都以失敗告終)提出正確的建議。

在1920年代,官僚層起著無意識抑制革命的作用,但後來它變為有意識地抑制工人革命與鬥爭。這一點在1936-39年的西班牙體現得尤為明顯。

斯大林主義

在蘇聯,他們對領導1917年十月革命的布爾什維克展開了事實上的內戰。斯大林主義政權利用肅清和監禁的方式,對一切反對派(尤其是真正的馬克思主義者)進行審判和處決。

在斯大林主義掌權的過程中,托洛茨基曾多次提及“熱月”——1794年法國的反革命。起初,托洛茨基認為俄羅斯的熱月意味著工人國家的毀滅。然而,在1930年代早期,他意識到這種觀點是錯誤的。熱月是一場政治反革命,而非社會反革命。在法國,熱月意味著反革命的政權更叠,但新政權保留了革命所建立的資本主義新經濟體制。

從法西斯主義到資產階級民主,資本主義經濟可以有不同的表現。在俄羅斯,斯大林的統治是一場政治反革命。資本主義沒有恢覆,計劃經濟得以保留。在長期的血腥鬥爭中,官僚獨裁取代了工人民主。俄羅斯落後的發展水平、其遭遇的孤立以及侵略性的帝國主義環境使這成為可能。

保衛蘇聯

托洛茨基的結論是,俄羅斯已經成為一個墮落的工人國家。它廢除了資本主義,擁有一個基於國有制的計劃經濟。

在此基礎上,由托洛茨基創立的第四國際組織主張無條件保衛蘇聯反對帝國主義戰爭,同時不給予斯大林政權任何支持。第四國際及其所屬政黨的綱領是進行政治革命,以便在計劃經濟中落實工人民主,遵循並發展1917年革命的民主決議,以建立社會主義社會。托洛茨基在寫給馬克斯·沙赫特曼(Max Shachtman)的信中指出:“官僚的思想在事實上幾乎與十月革命的思想完全對立。” SWP內部出現的少數反對派改變了他們的立場,認為對芬蘭的進攻和與希特勒的條約從根本上改變了蘇聯的國家性質。

在墨西哥獲得庇護並且被禁止入境美國的托洛茨基在這次辯論中開始寫作,向他們提問,如果蘇聯不是工人國家,那麽馬克思主義者應如何描述它。

他們中的一些人回答道,官僚層是一個新階級。其他人說蘇聯已變成國家資本主義社會,還認為歐洲的法西斯主義、美國羅斯福新政和斯大林主義同樣導向官僚主義國家獨裁統治。他們在這件事上沒有區分革命和反革命。法西斯主義作為金融資本的工具,當然不會剝奪資本家。

托洛茨基指出,斯大林主義官僚層是一個缺乏歷史使命的臨時現象,而不是新的統治階級。蘇聯強勁的經濟成長不是因為官僚,而是計劃經濟和新技術引進的結果。官僚層礙了計劃經濟的發展。

斯大林主義是極權主義的獨裁統治,但其政權並不穩定。斯大林主義崩潰和資本主義覆辟早在其發生50年前就已經由托洛茨基預計到,其負面效應為世界無產階級的削弱和帝國主義的強化。受到二戰影響,這個過程被推遲了。

在此基礎上,盡管莫斯科的內外政策“保存了舊有的反動性”並且是“國際革命的絆腳石”,托洛茨基主張保衛蘇聯(他用支持政府、反動但對於抵抗階級敵人的再次進攻有必要的工會做比較)。

瓜分波蘭

由於蘇德雙方的軍隊瓜分了波蘭,SWP的反對派提議采取“既反對希特勒又反對斯大林的革命”這一立場。

在回答中,托洛茨基展示了波蘭的真實情況。在西方,革命者、猶太人和民主人士正在逃離德國軍隊的進攻。在東方,是地主和資本家試圖逃脫。托洛茨基預測,入侵之後紅軍將征收土地和工廠。資本主義媒體,甚至流亡海外的孟什維克報紙都在波蘭東部報導“革命浪潮”中證實了這一點。

托洛茨基警告說,希特勒會將他的槍口對向蘇聯,以建立法西斯政權並恢覆資本主義私有制。當希特勒進攻時,最迫切的任務就是擊敗他的軍隊。

馬克思主義者應怎樣評論紅軍的進攻?托洛茨基寫道,“衡量本階級利益得失的最高標準”不是財產關系的變革(盡管是進步的),而是世界無產階級的意識。第四國際反對占領新領土,反對“挺著刺刀的布道者”。革命必須具有堅實的工人階級與窮人基礎才能獲得成功。在已經遭到侵略的地方,托洛茨基主張剝奪資本家和地主的工人階級獨立行動。

辯論與團結

在這場辯論中,托洛茨基將尖銳的政治論戰與強調團結的必要性結合起來。他強調了SWP成員和領導人在此之前如何就蘇聯性質的關鍵問題達成一致。

托洛茨基寫道,這場辯論是必要的,但“慫恿組織分裂,會釀成大錯”,“如果這次思想鬥爭跟分裂、清洗、開除等等行為的前景聯系起來的話,那它即使不是致命的,至少也是極端有害的。”

他讚成“如果多數派中的某人”發起這種威脅,就會受到“批評或嚴重警告”。如果不是,“領導層的威信會受損”。

托洛茨基提出進行辯論應有的方法。雙方都杜絕任何威脅,而如果有錯誤舉動,則應由全國委員會或特定的檢查委員會進行調查。雙方應該忠誠合作。與托洛茨基關系密切的詹姆斯·P·坎農(James P Cannon)同意這一立場,並將它在黨內領導層提出。

當然,托洛茨基在俄羅斯社會民主工黨和布爾什維克的辯論中已經積累了長期的經驗:“即使存在兩種不可調和的立場,也並不意味著有‘災難’,而是必須將政治鬥爭進行到底。”

為了向改變立場的領導成員馬克斯·夏赫特曼提出建議,托洛茨基提出了新的研究,提出領導層的問題,但沒有立即形成新的、確定了的立場。

托洛茨基和社會主義工人黨的大多數人將新的少數群體歸為一個小資產階級反對派。這是什麽意思呢?

在沒有他們自己的立場和分析的情況下,反對派在散布“每一個政黨都有的以成百上千計的軼聞和趣事”,試圖從中找出錯誤和過失。在黨內,他們有著“幾乎像一個家庭的特征”,或者說,一個小集團。

托洛茨基強調了這個少數派的一些特點。他們不尊重自己組織的傳統,對理論持輕蔑的態度。34歲的哲學教授詹姆斯•伯恩海姆尤其如此。他於1935年入黨,並被任命為該黨理論雜志《新國際》的編輯。

伯恩海姆反對辯證唯物主義和馬克思主義哲學,將其比作一種宗教。少數派的其他領導人忽視了這一立場。

在這場辯論之前的1939年1月,托洛茨基已經批評過了沙赫特曼在《新國際》上和伯恩海姆共同撰寫的一篇文章,表示“我們之中一個支持辯證法,而另一個反對”。文章的內容是對馬克斯·伊士曼等因不堪社會壓力而轉向反社會主義的前馬克思主義者的良好批判。

托洛茨基警告說,不與伯恩海姆辯論辯證法是一個很大的錯誤。這本書對辯證唯物主義的辯護,比其他大多數馬克思主義著作更好地解釋了哲學。辯證法解釋說,社會和自然界的一切都在不斷變化,在通過矛盾發展的過程中,包括量變到質變和突變。托洛茨基總結道,在政治上,辯證法是社會發展和階級鬥爭的一般規律。

相反的是,反對派在伯恩海姆的強大影響下,采用了固執的抽象表述。他們總結道蘇聯已經不再是一個工人國家,但卻無法回答是什麽發生了量變或質變。從哪裏到哪裏——有什麽樣的過程?反對黨既缺乏理論,又缺乏具體分析。

伯恩海姆還強調了他的“個人獨立性”,在這種黨的建設中全職人員是絕對必要的情況下並不準備為黨全身心工作。這也表明了他對革命集中制的理解不足。

小資產階級反對派的其他特點還包括政治上的神經質,以及在不同的立場之間反覆橫跳的習慣,包括在派系鬥爭中輕率地選擇盟友。

作為對這場辯論發展過程的總體描述,托洛茨基寫道:“反對派開啟了一場嚴重的派系鬥爭,讓現在正處於一個使黨陷入癱瘓的非常關鍵的時刻。要使這樣一場鬥爭是正當的,而不是遭到無情的譴責,就必須有非常嚴肅和深刻的基礎。對於馬克思主義者來說,這樣的基礎只能是階級性質的。”

很明顯,少數派展開了一場沒有嚴肅政治基礎的惡性的派系鬥爭。大多數人堅定地支持第四國際的方案和觀點。這是工人階級的立場,與之相比反對派的小資產階級特征和革命社會主義的距離越來越遠。

托洛茨基並沒有在1939年發現這種小資產階級的傾向,但是他舉出了許多前些年提出警告的例子。例如,三年前,沙赫特曼認為,美國社會黨(托洛茨基主義者工作於其中的一個更廣泛的政黨,但1937年被驅逐)正在發展成為一個革命黨。

盡管有這樣的分析,托洛茨基還是主張團結。這與利用分裂的威脅嚇唬成員的反對派領袖馬丁•阿伯恩形成了鮮明對比。其他反對派領袖希望公開的辯論。

派系鬥爭

就在少數派分裂前幾周的1940年4月,托洛茨基強調了內部民主權利的必要性。“但是如果要保持團結,就不能有一個只有多數代表組成的書記處。你也許應該有一個由5名成員組成的書記處——包括3名多數派成員和2名少數派成員。”

當托洛茨基指出少數派內部的矛盾時,沙赫特曼以給出涉及托洛茨基和布爾什維克的“集團”的歷史例子作為回應。托洛茨基的回覆是,舉例來說,1926年與加米涅夫和季諾維也夫一起反對斯大林主義的集團是正確的。

但是這樣一個集團並沒有掩蓋共同計劃背後的政治分歧。很明顯,托洛茨基的支持者是集團中最強大的力量。

在1939年至1940年的美國,沙赫特曼組織了一個派系,但實際上它是一個由不同力量組成的集團,針對的是占社會主義工人黨多數的工人階級。在派系內部,主要的力量是伯恩海姆和阿伯恩。沙赫特曼只是他們離開馬克思主義的短期政治托辭。

即使在這個階段,托洛茨基還是采取了一種耐心的態度,他寫道,事件可以改變個人,而個人又可以在革命政黨中重建自己。他甚至以自己為例。

托洛茨基直到1917年才加入布爾什維克,在那裏他立即發揮了決定性的作用。五年前的1912年,他試圖將俄羅斯社會民主主義的所有不同傾向統一起來:“在那個時期,尤其是在組織領域,我沒有擺脫小資產階級革命家的特征。我對孟什維克主義的調和主義癥感到厭惡……”

政治上,辯論擴大到更多的問題。托洛茨基當然明白,並非每一篇文章或文本都需要得出所有結論,但他強調,編寫這種材料的成員必須了解完整的方案和分析。

少數派走向了另一個方向。他們希望將黨的計劃簡化為“具體問題”,這使得托洛茨基將其與俄羅斯國內的辯論進行比較,反對經濟學家和民粹主義者,這兩者都回避了更廣泛的政治問題。在1939年至1940年,SWP的少數派認為戰爭是具體的,但工人國家不是。

沙赫特曼引用列寧在1920年與托洛茨基的一場辯論中說的,“工人國家是一個抽象概念”,俄羅斯不是工人國家,而是工農國家。然而,沙赫曼沒有註意到列寧幾周後得出的結論認為自己錯了,俄羅斯是一個“具有特殊特征的工人國家”,這些特征包括農民占多數人口和官僚主義的缺陷。

沙赫特曼使用了俄羅斯在“一定程度上”墮落這一說法,但他與伯恩海姆結盟。伯恩海姆雖然不相信辯證法,但他認為蘇聯發生了質的變化,將其等同於納粹德國。少數派沒有團結起來,在少數派分裂並組建新的“工人黨”後不久,伯恩海姆離開了,發展成為一個主要的反動分子。

理論基礎

這本書還分析了許多其他的具體事件:戰爭開始時芬蘭的事件,馬克思主義者在西班牙內戰中應該如何行動,馬克思對資產階級戰爭的立場。

托洛茨基對第四國際組織成員的一般性建議是,指導和協助工人階級、罷工和工會,同時警告說,工會中總是存在“機會主義”。

80年前,托洛茨基向世人展示了1914年因社會民主黨向世界大戰投降而爆發的革命領導危機如何尚未解決。一些社會主義者將此歸咎於無產階級,就像1905年俄國革命失敗後的一些社會主義者所做的那樣。1917年,當布爾什維克領導十月革命,證明他們是錯誤的。

馬克思主義者今天正在正在與80年前截然不同的客觀形勢作鬥爭。一方面,工人階級的規模擴大了很多,在某方面限制了反革命,另一方面,大多數地方的勞工運動必須重建。這導致許多國家出現了來自底層的爆炸性運動。

隨著氣候、經濟、社會和政治危機的不斷加深,建設馬克思主義革命政黨和國際的緊迫性不亞於托洛茨基時代。學習和運用《保衛馬克思主義》中的經驗教訓在需要堅實的理論基礎、具體的分析於黨的建設和辯論中,這在今後的暴風雨時期將是至關重要的。

二零二零年

影評:《寄生蟲》的貧窮氣味

韓國電影《寄生蟲》(港:上流寄生族,台:寄生上流)在2020年奧斯卡頒獎典禮上引起了轟動。該片獲得四項大獎,亦成為了有史以來第一部獲最佳影片的非英語電影。這部電影描繪了現代新自由主義社會中的階級差異,跟荷裏活(好萊塢)的標準形成鮮明對比。

富裕的樸家小兒子多頌的一句:“他們聞起來都一樣”,一語道破了以虛假身份、聲稱彼此互不認識,而潛入了樸家別墅成為其傭人的金家四口。金家無法擺脫那股貧窮的氣味,那是永遠潮濕的半地下室單位之氣味。

在好朋友的引薦下,金家兒子基宇得到了在樸家補習英語的工作。他、妹妹和父母過著不穩定的生活,沒有正式工作。他們雖有才華,但諸事不順。例如有天賦的妹妹基婷報考美術學院屢屢失敗,只能通過偽造文件來展現自己的才能。

基宇用計將其所有家人混入樸家中。基婷成為了樸家多頌的“藝術治療師”,因為多頌在幼年時受過心理創傷。爸爸基澤當上了司機,母親忠淑是家傭。基澤向兒子解釋說,人不應該制定計劃。因為計畫失敗會讓人更失望。但很快我們清楚的看到,即使不做計劃,一切還是會出錯。

導演奉俊昊用無情的筆觸描寫了富裕的樸家。這些人是空洞的,甚至他們的小孩都無法令人同情。觀眾對金家會希望他們至少能取得某種成功。他們雖然有點怪異,但卻是有血有肉,互相團結的一家人。

奉俊昊向我們拋出了一個問題:“誰是真正的寄生蟲?”金家雖然欺騙並試圖偷竊樸家的酒水,但他們每天都為自己的收入而工作,他們煮飯、開車、教書或陪玩,使命必達,也害怕自己身上的氣味不討雇主喜歡而戰戰競競。

就像他的其他電影作品,如《漢江怪物》(港:韓流怪嚇,台:駭人怪物)或《母親》(港:骨肉同謀,台:非常母親)一樣,導演讓失敗者、受壓迫的人與有錢有勢的人發生碰撞。他以同情手法描繪窮人,並結合了幽默、偶爾的暴力與戲劇化的流血情節。奉俊鎬用世界通用的語言說明了韓國社會的階級差異和競爭壓力。
作者: 傑瑞米柯賓    时间: 2022-5-1 01:17:22

俄國革命:布爾什維克如何對待民族問題

在資本主義統治的21世紀,這個問題尤其迫在眉睫,蘇丹達富爾地區、剛果、中東的流血沖突時刻都在發生。在加泰羅尼亞、蘇格蘭、愛爾蘭、比利時和其他地方,民族問題尚未得到滿意的解決。而在巴爾幹半島、高加索地區、中亞和烏克蘭,民族問題都導致了殘酷的沖突。

車臣的兩次殘酷戰爭和對少數民族的待遇表明,現代資本主義國家俄羅斯的統治精英與布爾什維克有著天淵之別。最近,在西伯利亞產油小鎮蘇爾古特(Surgut)發生了一次襲擊,一名年輕的穆斯林持刀血染一個購物中心。這顯然是種族主義國家政策和極右翼行動的結果。在那不久之前,防暴警察闖入該鎮的一家咖啡館,強迫那裏的年輕人剃掉胡須,聲稱他們可能是瓦哈比派(註:遜尼派的伊斯蘭原教旨主義派)。相反,列寧領導的布爾什維克黨竭盡心力地支持少數民族的權益。

語言問題

列寧可以說是走在了他時代的前面,他甚至批評日常語言當中的民族刻板印象,例如他反對用“霍霍爾人”(Khokhol)一詞來稱呼烏克蘭人。而今天,這個詞不僅仍在廣泛使用,甚至俄羅斯官方宣傳最近也啟用了這個詞,把烏克蘭描述為法西斯國家。

布爾什維克對語言問題非常敏感,采取有意識的步驟來支持少數民族語言。列寧反對將特定語言規定為“國語”,特別是這樣會歧視重要的少數語言使用者時。與這種作法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前蘇聯境內的各資本主義的新政府紛紛嘗試限制俄語。這導致了1990年代摩爾多瓦的嚴重種族沖突、以及波羅的海國家的嚴重緊張局勢。在納紮爾巴耶夫總統統治的哈薩克哈薩克斯坦,每次發生社會沖突時,特別是紮瑙津市(Zhenaozen)石油工人罷工期間,他都依靠所謂的“民族愛國者”和“民族民主派”(右翼民族主義者)去嘗試限制俄語。烏克蘭當局只是威脅要限制俄語也足夠導致東烏克蘭沖突加劇。普京政府當時偽善地用保護俄語族群權利的借口來幹預東烏克蘭,而現在卻說要停止撥款給俄羅斯境內少數民族語言的教學工作。這已經在韃靼斯坦等自治共和國引起不滿。

俄羅斯各族人民權利宣言

在歷史上大多數的情況中,布爾什維克黨都以支持各民族自決權為原則。在十月革命的幾天之內,他們就發表了《俄羅斯各族人民權利宣言》。這與現代外交的做法不同,在現代外交慣例裏面,各方會用各種詭計技倆向自己人民掩飾其真實意圖。但這項革命宣言以清晰、透明和簡潔的文字表明:由於俄羅斯各族人民曾經遭受壓迫和虐待,因此,應當果斷且不可逆轉地立即禁止大屠殺、奴役和種族攻擊。它宣稱俄羅斯各民族應該享有平等和主權,俄羅斯各民族要有自決的權利,包括建立自己國家的權利。廢除一切任何民族和宗教特權與限制,支持俄羅斯境內一切少數民族的自由發展。

這個宣言本身就與1917年二月革命後統治俄羅斯的不同政府采取的立場形成了鮮明對比。工人、士兵和農民自發的起義推翻了沙皇專制。起義的群眾以為,推翻了沙皇,俄羅斯就會變成一個自由民主的社會——有不少人甚至覺得可以建立社會主義。但是現實是殘酷的。革命後上台的資產階級聯盟不僅拒絕讓俄羅斯退出第一次世界大戰,或是讓農民均分土地,甚至拒絕給予前沙皇帝國的各民族自由。例如,早在3月,新政府就向芬蘭發出命令,維持前沙皇在18世紀的定義,重新確認芬蘭仍然是俄羅斯帝國的一部分。7月,芬蘭眾議院通過一項決議,宣告只有它自身才有權“決定、確認和頒布法令,執行所有芬蘭法律,包括涉及財務、稅收和海關的法律”。俄羅斯臨時政府立刻就派遣了軍隊解散芬蘭議會。俄羅斯臨時政府規定,俄羅斯各族人民的權利問題將由一個制憲議會決定。但是,當臨時政府最終發表要向制憲會議提出的民族權利的立場時,他們很坦率地說,“俄羅斯是神聖不可分裂的”。

雖然從二月到十月統治俄羅斯的“資產階級民主政府”曾經暗示說新的“民主”包括各族人民的自由,但它從未兌現諾言。相對的,布爾什維克領導的新蘇維埃政府不僅公開宣告,而且也盡可能地履行各民族的自決權。蘇維埃政府用了不到一周的時間就承認了芬蘭獨立。緊隨其後的是支持烏克蘭、摩爾多瓦、立陶宛、愛沙尼亞、外高加索、白羅斯、波蘭和拉脫維亞獨立。盡管存在各種覆雜和困難,而且這些新的獨立國家總的來說是資產階級民族主義而不是蘇維埃主義,但布爾什維克政府仍然尊重它們獨立的權利。

1917年的中亞,是帝國主義列強“大博弈”的戰場,當時仍基本沒有從封建社會走出來。盡管中亞算是沙皇帝國的一部分,但一直由封建的可汗們統治,並沒有形成鞏固的民族。當地也幾乎沒有工人階級,充其量只有鐵路和基礎設施工人,其中大部分是俄羅斯族或是講俄語。幾十年來,當地精英迫於沙皇的武力服從其命令,因此他們將革命視為擺脫俄羅斯人統治的機會。布爾什維克盡其所能鼓勵該地區社會主義意識的發展和工人民主,但布爾什維克黨也承認當地的現實,並盡其可能向這些民族展示善意。

花剌子模(Khorezm,位於現在土庫曼斯坦境內)一直由當地可汗統治,直到1920年被紅軍支持的民眾起義推翻為止。新成立的俄羅斯社會主義聯邦承認花剌子模人民蘇維埃共和國為獨立國家,公開宣布放棄對花剌子模領土的所有主張,並與新國家建立自願的經濟和軍事聯盟。曾經屬於俄羅斯政府的所有財產和土地,以及行政機構都無償移交給了新政府。俄羅斯政府還對花剌子模政府提供了財政援助,用於修建學校、開展掃盲運動,修建運河、道路和電報系統。

波蘭

在遼闊的前沙皇帝國的彼端是波蘭。在1917年之前的一百多年裏,它一直被奧地利、普魯士和俄羅斯帝國瓜分。隨著這些帝國在一戰結束時崩潰,革命在前沙皇帝國的土地上蔓延,波蘭人發現自己處於一種新的局面中——波蘭人終於可以爭取統一獨立了。布爾什維克政府承認了“波蘭全國委員會”為波蘭的合法代表。

當時新的波蘭臨時政府是由時為波蘭社會黨領袖的畢蘇斯基所領導,其在群眾壓力下通過了8小時工作制、婦女投票權和免費教育。然而,畢蘇斯基突然宣布:“他乘坐社會主義的車,在叫做獨立的車站就下車了”。新政府很快地轉向打壓蘇維埃和工人委員會,逮捕共產黨人,並利用俄羅斯深陷內戰的機會企圖擴大領土。波蘭軍隊入侵立陶宛,並在西方列強的支持下與烏克蘭民族主義者彼得留拉結盟,入侵烏克蘭並後來占領了基輔。及後紅軍對波蘭進行了決定性的反擊,才迫使他們退回到華沙。盡管如此,列寧在與波蘭的和談中堅持:“俄羅斯社會主義聯邦關於波蘭的政策不是因為暫時的軍事或外交優勢,而是因為絕對和不可動搖的民族自決原則。俄羅斯社會主義聯邦自從波蘭國家成立的時刻起,就無條件地承認波蘭共和國的獨立和主權”。

列寧的鬥爭

列寧努力確保將“民族自決權”納入布爾什維克黨的綱領。他與羅莎·盧森堡的分歧是眾所周知的。羅莎·盧森堡認為這種要求偏離了階級鬥爭。在布爾什維克黨內領導層跟她持有類似論點的還有卡爾·拉德克(Karl Radek)、尤裏·皮亞托科夫(Yuri Pyatokov)和尼古拉·布哈林(Nikolai Bukharin)等人。

作為辯論的一部分,列寧鼓勵斯大林(台:史達林)寫本有關民族問題的小冊子,不過即使在這個早期階段列寧也已經發現有必要反對斯大林立場中的一些主張。他不同意斯大林對民族的僵化定義,即“民族是人們在歷史上形成的,一個建基於共同語言、共同地域、共同經濟生活以及表現於共同文化上的共同心理素質的穩定的共同體”。因為這個定義排除了許多民族,特別是猶太人的權利。列寧也不同意斯大林和布哈林在1919年提出的主張,要求各國工人階級享有自決權。他認為,在俄羅斯帝國中生活的許多民族,包括庫瓦什人、巴什基爾人、土庫曼人、吉爾吉斯人和烏茲別克人等,都生活在社會和經濟尚未發展的地區,他們還沒有機會發展階級,更遑論是發展階級意識了。然而,早在1918年,斯大林就在爭辯說“民族自決的口號已經過時,應該從屬於社會主義原則之下”。1920年10月,斯大林開始主張對於邊疆地區脫離俄羅斯獨立的要求“必須拒絕,不僅因為這與在中央和邊疆地區之間建立聯盟的構想矛盾,而且主要是因為從根本上這與中央和邊疆地區人民的利益背道而馳。”

不幸的是,持有這個立場的並非只有斯大林一人。二月革命爆發時,位於烏克蘭首都和工業中心基輔的布爾什維克黨人只有200人,而且幾乎沒有組織。到10月,他們的人數達到800人。為響應二月革命,烏克蘭資產階級的菁英成立了“中央議會”(Tsentralnaya rada),作為“所有烏克蘭人的政府”,並主張自決權。但是,基輔布爾什維克的領導人沒有意識到民族問題的重要性,說這是比階級鬥爭次要的問題。在參加全俄反對臨時政府的全面鬥爭時,他們放任中央議會去建國,包括建立政府機構和武裝部隊。十月革命之後,他們與孟什維克和崩得分子(註:Bundists,猶太民族的左翼運動)一起成立一個黨團,承認中央議會是合法政府,並宣布任何反對中央議會政府的作法必須“完全采用和平方式”。他們拒絕接受其他烏克蘭布爾什維克黨員的立場,即“有必要與中央議會政府進行不妥協的鬥爭,絕不與之達成任何協議”。結果,中央議會政府保持了烏克蘭政府的強勢地位,而向烏克蘭蘇維埃革命的進程被推遲並大大削弱了,這導致烏克蘭的內戰情勢變得更為覆雜與漫長。假如基輔布爾什維克采取了果斷的行動,那肯定不會這樣。

民族問題與紅軍

盡管在烏克蘭遇到了困難,但列寧的作法在確保蘇維埃政府取得內戰勝利發揮了關鍵作用。特別是因為大多數白軍保皇派都反對任何民族自決。

在高加索地區,白軍軍閥鄧尼金(Deniken)明確表示,他反對給予少數民族權利,因為“俄羅斯是神聖不可分割的”。即使是那些原本反對布爾什維克的民族主義團體也普遍認為,既然布爾什維克承諾民族自決,所以他們至少有理由保持中立。而在另外許多情況下,這個承諾足以讓整個少數民族支持紅軍。

其中一個關鍵的決定是讓紅軍以地區劃分,並以“原居地服役”為基礎原則。舊時代的沙皇軍隊是俄羅斯化的。除了哥薩克人以外,少數民族成員服役時都會被外派到家鄉以外的常備部隊,被要求說俄語。但是托洛茨基領導的紅軍卻采取了截然不同的做法。許多部隊以單一民族為基礎,使用各自的母語,並出版了許多非俄語的軍事刊物。這幫助紅軍贏得了很多少數民族為主地區人民的支持。許多猶太人團體自發建立武裝,抵抗高爾察克(Kolchak)將軍等人發起的猶太人屠殺。紅軍甚至在韃靼斯坦共和國首都喀山建立了一所穆斯林官兵學校。1919年,整個巴什基爾(Bashkiria,橫跨伏爾加河到烏拉爾山脈的穆斯林地區)的民族武裝與紅軍合並,建立了巴什基爾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

無論這些民族國家建立在哪裏,在教育和衛生領域都得到了巨大的物質援助,特別是消除文盲運動。盡管是內戰期間,新社會主義國家裏的大學數量仍從1917年的63所增加到1923年的248所。在避免與伊斯蘭信徒直接沖突的同時,社會主義者積極倡導廢除一夫多妻制、買賣新娘、還有丈夫可以拒絕妻子離婚等習俗。不幸的是,斯大林主義得勢以後,這些成果都被廢止了。斯大林在1930年代重新將俄語定為指揮語言,並停止了其他語言的軍事出版物。

對不同民族保持敏感和靈活的作法需要很多討論,並且常常需要列寧或其支持者直接幹預以糾正錯誤。布爾什維克黨讚成把土地自願集體化,但是列寧警告說,在中亞和高加索等地區,強推這一政策為時過早。他甚至反對把阿塞拜疆的石油工業國有化。他擔心,由於工人階級尚未得到足夠的發展,這將導致內戰期間的供應中斷。

在某些地區,盡管有列寧的做法,民族問題還是處理得很笨拙。例如,在布爾什維克革命傳播到中亞之前,地方知識分子和民族精英就已經抓緊機會發展地方自治甚至建立了新的民族共和國。革命是後來由鐵路工人與解散了的軍隊帶來的,這些部隊幾乎全部是講俄語的。他們成立了塔什幹(Tashkent,烏茲別克首都)工兵代表蘇維埃,並自稱“蘇維埃政權”。他們認為穆斯林不應該在新政府中擁有地位,並且蘇維埃沒有必要納入“落後”的農民群眾。結果,這個蘇維埃政府孤立於當地95%的人口。當它試圖用軍事力量推翻新生的浩罕(Kokland)政府,並主張建立“作為俄羅斯聯邦一部分的突厥斯坦民主聯邦共和國”時,遭到了強烈的反對,許多人認為這僅僅是軍事占領。

列寧的靈活策略

最初,斯大林的民族事務部的態度是這只是地方事務,但是隨著白軍在該地區被擊敗,如何建立蘇維埃政權的問題變得更加緊迫。領導紅軍前鋒的伏龍芝(Frunze)最初提議將該地區分割以便於統治。這遭到了當地共產主義者的抵制,其中許多人幾乎沒有掌握布爾什維克政策的基本原則。但是,當斯大林領導的委員會提議建立統一的突厥斯坦自治區作為俄羅斯聯邦的一部分時,當地的共產主義者更加不滿。最終,列寧不得不介入,重新厘清了應該采取的立場:在大力減少俄羅斯富農的影響的同時,應註意使俄國人與當地人的土地所有權平等。確保只有在當地領導人同意的情況下,才能做出關於突厥斯坦的任何集中決策。要求有序地、“逐步但穩健地”準備將權力移交給當地工人的蘇維埃。當地蘇維埃政府的基本任務“不是要實現共產主義,而是推翻封建制度”。列寧表示:“將該共和國一分為三的議題不宜過早決定”。

另一個花費了大量時間和精力來解決的問題是“本土化”(korenisation)。這是布爾什維克黨通過培養當地領袖而不是從中央外派官員進行治理,以此讓布爾什維克紮根於新共和國和民族地區的原則。

布爾什維克黨特別留意了民族文化的發展,特別是語言的發展。如果列寧聽說布爾什維克官員,包括來自中央的官員,在那些俄語不是當地主要語言的地區繼續講俄語,會非常生氣:“蘇維埃政權不同於資產階級和君主政權,因為它代表的是勞動人民真正的日常的利益。但要做到這點,只有蘇維埃機構使用當地母語進行工作才可能”。不幸的是,發展民族語言的最大障礙之一是民族事務部本身,那裏的官僚經常爭辯說,只要將俄語翻譯成當地語言就足夠了。相反,列寧回應說,首要任務是確保教育機構提供熟悉母語和文化的老師以及母語教科書。在討論這一問題的大會上,一位發言者指出:“培養國際主義的精神不是通過把無法互相理解的兒童聚集在一起,而是用其母語介紹世界革命的精神。”

為了協助在非俄羅斯族地區建立支持,布爾什維克黨采取了有意識地與當地左翼革命組織合作並試圖贏得支持的政策。在烏克蘭,他們花費大量的精力和耐心與“鬥爭”協會(Borotba)合作。這是一個紮根於農村的左翼社會革命團體。托洛茨基多年的友人和盟友克裏斯蒂安·拉科夫斯基(Christian Rakovskii)在這項工作中發揮了關鍵作用。同時,建立了十所新的“共產主義大學”來培養各民族的布爾什維克幹部。同樣重要的,新政府做出了巨大的投資,建立以民族語言教學的公共教育系統。1921年蘇維埃政府撥款一千萬盧布,用於發展白羅斯語和烏克蘭語教學。對於亞美尼亞、格魯吉亞和阿塞拜疆等主要民族,這個流程很快就完成了。較小的民族花了更久,但是這些任務都得到了認真對待。到1923年,有67所學校教授馬裏語(Mari),57所學校教授卡巴爾達語(Kabarday),159所教授科米語(Komi),51所教授卡爾梅克語(Kalmyk),100所教授吉爾吉斯語,303所教授布利亞特語(Buriat),超過2500所學校教授韃靼語。在革命之前,中亞地區民族學校的數量只有300所,到1920年底達到2100所。這有特別重要的意義,因為當地的許多語言/方言在革命之前沒有文字的。通過引入拉丁字母的表音文字,以及俄語字母本身的現代化,為推廣民族語言的任務提供了幫助。

鑒於這段期間大部分都是內戰激戰狀態,這一成就更加令人矚目。這期間資源通常都是很缺的。學校經常被用來訓練部隊。而且由於許多教師自願去了前線,所以很難找到足夠的人手任教。例如,1917年的烏克蘭語教師很少。盡管到1923年終於有了45000人,但這僅僅是所需人數的一半。等到內戰結束,情況才大大改善。

高加索

如果沒有列寧對民族問題采取敏感和靈活的策略與態度,打贏內戰會困難許多。
不幸的是,這成為了在20年代初官僚主義墮落開始得勢的時候,首先的受害者。這在高加索地區尤其明顯。

二月革命後,高加索地區的人民,主要是格魯吉亞人、阿塞拜疆人和亞美尼亞人,期待俄羅斯新政府承認他們的自決權,但卻希望落空。十月革命爆發時,該地區被德國和土耳其聯軍占領。在1918年德國戰敗後,占領它們的換成了英國和鄧尼金的白軍。確實,因為布爾什維克政府簽署了布列斯特-立陶夫斯克條約,不僅放棄了波羅的海、烏克蘭和白羅斯的大部分地區,同時他們還把高加索很大一部分土地割讓給了奧斯曼帝國。

隨著內戰進展,鄧尼金的部隊最終被趕回克裏米亞,應該由誰來管理高加索地區的問題自然而生。布爾什維克在諸如阿塞拜疆的巴庫、格魯吉亞的第比利斯、車臣的格羅茲尼等大城市中有很多支持者。但實質上,革命是通過紅軍的軍事勝利到達該地區的。阿塞拜疆和亞美尼亞後來分別成立了蘇維埃共和國。
作者: 傑瑞米柯賓    时间: 2022-5-1 01:19:17

然而,控制格魯吉亞的是孟什維克政府,這個政府是改良派的第二國際的大紅人。盡管列寧與格魯吉亞的領導人之間存在激烈的政治爭執,其中一些人甚至曾經參與1917年的聖彼得堡資產階級臨時政府,但列寧還是讚成與該政府采取和解態度。托洛茨基也反對軍事幹預。他認為,推翻格魯吉亞政府的任務應該交給格魯吉亞人民。因此,他讚成“在格魯吉亞內部進行一定的準備工作煽動起義,並在起義爆發之後前來援助”。1920年5月,俄羅斯蘇維埃政府簽署了承認格魯吉亞獨立並同意不侵略的條約。

該地區布爾什維克的主要代表,斯大林的親密同志(他們都是格魯吉亞人),謝爾戈·奧爾忠尼啟則(Sergey Ordzhonikdze)則另有想法。阿塞拜疆和亞美尼亞蘇維埃政權成立後,他主張立即把格魯吉亞蘇維埃化。斯大林支持這一立場。他們無視列寧和俄羅斯政府的建議,利用紅軍單位挑起格魯吉亞邊境的沖突。在既成事實面前,中央委員會不得已通過決議,“傾向於在遵守國際規範的前提下,允許第十一軍積極支持格魯吉亞起義並占領第比利斯。前提是第十一軍軍事革命委員會的所有成員,在對所有信息進行全面審查之後,需要保證可以成功。在此提出警告,因為運輸條件惡劣,我們正缺乏面包。因此,我們無法讓你使用火車或鐵路。我們只能從高加索地區運送糧食和石油。”這些信息對當時身在烏拉爾的托洛茨基保密。等他回到莫斯科,知道發生了什麽以後,他非常憤怒,並且要求成立一個調查委員會調查紅軍為何以這種方式進行幹涉。

軍事幹涉自然引起了當地居民和相當的格魯吉亞布爾什維克黨員的很大反對。但是,無視該地區民族問題的敏感性,以及當地存在三個公認的民族身份這一事實,奧爾忠尼啟則在斯大林的支持下策劃建立了一個“外高加索蘇維埃共和國”。該共和國將成為俄羅斯社會主義聯邦的一部分,並擁有高於三個新共和國的權力。除了能夠決定格魯吉亞國內問題外,這個外高加索蘇維埃共和國還會把三國的貨幣統一在一起。這點遭到格魯吉亞人的反對,他們認為這個貨幣聯盟會破壞其相對較強的經濟。考慮到建立外高加索蘇維埃共和國時使用的方法,許多人還認為這會引進俄國勞動力來發展經濟,並認為這是延續了沙皇時代的作法。

奧爾忠尼啟則這種鐵腕作風往往不咨詢當地領袖的意見,向對手采取嚴厲的鎮壓措施以及他本人奢華的生活方式,包括愛騎一匹大白馬。這些都使得情況雪上加霜。

蘇聯成立

外高加索蘇維埃共和國的辯論,涉及了一個更大的問題,那就是新蘇維埃國家未來的方向。

此時,列寧和斯大林在民族問題上的立場的完全對立已經十分清晰。前者認為自由、平等的蘇維埃國家聯盟是鞏固各民族支持革命的手段,並且是未來的蘇維埃國家(例如德國)與俄羅斯結盟而不導致任何一國稱霸的基礎。而斯大林則認為民族問題是次要的,而且革命不會擴散,必須只在俄羅斯一國建立起社會主義。對他來說,共和國的存在,例如外高加索共和國,是為了行政上的便利。這個問題在圍繞蘇聯成立的討論中浮上台面。

作為民族事務人民委員,斯大林撰寫了草案,規定新蘇維埃共和國之間的關系。他提議把烏克蘭、白羅斯、格魯吉亞、阿塞拜疆和亞美尼亞等獨立蘇維埃共和國變成俄羅斯聯邦內的自治區。至於布哈拉(Bukhara)、花喇子模和遠東地區的地位以後再決定。所有關鍵職能,例如經濟、預算、外交和軍事,由俄羅斯中央部門作決定。只有像文化、司法、醫療和土地等相對較小的事務由“自治”區負責。除阿塞拜疆外,所有共和國均反對該計劃。但是,斯大林在提交給政府之前,就通過了批準該提案的特別委員會來推動他的計劃。

但是他還有一個要克服的障礙,那就是列寧本人。在列寧從中風暫時恢覆期間,得以過目了斯大林的草案。他非常憤慨地反應,要斯大林放棄整個“自治區”的構想,把蘇聯建立為平等的共和國聯盟。盡管斯大林被迫妥協這一點,但他還是千方百計限制各共和國列寧要求的權利。他一反先前反對立法機關兩院制的立場,在立法機構最上面設了一個“民族院”,然後在那裏面塞滿了自己的支持者。然後仿佛是之前的侮辱不夠強烈,他提議不讓三個高加索共和國直接加盟蘇聯,而是讓三個共和國掛在“外高加索蘇維埃共和國”之下加入蘇聯。這種做法更加激怒了格魯吉亞人。

列寧病得很重,無法參加1923年2月討論這些議案的中央委員會會議。當他最終收到報告時,列寧的憤怒達到了沸點。他寫信給托洛茨基:“托洛茨基同志!我非常想請你在黨中央委員會為格魯吉亞一案辯護。斯大林和捷爾任斯基正在‘打壓’這件事,而我無法信任他們的客觀性。”

盡管列寧對這個問題的還有話說,但他的健康狀況正在迅速惡化。他無法參加6月舉行的中央委員會非公開會議,該會議專門討論民族問題。發言者在本次會議上針鋒相對的立場清楚地分開了支持列寧的民族路線的人,與背棄了布爾什維克所有原則的斯大林朋黨之間正在形成的矛盾。不幸的是,盡管列寧提出的關於建立蘇聯議案通過了,但實施它的任務卻留給了斯大林周圍迅速鞏固起來的官僚階層。

不幸的是,在列寧死後成功完成了蘇聯的政治反革命的斯大林的官僚,對待民族問題的態度與列寧和布爾什維克的民族政策完全相反。列寧曾嚴厲批評過的大俄羅斯沙文主義,加上官僚的反猶與種族主義觀念,再加上強制集體化的罪行,使得俄羅斯、烏克蘭和中亞大範圍的饑荒更加惡化。這段歷史使得今天的反動民族主義者有理由聲稱蘇聯進行了有意識針對各民族的種族滅絕“大屠殺”(holodomor),並將其歸咎於“布爾什維主義”。但是,將波羅的海國家作為籌碼與希特勒談判、在二戰期間把車臣人和克裏米亞韃靼人整個民族驅逐到哈薩克斯坦、利用蘇聯軍隊鎮壓東德、匈牙利、捷克斯洛伐克的起義,以及在“改革重組”時期拒絕承認民族權利,這一切的歷史,都與列寧和布爾什維克黨的民族政策完全毫無共同點。

應有的立場

一百年過去了,列寧關於民族問題的政策更值得今天的我們學習。

某些當今的左派同意斯大林的主張,認為“民族自決的口號已經過時,應該從屬於社會主義原則之下”,這是致命的錯誤。只要資本主義存在,任何民族都無法獲得真正的獨立,因為他們永遠都會被跨國企業和帝國主義的不同利益所支配,也沒有能力確保所有人的真正民主和民族權利。推翻資本主義制度需要與社會主義者領導一場有力的、團結的工人階級鬥爭。而要建立起來的前提,是這個工人運動必須對民族問題有清晰的立場才有可能。

德國卡普政變一百周年

經常聽到一種說法,說德國不可能有總罷工,遑論革命。然而,一百年前德國工人階級卻非常接近奪權的狀態。在薩克森、圖林根,特別是魯爾,工人階級成立紅軍。總罷工擊潰了企圖推翻共和國的右翼軍事政變,使政變發動不到五天後就陷入尷尬窘境。

歷史上有那麽一短時間,勞動人民能實現他們進行社會主義改造的願景。工人們掌握了權力,而社會民主黨(SPD)政府和工會官僚卻對此退卻。而後社民黨政府動用正規軍來對付工人起義,而這支軍隊卻也是幾天後變成了反過來要推翻社民黨政府的軍隊。社民黨背叛工人階級不是第一次,僅在一年前,李卜克內西(Karl Liebknecht)、盧森堡(Rosa Luxemburg)和許多革命者,已被社民黨政府和自由軍團謀殺。

十一月革命:第一回合。

1918年11月,基爾水兵叛變並發動全國起義,瓦解君主制和帝國,而各大城市日以繼夜成立了工人和士兵委員會。接連好幾個星期,權力一直掌握在這些委員會手裏。當戰爭結束時,就連中產階級也為社會主義做好了準備。然而與俄國革命不同的是,德國當時缺乏革命黨。從前線返回的大多數士兵還信任被陳腐的領導層控制的社民黨,因為社民黨正是革命群眾自己付出巨大犧牲才建立起來的。更為左傾的獨立社會民主黨(USPD),以及更加左翼的斯巴達克斯同盟(1919年成為德國共產黨KPD),則只能組織到政治意識先進的少數工人階級。

社民黨領導人利用自己的權威,將革命導向到捍衛資產階級秩序和議會制度的死路。他們設法說服工人和士兵委員會變相放棄自己的權力。同時,他們與舊軍隊將軍達成交易,以利暴力鎮壓工人革命活動。

革命的工人仍勇敢抵抗!共和國總統艾伯特(Friedrich Ebert)及其國防部長諾斯克(Gustav Noske)同屬社民黨領導層,他們隨後對工人動用軍隊。這支軍隊有極右翼主義戰鬥部隊“自由軍團”(Freikorps)參與其中。他們號稱要恢覆“秩序”,對付“斯巴達克份子的威脅”。而社民黨機關報《前進報》(Vorwärts)中甚至刊登自由軍團的招募廣告。

總統艾伯特當時評論說:“我像討厭罪惡一樣厭惡革命!”他的國防部長諾斯克(Noske)說:“必須有人扮演尋血獵犬的角色,而我責無旁貸!”隨後他便用沾滿鮮血的手履行他所說的話。1919年1月,歷史所稱的柏林斯巴達克斯起義被鎮壓了、革命的人民海軍師(Volksmarinedivision)被解除了武裝、作為獨立社會民主黨黨員的左翼警察局長艾希霍恩(Emil Eichhorn)被罷免。盧森堡、李卜克內西和約基希斯(Leo Jogiches)被謀殺。

革命鬥爭於血泊中的慘敗帶來了後續影響:1919年二月的國會大選將社民黨和資產階級變成了議會多數;獨立社民黨依然軟弱;德共在違背盧森堡的建議下杯葛了選舉。但在三月份,工人們已采取政治罷工,對抗軍隊和自由軍團的殘酷鎮壓,這些武力是由諾斯克部署到每個發生無產階級起義的城市,並實行軍事戒嚴統治。執行鎮壓的自由軍團和軍人中,有些人之前已曾在非洲進行過殖民戰爭的洗禮,例如馬爾克(Georg Maercker)將軍。過去他對“土著”施加的恐怖行徑,被他的部隊帶進德國工人社區。

當時在不來梅成立了一個後來遭到軍事鎮壓的蘇維埃共和政權;在漢堡地區也有起義反對糧食控制;而自由軍團在慕尼黑尤其殘酷,1919年4月該地建立起一個社會主義蘇維埃共和國,且延續了好幾星期,隨後遭到自由軍團中惡名昭著的埃爾哈特海軍陸戰旅(Marinebrigade Ehrhardt)的鎮壓,在社民黨領袖的許可下,這支部隊在1920年繼續發揮反革命的作用。

自由軍團的屠殺是如此嚴酷,他們甚至錯手開槍射殺天主教團契的參與者,只因為他們是工人,且看起來像斯巴達克主義者。而像是尤金(Eugen Leviné)這樣的德國蘇維埃勇敢的領導者也遭到處決。在那之後,慕尼黑成為法西斯團體的溫床。納粹黨(NSDAP)於1919年在那裏成立不是沒有理由的。

幾乎無人想要的共和國

1919年間,工人和士兵的委員會逐漸被資產階級國家取代。盡管在產業層面,他們的影響維持了很長一段時間,然而政府和工會官僚逐漸讓工兵委員會喪失實權,將之轉變為今天依然存在並致力於勞資調和的工作委員會。當時工會領導層還與德國最大資本家雨果.施廷尼斯(Hugo Stinnes)簽署了一項秘密協議。

社民黨的背叛已經無法向工人階級掩飾,此時獨立社民黨和德共都獲得成長,並且一度變得同樣強大,噬血的諾斯克已淪為遭人厭棄的人物。然而,仍然年輕的德共此時已喪失了盧森堡、李克卜內西等傑出領袖人物,而且時而得進行地下工作,並糾纏於內部派系之爭(例如是否應以革命黨之姿參加議會選舉、應否在大型工會中進行工作)。拒絕上述做法的黨內極左派,一開始很有力量,並分裂為德國共產主義工人黨(Kommunistische Arbeiter-Partei Deutschlands)。

但工人仍繼續拒絕資本主義。即使在1919年3月的罷工和對蘇維埃共和國的鎮壓之後,工人鬥爭仍在繼續。1920年1月,在柏林國會大廈前發生大規模示威遊行,反對新的《工人委員會法案》,該法案旨在限制工人委員會的權利。政府對示威群眾派出軍事化和準軍事化的保安警察,並向人群開槍,其中逾四十人遭殺害,逾百人受傷。主導這場屠殺的是呂特維茨(Herr von Lüttwitz)將軍,而他僅在兩個月後就參與反共和國的政變。這場示威之後,當局實施了德國議會方圓一英裏內禁止抗議的禁令,而且這條禁令直到今天依然生效。

議會制共和國所擁有的制度盡管只是形式民主,但向工人做出社會讓步、賦予女性投票權已經太超過了激進右翼的接受範圍。正是艾伯特/諾斯克政府放任自由軍團做好了全副武裝,準備好對付革命工人。當時還有準軍事化的保安警察和武裝民兵,當中許多人成為了後來的納粹沖鋒隊(SA)、納粹親衛隊(SS)、以及納粹的領導層。他們代表了反猶思想。納粹的卐字符號早於1919年就已經出現在埃爾哈特海軍陸戰旅的頭盔上。

資產階級共和國得到了社民黨、天主教中央黨和自由主義者的支持。他們也是與盟國談判賠償並簽署《凡爾賽條約》的代表,該條約將戰爭歸咎於德國,要求人民賠償數十億美元,幾乎每個德國人都對其恨之入骨。

這讓激進右翼有借題發揮的空間來加大鼓動。威瑪共和已經超過了右翼和舊權貴的接受程度了,但同時能給工人階級的卻少得可憐。資本家和舊國家機器依舊存在。誰想改變這一點,誰都會感受到國家及其右翼同盟的聯合壓制。

右翼發動政變,艾伯特被迫下台

1920年3月,右翼看到了擊垮共和國和強大工人運動的時機。當艾伯特和諾斯克決定在英法資產階級施壓下縮減國防軍編制時,右翼有了行動的借口。解散自由軍團的事項將被強制執行。這促使呂特維茨將軍和右翼政客卡普發(Kapp)動了針對艾伯特政府的軍事政變。參與政變的包括埃爾哈特海軍陸戰旅,以及殺害盧森堡的兇手沃德瑪(Waldemar Pabst)等右翼激進分子和軍人。

這場政邊獲得著名的德國右翼激進分子,以及法西斯團體“國家統一”的支持(當時法西斯這個字眼還沒在國際上惡名昭彰)。大企業家施廷尼斯和其他資本家大方捐錢讚助這些團體。後見之明的我們知道,當時社民黨政府早被警告過可能爆發政變。但是他們什麽也沒做。昭然若揭的是,政變分子甚至還想把社民黨的諾斯克部長爭取過來,然而斯諾克沒準備要走得那麽遠。

3月12日至13日晚間,埃爾哈特海軍陸戰旅向柏林進軍。政變份子宣布罷免艾伯特社民黨政府,禁止一切罷工和示威並宣布戒嚴。艾伯特和諾斯克怯弱地逃到了德勒斯登(Dresden),試圖獲得國防軍將軍梅爾克(Maichcker)的支持,這號人物在1919年謀殺工人而惡名昭彰。盡管他沒有加入政變,但他並不準備反對政變或捍衛議會民主。因此,社民黨領袖不得不再次收拾行裝,逃到安靜的斯圖加特(Stuttgart)。當他們看到軍方已經沒有任何一派準備提供保護的時候,他們要再次思考。

在許多地方,左翼和工會主義者由下而上湧出來組織革命執行委員會來反對右翼政變。他們建立了網絡,在許多地方停止工作並武裝自己。艾伯特和諾斯克此時束手無策,才決定呼籲工人階級幫助他們擺脫“自己造就的處境”,但理應是右翼社民黨人與德國工會聯合總會(Der Allgemeine Deutsche Gewerkschaftsbund/ADGB)工會領導人萊根(Legien)去負責這些事項。工人組織開始各種商議,因而社民黨、獨立社民黨和工會開始呼籲在1920年3月14日對右翼政變進行總罷工。

德國共產黨最初拒絕參加,因為不想支持艾伯特和諾斯克,但僅在一天後便轉而加入。第一天,許多德共成員已參加罷工。從工人、一般雇員到公務員,這場總罷工幾乎是擴及各產業。僅在魯爾區(Ruhr),就有逾十萬名礦工進行罷工,全國各地共有數百萬。政變失敗了,罷工讓所有火車無法運行、電源也停止供應,沒有任何東西能繼續運作。僅五天後政變惡夢就結束了。卡普逃到國外,呂特維茨將軍辭職。艾伯特一幫人又回到政府。工人及其厭惡的斯諾克不得不辭職。

支持總罷工的工會於3月18日就九點聯合綱領達成共識,這份綱領提出了深遠訴求,包括社會化各個企業、征收大片農田並建立純粹的社會主義政府。否則,他們就要繼續罷工。但經過了與執政黨的談判後,3月20日卻換得妥協,被接受的綱領中九點基本訴求遭到淡化。但是,在獨立社民黨的施壓又導致進一步的談判和退讓。到了最後,大部分的承諾很快被收回,政變分子只遭到非常溫和的處分。自由軍團逐漸並入正規國防軍和國家機器,沒加入的也不會一直失業──他們轉而加入到新的民族主義政黨及其武裝力量。
作者: 傑瑞米柯賓    时间: 2022-5-1 01:20:37

德國中部和魯爾:從總罷工到武裝起義

在總罷工期間,工人階級的武裝組織已在產業中心建立起來。他們跨越黨派組織,由共產主義者、左翼社會主義者和工會主義者組成。在魯爾地區,他們以俄國和1919年慕尼黑的革命為先例,自稱為“紅軍”。

在德國中部工業區,武裝工人宣布成立了蘇維埃共和國,並得到了戰鬥性工人委員會的支持。他們組成了“革命人民軍”。在福格特蘭,被德共開除的共產主義者馬克斯‧霍爾茲(Max Hölz)號稱為“紅色羅賓漢”,他與遊擊隊強行沒收富人的商品,並將其分發給該地區的窮人。結果,德國國防軍和自由軍團再次進軍薩克森州和圖林根州。在魯爾區,組成了一支強大的紅色魯爾軍,由約80,000名戰士組成。權力再一次到達了共產主義工人觸手可及的範圍內。

面對工人革命,艾伯特的社民黨政府像1918年11月那樣反應,再次利用軍隊武裝右翼激進分子的武裝,而這些人卻也是剛發動政變反對社民黨和革命工人的群體。1920年4月,中將奧斯卡(Oskar von Watter)指揮自由軍團和國防軍,鎮壓了魯爾紅軍及其同情者的起義。許多地方也部署了民防部隊和全副武裝的保安警察。魯爾地區的礦工以罷工來回應當時好幾場屠殺。但到了4月6日,革命者遭到擊敗。再一次,作為最大工人政黨的社民黨,其導層控制了最大工會聯盟ADGB,這就像從工人階級背後捅一刀。

這只是一場戰鬥,但不會是最後一場戰鬥

鎮壓很殘酷。霍爾茲(Max Hoelz)和許多人入獄多年。魯爾或薩克森州的許多工人階級家庭,必須哀悼被部隊及其右翼盟友殺害的家庭成員。受害者數以千計。確切數字銷聲匿跡,因為許多工人被捕後遭殺害的真相被掩蓋了,或者被官方宣稱是在戰鬥中死去。1920年3月的鬥爭已被歷史證明是另一場德國共產主義者慘敗的血腥事件。

但此後,德共卻得到增長,這或許是因為社民黨領導層已暴露出背叛工人的政治本質。在德共的左邊,獨立社民黨也得到了發展。1920年,德共與獨立社民黨的多數派合並成一個群眾性政黨。1921年3月,德國中部礦區發生了另一起武裝起義。 即使行動沒有成功,但統一戰線的策略,即工人政黨之間的合作,被證明是卓有成效的。這場革命浪潮一直持續到1923年秋天。

總罷工顯示了工人階級團結戰鬥的力量。革命者只有在現實的鬥爭中通過實踐以身作則,展示他們有值得為之奮鬥的綱領,才能贏得群眾支持。

革命失敗的原因有很多:這是由於社民黨領導層的有害影響及其對工會的牢固控制,以及年輕的德共的政治弱點,有時落後於局勢,有時卻采取冒險行動。

1920年卡普政變教導我們,統治階級隨時準備犯下罪惡來維持權力。如果有必要,他們會差遣軍隊和右翼極端分子。盡管這些右翼反對資產階級民主,但只要他們能有效鎮壓左翼,統治階級不介意與他們合作,這就是1920年3月發生的史實。

列寧–150年誕辰紀念

如果今天政府撕毀所有限制普通群眾權利的國際協議、接管經濟運作、實行工人管理生產的制度、並呼籲全世界工人和農民為全人類利益合作,它將獲得廣大工人和受壓迫人民的熱情支持。而這正正是布爾什維克領導的第一個蘇維埃政府在1917年11月所實行的事情,當然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新生的蘇維埃政府不僅在大方向上具有革命性——它幾乎改變了俄羅斯普通勞動人民生活的方方面面。

新政府立即退出了帝國主義的第一次世界大戰、將民族自決權給予那些想要脫離前俄羅斯帝國的民族、接管大片土地並賦予每個農民使用土地的權利、停止了俄羅斯東正教和其他宗教幹涉國家的權利。

在當時,英國等資產階級民主國家,投票權也僅限於擁有財產的21歲以上的男性,然而新生的蘇聯則賦予無論男女所有18歲以上公民都有投票權,除非他涉及剝削他人的行為。由工人、士兵和農民選舉出代表組成蘇維埃,運作整個社會。

方方面面的革命性

布爾什維克政府宣布婦女應該享有平等的權利,實施了一項廣泛的計劃來減少女性文盲率,建立公共食堂、洗衣房和幼兒園來減輕婦女壓力。婚姻法和離婚法被修改,允許婦女隨時能依她意願離婚,並且確立了墮胎權。柯倫泰(Alexandra Kollontai)成為世界上第一位女性政府部長。

同性戀也被除罪化,事實上,許多文化上和政治上的傑出人才都是同性戀,包括外交人民委員格奧爾基.契切林(Georgy Chicherin)。

教育對所有人都是免費的,包括高等教育在內。此外,政府開展了全民掃盲運動,提供了九年的學校教育,任何在16歲獲得畢業證書的人都有權在大學學習。到1921年,已經建立了200多所新大學,在三年內數量增加了兩倍。同時建立了數百所特殊學校來教授少數民族的語言。

醫療保健也對所有人免費,所有醫療機構都納入了國家體系。醫學的意識形態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蘇聯的醫療方法不是以治療富人的慢性疾病為目標,而是以消滅傳染病為目標。當時,傳染病奪去了數十萬乃至數百萬窮人的生命。在1913年俄羅斯人的預期壽命不到30歲,1926年上升到44歲,到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時上升到60歲。

盡管帝國主義列強在革命後發動了內戰,列寧的布爾什維克黨還是設法使俄文的字母現代化,在數個地區引入了文字,廢除了反動的儒略歷,使歷法與歐洲其他地區保持一致。一些沈迷於過去的保守人士,至今還在使用儒略歷。此外還廢除了國內護照制度。

當然,列寧在建立第三國際(或稱共產國際)過程中起了重要作用,這個組織的任務是在全世界建立革命運動。

列寧的許多思想都是在他早年於辛比爾斯克省的生活中形成的。列寧一家生活在一間舒適但簡樸的木房裏,父親是當地的一名督學,他曾利用這個職位推動教育改革。烏裏揚諾夫家的三個孩子受益於鼓勵讀書的氛圍。長子亞歷山大,充滿了革命精神,他加入了革命組織“人民意志”,並相信個人的恐怖手段會導致革命。1887年,他因參與密謀暗殺沙皇而被處死。這讓列寧產生了一個不可動搖的信念:這種方法是有害的,只有有組織、有政治意識的工人階級才能完成革命。

在幫助組織了一次學生示威活動後,列寧被喀山大學開除,他搬到了聖彼得堡,並在那裏加入俄國社會民主工黨。該黨成立於1898年,目的是在俄羅斯革命家和工人運動中宣傳馬克思和恩格斯的觀點。他後來被逮捕、流放,獲釋後前往歐洲,在那裏的馬克思主義圈子裏發揮了重要作用。他創辦了一份名為《火星報》的報紙,然後將其秘密運回俄羅斯。

歐洲的社會民主主義運動發展迅速,這個運動原本以馬克思、恩格斯思想為基礎。在德國,它得到了工會和民選議員的廣泛支持。列寧最初對卡爾.考茨基(Karl Kautsky)、威廉.李卜克內西(Wilhelm Liebknecht)等歐洲社會民主黨巨人,以及俄國社會民主工黨的創始人格奧爾基.普列漢諾夫(Georgi Plekhanov)懷有極大的敬意。但是舊的社會民主黨已經被那些對議會議席,而不是革命馬克思主義更感興趣的人所主導。

怎麽辦?

列寧政治發展的轉折點出現在他1902年出版的小冊子《怎麽辦?》和1903年在第二屆俄國社會民主工黨大會上的辯論中。這顯然是一場關於組織問題的爭論,這實際上使俄羅斯社會主義運動分裂為改良派和革命派。

列寧認為,俄國社會民主工黨應該是一個專業革命家的政黨,紀律嚴明、團結一致並按照黨的綱領行事。他的對手,以尤裏.馬爾托夫(Julius Martov)為首,認為該黨應該更為廣泛。他說,只要一名黨員同意黨的總體方向,而不一定參加黨的活動,就足夠了。列寧在會上贏得了多數票——他的派別因此成為“布爾什維克”(多數派)反對馬爾托夫的“孟什維克”(少數派)。

兩年後的1905年初,俄國爆發了第一次革命。加邦神父是一名東正教神父,也可能是一名警察特務,他試圖轉移民眾的憤怒,在聖彼得堡的沙皇冬宮領導了一場大規模的工人遊行,向沙皇遞交了一份呼籲改革的請願書。沙俄警察向工人開火,激起了整個俄羅斯帝國包括波蘭和芬蘭(當時還是俄羅斯帝國的一部分)的大規模罷工浪潮。工人們第一次組成了蘇維埃。那年年底,托洛茨基被選為聖彼得堡的蘇維埃主席。

雖然列寧的很多布爾什維克同志都沒能通過這次試煉,但列寧自己卻通過了。聖彼得堡布爾什維克的其中一位領袖亞歷山大.波格丹諾夫(Alexandr Bogdanov)是那些秘密建立地下黨的代表人物,但事實證明,他沒能把工作轉向群眾活動。他認為代表了數十萬工人的蘇維埃只是托洛斯基的把戲,他提出布爾什維克應該給蘇維埃下最後通牒——要麽采納布爾什維克的綱領,要麽他們將退出。然而列寧明白蘇維埃的重要性。他認為,現在應該向大批年輕工人開放入黨,以克服“委員會成員”的保守影響。

列寧得出了一個非常明確的結論:不應該信任自由派資產階級,他們正試圖與沙皇專制達成妥協,成立立憲會議,孟什維克還提供幫助。列寧認為工人階級應該與貧農在同一個革命陣營中合作,推翻沙皇統治,建立一個真正的革命民主政體,雖然它還只是資產階級性質的,但它將允許工人階級領導全體人民,特別是農民通往“完全的自由,邁向徹底的民主革命,建立共和國!領導所有勞動人民和被剝削者——走向社會主義! ”托洛斯基走得更遠,他認為,自由派資產階級在俄羅斯以及其他落後國家,太軟弱無能,無法像法國和英國的資產階級一樣進行自己的革命,工人階級必須替他們完成,並進一步實施社會主義革命。

1905年後的數年反動時期裏,列寧為了捍衛黨組織而鬥爭,抵抗極左翼的潮流,其中包括波格丹諾夫這類人物——他們認為革命者不應該參與議會工作。然而,更巨大的挑戰還在後面。

社民派的背叛

第二國際一直主張每個國家的工人階級都有共同的利益。然而,1914年德國社會民主黨人卻在聯邦議院投票支持撥款給德國帝國主義戰爭機器,只有卡爾.李卜克內希(Karl Liebknecht)和奧托.呂勒(Otto Rühle)是例外,這仍帶來巨大沖擊。當列寧第一次聽到這個消息時,他還認為只是謠言。孟什維克主義看來不僅是改革主義,而且其政策的背後包藏的就是對國際主義的背叛。1915年,來自11個國家的38名代表坐著四節車廂參與了齊美爾瓦爾德會議,以保持國際社會主義的旗幟飄揚。

在俄國,由於戰爭和沙皇警察的鎮壓,革命組織非常困難。在戰爭的最初幾個月裏,布爾什維克黨成員寥寥可數。所有的女性黨員都被逮捕了。漸漸地,一股新的力量被培育起來,但他們幾乎沒有為新革命的爆發做好準備。當一個女工代表團拜訪並要求布爾什維克協助準備1917年婦女節的罷工時,她們得到的回覆卻是要等待中央委員會的決定。布爾什維克黨沒有印刷機來為罷工印制傳單。當時是“區聯派”這個規模較小的組織(Mezhraiontsii,區聯派是一群革命的反戰社會民主工黨人,後來在托洛斯基的影響下,與布爾什維克合並),提供反對“戰爭、高物價和女工無權”的傳單。

俄國的許多布爾什維克領導人對當時發生的意識形態鬥爭不屑一顧,這些鬥爭主要發生在流亡歐洲的社會民主黨人當中,他們不理解布爾什維克和孟什維克之間的區別。即使到了1917年4月,在俄羅斯68個地區中的54個地區裏,布爾什維克和孟什維克仍然是在一個統一的黨組織中運作。

不過,革命正在醞釀中。1917年初,布爾什維克黨不斷發展壯大,在彼得格勒就擁有2000名黨員。二月革命後,資產階級臨時政府上台,包括加米涅夫和斯大林(台:史達林)在內的地方領導人選擇支持臨時政府。4月,當列寧流亡回國時,它面臨一項艱鉅任務,這份任務托洛茨基稱它為“重新武裝黨組織”。

尼古拉.蘇哈諾夫是一名孟什維克,當列寧返回俄羅斯途中,他回憶當時芬蘭車站所發生的事情。

“人們寫到在芬蘭車站與列寧熱情會面的場景時,他們一點也沒有誇大。受到布爾什維克號召來到車站的士兵和無產階級群眾都歡欣鼓舞……這位布爾什維克領導人的到來,伴隨著振奮人心的宣言:“世界社會主義革命的火焰已經燃燒起來了!”……包括布爾什維克在內的社會主義者,非常擔憂列寧剛歸國的演講,這並不難理解。他們都學習過馬克思和恩格斯的思想,他們和西方社會主義者都以同樣的方式理解革命的步驟……首先得是資產階級的民主革命,然後要經過民主自由和資本主義的發展以及工人階級的成長,也只有到那時才有社會主義的鬥爭……俄羅斯的社會主義者並不是在為奪權的武裝鬥爭做準備,而是在為未來立憲會議中的議會辯論做準備。列寧卻像龍卷風一般趕回俄羅斯,打亂了他們的計劃,決定開始為社會主義革命做準備,在這場革命中,權力應該轉移到無產階級和貧農的手中,轉移到蘇維埃手中。”

四月提綱

列寧於是寫下了他著名的《四月提綱》。《真理報》是在添加了一系列作者的個人觀點之下才將其發表。兩天後,當他在布爾什維克中央委員會發表講話,但是他沒能得到足夠票數支持。季諾維也夫(Zinoviev)、什利亞普尼科夫(Shlyapnikov)和加米涅夫(Kamenev)都反對他,加米涅夫甚至說:“俄羅斯還沒有做好社會主義革命的準備”。捷爾任斯基(Dzerzhinskiy)評擊列寧,要求代表“在實踐中經歷革命的同志”發言。然而列寧堅持自己的立場,到4月底他已經贏得了黨的支持。蘇哈諾夫(Sukhanov)說,那就是“俄羅斯政治月歷從2月加速到10月”的時刻。

列寧確信工人階級,特別是青年工人會支持他。1917年,隨著十月革命勝利的條件成熟,布爾什維克黨迅速壯大,到年底,布爾什維克已有近35萬黨員,因為自由派和溫和派社會主義者都未能結束戰爭、實現民族自決、召開立憲會議或采取任何措施來改善人民的生活。在當時,布爾什維克黨五分之一的黨員年齡在26歲以下,一半在35歲以下。

在列寧歸國幾周後,托洛斯基也回到俄羅斯,此後兩人形影不離,共同領導了革命。他們早期的分歧,被他們的敵人戲劇性地誇大了,是關於需要一個緊密團結的革命黨和革命的不斷性這兩個問題,而這在實踐中得到了解決:托洛斯基開始相信列寧在第一點上是正確的,列寧認為托洛斯基在第二點上是正確的。雙方都充分認識到,俄羅斯的革命只有作為更廣泛的世界革命的一部分才能取得成功。

與托洛斯基結盟

列寧喜歡引用浮士德的話:“親愛的朋友,一切理論都是灰色的,唯生命之樹常青。”他用這句話來解釋為什麽他改變了先前呼籲“無產階級和農民的革命民主專政”的立場。他說,那些死記硬背這句話的人現在已經落後了,他們“跑到小資產階級方面去反對無產階級的階級鬥爭……這些人應當送進革命前的“布爾什維克”古董倉庫(或稱作“老布爾什維克”倉庫)。”

事實上,正是像這些事件展示了列寧的真實性格,而不是被他的反對者妖魔化的那樣,也不是某些崇拜者“造神”並把列寧描繪成無所不能。列寧犯了錯誤,或者可能做出錯誤的評估。但是當他持錯誤意見時,他也能改變觀點,這種改變通常是和同志們激烈的討論之後產生的。

正是這種方法,再加上他與托洛斯基的緊密聯盟,使得布爾什維克黨贏得了以蘇維埃為代表的工人群眾和士兵的支持,並領導11月(儒略歷10月)的革命走向勝利。新的蘇維埃政權開始在社會主義路線上改造俄羅斯。帝國主義者自己也正確地明白,社會主義的俄羅斯將成為其他地方工人的燈塔。他們在俄國發動了一場殘酷的內戰——包括英國、德國、美國、日本和法國在內的至少14支帝國主義軍隊支援前沙皇和白軍,試圖擊敗革命。工人階級在戰爭中所作的英勇犧牲使他們筋疲力盡,並且消耗殆盡。世界革命的延遲,特別是在社會民主黨人背叛德國革命之後,使原本落後的經濟陷入孤立的狀態。這造成了革命的反動與墮落。

列寧曾遭遇兩次未遂的暗殺。1918年,左翼社會革命黨人範妮.卡普蘭(Fanny Kaplan)的第二次暗殺幾乎成功,列寧的頸部被一顆子彈擊中,這導致了他在1924年去世前受到中風的折磨。然而,在這一時期,他意識到,在新蘇維埃國家內部,反動勢力正圍繞著季諾維也夫、加米涅夫、斯大林的三人幫,不斷積聚力量。列寧將其描述為“被卷入骯臟的官僚主義沼澤”。為了應對這種情況,他與托洛斯基達成了一項協議,與正在發展的官僚主義作鬥爭,但不幸的是,客觀形勢對他們不利。在接下來的十年裏,一場官僚主義的政治反革命發展起來,最終形成了可怕的斯大林式獨裁,在保持生產資料國有制的同時,推翻了革命的許多社會和民主成果。
列寧除了與托洛斯基一起領導俄羅斯革命外,還給我們留下了巨大的理論和實踐遺產。他論證了為什麽要建立一個有明確綱領的強大的革命組織,才能夠團結工人階級為社會主義而鬥爭。他也警告說,這樣一個政黨在所有國家不會以同樣的方式建立。他認為,革命者應做好準備幹預所有“公共生活的方方面面,並以一種新的方式、以一種共產主義的方式在所有這些方面進行工作”。
作者: 傑瑞米柯賓    时间: 2022-5-1 01:22:12

列寧的遺產

他對國家作為階級社會的鎮壓工具的分析,在今天具有巨大的意義,當資本主義政府試圖說服我們,在面臨新冠肺炎危機時,我們要一同共度時艱,但實際上是要工人階級承擔經濟崩潰的代價。

即使在今天,當許多資本主義政府無論在庫德斯坦、加泰隆尼亞、西藏還是在北非都拒絕承認民族自決權的時候,列寧對待民族問題的方法仍然是革命性的。

當然,還有布爾什維克采取統一戰線方法的經驗,這使他們能夠通過蘇維埃建立強大而團結的運動,以推翻資本主義。

但最重要的,也許是列寧對待革命的馬克思主義的態度,他從來沒有把它當作教條,而是根據實踐經驗發展起來的,正如他所評論的那樣:“誰要是等待′純粹的’社會革命,誰就永遠要落空。這樣的人只會是不懂得真正革命的口頭革命家。”

托洛斯基的一生:“吾輩清楚自己的責任;定會奮鬥到底”

1940年8月20日,斯大林的特務拉蒙·默卡德(Ramon Mercader)用一把冰鋯,把流亡墨西哥的托洛斯基殺害在家中。這場刺殺標志了斯大林和他的同黨對十月革命的領導人、革命家、與老布爾什維克們趕盡殺絕的血腥陰謀,基本大功告成。

但是即使已經離開人世,托洛茨基也繼續令統治階級恐懼。美國國務院甚至不允許他的遺體埋在其領土上。於是托洛斯基的遺體在墨西哥供世人瞻仰五天。在此期間,有三十萬人前來哀悼。他們是來自城市貧民窟的赤腳無產階級、是來自耕地上的農民,來自這個仍然對墨西哥革命記憶深刻的國家。當時,墨西哥是世界上唯一一個願意對這名來自俄羅斯的流亡革命家發放簽證的國家。

至死忠於他的階級

托洛茨基的生與死既反映了俄國革命的歷史和悲劇,也反映了二十世紀上半葉工人運動和馬克思主義本身。他直接參加了當時的主要事件,即1905年的俄國革命和1917年的俄國革命。而正是1917年這場革命撼動了整個世界的根基。在1905年和1917年革命期間,他都領導彼得格勒蘇維埃。他與紅軍的成立密不可分,並指揮紅軍打贏了俄羅斯內戰。

革命是潮起潮落的。一個人是不是真正的革命家,不僅要看在革命高潮期間的表現,更重要的是在革命退潮時的行為。在反動和鎮壓的黑暗歲月裏,許多革命者被屈服在沙皇、斯大林或法西斯的手上。甚至俄國革命的傳奇英雄們,如斯米爾諾夫(Smirnov)、斯米爾加(Smilga)、穆拉霍夫斯基(Mrachkovskii)、穆拉洛夫(Muralov)、謝列布裏亞科夫(Serebryakov),甚至克裏斯蒂安·拉科夫斯基(Christian Rakovskii)等等,在斯大林主義反革命的歲月裏,他們被迫(至少是在口頭上)背叛了自己的理想。

斯大林使很多人屈服,但他無法降伏所有人。數以千計的革命者在位於北極圈內的沃庫塔(Vurkuta)監獄營及斯大林的盧比揚卡(Lyubanka)政治警察總部牢房裏犧牲。托洛茨基是其中一位至死不屈的無產階級革命戰士。在他自己遭到謀殺之前,他的哥哥、妹妹和妹夫、第一任妻子、兩個孩子及他們的四個伴侶也都遭到同樣的命運。當然,更不用說其它的許多同志和戰友了。

盡管遭受了巨大的個人痛苦,托洛茨基至死仍然忠於工人階級。他不僅拒絕承認斯大林集團的權威和指控,還用理論厘清了斯大林集團的奪權,並提出一個同時與資產階級、法西斯和斯大林主義鬥爭的真正的政治綱領。

即使在他一生最黑暗的日子裏,托洛茨基對未來還是充滿樂觀的。在1940年2月的遺囑中,他寫道:

“在我懂事以來的四十三年中,我一直是一名革命主義者;其中的四十二年裏我在馬克思主義的旗幟下戰鬥。如果我的人生能夠重來,我當然會盡量避免重覆各種小錯誤,但是我不會更改我人生的主要方向。我想以一個無產階級的革命主義者、馬克思主義者、辯證唯物主義者、絕不妥協的無神論者的身份死去。我對人類共產主義未來的信念,比起我年輕時不僅毫無磨滅,甚至更加堅定。”

“娜塔莎剛從院子走到窗邊,把窗戶開得大些,好讓我的房間透氣。我看到墻腳下的鮮綠色的芳草,墻上方的晴朗的藍天,到處都是陽光。生活是美好的。願子孫後代們可以清除一切邪惡、壓迫和暴力,充分享受人生。”

1905年與不斷革命論

托洛斯基將一系列的思想加入了馬克思主義者的武器庫中,直到今天仍然有效。這些思想與托洛茨基一生中的關鍵時刻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托洛茨基的第一部理論著作《不斷革命論》至今仍是最鮮為人知的,而深入了解的人也很少。其實,這是馬克思和恩格斯在1848年歐洲革命之後最初所提出的思想的延伸。

許多馬克思主義者在大意上理解馬克思關於社會發展的概念。他們可能從哪裏聽說過封建制度應該過渡到資本主義,然後資本主義會過渡到社會主義。資產階級負責掀起資產階級革命,無產階級負責掀起社會主義革命。

1905年,第一波革命浪潮動搖了俄國,這次革命是1917年的彩排。托洛茨基第一時間就趕回了俄羅斯。他後來描述了十月份的大罷工:

“不是資產階級自由派的反對,不是農民的零星暴亂或知識分子的恐怖主義行動,是工人的罷工,第一次讓沙皇跪下。無產階級的革命領導展示了他們不容爭議的存在……。如果俄羅斯年輕的無產階級可以如此強大,那麽更先進國家的無產階級的革命力量該要多強啊!”

──《我的一生》

托洛茨基根據1905年的經驗指出,帝國主義時代,世界以混合而不均(combined and uneven)的方式發展。當技術較落後的社會進步時,他們不會重新發明電報,而是購買已經制造好的智能手機。他說,在西方壓力下,沙皇沒那個功夫去按部就班發展工業,而是會直接建造巨型工廠。

但是,包括俄羅斯在內的不發達國家的民族資產階級,盡管有“更強大的帝國主義老板”做靠山,卻往往過於軟弱,無法作為獨立的進步力量來完成資產階級革命的任務。這與經典的資產階級革命(例如1642–1651的英國和1789–1794的法國)不同。在這種情況下,無產階級應該去領導民主鬥爭,並且同時,作為民主鬥爭的一部分,更進一步為自己的社會主義改變而鬥爭。

當時立憲民主黨黨魁自由派帕維爾·米留科夫(Pavel Milyukov)對於這個綱領感到震驚。是他首先將那些支持這種做法的社會民主黨人稱為“托派份子”。

如此一來,托洛茨基已經預測了1917年革命的發展方式。他的主張在今天的拉美、亞洲、非洲以及俄羅斯、烏克蘭和哈薩克斯坦仍然絕對有效。但是,很多自稱為馬克思主義者的人都不接受這套方法。支持“民族資產階級”早已成為那些有斯大林主義劣根性的共產黨的標志。即使在今天,那些有著政權的“共產黨”仍以建設發達的資產階級社會為主要任務,把爭取社會主義的鬥爭無限推遲到未來。

1906年9月,以托洛茨基為首的52位彼得格勒蘇維埃成員在沙皇法院被控組織武裝起義。托洛茨基無視律師的建議,展開了後來使他成名的出色演說,他在法庭上捍衛了蘇維埃的政策。因此,他被判處流放西伯利亞,但不久便從那裏逃亡到國外。

1907到1916年:反動與戰爭的年代

所有俄國的馬克思主義者當時都加入了俄國社會民主工黨。1905年革命的失敗給這個黨帶來了幾乎是致命的打擊。許多成員離開了並再也沒有回來。接連的失敗導致黨支部的數量下降了十倍,許多支部甚至由政府的臥底所領導。

很多孟什維克提議建立一個“廣泛的合法黨派”,要求解散地下黨部。這些孟什維克支持先過渡到資本主義,然後再社會主義。各派之間在黨內掀起了一輪派系鬥爭:布爾什維克、前進派(Vpered)、托洛茨基的組織、孟什維克、取消派(liquidationist)、猶太崩得等等。德國社會民主黨支持孟什維克使得情況更加惡劣,這一局勢使列寧憂心忡忡。這也是列寧和托洛茨基之間分歧最大的年代。

1912年8月,托洛茨基試圖組織一個聯盟,以團結各種派系。但是因為布爾什維克拒絕加入,托洛茨基發現自己跟孟什維克站在一起了。他後來意識到這個嘗試是徒勞的,他解釋是因為他對於妥協的熱衷,以及他那時致命地相信,在即將來臨的革命中各派會重新合並在一起。

1927年,托洛茨基多年的秘書阿道夫·越飛(Adolf Joffe)在病重自殺前給托洛茨基寫了最後一封信。信中描述了他怎麽看待列寧和托洛茨基早期的關系:

“我從未懷疑您指出的路線是正確的,而且您知道,自《不斷革命論》發表二十多年來,我一直在您左右……1905年開始,您在政治立場上一直是對的。我經常告訴您,我親耳聽到列寧承認,在1905年的時候,是你而不是他做出了正確的判斷。臨死的人是不會撒謊的,所以我現在向你重覆一遍……但是您經常會為了尋求同意與妥協而放棄自己的正確立場,您高估了這種妥協的價值。這是錯的。”

1912年8月以後,托洛茨基再也沒有犯過這樣的錯誤。到那年年底,托洛茨基已經拋棄了對這種聯盟的幻想,於是自己也就退出了。此時,塞爾維亞、希臘、保加利亞和土耳其的矛盾糾紛爆發了巴爾幹戰爭。托洛茨基以《基輔思想報》的戰爭記者身份前往巴爾幹半島。這次經歷使他對民族問題得到寶貴的了解。他在這裏遇到了羅馬尼亞革命家克裏斯蒂安·拉科夫斯基(Christian Rakovsky),後者後來成為蘇維埃烏克蘭的領導人和托洛茨基最親密的戰友。

托洛茨基在巴爾幹地區的經歷對他幫助甚大,不僅在俄國內戰期間,而且在1920年代初期與斯大林就高加索自治權問題上的可恥且錯誤立場進行辯論時。在1930年代,他又重新就芬蘭、西班牙和烏克蘭討論了民族問題。

齊美爾瓦爾德宣言

1914年,黨內和國際社會主義運動中出現了更嚴重的分歧。很多社民黨決定在帝國主義的世界大戰中支持自己的國家與本國的資產階級。幾天之內第二國際就分崩離析了。只有少數革命家始終忠於自己的階級。托洛茨基當然是其中之一。

1915年,他是齊美爾瓦爾德反戰會議的38名與會代表之一,並負責撰寫了宣言。此後,托洛茨基和列寧緩慢但穩定地靠近起來。在巴黎,托洛茨基發表了一篇帶有強烈反戰情緒的文章《我們的話》。後來有人在法國的俄羅斯士兵手上搜出這篇文章的印刷品時,已經被驅逐到西班牙的托洛茨基又立刻被指控是“德國特工”並驅逐出境。西班牙人將他押解給葡萄牙當局,而葡萄牙把他塞進駛往美洲的船上。

1917年:不斷革命的實踐

1917年俄國再次爆發革命。列寧迅速於4月返國。而托洛茨基三月份就離開紐約,卻被關進加拿大的集中營裏,直到五月份才獲釋。但是,一旦回到俄國,他和列寧便成為了緊密的盟友。

當列寧在布爾什維克領導層裏發起鬥爭,反對以加米涅夫、李可夫和斯大林為代表的孟什維克傾向時,他知道他可以依賴托洛茨基的最真誠的支持。加米涅夫此時聲稱列寧已經成為“托洛茨基主義者”,列寧在返回俄國時發表《四月綱領》,呼籲黨組織停止支持臨時政府,並且呼籲進行社會主義革命。這一立場完全符合托洛茨基的不斷革命論。

在1917年7月的黑暗時期裏,布爾什維克遭到誹謗,因而不得不轉入地下。當加米涅夫被捕關在彼得保羅要塞監獄中,當暴徒在街頭搜捕列寧和季諾維也夫時,基本上只剩下托洛茨基領導布爾什維克和蘇維埃中央委員會。但他公開宣布完全支持布爾什維克的立場,並於同一天被捕。列寧寫道:“從那天起,就沒有任何人比托洛茨基更稱得上是布爾什維克了。”

9月,他當選為蘇維埃主席,並且被全黨接納為布爾什維克黨員。在十月革命中,托洛茨基是起義的領導人之一和主要組織者。

孟什維克領導人費奧多爾.丹(Fyodor Dan)指責該起義是一場陰謀。托洛茨基這樣回應:

“正在發生的是起義,而不是陰謀。群眾起義是不需要理由的。我們凝聚了工人和士兵的革命能量。我們公開打造了群眾起義的意願。我們的起義取得了勝利。然而現在他們告訴我們:拒絕勝利,達成協議。要和誰達成協議?你們這些可憐的人,你們已經破產了,你們的戲份已經結束了。滾進歷史的垃圾桶裏吧,從現在開始那就是你們註定的歸宿!”

紅軍:前進,前進!

數百萬人喪生在了第一次世界大戰的戰場上。布爾什維克主張俄國退出這場屠殺。但是國際統治階級不同意,試圖讓俄國屈服。新的蘇維埃政府試圖履行其諾言,在布列斯特-利托夫斯克和談中抵擋了德國的威脅。但幾天後,協約國便對蘇維埃發動了入侵。因此當時必須成立一支“工農紅軍”,而列寧說服托洛茨基領導這支軍隊,因為這對於革命是生死攸關的。

1918-20年間,年輕的工人共和國被十幾個資本主義列強的軍隊入侵,這段內戰的歷史充滿了人類所能理解的極限的壯舉。這個時期塑造了一批重要的軍事指揮官。不過,是托洛茨基在領導這一空前的軍事行動中發揮了核心作用。

為了對抗強大的白軍騎兵,托洛茨基組建了紅軍騎兵隊。他的口號“無產階級,上馬!”像野火一樣在群眾中間蔓延開來。

約4萬名前沙皇軍官被招募入紅軍成為中央軍事幹部。為了監督他們,政治委員被委任進部隊裏。在某些特殊情況下,一些高級軍事專家會搭配兩名工人進行監督,這兩名工人帶著革命軍事委員會主席托洛茨的直接命令,無論白天黑夜,決不讓那些軍官離開自己的視線。

兩年間,托洛茨基著名的列車馳騁全國各地,為各地前線提供支持,鼓舞逃兵返回部隊,並解決各種問題。其中一個驚險的時刻是在彼得格勒。紅軍阻擋不了白衛軍尤登尼奇(Yudenich)的突擊隊。季諾維也夫偏頭痛地躺在沙發上,無能為力。他已經做出了投降交出彼得格勒的決定。幸好托洛茨基的列車及時趕到,並領導這座城市的防禦。最後紅軍打敗了尤登尼奇,革命的心臟得以保存。

1923到1927年:左翼反對派

在關於托洛茨基這個名字的諸多毀謗中,有一種說法是托洛茨基沒有采取任何行動阻止斯大林上台,另一種則說托洛茨基也是個渴望權力的人,如果由他接任也不會有什麽不同。甚至有人說托洛茨基會比斯大林更糟。

官方的“歷史學家”們一直說托洛茨基是個自滿、渴求權力、虛偽的小人。那些都是完全捏造的。托洛茨基對怯懦或是政治和道德上的懶惰從不容忍,也從來不會在那些亦敵亦友的人或政敵背後使陰謀詭計。如果他覺得一個人混帳,他就會當面罵他混帳。以下是托洛茨基的伴侶納塔利婭·塞多娃(Natalia Sedova)描述過一次這樣的遭遇:

“你知道,在我們被流放到阿拉木圖前兩三個月,政治局有很多激烈的會議。親密的同志和朋友們聚集在我們的家中,等政治局開完會,列夫·戴維多維奇(LEV DAVIDOVICH,托洛茨基本名)和皮達可夫(PYATAKOV)回來,好了解發生了什麽。我記得其中一次,我們實在等不耐煩了。會議一直延長。最早回來的是皮達可夫,我們等著聽他會說什麽。他什麽話都沒說,臉色蒼白,耳朵發燙。他情緒很激動。他站起來,給自己倒了杯水,喝一口。他擦掉額頭上的汗水,說:『我就站在最前面。我從未見過那種情況!』然後列夫·戴維多維奇進門了。皮達可夫轉身跟他說:『你為什麽對他(斯大林)說那種話。你的舌頭怎麽了?他永遠不會原諒您,或您的孩子,您的孫子!』聽說列夫·戴維多維奇罵斯大林是『黨和革命的掘墓人』……列夫·戴維多維奇沒有回應。沒什麽好說的。因為無論付出什麽代價,他都必須講真話。”

做出這些暗示的人犯的最嚴重的錯誤是,他們不只是把托洛茨基看成是一個領導者,而是把他看成一個單獨的個人。仿佛單憑一人之力,就可以扭轉歷史的潮流。

當然,他不是孤身一人。成千上萬的布爾什維克阻礙著斯大林的反革命。其中許多人都是革命的先驅,有普列奧布拉任斯基(Preobrazhensky)跟斯米爾諾夫的才智,有皮達可夫的組織才能,有薩普羅諾夫的階級直覺。他們全都團結在左翼反對派(1923–27年)的綱領下。這個綱領主要由托洛茨基起草。甚至連列寧去世前都時常寫信批評斯大林和得勢的官僚階層。列寧於1924年初去世,斯大林甚至利用他的死來鞏固自己的地位。

左翼反對派反對以斯大林和布哈林為首的政治局多數派的政策,提出了五個要求:

左翼反對派要求提高蘇聯工業化的步伐,將新經濟政策置於計劃的控制之下,提高工人的生活水平,並加強工人階級的作用。當時,布哈林只同意一個依靠市場機制的“計劃”,他呼籲農民“致富”。斯大林嘲笑左翼反對派的想法,說修建聶伯河水電大壩就好像農民買留聲機而不是母牛。與此同時,工人的工時被增加了,伏特加也回到了商店架子上(此前布爾什維克曾經進行過少喝烈酒的宣傳)。

左翼反對派要求建立一個民族共和國的聯邦。斯大林只提出在一個強大中央下的有限的地方自治,因為這種方式比較容易統治。
作者: 傑瑞米柯賓    时间: 2022-5-1 01:23:33

左翼反對派要求黨內民主和蘇維埃民主,有理有據地提出如果不就分歧進行廣泛的討論和辯論,那建設社會主義就毫無意義。但對於依靠官僚作風、特權和破壞布爾什維克黨得勢的斯大林派來說,這等於要了他們的命。

像1917年的布爾什維克一樣,左翼反對派認為俄國革命只是世界革命的第一步。而斯大林主義的官僚認為革命已經結束,它已經實現了一切可能。他們的口號變成了“一國社會主義”。

最後,其他國家的革命黨把蘇聯視為堅強的後盾。左翼反對黨提出了一個進取的“十月”戰略,特別是階級獨立的策略。但是這時候,斯大林已經皈依了孟什維克的“階段論”:先建立資產階級民主,然後再社會主義。或是,首先脫離殖民,然後再社會主義。

但是,斯大林這些想法必須徹底改變黨的方針;而要作到這一點,很大程度上取決於國際發展。

托洛茨基強烈批評了1925–1927年間斯大林(列寧死後的共產國際)針對中國革命提出的自殺政策。斯大林要求中國共產黨加入資產階級的國民黨。這等於把共產黨在政治上繳械。而後來,國民黨清黨,對共產主義者展開了空前的屠殺。

因此,大家都應該記住,布爾什維克和斯大林主義之間的不僅是理論上的分歧,還有俄國、中國、德國、西班牙、奧地利和其他無數革命者的鮮血鴻溝。

在1920年代,內戰和破壞使俄羅斯筋疲力盡,工人階級受到嚴重損失,俄羅斯農業國家的落後地位日益突出,歐洲無產階級革命的失敗也造成影響。在新經濟政策時期強盛起來的官僚機構接連奪取了一個又一個的控制權。即使是最堅定的革命者,也沒辦法孤身抗衡革命的退潮。左翼反對派知道自己勝利的機會不大,托洛茨基本人也明白。1928年12月16日,流放中的他致函蘇聯中央委員會:

“人各有志。你們企圖擴大敵對無產階級的政策。而我們也清楚自己的職責,定必會奮鬥到底。”

如何對抗法西斯主義

斯大林主導的共產國際在德國的政策導致了德國共產黨(KPD)自我孤立於社民黨(SDP)的數百萬工人支持者。克裏姆林宮任命的官僚根本不理解德國情勢,更不用說給勞動人民一個明確的政治領導。德國共產黨錯過了1920年代的革命機遇,成就了希特勒上台的條件。托洛茨基一直努力爭取德國共產黨采取統一戰線的策略。這種策略是由共產國際第二次代表大會制定,因應反法西斯鬥爭中把各種工人群眾黨派團結在一起合作戰鬥的需要。托洛斯基解釋說,為了對抗法西斯,不僅有必要與社民黨基層黨員們並肩作戰,而且還必須與社民黨高層提議合作,盡管這些領導人可能會找任何借口拒絕。托洛斯基在《德國革命和斯大林主義官僚》(1932年)中詳細分析了法西斯主義是什麽,而且應該怎樣對抗它。

但是,德國共產黨拒絕了統一戰線的策略,而是向社民黨發表了最後通牒。共產黨要求社民黨以接受共產黨領導為前提一起戰鬥。這樣做的結果是,他們沒有吸引到社民黨工人群眾的信任,反而用這種最後通牒要求把他們趕走了。局勢變得更加險峻時,共產國際的戰術也更加“激進”起來。德國共產黨甚至與納粹合作反對社民黨,因為據說“社會法西斯主義比公開法西斯主義更危險”。當1933年希特勒上台時,共產黨領導層還自欺欺人地表示,下次選舉共產黨人贏定了!看到斯大林主義者毫不抵抗就放棄德國,托洛茨基得出的結論是共產國際已經不是一支革命力量了,並提議建立一個新的國際組織。

蘇聯是什麽,它會走向何方?

《被背叛的革命》,與他之前所有成就相比仍然可能是托洛斯基最重要的著作。1936年他發表本書,分析甚麽是斯大林主義及怎麽與之鬥爭。托洛茨基在這裏厘清了許多在1920年代尚不明朗的問題。

他說,斯大林主義是對十月革命的一種反動。這種反動的驅動力是黨內和蘇聯的一部分官僚階層。這些官僚為了維持自己的地位,以前依附於一個階級,革命以後又依附另一個階級。由斯大林派單方面發起的內戰剝奪了工人階級各種組織包括布爾什維克黨的權力。由於革命和內戰後工人階級精疲力盡,農民對年輕工人國家的巨大反動壓力以及德國革命的失敗等等原因,從革命家墮落成的官僚階層與野心家們便設法鞏固了自己的地位。

托洛茨基用1789至1794年間法國大革命的情況類比。他說,始於1923–24年的反革命倒退,可以類比法國大革命的熱月政變。熱月政變不是一場典型的反革命運動,而是革命從激進倒退成中間派,再倒退成保守。這樣的政變鞏固了新統治階層的地位。但是,這個“階層”只能依賴革命的成果才能生存,也就是國有制和計劃經濟。所以這個政權必須為了自身利益,用自己的方式發展和捍衛計劃經濟。

於是,蘇聯維持了一個工人國家的表面形式,但實際上是畸形的。所以說蘇聯是一個“墮落工人國家”。在這裏,本來的統治階級(工人)被剝奪了政治權力,而無產階級專政被歪曲成了斯大林的無產階級波拿巴主義。為了奪回政權,無產階級需要對斯大林主義展開一場政治革命(不是社會革命),以恢覆工人民主。這不是錦上添花,而是迫切的需要。因為托洛茨基預測,為了維護其特權,這個政權遲早會需要著手恢覆資本主義。

第四國際

在二戰前建立一個新的國際需要非凡的勇氣。從1939年創建的時候起,新的國際就必須面對各種強大的敵人:斯大林主義、無牙老虎的社民黨、帝國主義,當然還有法西斯主義。新的國際成立時有大約3千名馬克思主義者參加。1940年托洛茨基被謀殺後,經歷了戰後經濟繁榮的艱難時期。第四國際的一部分人提出了錯誤的政治觀點,而另一部分人甚至否認工人階級作為社會主義革命主要推動力的角色。1989-91年間,蘇聯集團瓦解,最終導致資本主義在俄國覆辟,整個左派和國際工人運動都迷失了方向。工人國際委員會(ISA前身)在此期間始終相信工人階級,捍衛著托洛茨基的遺產,耐心地在各國建立了第一批幹部和組織。現在,自2008年全球經濟危機開始,世界正在變得激進。ISA有充分的優勢利用這一機會,並正在采取必要的步驟來建設新的革命社會主義國際。

羅莎·盧森堡:她的革命思想

盧森堡以她對改良主義思想的挑戰而聞名。她是一名堅持馬克思主義和革命觀的階級戰士,同時還是一位堅定地支持工人鬥爭的樂觀主義者。即使經歷過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時,國際社會主義運動領導者們的歷史性背叛,她仍對工人鬥爭與勝利抱有信心。

盧森堡於1871年出生於波蘭,是一位猶太人後裔。從15歲起,她就活躍於社會主義政治中,協助組織罷工。她發表了一篇關於波蘭工業發展的博士論文,是當時為數不多獲得博士學位的女性之一。在德國期間,她加入了德國社會民主黨(SPD)。德國社民黨成立於1875年,是世界上第一個在社會中擁有群眾基礎的馬克思主義政黨之一。抵達柏林後,她成為一名記者,同時在黨組織的培訓中心裏教授馬克思主義經濟學。

社會主義運動中的分歧

在盧森堡的年代,歐洲許多社會主義運動都聲稱與馬克思主義思想有聯系,其中包括第二國際黨——當時被稱為“社會民主”的一群由不同國家內的社會主義政黨所組成的組織。即使是那些篡改了或完全放棄馬克思主義分析的政黨,也常常需要通過在口頭上支持馬克思主義,來使他們的思想合理化。但是,這些國內政黨和國際組織實質上成為了有著明顯不同的觀點和方式的平台。這些分歧最終展現為國際組織內的兩個不同陣營,特別是在俄羅斯和德國的政黨中,這些分歧展現得最為顯著。

革命社會主義者是這場爭論的一方,其中最引人註目的是俄羅斯的布爾什維克黨。他們了解到最終必須資本主義系統割離,同時工人階級必須從資本主義階級中奪取經濟和政治權力,他們以這個立場介入在工人和被壓迫者的日常鬥爭中。資本主義本質就是一個危機不斷的制度。它會一而再地為工人的新起義創造條件。然而列寧特別指出,為了確保他們的勝利,必須做好準備 ——通過在革命黨內組織起來,同時保證黨能成為工人的利益而開戰獨立戰鬥的工具。布爾什維克黨人將工人革命視為一種活生生的發展,並力求不斷提高工人階級的意識,以適應社會主義革命變革的需要。

改良還是革命?

第二國際內部爭端的另一派,是反革命觀點的支援者。這種觀點被總結為改革主義意識形態。另一名德國社民黨的成員,愛德華·伯恩斯坦(Eduard Bernstein),成為第一個對這一傾向作出理論表達的人。在他的著作《進化社會主義》(1899年)中,他挑戰了馬克思對資本主義制度最深刻的觀察。伯恩斯坦聲稱,資本主義不是本質上是一個容易觸發危機的體系,反之,它有著維護自身穩定的能力 ——它的“適應機制”可以使之克服其自身的矛盾,從而去規避革命性和系統性變革的需要。他認為,工人階級並不是社會主義變革的引擎,而應該是通過組織工會和爭取改革的反式,幫助資本主義制度適應和避免危機。

伯恩斯坦認為,只靠對資本主義制度的改革,隨著時間的推移,就會迎來社會主義。社會民主主義者對政治權力的追求不再是為達到目的的手段,也不再是刺激工人獨立運動的平台,而是其目的。值得註意的是,盧森堡並不反對資本主義內部的改革。她完全讚成工人階級為改善他們的權利和條件而鬥爭。然而,她並不把這場鬥爭本身視為目的,並駁斥了資本主義這一體制是可以改革的觀點。

盧森堡在伯恩斯坦的書中,看到了他與馬克思主義的戲劇性決裂。這種分裂具有深遠和危險的影響,甚至可能威脅到整個工人運動,並顛覆整個歐洲發生的劇變。她寫了《改良還是革命》一書做為回應,在其中她解構了伯恩斯坦的論點,也披露了其弱點。她駁斥了關於信貸制度今後能避免陷入危機的錯誤觀點。這一觀點在未來,2007-2008年的經濟崩盤,也就是所謂的“信貸緊縮”中得以證實。她提出所謂的信貸制度,實際上即是允許企業在崩潰前背負巨額債務,會讓危機變得更加影響深遠且更具破壞性。

伯恩斯坦在辯論中聲稱,無論每個群體設想什麽道路,他們最終都將支持社會主義的目標。而盧森堡質疑到,如果工人的鬥爭導致改革,能在使工人富裕起來的同時加強資本主義制度控制,那麽為什麽社會主義會成為必然的呢?工人階級及其組織又將如何立即成為社會主義社會的種子和支持資本主義的支柱?她恰當地提出的:

“…那些提出支持立法改革、反對征服政治權力和社會革命的人,並沒有真正選擇一條更安穩、更平靜、更慢的道路,來以達到相同目標。相反,他們選擇了不同的目標。他們並非如他們表面所說的卻選擇建立一個新社會,而是主張對舊社會進行膚淺的改造。”

—— 《改良還是革命》,1900年

改良主義的根源

盧森堡指出,這些思想來自黨內領導層的學術階層,他們掌握著馬克思主義理論的知識,希望把馬克思主義——社會主義鬥爭中最尖銳的武器——從黨內廣大工人的手中奪走。而這不僅僅是因為擔心改革主義領導層會暴露得不夠。伯恩斯坦的理論並不能反映工人階級的觀點,而是中產階級思想對黨的入侵。由於中產階級位處在社會中的夾心位置,他們會分成一方支持資本主義,和另一方對大資產階級懷有敵意。

伯恩斯坦的思想最終表現了中產階級的一種不可能的期望,即資本主義的致命矛盾可以簡單地自我調節,而無須經過精英階層(擁有私有產業,從工人勞動中獲取利潤)與工人階級(一方面出賣勞動制造巨大的財富,一方面卻沒有自己的生產手段)之間的沖突。這些想法也許在不自知的情況下,在社民黨日益壯大並愈加官僚化的情況下獲得了廣泛的認同。

後來,盧森堡也曾與那些比表面上聲稱支持她在《改良還是革命》中政治立場的人發生沖突,其中最受人關註的一位,是社民黨的主要理論家卡爾·考茨基,即所謂的“馬克思主義教皇”。在1910年,盧森堡寫了一篇關於“群眾性罷工”問題的文章,作為爭取選舉制度改革的手段,去反對德國那些占統治地位的階級——普魯士的大地主(《下一步》1910年)。對盧森堡來說,這樣的罷工運動是“我們社會主義階級鬥爭的部分表現”。

考茨基反對這一立場,這反映了保守派不願去疏遠日益官僚主義和改良主義工會領導人的想法。他挑戰資本主義統治的策略是,讓社民黨在“消耗戰”中逐步“積累力量”。然而歸根結底,這反映了他自己對工人階級的群眾鬥爭缺乏信心,以及社民黨的很大一部分人正在脫離反對資本主義的必要革命鬥爭。隨著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爆發,所有這些政治分歧都變得愈加明顯。

資本主義與戰爭

馬克思主義解釋了資本主義系統本質上便會導致國與國之間的戰爭,其根源在於不同國家資本主義階級之間的緊張關系。1914年,這種革命性的觀點系統性地分析了第一次世界大戰:這場戰爭根本上代表了競爭資本主義階級的鬥爭,特別是德國、英國、法國、美國、俄羅斯和日本,都是為了通過征服和利用世界市場牟利。統治階級願意派遣數百萬工人階級為實現這一目標而相互屠殺。然而如果勞工領袖支持戰爭,那就意味著工人組織服從於保衛國家資本主義階級及其制度。盧森堡和布爾什維克一樣,堅決反對戰爭,呼籲在國際上進行社會主義革命,以結束一切戰爭。

革命社會主義者和改良派之間發生了嚴重的思想沖突。所有在交戰國內的民族主義宣傳都在傳播了這樣一種觀點:即戰爭是必需的,是為了保衛“祖國”內所有階級人士的利益。所有左翼力量在這時都承受著巨大壓力,要求他們屈服於這一想法。然而,雖然第二國際的成員黨達成一致反對戰爭,實際上考茨基和社民黨內的改良派認為,在戰爭結束之前,不能為社會主義而鬥爭,這實際上意味著他們並不反對戰爭。

盧森堡很清楚,放下階級鬥爭,就等於放下唯一能夠結束戰爭的工具,實際上不僅是第一次世界大戰——最終在1917年的10月革命裏做到了——同時於之後的所有戰爭亦是如此。所以最終盧森堡和李克卜內西被迫退出社民黨,成立了名為斯巴達克斯同盟的獨立組織——以古羅馬奴隸起義的著名首領斯巴達克斯的名字命名。

革命的建立

1917年,俄羅斯爆發了大規模罷工,推翻了沙皇獨裁統治,並發展成推翻改良派臨時政府的一場革命。在布爾什維克的政治領導下,俄羅斯革命取得了成功。與社民黨不同,他們不是一個簡單地聲稱堅持馬克思主義,卻在同時同時適應體制,並越來越接受改革思想和方法的政黨。自成立以來,他們一直是一個為革命做準備的組織,並在工人階級中建立了強大的群眾基礎。其領導和幹部都是認識卻經過考驗的戰士,在20世紀初,他們在俄羅斯與沙皇主義和資本主義的鬥爭中共同取得了寶貴的經驗。

也許羅莎·盧森堡一生中最大的悲劇,就是她沒有在德國或波蘭(她在那裏也很有政治影響力)建立這樣的組織。毫無疑問,她是一位勇敢的戰士,在戰前時期打擊墮落的社民黨改良主義這方面,她的聲音很明確。然而,她的思想並沒能通過一個組織來表達出來,以真正的馬克思主義傾向的形式,原本可以在德國工人階級的先進階層中建立一個重要基礎。然而直到戰爭時期,以及1918年12月德國共產黨(KPD)成立時,她才試圖糾正這種情況。即使德國共產黨仍吸引了不少傑出的革命階級戰士,但它缺乏經驗,缺乏德國工人階級的充分支援,無法發揮決定性的領導作用。

當然,對盧森堡的上述批評,需要考慮到其所身處的歷史背景中。直到1917年俄國革命,一個獨特的革命社會主義黨在社會主義鬥爭中的重要作用,才真正在實踐中得到體現。在此之前,大多數馬克思主義者認為,德國社民黨才是工人挑戰資本主義的典範組織。

鑒古知今

今天,社會主義變革的急迫性與工人意識和組織水準低之間的矛盾變得更加突出。2007-2008年的經濟危機使全球資本主義陷入長期衰退,並標志著工人工資和工作條件受到新的沖擊,但與此同時,它促使工人采取行動去捍衛自己的工作、工資和條件。工人和年輕人越來越多地尋求解決辦法,並將眼前的問題聯系起來,例如削減公共服務、住房不足、生活成本上升以及制度本身。這一波激進主義浪潮也在世界各地的新左派編隊中找到了政治表達,並為英國的科爾賓(港:郝爾彬,台:柯賓)、美國的桑德斯、法國的梅朗雄(台:梅蘭雄)提供了巨大的支援。經歷過經濟危機以來,人們開始思考工人黨應該如何組織、如何為社會主義變革而奮鬥等的問題。

然而,與緊縮政策和對工人的攻擊齊頭並進的,是削弱婦女、LGBTQ+人、移民和族裔群體權利的推動,像特朗普(台:川普)這樣的人,錯誤地將生活水準和工資降低歸咎於制度之外,並歸咎於其他受壓迫群體。今天,一個革命性社會主義政黨的一項重要任務,是作為階級鬥爭的記憶體,把鬥爭重新集中到應有的目標上。革命社會主義者的做法是,把一切對工人的攻擊和一切壓迫的根源,追溯到資本主義制度及其代表,從而建立團結統一運動,促進社會主義社會變革。
作者: 傑瑞米柯賓    时间: 2022-5-1 01:24:38

我們可以從羅莎·盧森堡的思想,以及她的生死事件中吸取很多的教訓。向保守和民族主義思想屈服、不加批判地采取兩害取其輕的做法、或將我們的願望局限於更仁慈的資本主義,這些都是對社會主義者來說仍然非常現實的壓力,特別是在一些新一代工人重新面對這些思想的時候。然而,這些忽視工人擺脫過去的束縛和領導的壓力,特別是在新一代中,可能使馬克思主義和革命思想被完整地放棄。盧森堡之死和德國革命的失敗,向我們提出了一個問題,即如果強大的革命領導層在整個工人階級中紮根,建立一個充滿活力和強大的民主集中組織,歷史將會如何發展?1918/19年的悲劇表明,這樣的一個政黨是絕對必要的。

羅莎·盧森堡在最後一篇文章中,她向統治階級和與他們合作破壞工人階級革命活動的勞工領袖發出警告。她不朽的話語將以新的力量重生:

“你這個愚蠢的走狗!你的’命令’不過建立在流沙之上。明天,革命將’再次崛起,並揮擊它的武器’,而令你感到驚恐的是,它將用喇叭高聲宣布:我是過去,我是現在,我是未來!”

—— 《秩序於柏林恢覆》,1919年

國家資本主義論

斯大林主義的崩潰在世界各地是一個尚未結束的過程。卡斯特羅政權(台:卡斯楚)仍在古巴執政。 我們黨把這個政權稱作畸形工人國家。而英國社會主義工人黨(SWP)則認為,古巴現在與過去一直是一個資本主義國家。 如果古巴政權垮台,逃到邁阿密的古巴資產階級呼籲要把古巴恢覆為美國資本的離岸避風港,我們兩派可能會有截然不同的反應。

盡管我們批判卡斯楚政權,如果這種事情發生,我們仍然認為這是一次挫敗,是所有制關系上的一次反革命。但是,假如貴黨采取與俄羅斯和東歐事件一致的態度,那麽貴黨會覺得這不是開倒車,而是一個“機會”。您來信稱:“我們認為這些政權的崩潰並不是社會主義者的挫敗,而是在這些國家為真正的社會主義而鬥爭的機會。 ”

即使對於已經覆辟資本主義的俄羅斯和東歐而言,這個分歧仍然是一個現實問題。 工國委(ISA前身)正在當中一些國家/地區開展工作。 這個工作當中的關鍵理論基礎,就是我們對於1989年後的事件之理解。 我們的立場是首先承認產權關系已經發生了變化,並且資本主義得到覆辟。 假如我們不把這場反革命看作是“失敗”、不是一場世界資本主義的勝利,而只是從一種形式的資本主義橫向轉變成為另一種形式的資本主義,那麽我們就沒有足夠的理論來解釋這些事件對於工人階級的士氣打擊和迷惑、階級意識的倒退、自沙皇時代以來前所未見有組織的反動思想;也無法解釋隨之而來的經濟與社會崩潰。

我們對斯大林主義崩潰的分析對於在前斯大林主義國家工作至關重要。 這在世界其他地方也很重要,因為如果我們要說服工人和青年相信社會主義是可行的話,那麽我們就必須有能力解釋俄羅斯出了什麽問題。 由於這些原因,我們與英國SWP在這些國家的階級性質上的分歧仍然是一個現實問題。

托洛茨基的分析

與貴黨最近黨報中所暗示相反,我們從來不“捍衛”這些政權。 您認為我們對蘇聯的分析似乎是我們背叛了托洛茨基。 您信中提到:“盡管你們譴責斯大林主義並宣稱堅持托洛茨基的傳統,但你們仍將這些政權視為『畸形』或『墮落的工人國家』”。

這句話確實很諷刺。 諷刺在於,托洛茨基對馬克思主義歷史學的最大貢獻之一就是他對斯大林主義的分析。 托洛茨基被流放迫害、家人被謀殺、在俄羅斯和其他地方的支援者遭到謀殺,都是因為他對蘇聯官僚制度和敏銳的批判。 當托洛茨基稱蘇聯官僚是“世界的反動派中最惡性的一支部隊”時,我們支持他。 (《被背叛的革命》西班牙語版序言,1936)。 當托洛茨基提出公式的另一面,並說蘇聯雖然由這種“惡性的官僚”掌舵,但仍然是一個工人國家,因此是個“墮落的工人國家”,我們也支持他這個觀點。

實際上,您信中提出的每一個論據,托洛茨基在1930年代都已經回應過。 因此,在處理這些問題時,我會鬥膽在這裏大量引用他的原話。 貴黨不認為前蘇聯是畸形工人國家。 對於1930年代同樣反對這個標簽並傾向“國家資本主義”理論的“革命者”們,托洛茨基嚴詞批評道:“各種道學家、唯心主義者和自以為是的革命者嗤之以鼻地說:『這樣的國家能稱得上是工人國家嗎?』 ”(《工人國家,熱月和波拿巴主義》,1935。)

斯大林之所以能夠上台,是因為歐洲革命運動的失敗使1917年的革命被孤立在俄羅斯。 社會主義不可能也不應該只建立在一個國家,尤其不可能建立在像當時的俄羅斯那樣一個落後的國家。 革命的孤立和工人階級的疲憊,令特權階層有空間興起。 斯大林就是這個官僚階層利益的個人化身。

托洛茨基在1935年提出一個問題:“斯大林的『個人政權』是什麽,它的起源是什麽? ”他這樣回答自己:

“分析到最後,這個政體是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之間尖銳的階級鬥爭下的產物。 在官僚和警察機器的協助下,人民『救主』的權力及官僚仲裁者淩駕於蘇維埃民主之上,並把後者矮化到只剩下空殼。” (《再論波拿巴主義》,1935)

在斯大林治下,政治權力從工人階級手中被特權官僚階層奪走。 但是,並非所有十月革命的成果都喪失了。經濟掌握在國家手中;計劃經濟仍然存在,盡管是以粗劣和官僚方式運行;外貿由國家所壟斷。工人國家的經濟基礎仍然存在。

官僚並沒有成為一個階級。 他們不擁有自己所管理的產業。 盡管官僚由於特權而可以自我延續,但他們沒有繼承權。 他們與經濟的關系更類似於西方國家的國有企業負責人與其所管理的產業的關系。 這些人享有特權,他們像跟資本家一樣高高在上遠離勞動者,但他們不是資本家。

資產階級是由他們所擁有的東西而不是他們所消費的東西來定義的。蘇聯官僚集團消費了工人階級產生的大量剩余財富。但這不是蘇聯的特殊現象。任何官僚集團都會利用自身的領導位置來為自己獲取更多的財富回報。 與資本家不同,斯大林派不具有剩余價值的所有權,除非他們廢除十月革命的其他成果,將經濟私有化。 托洛茨基對此非常明確:“就算是最大的房屋、最肥美的肉排、甚至是勞斯萊斯汽車,都不足以使官僚集團變成一個獨立的統治階級。 ” (《蘇維埃國家的階級性質》, 1933)。

根據您的來信,您“從不接受這樣的論點,即蘇聯經濟的『計劃性質』意味著可以擺脫資本主義和危機的矛盾。 ”實際上,除了其與資本主義世界的聯系以外,資本主義的矛盾並不適用於蘇聯。 蘇聯沒有資本主義生產中繁榮和蕭條的周期性變化,也沒出現例如1930年代影響資本主義國家、後來1990年代又陰魂不散的生產過剩危機。

這並不意味著蘇聯自身沒有危機或矛盾。不過蘇聯經濟的矛盾以及最終導致斯大林主義陷入經濟停滯背後的原因並不相同。蘇聯經濟最根本的矛盾是計劃經濟與由官僚負責這個計劃之間的矛盾。 托洛茨基說,計劃經濟需要民主,就像人體需要氧氣一樣,這不無道理。 在一段時間當中,公有制的優勢和計劃經濟的形式確實帶來了顯著經濟改善,無論這個計畫的制定是如何官僚化,實行是如何專制。 蘇聯從一個落後的國家(像印度)發展成為世界第二超級大國,這在資本主義是不可能實現的。

但是一旦經濟成熟到一定程度,缺乏民主決策的官僚主義弊端就開始蓋過公有制和計劃的優勢。 到了勃列日涅夫(港台:布裏茲涅夫)時代,尤其是到他的執政末期,蘇聯經濟已經停滯不前,此時官僚與其粗劣的方法已經無法推進經濟發展。 斯大林主義遇到了其經濟限制,但這個制約不是資本主義的矛盾,而是扼制發展的官僚的劣政。 對於蘇聯來說官僚階層專制已經無法繼續,它能走的路要不是鏟除官僚建立工人民主,就是回歸資本主義。

過渡政權

您來信批判“過渡性”政權這個思想。 然而,托洛茨基一再提到這些國家的“過渡性”特征。斯大林的勝利是1917年十月革命的倒退,但是並沒有完全抹除革命的勝利。托洛茨基的觀點是,如果官僚集團繼續執政,世界資本主義的壓力終會在某個時候顯現出來。反革命也許最初是以較發達的資本主義的低價商品入侵的形式到來,並最後終將取得勝利。這是發達資本主義國家更高的生產效率、“更低的勞動”打敗被更低的生產效率、更高的勞動密集程度、且被孤立的俄羅斯經濟。官僚集團或其中一部分會將想辦法變身為資產階級。只有工人階級推翻官僚的運動才能提供另一種出路。

在《過渡綱領》中,托洛茨基寫道:

“蘇聯就這樣地包含著可怕的矛盾。但它仍舊是一個墮落了的工人國家。這是其社會性質。 至於政治性的預斷則具有另一種性質:一或是官僚制度愈來愈成為世界資產階級在工人國家中的機關,並會將推翻財產的新形式,把國家推回到資本主義;二或者工人階級將摧毀官僚制度,並開辟通往社會主義之路。”

托洛茨基對於兩種可能的預測,特別是在他的經典《被背叛的革命》詳述的那樣,是正確的。但這個發展會需要經過整個歷史時期才能完成。 托洛茨基無法預見的是,斯大林主義將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得到極大加強。 德國的戰敗、英美軍隊的精疲力盡,不願意隨他們的將領去繼續戰爭對俄羅斯開戰,使得強大的紅軍可以毫無阻礙地征服東歐。

在控制了東歐國家之後,新的統治者開始接管經濟,並建立了以俄羅斯斯大林主義為模型的政權。 特殊的局勢使得資本主義自上而下地被廢除了。 盡管很大一部分工人階級支持廢除資本主義,但這並不是來自該階級的有意識和獨立的行動。 同樣,當時的特殊局勢使得後來在中國和古巴奪取政權的遊擊隊可以效仿俄羅斯,鏟除了地主和資本主義。

但是這些國家並沒有成為社會主義社會,反而恰好是“過渡性”政權,這些國家的前途要不是出現推翻官僚主義的政治革命,就是最終反革命使它重新融入世界資本主義市場。 由於這些國家從來都不是健康的工人國家,托洛茨基用來描述俄羅斯的術語“墮落的工人國家”並不十分準確,所以我們用另一個術語“畸形工人國家”更準確地定義這些國家。

反革命

蘇聯一躍成為世界超級大國使該政權在一段時間內相對穩定。 托洛茨基1930年的預測被推遲了。 然而,1989年及其後的歷史經過精辟地證明了他的分析。 柏林墻倒塌,東德人睜開眼睛看到了西方似乎人人垂手可得的商品和生活方式, 導致了一場反革命,並最後以資本主義的覆辟而告終。 在俄羅斯和東歐,大多數官僚都讚同資本主義覆辟。 這點托洛茨基也預測到了:如果面臨有工人運動爭取政治自由、或是恢覆資本主義這兩個選擇,官僚會把後者看作是維持他們特權的唯一途徑。

反革命與革命一樣,都意味著決定性的變化。 顯然,1989-91年的事件標志著俄羅斯和東歐的這種變化。 舊的斯大林主義國家倒台,部分國家機器被“移交”到新國家,而其他部分則被更換。新 出現的國家打算重建資本主義。舊國家機器的推翻,迎來了產權關系的轉變。 這是1917年的重演,只不過這次方向相反。

如果英國SWP認為蘇聯是資本主義的,那他們需要說明在什麽時候發生了這種產權關系的反革命。 斯大林在20世紀20年代末和30年代的勝利以及隨之而來的大清洗,代表了官僚集團的政治勝利。 但是1917年後建立的產權關系(公有制和計劃經濟)得以維持。 如果這是“國家資本主義”,那麽布爾什維克黨建立的也是國家資本主義。 否則,我們將被迫得出完全非馬克思主義的結論,即政治統治的改變相等於社會制度的改變。 換句話說,我們必須從實際上是改良主義背後的理論前提開始。

實際上,這就是您的全部論點。 你信中說:

“對於英國SWP而言,也對於馬克思而言,決定性的標準是生產的社會關系:哪個階級管理產業的社會。 關鍵問題是工人階級是否真正掌管一切,並是真正的統治階級。 任何有眼睛的人都能明顯看出,蘇聯工人不僅沒有掌管產業,而且還被系統性地剝奪了基本的民主權利。 像社會主義黨(工國委)及其先行者那樣,把這樣的社會形容為『工人國家』,只會使這個詞匯失去一切意義。 ” ( 1月11日的來信)

對於馬克思來說,決定性的問題是哪個階級擁有產業,而不是該階級是否對該產業實行民主管理。 歷史上有些時候,資產階級也會失去對國家的直接控制,但是只要產權關系保持不變,他們就仍然是統治階級。 您已經將上層建築(政治統治的方式)的變化與更基礎的經濟根基問題混為一談。 我們應該用經濟基礎來定義一個社會的階級性質。

在使用“工人國家”一詞之前,工人階級是否必須直接掌握政治權力的權柄呢?讓托洛茨基回答這個問題:

“一個階級的專政遠遠並不意味著這個階級的全體群眾會時時刻刻參與國家的管理…… 社會的解剖決定於它的經濟關系。 只要十月革命所創造的所有制形式沒有被推翻,無產階級就仍然是統治階級。 ” (《蘇維埃國家的階級性質》, 1933)

再來:

“可是,(官僚的)篡權之所以有可能發生並維持自身,僅由於官僚專政的社會內容,是由無產階級革命所創建的那些生產關系所決定。 就是在這個意義上,我們能夠有充分的理由說,無產階級專政從官僚中得到扭曲的然而是不容置疑的表達。 ”(《工人國家的熱月和波拿巴主義》,1935)。

由於您把您的性質定性建基於工人階級被剝奪民主權利、被壓迫、並在某種意義上被“剝削”這樣的事實,那麽您其實是屬於自由主義的陣營,而不是馬克思主義。 我們已經引用了托洛茨基對“道學家”的態度,後者看到了斯大林的恐怖統治,就憤慨地宣稱這不可能是“工人國家”。 從這裏開始,你的論點更走下坡。 您說,東歐的政權不能成為“工人國家”,因為它們是由上而下建立的。 您提醒我們,馬克思曾說:“工人階級的解放必須由工人階級完成。 ”

波拿巴主義

這確實是馬克思主義的立場。從一般的歷史意義上說,推翻封建制度的資產階級革命是資產階級崛起的歷史任務,但馬克思也說過在某些情況下,資產階級得依靠其他力量來實現這一目標。

即使是“經典”資產階級革命(在1789年至1815年的法國),過程也覆雜多變,讓主張單一唯度歷史觀的貴黨頭疼。 1792-94年革命高潮的骨幹是城市貧民,即“無套褲漢”。 他們與資產階級的雅各賓左翼聯盟一起行動。 但是,推翻專制的平民群眾的力量開始威脅資產階級。 最終導致拿破侖.波拿巴崛起的熱月政變取消了很多革命的成就,例如男性公民普選後來就被廢除了。 波拿巴主義意味著以強權治國。 國家淩駕於社會之上,通過軍事手段和法令在相互競爭的階級利益之間實行“仲裁”。 從政治權利的角度來看,這是倒退,但推翻了封建制度和專制制度而建立的新資本主義階級關系在根本上仍然繼續存在。

1815年,拿破侖在歐洲被反動聯盟打敗,波旁王朝覆辟。表面上,這是倒退回到1789年以前。 但是本質已經不同了。資本主義的產權關系仍然繼續存在。如果國家的階級性質只由政治上層建築決定,那麽1815年以後的法國應該算是封建國家。 但顯然並非如此。 萌芽中的資產階級不得不放棄政治權力,但從根本上說,革命所建立的財產權保存了下來。

1830年和1848年革命分別終結了波旁王朝和路易-菲力浦一世的七月王朝。此時,工人階級比1789年更強大了,但還未有能力奪權。面對工人階級日益壯大的力量,資產階級陷入了分裂,無法實行統治。 由於這兩個現代階級之間的鬥爭無法得出決定性的結果,國家介入了這個平衡,並再次擔任了階級之間的仲裁者角色。 1848年,主要由武裝工人階級實現的第二共和再次變成了拿破侖侄子路易· 拿破侖· 波拿巴(拿破侖三世)獨裁的第二帝國。

國家進行仲裁,但最終是站在資產階級這一邊。 即使在法國的“經典”榜樣中,波拿巴主義政權從資本家手中奪取了直接的政治權力,並為自己抽取了很大一部分財富,但它最終鞏固了資產階級的統治。 恩格斯在一百多年前為馬克思《法蘭西內戰》一書寫的序中,生動地揭示了這些覆雜的、看似矛盾的過程。 這與貴黨關於相對之下不那麽覆雜的俄羅斯革命/反革命過程的單一維度且粗略的態度,形成鮮明對比:

“路易· 波拿巴以保護資產階級抵禦工人為名,從資本家手中奪取政治權力。同時,也向工人階級宣稱會在資產階級面前保護他們;而這樣一來他的統治卻便利了投機事業與工業活動,簡言之,使整個資產階級的力量與繁榮達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不過,圍繞著皇室宮廷的貪汙舞弊和大規模盜竊更大程度地出現,並從繁榮所帶來的財富中抽取巨額的紅利。”

(《法蘭西內戰》1891年單行本導言)

在其他地方,資產階級在“他們的”革命中所扮演的角色甚至更少。 以德國為例,反動的普魯士貴族通過其代表俾斯麥的“鐵血”手段由上而下地實現了國家統一。 德國資產階級太過恐懼工人階級在1848年起義中展現的力量,因此沒有在當中發揮任何角色。 “他們的”統治由普魯士霍亨索倫家族的反動統治者以軍國主義旗幟實行的。

斯大林主義是波拿巴主義的現代形式。 革命的政治成果被抹去了。沙皇專制被斯大林專制取代。 但如同在法國一樣,革命的社會成果並未被廢除。 即使工人階級沒有政治權力,俄羅斯也沒有回到資本主義的軌道。 所以它絕不是一個資本主義國家。
作者: 傑瑞米柯賓    时间: 2022-5-1 01:27:04

這並不是說18世紀和19世紀的資產階級革命與(社會主義)科學革命之間有著完全對應的關系。1789年的法國大革命或許是由社會大多數、法國被壓迫的大眾進行的,但革命最終不可避免地以少數人(資本家)利益的統治而告終。 用恩格斯的話來說,法國大革命號稱建立一個“理性的王國”,但它實際上建立的是一個“資產階級的王國”。而另一方面,社會主義革命不僅僅是由多數人發動的,還是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讓多數人參與統治。 因此,可以說,工人階級以外的任何階級或階層都不可能完成社會主義革命。 但,這並不是說社會主義革命的進程不能像資產階級革命那樣曲折、遭遇死路、或者在終點前一路上出現各種過渡形式。

馬克思和恩格斯說工人階級將是資本主義的“掘墓人”,而其他任何階級都不能扮演這個角色,這是絕對正確的。但是真理永遠是具體的。馬克思在一百多年前所作的廣義言論無法改變東歐的實際情況,或是中國、古巴、越南和許多其他國家略有不同的情況。 帝國主義無法阻止殖民地革命、遊擊隊或其他對西方懷有敵意的勢力上台,加上已經存在的斯大林主義國家的“模式”,意味著在這些情況下,社會主義革命的部分任務是可以不由工人階級主導下完成的。

這是否與馬克思對工人階級角色的一般性格言相矛盾?如您表示,這是否意味著“工人革命”變成只是“諸多能夠通往社會主義的道路之其中一條”(1月11日來信)?要得出這種結論,您使用了寬松的術語,確實寬松到“使詞匯失去一切意義”。 幾句話間,您混雜使用“畸形”或“墮落的工人國家”的術語,仿佛它們指的是同一個東西。 因此,如果我們認為紅軍用刺刀雕刻出了畸形工人國家,那就意味著也可以用這樣的方法建立“真正的社會主義”並解放社會。

當然,這是不正確的。正如托洛茨基所說,斯大林主義政權是過渡性的,而不是社會主義的。 這並不是說它們可以逐漸和平演變為健康的工人國家。官僚不會自願放棄特權退居二線,就像西方的資本家不會自願交出自己的財產。 向“真正的社會主義”過渡必須要靠發動革命來推翻官僚。

政治革命

我們並不支持或捍衛這些政權。 我們捍衛的是十月革命所剩下來的遺產,即產業的國有制。托洛茨基也是如此主張:“蘇聯經濟基礎保持了其進步的特征。 全世界勞動人民和一切進步的盟友必須以一切可能的手段捍衛這些經濟基礎”(《結局》,《托洛茨基文集》,1936–37,第189頁)捍衛經濟基礎並不意味著捍衛官僚或給予他們任何形式的支持。 正如歷史所證明,要保存十月革命的遺產,唯一方法就是推翻官僚機構。

我們的立場,是爭取民主權利、限制官員工資、所有官員經民選產生、透過真正的工人委員會實行統治。在資本主義國家中,我們主張進行社會革命以改變生產資料的產權,而在這些畸形或墮落的工人國家中,我們則主張進行政治革命來鏟除國家官僚,讓工人階級直接控制社會。 這種革命性的解放只能由工人階級本身來實現。

實踐是檢驗理論的最終標準。 東歐的工人階級多次行動反對斯大林主義:1953年東德、1956年匈牙利和波蘭、1968年捷克斯洛伐克、1970、1976年以及1980年波蘭。 每一次,群眾起義的最初方向都是政治革命。甚至在1989-91的兩年,群眾一開始還是要求政治變革以結束官僚的統治。 東德官僚集團決定開放柏林圍墻,是為了將運動導向西方制度和資本主義的方向,以挽救自己。

工人國際委員會介入這些事件的立場是,支持群眾運動並提出政治革命的要求。同時,我們警告人們不要幻想資本主義可以帶來西歐的生活水準。

我們的綱領是推動群眾運動建立工人民主。但由於沒有任何運動領導層采納這一綱領,並將其向群眾推廣,所以局勢很快從可能的政治革命擺向反革命和資本主義覆辟。 這種情況發生時,我們堅持反對拋售國有資產,雖然隨著反革命步伐加快,這種立場意味著我們暫時被孤立了。

十年來,我們對資本主義會帶來什麽的預測已經得到了鮮明的證實。 俄羅斯經歷了經濟和社會的大崩潰。 工人階級士氣低落,部分地被打成原子碎片,而無力反抗。 即使到現在,工人階級的鬥爭和獨立的工人階級組織仍處於初始階段。 這就是挫折和失敗的規模。 對反革命程度另一種更主觀的衡量是,貴黨派去俄羅斯工作的團隊經過一段時間後放棄了──他們跟我們當地的同志說,他們離開是因為“不可能”在那邊建立組織。

政治革命的綱領源於我們對斯大林政權的階級性質的分析,用以在政治上武裝工人階級。 這份綱領提高了民眾的意識,並指出了通往“真正的社會主義”的道路。 這份綱領呼籲民眾,一方面要鏟除寄生的官僚主義,同時亦要嚴防反革命的威脅。 1950年代到東德和匈牙利爆發的反斯大林主義運動,以至於1989年的事件,這些悲劇都是因為沒有足夠左右大局的勢力利用這些思想來武裝自己。

資本主義:橫向踏步

相比之下,從(SWP的)國家資本主義論所得出的實際結論,在面對資本主義覆辟的威脅時只會使工人階級迷失方向、手足無措、無法行動。 假如這些國家已經是資本主義,那麽這就只是從一種形式的資本主義轉變向另一種形式的資本主義。 如果是這樣的話,社會主義者唯一可以采取的一致立場就是中立,讓兩者都去死吧。 否則,他們就只是在支持比一種的資本主義更“進步”的另一種資本主義。

SWP並不以政治上的清晰著稱。不管是在這個問題還是其他問題上,貴黨經常機會主義地倒向社會上的主流情緒,並相應改變你們的立場。 朝鮮戰爭期間,資本主義的南韓在帝國主義的支援下占領了北朝鮮這個畸形工人國家,SWP的前身就對此采取了中立立場。 畢竟,對你們來說,這是兩個資本主義國家之間的戰爭。 姑且不論北朝鮮的階級特征,你們似乎也不在意這是帝國主義對前殖民地的軍事介入。 還記得當年朝鮮戰爭(韓戰)並未在歐美引起工人階級之間的大規模反戰運動,這就很能理解你們當時為什麽會采取這種立場。

至於越南就是另一回事了。 在1960年代末,反對美國參戰引發許多學生和青年激進化。 最終,反戰情緒也蔓延到了許多的工人階級。 從階級角度而言,越南戰爭就是朝鮮戰爭的翻版。 北越是一個畸形工人國家;而南越是一個帝國主義的傀儡政權,得先後依靠法國和美國帝國主義的軍事支援才能維持。

大多數左派都是這麽看的,但SWP卻不是。 按照貴黨的話來說,跟朝鮮一樣,這也是兩個資本主義國家之間的戰爭。 但是,雖不奇怪,貴黨這次沒有采取中立。 因為如果這樣做的話你們會在激進青年中被完全孤立。 事實上,貴黨和大多數左派人士一樣都走過了頭,幾乎毫無批判地支持北越和越共。 而我們的立場是要求美軍撤出越南,同時也批判越共的綱領。我們警告過,按照越共的綱領,他們勝利後建立的會是一個仿照俄羅斯的斯大林主義政權。

1989-91年間,群眾沒有像同情越南那樣同情俄羅斯和東歐被推翻的暴政,因此貴黨也沒有壓力要改變立場。 但是這時存在的對於資本主義的巨大幻想,也反映在你所采取的立場上。 例如,柏林圍墻倒塌後,貴黨的德國同志支持在資本主義基礎上實現德國統一,只加了一句說不應該讓時任西德總理科爾(Helmut Kohl)去做。

當蘇聯政權在1991年最終瓦解時,貴黨的愛爾蘭支部黨報以欣喜若狂的標題向事件表示歡迎:“共產主義已死。現在為真正的社會主義而戰。”貴黨主要社論的導言說:“報紙和電視宣告『共產主義已經崩潰』。這是每個社會主義者都應該為此感到欣喜的事實。 ” (《社會主義工人報》,1991年9月)

當時的事件使葉利欽(台:葉爾欽)以工業私有化的綱領在俄羅斯上台,並且實行向市場和外資開放的政策。 貴黨1991年9月的報紙批判那些認為“葉爾欽代表著倒退和資本主義覆辟”的左派,稱“葉爾欽既不是前進也不是倒退”。貴黨把葉爾欽描述為是國家資本家階級中一個比較開明的成員,他“面對嚴重的危機,希望使經濟擺脫惡性循環,並改組生產方式以在世界市場中更具競爭力……他向俄羅斯的國家資本家們提供了一線生機。 ”這些言論跟那些呼籲蘇聯解體的文章,和推倒列寧雕像的遊行中一同出現。“俄羅斯的社會主義者應該參加這些遊行,就像1905年的布爾什維克參與了前往沙皇宮殿的宗教遊行。 ”

貴黨在1991年寫了這種文章,正當俄羅斯的反革命決定性地加強。把這些遊行跟1905年反對沙皇的革命相提並論絕對是錯誤的。你們提到的1905年1月9日遊行示威有十萬多人參加,其中絕大多數是無產階級,同時發動了數日的罷工。 確實這個遊行是由一位牧師發起的,還有一些人背著宗教聖像,但這很難說是“宗教遊行”。那天沙皇軍警的血腥屠殺加深了革命形勢,把革命從地底帶到地面,從首都傳播到整個沙皇領土上的各個城鎮。

1905年的大屠殺引發了足足兩個月的革命。1991年的事件則是資本主義反革命的序幕。這場反革命目前為止在前蘇聯人民的頭上帶來了近十年的苦難。 沒辦法區分革命與反革命、前進與後退的革命者是不合格的。

政治上的短視會帶來實際後果。面對即將來臨的反動,這種思想主張消極被動。如果葉爾欽只是一個橫向的踏步,只是不比以前的人更好或更糟的另一個“資本主義”統治者,那麽為什麽要特別反對他的政策?如果產業私有化僅僅是從一種資本主義形式轉變成另一種資本主義,為什麽要反抗,為什麽要保衛“資本主義”(!) 中的國有制?

我們會從理論上回應貴黨主張“斯大林主義社會實際上只是資本主義的另一種形式”的思想。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這一理論最徹底的反證,就是其實際結論是在面對反革命時主張消極和自滿。

斯大林主義尚未蓋棺論定。古巴盡管存在巨大的經濟問題,但卡斯特羅政權仍在掙紮求存。這些經濟問題已經迫使古巴部分地向世界市場開放。 事情的方向顯然是朝向資本主義覆辟。 也許這個過程在古巴會比東歐遭受更少的傷痛,但也有可能來自政權的抵抗會引起更劇烈的對抗。

人們對古巴的看法不同於齊奧塞斯庫(Nicolae Ceaușescu,台:希奧塞古,港:壽西斯古)的羅馬尼亞,或是昂納克(Erich Honecker,台:何內克,港:昂立克)的東德。 在歐美年輕人眼中,特別是拉丁美洲的年輕人眼中,古巴讓人聯想起切· 格瓦拉(Che Guevara,港:哲古華拉)和英勇抵抗美國軍事力量的遊擊戰士。 如果卡斯特羅抵制資本主義的進一步入侵,他可能會在激進的年輕人中激起支持和同情,可能會在拉丁美洲引起的保衛古巴的群眾運動。

這當然有可能不會發生。 但是,如果這種運動發生的話,我們可以預計SWP會放棄他們視蘇聯的資本主義覆辟為不進不退、在朝鮮戰爭中保持中立的邏輯,而轉而擁抱更具感染力的機會主義邏輯,擺出親古巴、甚至親卡斯特羅的姿態,因為這樣會對激進的年輕人來說更有吸引力。

書評: 《他們摧毀不了的革命家們》

關於越南與法國殖民鬥爭的主流史觀,往往反映了河內政權的斯大林主義陳見,對托洛茨基和第四國際擁護者的英勇獻身不是無視就是詆毀。作為一位年輕的托洛茨基主義者,吳文(Ngo Van,又名吳文雪Ngo Van Xuyet)將他在法屬印度支那(越南、老撾和柬埔寨的殖民地名稱)的經歷撰寫成書,這本書能幫助我們導正史觀,是一本詳實、勵志,盡管最終還是以悲劇收尾的歷史紀錄。

1930年代,盡管托洛茨基主義者一再遭到逮捕和監禁,但他們在“交趾支那”(Cochin China,今越南南部),尤其是在西貢(今胡志明市)建立了群眾基礎,領導了好幾次罷工並贏得多場地方選舉。西貢有一條街道,曾經以一名被殺害的托派領導者謝秋收(Tạ Thu Thâu ,1906-1945,又名謝秋杜)命名,由此可見托洛茨基主義在當時贏得許多群眾的支持。盡管1975年斯大林派統治了統一後的越南,將這條街名更名,但“西貢當地人仍然稱其為『謝秋收街』”。

托洛茨基主義者們當時遭到了法國殖民政府和共產黨斯大林派領導的惡毒攻擊。1945年,隨著斯大林派鞏固對獨立運動的控制,數百位積極的托派被抹黑為“叛徒”或“法西斯間諜”而遭到屠殺,這讓人聯想到西班牙內戰期間的歷史。更糟糕的是,二戰後的第四國際領導出於錯誤立場,尾隨胡志明(越南民主共和國[北越]的建國者)、毛澤東等斯大林主義領袖,也故意淡化了這些對自己同志遭受的暴行。其中一位第四國際領導者帕勃羅(Michel Pablo)甚至告訴中國托洛茨基主義者彭述之:“與毛澤東革命的成就相比,逮捕數百名托派只是微不足道”。

早年

1917年俄國革命之後,法國殖民統治的殘酷現實為印度支那的共產主義思想發展提供了沃土。第一批共產主義運動人士是在(主要在法國的)僑民之中招募而來。胡志明(又化名作阮愛國)就是這批早期生力軍的一份子,他於1929年成為印度支那共產黨(PCI)的創黨成員。與後來的托派們不同,他一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都在國外流亡。他屬於共產主義運動的右翼,支持斯大林在蘇聯和“共產國際”中發動的官僚主義反革命。

胡志明在共產主義報刊上發表的文章往往強調民族主義而非社會主義,甚至讚頌“安南民族(越南人)的英雄”。有一群積極的印度支那共產主義者,不滿該黨領導庸俗的民族主義、以及斯大林渴望與資產階級政府結盟的立場,因此走向托洛茨基與左翼反對派主張的國際主義思想與堅持階級原則的政治路線。尤其在1927年,斯大林要求中共尾隨國民黨的策略導致中國革命的血腥潰敗之後,有更多人投向托派。

然而,印度支那的斯大林主義份子並未從中國的挫敗中吸取任何教訓。他們亦想從反帝鬥爭中消除一切社會主義的內容,拒絕提出國有化和由工人管理工廠之類的要求,說這樣會疏遠本地還很弱小的資產階級。後來,印支共產黨甚至拋棄了資產階級革命的民主要求,例如還地於農民(土地改革),認為這會疏遠越南的地主階級。這種“人民陣線”(Popular front)的做法,也就是把剝削者和被剝削者統一在一個“最小公約數”的資產階級綱領上。印支共產黨一直堅持這種政策,以至於1941年,他們將自己化身成“越南獨立同盟會”(簡稱越盟,Vietminh),一個此前已經沈寂很久的民族主義團體。

工人階級和農民

斯大林主義和托洛茨基主義之間的意識形態鴻溝,體現在兩種不同的建黨策略上。托洛茨基派主要組織規模盡管較小的城市工人階級和苦力,特別是在西貢;而斯大林派通常由受過莫斯科訓練的學生領導,並且傾向組織農民。

1930至1932年間,印支共產黨領導了成千上萬的失地農民和日薪勞工與法國當局不公正的人頭稅作鬥爭,但正如同吳文所指出的:“他們無法、也沒有嘗試在城市中發動運動響應。”

法國外籍兵團則以屠殺上萬名農民作回應。盡管該運動的英勇,但印支共產黨領導犯了嚴重的極左冒進錯誤。這發生在共產國際的“第三時期”(1928-34年),由於之前企圖與資產階級結盟的機會主義政策失敗,共產國際矯枉過正地要求每個地方都必須立刻“建立蘇維埃”和“奪取政權”。

一旦農民運動平息下來,印支共產黨便遭受無情的鎮壓,包括黨總書記陳富(Tran Phu)被酷刑至死。1933年有109名印支共產黨支持者被控以“密謀危害國家安全”罪名,當中8人被處以死刑,其余的人被判以合共900年的嚴酷勞役。

1931年11月,謝秋收和其他5人成立了印度支那左翼反對派。6個月後,他們開始發行雙月刊的黨報《無產》(Vo san)。1932年8月,《無產》的65名成員和支持者因從事“顛覆活動”被捕。印支共產黨員的大規模審判在法國引起了廣泛關註,但是法國共產黨斯大林派的黨報《人道》(L’Humanité)卻對印度支那托洛茨基主義者的命運保持了冷酷的沈默。然而在西貢,尚未被捕的斯大林派和托派合作起來,在市議會選舉中與無政府主義者和知名民族主義者合組“工人名單”參選。1933年5月7日,在8名印支共產黨領導者被判處死刑的日同一天,“工人名單”中有2名候選人當選(1名斯大林派、1名民族主義者)。雖然市議會本身是一個無實權的機構,但這場選舉在大規模鎮壓期間產生了巨大的政治影響。3個月後,法國殖民當局宣布這2位市議員當選無效!

聯合陣線?

這一事件後,斯大林派和托派在西貢進行了一段長時期的合作。對於馬克思主義者來說,聯合陣線是群眾黨派之間的務實協議,而不是小規模的宣傳團體。列寧的建議是“分開遊行,一同罷工”,意即行動統一,但政治旗幟要分明。

西貢托派在這方面犯了錯誤,不幸的是這點在吳文的書中並未得到充分澄清。1933年大選之後,謝秋收和左翼反對派領導擴大了與斯大林派的聯盟,並同意聯合發布周刊《鬥爭》(La Lutte)和聯合組織。在此過程中,他們做出了不該允許的政治讓步,同意“辦一份捍衛工農的報刊,但限制不討論涉及斯大林主義與托洛茨基主義之間的分歧問題”。

《鬥爭》報的機關在所有意圖和目的上都已經是個聯合的黨組織,且是個缺乏清晰的馬克思主義綱領的政黨,而不是“聯合陣線”。在1935年的市政選舉中,4名《鬥爭》的候選人當選為西貢議員:2名斯大林派,1名托派(謝秋收)和1名托派同情者。吳文記錄說:“4名『共產黨人』在市議會中的充滿力量的演說產生了巨大影響,引起了人民的熱烈同情,並提高了群眾的鬥志。”但4個月後,這5個人因支持馬車車伕的罷工而被捕,再一次地,他們被剝奪了議員資格。
作者: 傑瑞米柯賓    时间: 2022-5-1 01:28:27

盡管取得這些成功,但這些工作是建立在對政治綱領和分析的妥協上,從馬克思主義組織的觀點來看是不能接受的。例如,1935年斯大林與法國右翼共和黨政府簽訂互不侵犯條約,面對這個震撼彈般的政治事件,《鬥爭》對此居然保持沈默,也對1936年8月莫斯科大審判和斯大林對老布爾什維克的屠殺也保持緘默。史實顯示,當時托派領導認為國際問題可以與日常工作分開。他們並未立即了解莫斯科審判的致命意義,了解到這是對即將發生的事件的警告──1945年,斯大林主義份子將把相同的做法引進到印度支那。這導致了印支托派的分裂,反對向斯大林主義讓步的少數派於1935年成立國際共產主義聯盟(International Communist League)。

1936年

1936年5月,法國社會黨領袖布魯姆(Leon Blum)所領導的人民陣線政府上台,當中包括法國共產黨。布魯姆政府沒有放棄帝國主義的統治,而只是提出“革新殖民體系”。正如吳文所說,在又一次的政治倒車中,“印支共產黨與法國共產黨步伐一致:把民族解放和土地改革鬥爭從綱領中拋棄,在公開言論中去掉了……『階級鬥爭』和『法國帝國主義』”。

這種背叛為托洛茨基主義創造了巨大的發展空間。遲至1936年12月,圍繞《鬥爭》的托洛茨基主義多數派,開始抨擊巴黎人民陣線政府未能解除對印度支那的鎮壓。1937年,越南的斯大林派於是退出與托派的聯合組織,宣稱該組織已經“托洛茨基化”。這個分裂是托洛茨基思想在越南工人階級中成長的轉捩點。

受到法國工人的啟發,印度支那在1937年爆發了罷工潮,遍及食品加工、棉花工業、煤礦、鐵路和碼頭行業。正如吳文解釋:“在這場運動的過程中,首先是自發的,然後是有組織的行動,工人和苦力在托派而不是斯大林派的影響下,成立了行動委員會和罷工委員會。他們要求提高工資、每天八小時工作、工會合法化、民主自由並終結暴政和罰金……”

這一運動導致法國當局作出了一些深遠的讓步,在交趾支那湧現的超過600個行動委員會中,三分之一是由托派所領導。

1937年2月,法國秘密警察(Sûreté)文件中記載:“支持第四國際的革命鼓動家在交趾支那,尤其在西貢提岸的工人階級大眾裏,影響力不斷增強。”同年7月,又再補充:“工人階層中,托派政黨比印支共產黨擁有更多支持度。”

“保衛印度支那”

隨著第二次世界大戰的逼近,印支共產黨領導在莫斯科的敦促下宣布,所有問題都應該從屬於反抗“法西斯”日本的鬥爭。

法國政府在殖民地展開加速軍事化的進程,為“保衛印度支那”而進行3千300萬法屬印度支那元(piastre)的戰爭舉債,還試圖征召2萬名印度支那人入伍。印支共產黨這時選擇了支持法國政府。這兩個議題都引爆了群眾的烈火──反對殖民地人民服兵役的鬥爭,早已經歷漫長痛苦的歷史。

盡管如此,印支共產黨還是呼籲人們自願參軍來支持“法國民主”。正如吳文所指出:“印支共產黨的某些人對戰爭債券表現出極大熱忱,甚至他們還提議將100元債券拆分成10元和5元的債券,好讓窮人買得起。其他有些人則反對與殖民政權合作,卻被革除黨務……我們同志的聲明與斯大林派的立場相反:反對帝國主義戰爭、反對戰爭稅、反對生活水平惡化。”

斯大林派被視作與法國當局及緊縮政策一夥,以至於當一盒火柴被增加0.5毫錢的稅時,工人就把這稱作“第三國際的火柴盒”。

法國殖民地總督曾寫道:“斯大林共產主義者相信……安南(越南)群眾的利益驅促使他們靠近法國當局……而托派……則不怕推動當地人抗爭,以便將可能爆發的戰爭變為他們的優勢,以贏得完全的解放。”

印支共產黨的親法立場,在1939年的市政選舉中受到了懲罰。盡管托派遭到打壓(所有會議被禁止),但仍有3名托派選入西貢議會,而斯大林派則失去了所有席位。印支共產黨在組織方面受到打擊的消息,傳到仍在中國流亡的胡志明耳中。仿佛是對未來的可怕預言,他說:“面對托派分子,不能與之和解或讓步。必須以各種方式揭露他們是法西斯主義的代理人;必須在政治上消滅他們。”

這種對托洛茨基主義的猛烈敵意,一部份是由於胡志明希望與帝國主義達成和解,一方面也是源自他想成為越南版斯大林的野心。

第二次世界大戰

1939年9月,二戰爆發,此後共產黨在法國和印度支那皆被取締。在越南對於斯大林派與托派的鎮壓也愈演愈烈──1700名第三和第四國際的成員被送進了集中營。

斯大林與希特勒簽署的互不侵犯條約(1939年8月至1941年6月)讓印支共產黨領導的態度發生了又一次180度大轉,他們放棄了親法的鼓動宣傳,恢覆了第三時期的“反帝國主義”策略。當日本於1940年9月在越南、寮國和柬埔寨登陸時,印支共產黨發動了一場冒進的、計劃不周的起事反抗法國當局。和1930與1932年間的農民起義一樣,這場起事也被殘酷鎮壓。印支共產黨的一次黨內審判將這場災難的責任歸咎於2名地方黨委書記,並將他們處死。

與此同時,日本與戰時法國維希政權達成了協議,印度支那由日本軍隊占領,但繼續由法國魁儡政權統治。胡志明在中國覆活了民族主義的越盟,帶領一支由500名越南僑民組成、在中日戰爭中由國民黨訓練出來的武裝力量。正如吳文指出的那樣,胡志明的作法“是一種選邊站的做法,一種尋求他國支持的秘密外交的做法(中國、俄國、美國、甚至法國);當中毫無無產階級的立足之地。”

盡管胡志明采取左搖右擺的機會主義路線,但在日本戰敗造成的權力真空中,越盟卻變成了越南獨立鬥爭的領導。這一部分固然是由於蘇聯權威的強化,以及越南農民在政治上的決定性因素,但托派政黨在戰爭剛剛結束時所犯的錯誤,也是原因之一。

革命浪潮

1945年8月至9月,隨著日本帝國的瓦解,印度支那掀起了一場革命浪潮。在秘密會談中,胡志明接受了法國開出的條件,讓法國5至10年後才允許越南獨立。這完全符合斯大林的立場,目的是要延長與美、英、法等帝國主義的戰時同盟。

相較之下,印度支那的托派則呼籲展開大規模示威,並武裝群眾,以阻止法國殖民政權的回歸。

1945年8月,越南北部的鴻基(今下龍)、錦普地區,不受越盟控制的3萬名煤礦工人成立了工人委員會來管理生產。他們控制了鐵路和電報等公共設施,趕走了舊有的管理人員,並實行了“體力和腦力勞動的工資不論層級一律平等”的原則。這個工人公社一直持續到11月,直到越盟以“民族團結”為名逮捕了礦工領袖,並在該地區建立了一個新的等級制度。胡志明的軍隊甚至企圖阻止農民接管土地,盡管最終他們被迫放棄。

交趾支那是越盟遊擊隊進入的最後一個地區。但在這一帶,尤其是在西貢的工人之間,托派有著巨大的權威。正如吳文指出的,“《鬥爭》的一夥人組織了大約1萬8千名鬥士和同情者。《爭鬥》(Tranh dau,《鬥爭》報La Lutte的越南語版)以日報形式覆刊,印刷量超過1.5萬份。”

1945年8月21日,西貢展開了第一次大規模遊行,有30萬人參加,其中3萬人跟隨第四國際的旗幟,他們的口號是“武裝人民”和“為工農政府而戰”。

越盟到來

越盟完全沒有參加8月21日的示威遊行,反映出它在西貢缺乏基礎。就在傍晚,越盟從周邊的農村進入到城市裏,並且繞過工人的控制,宣稱自己是交趾支那的新“民主政府”。載著擴音器的廂型車巡繞著這座城市,宣告:“所有人支持越盟!”。這時越盟在西貢還不為人知,它在一份傳單中自我介紹:

“越盟與同盟國保持著密切關系,與法國(?!)和日本戰鬥。我們是俄羅斯的朋友;中國與我們同心同德;美國夢想的是貿易而非征服;在英國,艾德禮(Clement Attlee)首相傾向左派。談判對我們來說將會很容易。”

斯大林主義份子一邊兜售迅速而無痛擊敗法國的幻想,一邊試圖抹殺任何獨立群眾行動的出路,例如工人委員會。抵達西貢後,越盟在沒有遭到日軍抵抗的情況下占領了中央郵局、警察局和其他公共建築。並且呼籲在8月25日舉行一次新的大規模示威,這次則是在越盟的控制下,以支持越盟奪取西貢和全國其他地區的政權。有超過100萬人參加了這次示威遊行,成千上萬的越盟支持者從周圍的農村乘客車趕來。正如一位托派領導者所說,這場“所謂的革命”是“背著人民進行的”。在這次示威遊行中,斯大林派領導譴責“煽動者和挑釁者”──暗指托派和支持他們的革命工人。但在最初的時期,越盟也被迫小心翼翼地與托派打交道。因為托派主張民主的工農委員會和武裝人民,在西貢人民中有著強烈的共鳴。

對托洛茨基主義的攻擊

不幸的是,在這些戲劇性的事件中,最大的托洛茨基主義力量,《鬥爭》的領導又回到了10年前所謂“聯合陣線”的錯誤立場,但是這次帶來了更加嚴重的後果。越盟在交趾支那的政變之所以成功,是因為在一開始群眾還無法看透越盟的本質,一方面以華麗辭藻說“寧死也要獨立”,實際上面對帝國主義、蘇聯官僚、國內地主與資本家的壓力卻不斷倒退。當時根據群眾的經驗,如果得出了正確的政策和策略,就可以在之後的幾個星期和幾個月裏,建立起強大的革命的反對力量。數以百計的行動委員會已經出現,有可能成為西貢及其周邊地區革命工人和農民的另一個權力中心,但這需要一個明確的綱領和堅定的領導。

《鬥爭》的領導們一方面抗拒和較小的“國際共產主義聯盟”合作,但在總體方向上卻想與越盟結盟,這在實踐中意味著斯大林派能夠否決他們自己的行動。例如他們通過談判之後,才組織一支隸屬越盟指揮系統、被越盟“認可”的托派民兵。他們的越南語日報《爭鬥》當時看來已停刊。隨著托洛茨基的逝世(1940年被斯大林的特工謀殺),第四國際書記處犯下印度支那支部於1930年代同樣的機會主義錯誤,本來已經政治混亂的印支托派在國際的錯誤領導下變得更加迷失。

正如一位年輕的前托派回憶道:

“我們的同志被自己的熱忱和當時有利的政治形勢沖昏頭,忘記了堤防斯大林派。從那時起,我們的同志們就放慢了在城市建立蘇維埃、把工廠變成堡壘、準備內戰的步伐。十月派(國際共產主義聯盟)激進分子只對《鬥爭》派提出了微弱的批評。”

在隨後的事件中,這兩個托洛茨基組織的民兵即使擁有更強大的武裝力量,仍毫無抵抗地被就斯大林派解除武裝。他們或許是因為害怕斯大林派的反應,而拒絕了一個民族主義教派“高台教”(Cao dai)所提供的武器和合作。高台教有大批農民追隨,本身也是被越盟打壓的目標。然而,托派只要能與這些奇怪教派保持政治和組織上的完全獨立,與之建立僅涉及自衛的務實協議是可以接受的。

此時,謝秋收前往北部執行一項神秘的任務,或許是為了要和胡志明會面。過程中他被越盟逮捕並遭到槍決。斯大林派的私設法庭上,謝秋收令人動容的辯護,使得行刑隊拒絕執行命令,最後要由“檢察官”從背後槍斃他。

西貢起義

自1945年9月6日,直到法國軍隊於同年11月重新占領印度支那這段期間,格雷西(Douglas David Gracey)將軍率領一支小型的英國和印度部隊進駐西貢。當他們到達越南時,他們發現西貢到處都飄揚著越盟的旗幟布條,上面寫著“歡迎同盟國的到來”,還有四個同盟國(美國、英國、蘇聯和中華民國)的國旗和新的越南國旗。格雷西後來回憶說:“我的抵達時受到越盟的迎接,然後我很快地把他們趕走。”

英軍抵達的第二天,越盟就下令解除“非政府組織”的武裝。打壓托派的運動就此展開。一個斯大林派組織“解放旗”(Co giai phong)說到:“必須立即鎮壓托洛茨基主義的煽惑組織。”更宣稱:

“……他們要求武裝人民──這嚇壞了英國來使。他們要求徹底實現資產階級民主革命的任務(也就是土地革命、重新分配稻田和土地給農民),目的是分裂民族陣線並挑動地主反對革命。 ”

但是,隨著英國人逐步打擊越盟在西貢羽翼未豐的政權,越盟被迫在日益增加的群眾壓力下采取行動。9月17日,他們發起了罷工癱瘓西貢。9月21日,格雷西將軍宣布戒嚴,禁止攜帶武器並查禁越南語報刊。英國士兵占領了西貢監獄,釋放越盟關押的法國魁儡政權的俘虜,同時卻把托派囚犯交給法國祕密警察。

9月23日,在法國種族主義殖民者的向導下,英軍從越盟手中奪取了警察局和其他政府機關的控制權,並觸發翌日晚上的起義。西貢貧民窟和工人住區設置了街壘,在隨後的激烈戰鬥中,托派的民兵進行了英勇的戰鬥,日本逃兵中的革命者和民族主義者也加入戰鬥。數百名托派在戰鬥中陣亡。越盟此時卻呼籲民眾分散到農村並說“保持鎮定,因為政府希望開始談判。”然後,托派民兵(可能在越盟軍事指揮官的命令下)也撤軍到農村,拋棄了他們在西貢工人階級之間的位置。實際上,這意味著托洛茨基主義組織的解散。在農村,他們被解除了武裝,大多數情況下還遭到越盟屠殺。

1945年9月在交趾支那發生的事件,就好像是西班牙革命中1937年5月在巴賽羅納的事件,成為決定西班牙革命未來走向的關鍵轉折。盡管西貢的托派在街壘和工人街區發揮了重要作用,但他們只滿足於當越盟的左派批評家,而不是取代越盟成為西貢群眾的新領導。

法國回朝

10月2日,法國政府與越盟西貢地區委員會達成了停戰協議。大約在同一時間,《鬥爭》組織領導者悉數被執行死刑,罪名是“讓敵國有借口入侵”。就像西班牙革命那樣,斯大林主義份子不是集中力量對抗反動勢力,而是打壓革命左翼、打擊所有進一步爭取社會主義訴求的努力。

11月,當英國將西貢的控制權轉讓到法國手上,越盟再次放棄了這座城市。正如吳文所述:“到1945年10月底,工人運動已經潰散。托派大部份領袖被殺害。民族主義者也遭到了越盟的鎮壓。這為法國帝國主義的回歸開辟了道路……”

越南在北緯16度線上一分為二,南部由法國控制,北部由越盟控制。在北部,胡志明接受了盟軍的存在(首先是國民黨軍隊然後是法軍),同時又嘗試與法國談判。即使失去了一半的國土,胡志明還是不放棄談判!越南的斯大林主義份子後來之所以能從自己的政策的爛攤子中全身而退,是由於他們完全預料之外也未曾支持過的1949年中國革命。中國社會的地震改變了亞洲的力量平衡,大大提高了帝國主義直接占領的政治成本 。

隨著越南的歷史再次得到人們的關註,吳文的著作即時地填補了重要的歷史缺頁。盡管它沒有徹底分析這一時期托派在政策和戰略方面的錯誤,但仍描述了斯大林主義在越南的卑劣影響,以及托派如何以真誠的社會主義和國際主義路線來爭取獨立,為今天的我們提供豐富的經驗與教訓。

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蘇聯紅旗飄揚於德國國會大廈

在新冠肺炎(COVID-19)疫情封鎖期間,當權者訴諸二戰英國抵抗德軍轟炸時所謂的“大轟炸精神(Blitz spirit)”,說得好像所有人都齊心抗議。實際上,從二戰與法西斯主義恐怖的時期至今,這種呼籲是一如既往空泛且虛偽。

二戰中,超過7000萬人喪命——包括600萬猶太人、470萬波蘭人和400萬名社會主義者、同性戀、羅姆吉卜賽人及其他“不受歡迎分子”(undesirables) ,都慘死於納粹的死亡集中營中。

奧斯維辛-比克瑙(Auschwitz-Birkenau)、貝爾森(Belsen)和華沙猶太區,這些集中營作為法西斯主義的駭人罪證深深烙在公眾意識中,如此恐怖行徑絕不能重現於世。然而許多人仍會問,為何在離屍橫遍野的一戰短短不到一個世代後,這樣的沖突會被允許在世上重演?

被革命浪潮終結的一戰

第一次世界大戰標志著工業化後的首次大規模軍事沖突,西線和東線莫不是血腥屠殺。它還是帝國主義、資本主義列強首次為爭奪世界市場控制權而爆發的大型沖突。當沖突陷入僵局,工人、士兵和水兵們首先在俄國革命期間起義,隨後蔓延至德國。接連的革命結束了戰爭,但是資本主義仍在俄國以外存續。

德國資本主義在一戰中被擊敗,屈從於割地賠款。 從大戰中走出的英法帝國寸土未失,卻對崛起中的美國背負沈重債務,美國借此成為主宰世界資本主義的強權。十月革命的先例和世界上第一個工人國家在俄國的誕生,更加暴露了資本主義強權所謂休戰不過是將沖突從西歐轉移到俄國內戰、轉移到對各國國內革命運動的鎮壓、轉移到維持世界各處殖民地的殘暴行徑。

各國資產階級為各自利益而發動的爭奪市場和殖民地的帝國主義戰爭衍生的問題,無疑將在世人眼前重演。全球對資本主義制度的反抗日益增加,體現在世界各地罷工和抗爭中——從美國明尼阿波利斯到蘇格蘭格拉斯哥,由俄國柏林至中國上海——全球資本主義不得不處理紛爭不休的各國政商權貴之間的競爭、對付工人階級越來越組織化和激進化而不容小覷的力量。

全球經濟在1929年的崩潰後一落千丈,陷入了大蕭條之中。 而到了1930年代,資本主義推動文明進展的能力已悉數損毀。資本家為竭力維護自己的利潤和對資源與職場的控制,不惜將貧困和苦難變本加厲地強加於工人身上。資本主義制度的孤註一擲,表現在德、意訴諸法西斯獨裁政權,以粉碎有組織工人階級對資產階級政策的抵抗。
作者: 傑瑞米柯賓    时间: 2022-5-1 01:29:58

法西斯主義的崛起與資本主義的回應

英國二戰紀念活動將戰爭描繪為一場各個階級共同團結一致擊敗了希特勒和法西斯邪惡政權的全民族抗戰。然而,英國統治階級的反應,說好聽點是為捍衛他們的帝國領地才極其有限地反對法西斯主義,說難聽點是為粉碎競爭者並為資本主義披荊斬棘,以創造巨額利潤,而這點正是他們與法西斯主義的共同之處,而難掩對德國的“同情”。在1940年法國被德軍占領後,遜位的英王愛德華八世與納粹的關系緊密,甚至能夠得到德國占領軍在他的法國宅邸派駐守。

1920至30年代,以張伯倫為首的英國統治階級對法西斯一再讓步,他們實施的綏靖政策在今日已備受罵名。他們樂於看到墨索裏尼在意大利得勢。在一趟訪問意大利的旅程中,邱吉爾表示:“如果我是一名意大利人,我必會全心全意地擁護你,自始至終地追隨你對抗列寧主義野心和沖動的勝利征程。”

這番態度解釋了為什麽英國統治階級會對西班牙內戰冷眼旁觀。確實,在戰爭即將結束時,邱吉爾曾下令擬訂如下計劃:癱瘓納粹政權但讓其維持下去,同時展開一連串攻勢來對付不同於資本主義經濟社會制度的蘇聯(盡管這個制度已經嚴重墮落)。邱吉爾在反對蘇聯的時候,顯得遠比反對法西斯時真誠。

然而,這些計劃最終不了了之,不僅是由於軍事上的原因,而且更多是因為他們將面對來自全世界工人的抵抗。

綏靖和擁抱

綏靖政策的邏輯在於,對英國資本家利益的關鍵危害不是來自法西斯,而是來自革命的威脅,來自蘇聯可以發揮的潛在作用:蘇聯盡管盡管畸形和墮落得厲害,仍象征資本主義之外的新道路。不列顛帝國的衰落已成事實,這意味著任何發生在歐洲的沖突,都將削弱它對領土的控制能力,讓美國得以強化國際幹預。當像希特勒這樣兇殘且反對社會主義與蘇聯的強人出現在政壇上,野心勃勃地要把德國強權滲入中歐和巴爾幹半島時,他們抓住機會跳了出來,扮演德國重新武裝和吞並行徑的調停者:允許納粹占領奧地利和捷克斯洛伐克,以換取不妨礙不列顛帝國利益的承諾。

德國資本家之間早已達成協定:國家必須要有一個獨裁者。1920年代的德國充斥著革命動蕩,到了三零年代,盡管德國社民黨改良派的領導層已經向資本主義投降,德國仍然存在著強大的勞工運動。德國共產黨雖然與蘇聯官僚的私利有著曲折的聯系,但他們的存在與成長,足以驅使德國資本主義求助於破產的中產階級,他們日益壯大的運動日益集結在以希特勒為領導核心的納粹黨周圍。少數的德國商業階級,例如蒂森(Thyssen)、博世(Bosch)和蒂勒(Thiele),一開始就積極提供納粹財政支持。然而,國內危機中的資本主義廢墟和日益具戰鬥力的德國工人,促使這些起初的支持者開始把希特勒和納粹領導層更全面地引進德國資本主義和國家機器,作為他們挽救資本主義的方案。

德國工人曾有機會阻止希特勒

正是在這一時期,希特勒和納粹曾有機會被遏止。盡管德國工人階級的領導層存在著政治弱點,但工人們仍留有大量的組織和力量。正如托洛茨基所主張的那樣,如果能夠認識到法西斯主義真實威脅並采取統一戰線,它將可以推翻現行制度,阻止事態發展至資本主義不可避免的悲劇:處於威脅之中的德國資本主義轉向法西斯主義以粉碎這些組織。

最終,德國社民黨領導層為資本主義國家撐腰的政策失敗,路線受斯大林影響的德國共產黨深陷於宗派主義之中,它們均未能認識到法西斯的危險。 領導層的失敗導致組織起來的活躍工人階級這個唯一有能力阻止恐怖時期到來的群體,遭到不斷鞏固的納粹所摧毀。

西班牙內戰

一戰沒有停止戰火,一場新的全球沖突的進程在1930年代加快了。作為世界大戰先兆的西班牙內戰,見證了重新武裝化的德國和意大利武裝幹涉內戰以支持弗朗哥,讓它們兇惡的政策小試身手;見證了英、法、美的無動於衷,由於害怕社會主義勢力在西歐的壯大,他們明面上未采取幹涉制止法西斯,實際上消極地接受了它。而一直以來斯大林的幹涉都有意地保持在不足已扭轉局勢的水平,以迎合他冷眼旁觀的未來英美盟友。西班牙革命和西班牙的工人階級與農民淪為犧牲品。

這些事件還展示了即將到來的世界大戰的另一面:成百上千的男人和女人從世界各地前來保衛西班牙共和國。他們的英勇示範得到淪陷區各地抵抗運動的響應——法國、意大利、波蘭、希臘、巴爾幹、越南和中國,而社會主義、共產主義的工人和青年擔任抵抗運動的中流砥柱。全世界數百萬的工人見識到要擊敗法西斯,必須要通過鬥爭,通過為戰爭貢獻心力不畏慘烈地犧牲。

這份犧牲是統治精英未曾付出過的。在英國,邱吉爾搞砸了西歐的防禦,又發動僅為了捍衛大英帝國利益的戰爭。他長期支持推遲盟軍對西歐的反攻,卻更傾向發動日益造成無差別傷亡的災難性大轟炸,當斯大林敦促西方的盟友反對希特勒時,英國斷然拒絕他的提議。斯大林因此轉變了策略,與希特勒締結了德蘇互不侵犯條約(Molotov-Ribbentrop Pact)。 此條約並非試圖為無可避免的入侵爭取時間,而是斯大林真心相信希特勒的承諾,並參與了對波蘭的殘酷瓜分。而肅清反對派的大清洗和缺乏抗戰準備,也削弱紅軍和工人們反攻的根基。

希特勒的進攻和蘇聯的抵抗

在短短的幾年裏,希特勒和軸心國發動閃電戰,接連拿下了中國東北(滿州)、比利時、法國和大部份的巴爾幹。希特勒隨後將他的目光轉向了蘇聯,並於1941年6月發動了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入侵行動。納粹入侵東歐及蘇聯的暴行向全蘇聯人民昭示:這將是一場殲滅性的戰爭。

猝不及防的斯大林主義官僚體制被入侵震驚,他們意識到只有放寬控制才能自己皮膚不受損傷。為準備蘇聯的防禦,大清洗的方方面面都緩和了下來,特別是對紅軍的幹預也有所放松。將這場沖突被貼上“愛國大戰”的去政治化標簽,沒有任何要求德國工人及被征召入伍者一起對抗帝國主義的號召,還再度將森嚴的軍事等級制度引入了軍隊。經歷了入侵初期的潰敗後,壯烈的犧牲(超過2700萬蘇聯軍民死亡)以及為戰爭做出的無比努力(T-34坦克是戰爭中制造量最大的坦克)將納粹推回了柏林,致使紅軍的占領區橫跨東歐和德國。

誰的“大轟炸精神”?

今天的防疫工作根本不是全民齊心,就像二戰中所有人“齊心協力”一樣,不過是蓄意傳播的謊言。在二戰時的倫敦東區(貧民區),工人階級還得為地下防空掩體而鬥爭。 盡管工會官僚和斯大林化的共產黨抱持反動願望,仍無法阻擋工人們采取行動保衛自己的利益。

1944年,貝爾法斯特展開了一場機械工人要求提高工資而爆發的罷工。隨著工人們從一間又一間的工廠湧出,發展成了一場機械產業總罷工。到了五月底,超過2萬名工人加入了罷工。 1942年也發生過類似的事件:當老板試圖開除2名工會成員時,罷工在短時間內就發展了起來。在這兩次情形中,罷工的主動權都來自工會成員,而組織和協調行動則是由強大的商店職工團體進行的。

戰後瓜分

雅爾塔和波茨坦會議上,英美等帝國主義列強和斯大林主義蘇聯相聚一堂,將世界劃分為不同的“勢力範圍”。反抗納粹占領的抵抗運動提出要由工人階級接管社會的運轉,特別是在希臘、法國和意大利都紛紛爆發這樣的運動。 為了扼殺這些運動,對世界地盤的劃分便具有關鍵作用。這些會議鞏固了美國作為資本主義世界頭號列強的統治地位,以犧牲尤其是英國等老牌列強的地位為代價。 戰後的資本家要保住其體制,唯有向工人做出巨大讓步一條路可走。例如在英國,工人們贏得了國家醫療服務體系(NHS)和經濟部門的國有化。

前事不忘,後事之師

這段時期滿是今天可以吸取的教訓,最明顯的是,工人運動若不與企圖組織起來的法西斯分子相對抗,就將面臨著危險。工人們在戰後時期贏得了大規模的勝利,即便到了今天我們也仍在捍衛當年的成果,制止那些設法摧毀它們的人。對於社會主義者而言至關重要的是,明白擊敗法西斯的關鍵不在於邱吉爾和斯大林,而在於普通工人階級的英勇付出。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都未曾存在過我們所有人“齊心協力”,資本主義精英和工人階級的利益勢不兩立,雙方的態度也截然不同。 打敗法西斯主義是建立在工人階級的犧牲精神和團結一致的基礎之上,他們抗擊有史以來最殘暴的獨裁政權的行為,並拯救了人類。 工人們曾改變了歷史的進程,今天工人階級一樣做得到。

中國:一場反資本主義革命如何催生了資本主義專政?

今天中國的國會(全國人大)是全球最有錢的議會。根據外媒的估計,習近平一家在海外的至少藏匿的高達一兆美元的資產。同時,李克強宣布今天中國仍有6億的人生活在貧窮線底下,每月平均收入僅有1000人民幣。在中國內,每兩個人就受到一支監視器的監控。中共在今天面臨到了89年以來最嚴峻的社會危機,深陷在全球資本主義的災難之中,正是因為資本主義的制度讓整個中國陷入在水深火熱之中。

1949中共建政了什麽?

中共以毛澤東為首的軍閥,領導著農民革命推翻了封建制度與驅逐了帝國主義。但在缺少了工人階級的參與及領導角色,中共政權打從一開始就仿照蘇聯建立了一個斯大林主義的官僚獨裁政權。與中國革命不同,俄國革命是由工人階級所領導的,並且以民主工人國家取代了資本主義,這讓工人階級一度擁有全面權力控制政府及經濟。不過由於其他國家在共產黨及工人政黨的領導缺乏準備或犯錯下,導致革命失敗,使俄國革命在1920年代被孤立。在極端政治孤立的情況下,俄國革命遭到了官僚的反革命。雖然革命所形成的國有經濟存活了下來,但工人民主控制卻被以斯大林為首的官僚特權階層所篡奪。斯大林主義的官僚口頭上仍然奉行“社會主義”,但他們只是純粹出於保住權力與特權而保衛國有經濟。國有經濟在1930-40年代比起深陷危機的資本主義發展得更為迅速。毛澤東與中共領導層,學習的是俄國的官僚專制,而非1917年最初的俄國革命。中共在1950年代所建立的國家是一個極度畸形的斯大林主義國家。資本主義被國有經濟所取代,而這也成就中國急速的工業發展,但權力是集中在一群不受監督的官僚菁英手上,而不是工人階級。

建政初期,毛澤東認為在中國要先發展資本主義,並把社會主義任務推到無限遠的未來,這是世界各地被斯大林主義化的共產黨皆主張的“兩階段論”。毛澤東並不主張世界革命,而是一個民族主義者,他認為最重要先建立強大國家和經濟體制,休養生息和穩定政權才根本。中共只是充公了與國民黨及外資連系的企業,但容許國家資本主義的經濟活動,實行有限的土地革命。但巨大的革命壓力,即農村自發的土地革命,沖破了國家的秩序。加上冷戰期間韓戰的爆發使地主和資產階級對國民黨覆僻抱有希望,令共產黨加速土地改革,消滅地主階級的威脅。中共政權在官僚控制的計劃經濟下實現了至今所謂的民主資產階級國家都無法實現的改良。

在面對西方帝國主義的經濟封鎖,以及後來在1950年代末蘇聯赫魯曉夫政權取消援助之下,中國經濟仍實現了巨大的進步。在1952至1978年之間,中國的工業產出年均增長率高達11.3%,工業占GDP比重也從10%上升到35%。工人與農民雖然普遍貧窮,卻享有著終身的就業保障,退休金,醫療與教育等等的福利,中國的年均壽命在毛時期從35歲提高到65歲,文盲更是從1949年的80%下降到80年的33%,同時長達數千年的封建婚姻制度包辦婚姻,納妾,重婚等等都被終結。

改革開放

在毛澤東逝世之後,中共政權面臨了巨大的危機,獨裁官僚壓抑了計劃經濟的生產力,經過文革的破壞後更是枯萎至盡頭。1976年,中國的GDP出現萎縮,社會陷入混亂。計劃經濟與官僚的關系就如身體與癌細胞的關系一樣,當身體被寄生癌細胞破壞到盡頭時,癌細胞也會死去。

這讓整個中共政權陷入在分裂與被群眾推翻的恐懼之中,盡管要解決這樣的危機所需要的是一場補充性的工人階級革命,將計劃經濟奪回於工人階級民主管理。事實上整個中共的官僚集團在毛時期的政策就不斷在極左和極右間搖擺。對於官僚集團而言並沒有建設社會主義的願景,而只是為了自身利益而實用主義地在不同階級與階層以間作出平衡,維護國家權力的控制的同時發展經濟。過去所仿效的俄國及東歐的經濟模式陷入停滯甚至失敗,這並非如資產階級代言人所宣稱社會主義“失敗”或資本主義的“優勝”那樣,而是官僚越來越沒能力發展計劃經濟。他們很成功地覆制原有的工業技術,尤其是重工業,但在在精細的生產方面則很落後。從原本只是計劃經濟的相對障礙,到了1970-80年代,斯大林主義官僚變成了絕對障礙,實際上是把社會推向倒退。當時只有新的工人的政治革命,打破官僚的枷鎖,並由工人階級重奪計劃經濟的控制才能避免這個倒退。與此同時,以列根和戴卓爾為首向全球推動了新自由主義,加上亞州四小龍的成功。中共官僚迫切地為求打破經濟上的孤立,振興貿易與投資,開始尋找新的經濟模式來取代計劃經濟。 鄧小平雖然被稱為是改革開放的總設計師,但他只是領導著一群獨裁的官僚集團為保權力而執行實用主義的政策,摸著石頭過河。

中共透過並逐步的引入市場經濟,同時保留國家對經濟的控制權。在城市裏面,鄧小平政權逐步開放私有企業進入市場,同時將國企轉型為以獲利為導向的體制。官僚透過特權進行尋租並透過價格雙軌制套利、還有不平的稅來竊取財富。官僚開始了初期的資本積累,準備成為未來的一批資產階級。農村則實施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即國有名義的土地下容許農民部分地自由出售商品。當公社被瓦解,醫療及教育保障迅速的從農村消失,農村的基建缺乏公共資金維護,同時失去公社制度動員農村群眾,讓後期的破壞變得更加嚴重,也制造出大量的農民工。官僚借由特權迅速的將較好的土地與耕作機器據為己有,地方政府在農地變為建地的過程中竊取差價,積累私有財產。

盡管在鄧小平的改開10年間並非徹底地走向私有化,但部份的市場經濟已經為整個社會帶來巨大的沖擊,工人階級失去了終生雇用保障,退休及醫療服務,而農民也在公社的瓦解下變成了大量的產業後備軍。在價格雙軌制推動以後帶來了通貨膨脹與周期性的蕭條,工人階級的生活不斷地失去保障,卻眼睜睜的看著這些特權利用改開的各種政策貪汙圖利發大財,在1989天安門運動爆發前,中國的通貨膨脹甚至高達了31%,是中共建政以來最嚴重的一次。天安門的革命幾乎推翻了鄧小平政權,而這更加讓中共政權意識到他們沒有了回頭路。群眾運動在300多個城鎮被血腥鎮壓,就如1927年國民黨在上海、武漢、廣州屠殺工人一樣。1989年的極端鎮壓就是為了扼殺新生的工人運動,因為中共明了工運是他們覆辟資本主義的最大威脅。維持政權的統治只有高度的獨裁與走向資本主義道路,在經歷的數年對於工人階級殘酷的鎮壓以及黨內的清洗以後,(光是在天安門革命結束至1990年底,就有4萬多名工人被捕,甚至活躍的工人被處以死刑)。
作者: 傑瑞米柯賓    时间: 2022-5-1 01:32:12

資本主義覆辟

在90年代,鄧小平推動著沿海經濟特區,將國有企業逐步的推向私有化,大量的國企工人下崗。股票交易所成立了,越來越多的國企被部分上市,這讓中共官員加速私有化的進程,好讓他們從國家官僚搖身一變成為擁有房屋及金融資產的資本家。而中共也透過大量廉價的勞動力(一方面是農民工,一方面是因為農民工而被壓低勞動條件的城市工人),對於工人階級的民主權利的鎮壓,(包含取消組織工會及罷工權)和外資的稅收優惠為今天的世界血汗工廠打下了基礎。

今天的中共有著世界最嚴重的貧富懸殊,10%的有錢人掌握了社會上67%的資源,這些農民工占了中國1/4的勞動力,這些大量被剝削的勞動力成了中國資本主義發展的重要驅動力。今天中國的私立幼兒院占了總體的90%,中國的公共醫療開支占GDP的經費僅有世界水平的1/4。

毛時期的革命政權是建立在歷史性的群眾動員才得以確保革命的成果,今天中共政權已經徹底地將革命所帶來的一切成果轉變為他們私人的財產,社會上一切的保守與反動的意識死灰覆燃,隨著全球資本主義危機的深化,中共政權再次的面臨到1980年代的巨大危機。盡管毛澤東建立的是一個畸形的工人國家,即使獨裁政權下創造了無數的災難,但計劃經濟成就了中國重要的工業化,沒有這個工業基礎,則1980年代以來的親資本主義改革也會變得不可能。中共政權代表了一個未完成、被官僚扭曲的革命,因而未能發揮出計劃經濟的巨大潛能,而最終覆辟資本主義,並制造了可怕的新危機和大量苦難。今天工人階級需要的是真正的社會主義綱領,組織起來推翻中共獨裁,當下次革命到來時,中國工人階級將會獲得到真正的解放。

美國:社會主義者與國家 如何終結種族主義執法

美國警察執法的本質與這個國家的暴力、種族主義歷史密不可分。從奴隸巡邏隊,到蒙哥馬利警察局長康納(Bull Connor)向黑人民權運動抗議者使用警犬、消防水炮,再到現在警察在黑人社區濫用私刑:這些事件都有著同一個脈絡。

在美國歷史中,警察和聯邦的鎮壓還針對試圖加入工會的工人、激進的組織者以及任何威脅到統治階級利益的真正的鬥爭者。 1932年,時任總統胡佛派遣軍人和坦克搗毀在華盛頓特區要求政府兌現長期承諾的一戰補償金的黑人與白人退伍軍人營地。 1937年5月30日,芝加哥警察向在共和鋼鐵公司大門外罷工的40名手無寸鐵的鋼鐵工人開槍,造成10人死亡。 2006年,美國移民及海關執法局(ICE)對美國中西部肉品工廠進行了蓋世太保式突襲,隨後大規模地驅逐了這些移工,其目的是為了鎮壓群眾性的移民權利運動——因為這些工人正在組織起來!

警察的角色

正如恩格斯在100多年前解釋的那樣,在歷史上包括軍隊、警察、監獄等國家暴力機關的出現反映出社會已分化為階級之間具有互相矛盾的利益關系的階級社會。用恩格斯的話所說就是,國家由“武裝的人”組成,國家暴力機關使階級沖突保持在“秩序”的範圍以內,但最終維護的仍是統治階級的利益——在我們社會中的那些億萬富翁資本家。而在我們這種不平等的社會,為維護他們的財富以及統治地位,不可避免的便是鎮壓與暴力威脅。

從黑奴制,到吉姆·克勞法(Jim Crow,種族隔離法案),再到當今已制度化的種族主義與種族隔離,維持種族間的分化一直都是美國資產階級統治的基礎。為了組織強大的工業工會,如1930和1940年代的全美汽車工人聯合會,激進的組織者們反對由福特等老板為維持其控制權所培育的惡毒的種族主義。如果他們不采取明確的反種族主義立場,他們便無法說服黑人與白人勞工共同奮鬥,並贏得有利於整個工人階級的歷史性勝利。這個運動影響深遠,以至於它可能是抗衡美國資本主義制度的開端。

在現在,警察對貧困黑人和拉丁裔社區采取強化治安措施,實際上意味著使他們不得不呆在劣質的、猶如隔離政策的住房與學校之中。但是,種族主義政客們也嘗試把有色人種描述為對較富裕的白人工人階級與中產階級社區的威脅,以便使這些鎮壓政策更受歡迎。

只要還有一天維持著種族主義和種族隔離制度,就不可能實現非種族主義執法。在資本主義社會框架下也不可能廢除警察——只要資本家仍在統治,他們就將且必須找到一種維護其利益與財產的措施。但這並不意味我們除了推翻資本主義本身之外無計可施。

真正改變

事實證明,在“黑人的命也是命”(Black Lives Matter)運動的第一階段所贏得的改變(包括更多培訓和戴上隨身相機)是遠遠不夠的。不過,警方執法可以顯著改善,濫捕濫囚可以成為歷史。但是,因為喬治·弗洛伊德(George Floyd)慘遭殺害後爆發的群眾運動,我們才能夠贏得這樣的成果。為了贏得真正和長久的成果,運動需要繼續下去,拒絕被資產階級收編,以動員勞動者這一社會力量為中心,並闡述更廣泛的社會計劃。

當前的運動表明,人民群眾反對警隊中的可惡、猖獗且反動的種族主義。他們十分積極地反抗種族主義政策。這次事件還暴露出警察所擁有的巨大保護傘——他們幾乎對任何罪行都享有不成文的法律豁免權。他們是不受任何民主控制的階層。他們是統治階級用來強使人民(特別是黑人社群)“配合”的工具,但現在,統治集團甚至難以管好自己這支隊伍。

群眾運動暴露了統治集團中在警務問題上的真正分歧。特朗普和極端反動派的大幅強化鎮壓的立場已被統治階級其他派別所孤立。由西雅圖市長杜爾坎(Jenny Durkan)和紐約市長白思豪(Bill de Blasio)代表的統治集團另一派尋求維持現狀,但目前在運動的壓力下退讓。第三個派別試圖采納運動的減少對警察的撥款訴求,降低警察的武裝,從而收編這一運動。在明尼阿波利斯,市議會多數議員甚至支持“解散”警隊。但他們基本上迅速開始從這一立場退讓,稱他們正在開展為期一年的計劃,研議替代性警務。這樣做是浪費時間。我們需要現在就改變!

我們需要具體化減少撥款的訴求。西雅圖的社會主義市議員薩旺特(Kshama Sawant)呼籲將警察預算削減50%,並領導在西雅圖的征“亞馬遜稅”鬥爭,以資助永久的可負擔社會住房、社會服務和工作。我們必須一勞永逸地要求將警務政策(包括雇用和解雇)置於民選的公民委員會控制之下。必須立即清除社區內所有曾犯下種族主義和過度使用武力罪行的警察。像在許多其他國家一樣,警察不應武裝巡邏。一旦警察部隊受民主控制(哪怕只是一定程度),黑人工人階級受到的壓迫將尤為減輕,但其實全體工人階級都將從中受益。

警察內的分裂

我們也必須認識到,警察也不是鐵板一塊。反動分子在警察隊伍中十分強大,且在全美大部分地區中占主導地位。盡管有警察裝模作樣地單膝下跪後暴力襲擊了示威者,但也有一些普通警察對弗洛伊德慘遭殺害一事流露出真正的同情。明尼阿波利斯的14名警官最近在一封信中,聲稱代表其他數百名警察譴責警察德裏克·沙文(Derek Chauvin),並支持改革。這一舉動有局限性,也有積極的一面;但若沒有群眾運動的壓力,這根本不可能發生。

如果有普通警察真的想要改革,並希望與其工作所在的社區建立不一樣的關系,那麽現在正是他們站起來並把像鮑勃·克羅爾(Bob Kroll)這樣親特朗普的極右翼領導人從明尼阿波利斯警察工會趕出去的機會。我們認為,警察有權組建工會,這樣他們就有辦法抵抗統治階級利用他們來鎮壓勞工。但這顯然不是警察工會在今天發揮的作用。

事實上,許多城市的警察都利用其參與在更廣泛的工人運動來掩飾自己。工人運動不能保持沈默,必須捍衛被警察虐待的黑人工人階級和移民社區。必須要求警察工會拒絕種族主義的警務政策,並同意支持清除警察中那些有暴力和種族主義執法記錄的人,以便允許警察工會留在或加入勞工委員會。

安全、公正的社會

為了使人們生活在一個不必擔心國家壓迫和種族主義的社會中,我們必須與資本主義決裂。正如我們在最近關於明尼阿波利斯運動的文章中指出的那樣:

“工人政府的核心任務是與奴役、帝國主義和一切不平等現象作鬥爭。在工人政府底下,主要公司被收歸公有,工人階級民主控制經濟,並為打造一個擺脫種族主義警務、剝削和壓迫的社會創造條件。 這將包括工人階級社區自我組織,保護自己,維護安全。

總的來說,廢除警察和監獄、終結國家鎮壓的進程,與終結和超越資本主義、建立真正的平等無階級的社會主義社會的進程彼此交織。明尼阿波利斯市議會不會去做這些,而是​​需要工人階級組織有意識地進行革命運動來實現它們。 ”

社會主義替代主張:

立即解雇並起訴所有實施暴力或種族主義襲擊的警察。
將國民警衛隊從明尼阿波利斯和其他地區撤出,結束城市宵禁。他們對於種族正義沒有任何貢獻,而被用來鎮壓抗議活動,恐嚇工人階級社區,傷害報導非暴力抗議活動的記者,以及保護銀行和警察局。
結束警察的軍事化。禁止警察使用催淚彈、橡膠子彈、鎖喉和軍事裝備。解除巡警的武裝。
將警務置於民主選舉的公民委員會的控制下。這些應發揮真正的作用,例如擁有雇用、解雇、審查預算優先事項以及傳喚的權力。所有這些都應該公開進行。
大幅削減警察預算,並將這些資金重新投資到學校和可負擔住房中。大幅征收富人稅,並將資金投資於綠色工作、社會計劃、公共教育和永久可負擔社會住房。
警察工會以支持濫權警察的反動分子主導,不應被工人運動掩飾。工人運動必須站在抗議者一方果斷開展工作,反對種族主義和警察暴力。必須要求警察工會拒絕種族主義警務政策,並同意支持對警察隊伍的清理,否則不能讓警察工會留在或加入勞工委員會。
政治代表——兩大黨都忠於種族主義和壓迫性的資本主義制度。民主黨市長和市議會在阻止殺人警察方面毫無作為。我們不應相信哪個大黨能代表我們。我們需要建立一個獨立於大企業的新的多種族工人階級戰鬥政黨。
整個體制都很罪惡——麥爾坎·X說:“你不可能實現不帶種族主義的資本主義。” 為了贏得長久的變革,必須將對抗警察種族主義和財團政治體制的鬥爭擴大為與資本主義制度本身以及爭取社會主義替代方案的鬥爭。

托洛茨基在挪威

今年是偉大的革命者托洛茨基被斯大林特務懦夫地暗殺80周年紀念。托洛茨基當時在墨西哥流亡,但斯大林獨裁仍然懼怕他的思想,還有以1917年十月革命的真正思想來建立個群眾性革命馬克思主義國際的潛力。


托洛茨基與同列寧共同領導了當年的革命。為了紀念托洛茨基對於世界工人階級運動的巨大政治和理論遺產,以及他在1930年代反抗斯大林主義、法西斯主義和資本主義可怕反動的勇毅,我們在此首次地以中文出版一系列相關文章。

1930年代,托洛茨基和他的家人發現他們無法獲得安全的庇護。先是被驅逐出法國,然後被拒絕進入英國,他們只能搬到挪威。本文描述了斯大林主義者、法西斯主義者和所謂“民主派”人士是如何共同讓托洛茨基在這個星球上沒有簽證而顛沛流離生活的日子永遠無法結束。

1929年,托洛茨基被斯大林驅逐出蘇聯。他、妻子娜塔莉亞•謝多娃(Natalia Sedova)和兒子列夫•謝多夫(Lev Sedov)被從一個流放地趕到另一個流放地,先後長達十多年。 1935年,托洛茨基和娜塔莉亞來到了挪威,在那裏生活了18個月。他們在赫訥福斯(Hönefoss)郊外的新家,作為社會民主派編輯康拉德·克努德森(Konrad Knudsen)的客人。新家的田園風光與周圍正醞釀的政治風暴可謂形成鮮明對比。

在斯大林的壓力下,在臭名昭著的莫斯科大審判的開始階段這一關鍵時刻,挪威工黨政府要將托洛茨基軟禁起來,不讓他與外界有任何聯系。 “當我今天回顧這段被關押的日子時”,托洛茨基後來承認,“我必須說,在我的整個生命過往中——我經歷過許多事情——從來沒有在任何地方,像挪威的所謂‘社會主義’政府那樣,對我進行過如此過分的嫉恨迫害。 在四個月的時間裏,這些滿嘴​​民主的虛偽的部長們企圖將我束縛住,以阻止我抗議史上最大的罪行。 ”

挪威工黨上台

1935年6月,在約翰•尼高斯沃爾(Johan Nygaardsvold)首相的工黨政府上台後,托洛茨基從法國來到挪威。法國激進黨政府曾威脅要把他驅逐到法國殖民地去。托洛茨基回憶說:“我似乎要在馬達加斯加和奧斯陸之間做出選擇”。在挪威,迎接他的是工黨的一些領導人,他們急於見到這位紅軍的傳奇創始人。他後來回憶說:“從我與工黨領導人的第一次接觸開始,我就聞到了一股濃重的發黴味,那是易卜生劇作中極力譴責的保守主義的味道。”

新任司法部長特呂格韋•賴伊(Trygve Lie)敦促托洛茨基接受該黨日報《工人日報》的采訪。托洛茨基是在部長保證這不會違反他的庇護條件後才同意的。庇護條件規定托洛茨基不得參與挪威內部事務。 《工人日報》表達了大多數挪威工人對托洛茨基發自內心的熱情,它寫道:“這個國家的工人階級和所有思想正確、沒有偏見的人都會對政府的決定感到高興。庇護權不能成為一紙空文,而應成為現實。挪威人民對托洛茨基在他們國家的存在感到榮幸。”

盡管當時托洛茨基主義在北歐的力量薄弱,但托洛茨基很快就適應了忙碌的生活,他在克努德森的家裏接待來訪者進行討論,並與世界各地的志同道合者通信。他在這裏寫下了《被背叛的革命》,分析了世界上第一個工人國家的墮落。他在這本書中第一次闡述了蘇聯需要一場補充性的政治革命,以掃除由於革命的孤立而產生的官僚和官員的特權階層。

1936年8月,國內外的事件發生了只有革命者才能完全掌握的那種戲劇性轉變。從一開始,挪威自由派和反動派,包括吉斯林(Quisling)少校的法西斯黨派“國民聯盟”(Nasjonal Samling),就反對托洛茨基待在挪威。 8月初,一車暴徒強行闖入克努德森的家,冒充警察,要求搜查托洛茨基的住處。托洛茨基和他家的主人外出釣魚,但克努德森的女兒看穿了納粹的偽裝、阻止了納粹分子,堵住了托洛茨基的房間入口,而她的哥哥則去找警察。在他們離開的時候,吉斯林的人從門口附近的一張桌子上拿走了幾份文件。然後他們發表了一份新聞聲明,聲稱持有不利於托洛茨基的文件,“他違背他給挪威當局在逗留挪威期間保持政治上不活躍的承諾。”

被盜的文件幾乎沒有什麽值得人們震驚的:不過是一篇已經在美國周刊《國家》(The Nation)上發表的關於法國的文章,以及一封給法國托派的信。然而,這些 “證據”後來成為挪威當局翻臉、最終將托洛茨基驅逐出境的借口。這與我們今天看到的事件很類似。庇護權首先受到極右翼的攻擊,然後主流政黨越來越多地采用他們的立場——以對抗極右翼的名義來使用!

國民聯盟的3名成員因闖入並盜竊托洛茨基的文件而被逮捕和起訴。他們此前在希特勒的秘密警察——蓋世太保的命令下,24小時監視托洛茨基長達一個月。瑞典報紙《每日新聞報》(Dagens Nyheter)在1936年8月11日寫道:“蓋世太保是挪威納粹政變的幕後黑手。”報導說,被盜文件的副本被送到了德國。蓋世太保急於知道托洛茨基在德國流亡者中的聯絡人,而挪威納粹則將反對托洛茨基的運動視為在即將到來的議會選舉中進行全國宣傳的一種手段。

莫斯科審判

8月14日,闖入事件發生十天後,“老布爾什維克”格裏高利•季諾維也夫(Gregory Zinoviev)、列昂•加米涅夫(Leon Kamenev)以及14名同案被告,在莫斯科以“恐怖主義”的罪名面臨死刑審判。這就是被稱為 “莫斯科審判”的一系列可怕陷害的開始。其中,被告們被控陰謀殺害斯大林,並與德國和日本帝國主義結盟。據斯大林的檢察官、前孟什維克的安德烈•維辛斯基(Andrei Vyshinsky)說,這個陰謀的領導人是托洛茨基和他的兒子列夫•謝多夫。謝多夫是第四國際運動國際書記處的成員,當時住在法國,18個月後,32歲的他被斯大林的格別烏(克格勃的前身)特工殺害。

一夜之間,世界各地的報刊上充斥著維辛斯基的指控。 《每日新聞報》(Dagens Nyheter)刊登了“托洛茨基即使在蘇維埃俄國也是危險人物——計劃謀殺共產黨人”的標題,報導說他“親自從國外向蘇維埃俄國派了一群恐怖分子。 ”

托洛茨基回擊說:“我可以立即宣布,塔斯社(蘇聯官方通訊社)關於我的恐怖活動的聲明是史上最大的誣捏之一。我在此聲明,這些指控全然不實。對於每一個熟悉近代政治史的人來說,毫無疑問,塔斯社所散發的報告完全無法反映我的思想和我的全部活動,而我的思想和活動目前完全是用於寫作的。我強調說,自從我到挪威以來,我與蘇聯沒有任何聯系。我在這裏沒有收到那裏的哪怕一封信,也沒有直接或通過其他人給任何人寫信。 我的妻子和我無法與我們的兒子進行半句交談。我兒子是一名科學家,與我們沒有任何政治聯系。”

最後面的講法是托洛茨基和娜塔莉婭為了盡力保護他們的小兒子謝爾蓋,因為謝爾蓋還住在俄國。但其實謝爾蓋根本沒有參與政治。盡管如此,他還是在1937年被逮捕,並被指控為 “大規模毒害蘇維埃工人”而被槍決。
作者: 傑瑞米柯賓    时间: 2022-5-1 01:34:01

對季諾維也夫和加米涅夫的審判也是荒誕的。兩位老革命家身心俱損,承認了不可能的罪行,簽署了自己的死刑令。托洛茨基評論說:“即使是誹謗也應該言之成理”。季諾維也夫和加米涅夫在1934年12月列寧格勒黨領導謝爾蓋•基洛夫(Sergei Kirov)被暗殺後已經入獄,而實際上斯大林的格別烏要為暗殺罪行負責。莫斯科審判中充斥著這樣明顯的不協調之處。報紙寫道:“蘇聯新聞界至今沒有宣傳,他們(季諾維也夫和加米涅夫)自1935年1月起被關押在監獄裏,如何還能領導反對派團體、如何還能與外國勢力的特工和間諜保持聯系。”(8月20日)

最終全部16名被告被處決。維辛斯基的閉幕言論令他們幸免的一切微弱希望破滅:“我要求對發瘋的狗、每只狗都要開槍!”

1930年代的血腥大清洗無異於斯大林發動的一場單方面內戰,以壓制一切反對官僚統治的勢力。在1936-37年間,至少有800萬人被捕並處決了100萬人。反共書刊,例如《共產主義黑皮書》,認為斯大林的政權是從列寧的政權自然演變而來的,但卻無法解釋為什麽會在這種情況下,斯大林不得不清算掉一整代與列寧有親密關系的老布爾什維克。十月革命的傳統被抹煞。這場審判完全依靠莫須有的罪名,用以合理化斯大林的大清洗。

未出席的托洛茨基是審判的主要對象,這絕非偶然。他是十月革命領導人之一,繼續為布爾什維主義的思想而戰,並為反對斯大林主義的鬥爭制定了綱領。格別烏使用酷刑和對被告家屬的威脅來獲取供詞,這將波及托洛茨基,並合理化鎮壓。有些人認罪,是為了他們能在最後一刻幸免的絲微希望。那些不可屈服的人是在偽“秘密審判”後被槍決的,就像當時以傳奇將領圖哈切夫斯基(Mikhail Tukhachevsky)為首的8名紅軍高級軍官在1937年6月被安上“希特勒特工”罪名而被處決那樣。當中3個人和托洛茨基一樣也是猶太人。這是一次大清洗的經典畫面,這次大清洗使得直到1941年德國入侵時,紅軍軍官幾乎被摧毀。托洛茨基警告說:“犧牲蘇聯國防是為了保住官僚集團的自我利益。”

挪威政府屈服於斯大林的壓力

莫斯科大審判使整個世界感到驚訝,包括共產國際在全世界的支部。就在新聞從莫斯科傳出前幾個小時,挪威共產黨於8月14日組織一次公開會議,抗議法西斯對托洛茨基的襲擊。在幾天之內,這種“錯誤”得到“更正”,因為法國斯大林主義者的報紙《人道報》(L’Humanité)寫道,挪威法西斯主義者對托洛茨基進行了“友好訪問” !

托洛茨基後來表示,“我感覺自己好像在瘋人院裏”。他決定即使是指控再可笑也要回應,以便毫無疑問地還自己清白,並揭露斯大林政權的動機和本質。 “根據指控,我的恐怖活動主要是在丹麥、法國和挪威進行的。在這些國家中,我被指控犯下的罪行是要受到懲處的。因此,我要求他們對我提起法律訴訟。我要親自揭露世界歷史上最嚴重的罪行之一。”(瑞典《每日新聞報》,1936年8月26日)

8月27日,挪威法務部發表聲明,聲稱托洛茨基違反了他的庇護條件。就這樣,他完全被圍困住了——法西斯主義者、斯大林主義者以及受斯大林壓力的工黨政府都希望令他噤聲。托洛茨基被迫簽署一項承諾,即避免“直接或間接、口頭和書面地幹涉其他國家當前的政治問題”。他拒絕簽署,並在賴伊的命令被軟禁,被禁止發表公開聲明。政府害怕大選落敗,正屈服於來自莫斯科、納粹以及不想與莫斯科抗衡的航運和捕魚業所有者的共同壓力。一如往常,當他們的階級利益受到威脅時,資本家可以廢掉崇高的言論自由權或反對暴政的鬥爭。

當托洛茨基在8月28日被要求在對國民聯盟的成員進行入室盜竊審判時提供證據時,他發現自己在船塢中。他在警察的監督下被帶到法院,對他在挪威的政治活動以及他是否曾批評外國政府進行了兩個小時的審訊。法官隨後宣布托洛茨基自己承認已經違反了他獲得庇護的條件。他從法庭趕往與賴伊的會面。賴伊堅持托洛茨基簽署一項新的、相對前一天的稍作修改的承諾,其中包括以下內容:“我進一步同意,我發送的或我、我的妻子和我的秘書接收的所有郵件、電報、電話將受到審查⋯⋯”!

他們希望得到他的簽名,因為根據挪威憲法,政府無權監禁未犯任何罪行的托洛茨基。後來成為聯合國秘書長的賴伊不得不執行獲取皇家法令,以合理化追溯托洛茨基和納塔莉婭過往行為的逮捕行動——當時這兩人都沒有被要求簽署任何東西!托洛茨基回憶說:“有才的司法部長只需以我自己的自由意志邀我索要鐵鏈和手銬,就可以填補當地法律中的空白。我堅定拒絕。” 他告訴賴伊,如果他相信自己能在連斯大林都失敗的地方取得成功,那無異於患上自大妄想癥。

現在他被置於更加嚴格的監控之下。他的兩位秘書歐文·沃爾夫(Erwin Wolf,後來被格別烏綁架並謀殺)和讓·凡·海耶諾特(Jean Van Heijenoort)被驅逐出境。幾天後,托洛茨基和納塔莉婭被轉移到許呂姆(Hurum)一個新的拘留所。沒有人獲準訪問他們,並且負責審查托洛茨基郵件的警察由國民聯盟成員指揮。其中一名納粹分子在吉斯林戰時政府的領導下成為警察局長。

托洛茨基總結了他的處境:“法西斯主義者企圖突襲我的家。斯大林指控我與法西斯主義者結盟。為防止我反駁他的謊言,他利用民主派盟友讓我遭到監禁。其結果是他們把我的妻子和我關住了——由三個法西斯主義工作人員監督。即使進行最瘋狂的幻想,也沒有一個國際象棋棋手能夠如此理想的部署棋盤。”

托洛茨基和納塔莉婭的拘留引起了強烈抗議,甚至在國家官僚機構中也是如此。這就是賴伊依靠法西斯主義者從事骯臟工作的原因。當賴伊出人意料地對托洛茨基進行拜訪時,他收到了以下警告:“您正在為法西斯主義鋪平道路。如果西班牙和法國的工人沒能救您,那麽您和您的同事將在幾年內像您的德國社會民主黨前輩那樣被迫流亡海外。”希特勒在1940年4月入侵挪威時,相信部長回憶起了這番話。

對庇護權的嘲弄

盡管工黨部長們始終否認這一點,但他們對托洛茨基的迫害是對斯大林的屈服。托洛茨基被切斷了與外界的一切接觸,無法回應對他不利的誹謗,無法與他的支持者講話。挪威政府監禁他,為斯大林提供了有力宣傳武器——如果托洛茨基不是從挪威散步恐怖主義,挪威當局為什麽要逮捕他?維辛斯基在《布爾什維克》雜志上寫道,托洛茨基的緘默證明了他有罪。當托洛茨基試圖利用法院進行聆訊時,他決定起訴兩名報紙編輯(一名法西斯主義者和一名斯大林主義者)誹謗他,因此,賴伊以一項新法令介入並終止訴訟。

政府的主要人物越來越清楚地表明他們希望擺脫托洛茨基。尼高斯沃爾在內閣會議上說,如果托洛茨基不接受政府的新條款,“我們將把他送到西伯利亞”。 8月30日,蘇聯外長馬克西姆·利特維諾夫(Maxim Litvinov)要求將托洛茨基驅逐出挪威。工黨部長們確實可能將托洛茨基移交給斯大林(就像希臘和其他歐盟列強在1999年將庫爾德工人黨領導人阿卜杜拉·奧賈蘭Öcalan移交給土耳其當局一樣)。

圍繞托洛茨基的案子及其迅速消失的庇護權的意義,相關的辯論開始了。 1936年8月27日,瑞典《每日新聞報》的社論說:“挪威政府真的確定托洛茨基過去一年的活動是否在庇護權的限制條件之內?……首先是規管的問題。”

在托洛茨基被捕的那天發表的這篇文章呼應了斯大林和吉斯林的指控。當時,資產階級新聞界和政界人士宣布自己在斯大林與托洛茨基之間的沖突中是“不偏不倚的”,但他們實際上是在支持斯大林。

由於墨西哥於1936年12月決定批準托洛茨基的庇護,在經歷了4個月的失聲和不確定性之後,他的挪威牢房的大門被打開了。聽到托洛茨基的離開,蘇聯大使向賴伊送上鮮花。

托洛茨基遇刺80周年之後

流放與迫害

托洛茨基與同列寧共同領導了當年的革命。為了紀念托洛茨基對於世界工人階級運動的巨大政治和理論遺產,以及他在1930年代反抗斯大林主義、法西斯主義和資本主義可怕反動的勇毅,我們在此首次地以中文出版一系列相關文章。

托洛茨基通過對反資本主義和斯大林主義的分析與鬥爭;為今天的階級鬥爭提供了至關重要的經驗與教訓。

這篇有關托洛茨基遇刺的文章,於1980年首次刊登於戰鬥派(the Militant tendency,即國際社會主義道路ISA英威蘇支部於當時的前身)的理論性季刊。

「斯大林在完全不同的層次上鬥爭,他不是攻擊對手的思想,而是攻擊對手的頭顱。」

Lynn Walsh,原文寫於1980年,現內容有微調

今年(1980年)是列夫.托洛茨基(Leon Trotsky)逝世40周年。

在1940年8月20日,拉蒙·麥卡德(Ramon Mercader)用冰鎬對托洛茨基造成致命一擊,前者身份為斯大林秘密警察「格別烏」(GPU,蘇聯國家政治保衛局)派往墨西哥的特工。斯大林這麼做是為了謀殺托洛茨基。托洛茨基是被放逐的革命者,過去是十月革命領袖列寧身旁的戰友,曾創立並領導紅軍,同時也是第三國際(共產國際)創始人之一。

托洛茨基遇刺,不僅僅是斯大林的惡毒的邪念所造成的。

這還是針對所有世代的布爾什維克領袖及所有的後輩青年革命者而來的系統性血腥恐怖之終極表現,因為他們正準備捍衛馬克思主義的真正思想,並對抗為官僚所控、充滿壓迫的政權。

當格別烏1940年拿下托洛茨基時,他的家人、許多密友和合作者,以及無數國際左翼反對派領導人和支持者,已被謀殺或被逼上自殺之路。

盡管官僚們謀殺了整整一個世代的布爾什維克列寧主義者,以排山倒海的力氣要把托洛茨基的思想和歷史作用埋葬在謊言、誹謗和史實扭曲捏造之下,托洛茨基的思想卻從未像現在 (原文年代為1980年代初)這樣對工人階級中的活躍份子產生連結和吸引力。在先進資本主義國家、發展受限的前殖民地國家,以及俄羅斯與東歐的畸形工人國家當中,無疑有著新革命得以發展的遠景。

今年8月,資產階級媒體也無疑會很不情願地承認這點。可預見資產積極媒體一定又會因為不能理解托洛茨基的真正歷史作用,又或故意掩蓋混淆和托洛茨基有關的政治問題,而寫下一大堆廢文。

例如,盡管存在無可辯駁的證據(當時已有些明確證據,後來又發現了更多佐證),一些周刊(例如1978年12月8日的《新政治家》)似乎仍在急切地為斯大林主義開脫,甚至試圖否定格別烏在托洛茨基被謀殺一案中的罪嫌。

但從根本上來說,有個老問題將不可避免地被人——例如1930年代的馬克斯·伊斯特曼(Max Eastman)——提出:如果托洛茨基是布爾什維克黨其中一位最重要的領導人兼紅軍統領,那麼為何他讓斯大林把權力集中到自己手中?為何托洛茨基為何不親自奪權就好?這些問題無疑將再次引起托洛茨基「太過教條主義」、他的政治觀「不切實際」以及斯大林比他「聰明得多」的論點。而提出這些論點則必然意味著斯大林比托洛茨基來得更加「務實」,而且也更為「精明」和「有力」。

托洛茨基則親自完全地駁斥了這些觀點,不僅是在回答馬克斯·伊斯特曼的問題上,並還對蘇聯工人國家的墮落原因進行了全面分析,而且批判了官僚們的政治觀。從馬克思主義的觀點來看,把1923年以後所爆發的沖突僅僅歸結於彼此對立的領導人之間的權力鬥爭是個完全錯誤的看法。

托洛茨基在1935年寫道:「從世界革命仍在走下坡路的觀點來看,這點預先註定了官僚政治的勝利,因而也是斯大林的勝利。無用的觀察家和蠢人把這種結果歸因於斯大林有著強大的個人力量,又或者至少認為這是因為他它特別狡猾。其實,導致這種結果的更深原因在於歷史的推動力。斯大林的出現是作為革命的第二章──『黎明以後』 的半自覺表現。」 (《流亡中的日記》,第38頁,參考中文馬克思主義文庫《流亡中的日記(1935年)》,下同)

托洛茨基和1917年的任何一名布爾什維克領導,都不認為俄羅斯工人階級能夠在一個經濟與文化還處在原始狀態的國家中孤立地建立社會主義社會。

他們堅信工人必須掌權才能完成資產階級民主革命所未完成的任務,但是當論及如何完成推進社會主義革命的迫切任務時,俄國工人階級便只能與更發達的資本主義國家中的工人階級一同合作進行才行,因為與資本主義社會相比,建設社會主義社會需要更高級的生產力和物質文化水平。

1923年德國革命的失敗(這得歸咎於斯大林和布哈林所組成的領導層之誤判)令蘇聯更加被孤立,被迫退而採取新經濟政策,加快了官僚階層的形成,他們將自己追求安寧、渴望特權和使自己能夠舒適生活的私慾擺在世界革命的利益之上。

官僚中的統治階層們「迅速的發現到斯大林其實是他們的一份子」,而且他反映了官僚層的利益。斯大林開始與「托洛茨基主義」作鬥爭,他創造出了一個披著馬克思主義和列寧外皮的異形怪物,以便歪曲和汙衊托洛茨基和左翼反對派所捍衛的馬克思主義和列寧思想的真正意涵。官僚們害怕反對派恢覆工人民主的計劃會在新世代的年輕工人們中得到回響,從而為反對腐敗官僚的鬥爭提供新動力,而這激起了斯大林對反對派的血腥鎮壓。反對派的信念是「斯大林的夢魘,因為他知道信念是有爆炸力的,知道自己在信念面前是軟弱無力的,這便是這個殘忍的傢夥惶惶不可終日的根源。」(《流亡中的日記》,第66頁)

這種恐懼也說明了斯大林為何會產生渴望對托洛茨基及其家人報仇的個人情緒。如托洛茨基所說,斯大林「夠聰明到能了解就算今天的我,也不會和他換位思考、對他予以同情……因此我在他這人的心理如鯁在喉。」(於1935在法國的一間「感化院類型的監獄」中所寫)
作者: 傑瑞米柯賓    时间: 2022-5-1 01:35:18

驅逐與流亡

托洛茨基預先地指正了「沖突在某種程度上只是『誤解』或不願妥協的結果」這種錯誤的想法。托洛茨基談到了當他在1928年被流放到阿拉木圖時,有位「富有同情心」的工程師(其實可能是「秘密地派來以了解托洛茨基意向」的探子),問他是否認為自己不可能用任何方法與斯大林和好?而托洛茨基是這麼回答他的:

「我回答他的大意是說在那時重新和解是不可能的,這不是因為我不想和解,而是由於斯大林不肯同我和平相處。官僚主義迫使他把這個進程繼續進行到底。他問:『它將怎樣結束呢?』我回答說:『最後只會個糟糕的結局,斯大林不可能有任何其他方法來解決它。』看來,我的來訪者大吃一驚。顯然它沒有料到這樣一個回答,於是他匆匆離去。」(《流亡中的日記》,第39頁)

自1923年起,托洛茨基在俄國共產黨發起了一場黨內鬥爭,他寫下一系列的文章(這些文章被發表在《新路向》書中),開始警示革命後所會出現的危機。落後國家的革命勢力被孤立於一地,導致布爾什維克黨和國家的官僚制度開始萌芽,托洛茨基開始對抗黨在斯大林統治下所結成的官僚主義之肆意妄為。

在列寧1924年的去世不久前,他曾同意與托洛茨基一同對抗在黨內出現的官僚主義風氣。

當托洛茨基和一群左翼反對派開始為覆興工人民主而進行鬥爭時,政治局出於權責而承諾恢覆共產黨內的言論自由和批評自由,但是斯大林及其同夥人卻設法使這項諾言停留於一紙空文。

四年後(1927年11月7日,十月革命的第十周年),托洛茨基被迫離開克裏姆林宮,並與他的反對派同仁們一同避難。一周後,托洛茨基和共產國際的第一任主席季諾維也夫被開除黨籍,在那第二天,托洛茨基的反對派同志兼好友阿道夫·越飛(Adolph Joffe)自殺,以死來抗議斯大林的獨裁領導。越飛是托洛茨基的同志、朋友和家人中第一個被斯大林政權逼死或直接殺害的人。斯大林政權系統性地殘酷鎮壓其反對者,並在真正的工人民主制與自己官僚機構的極權手段之間闢築了一道由鮮血所匯流的長河。

在1928年1月,托洛茨基第三次被迫流亡國外。他先是被驅逐到中國邊境附近的一個俄羅斯小鎮阿拉木圖(Alma-Ata,今天是哈薩克斯坦的一部分),然後又從那裡被驅逐到土耳其,並在君士坦丁堡附近的馬爾馬拉地區(現伊斯坦布爾)的比於卡達島(Prinkipo Island)上居住。

為了使托洛茨基的寫作和政治工作陷於癱瘓,斯大林襲擊了他的由五、六個親密合作者所組成的小「核心班子」: 「格拉茲曼被迫自殺;布托夫死於格勃烏的監獄中;布魯姆金被槍殺;謝爾穆克斯和波茲南斯基被流放。斯大林沒有料到甚至沒有一個祕書,我也能繼續進行有計畫的寫作,還能夠建立一個新的核心班子來替代舊的。在某些問題上,甚至最機敏的官僚主義者都表現為一個不可思議的目光短淺的人!」(《流亡中的日記》,第40頁)所有這些革命者在過去都發揮了重要的作用,特別是在內戰期間擔任軍事秘書處成員,或是在托洛茨基的武裝部隊中效命。但是,這正如托洛茨基所說的,斯大林「正在另一個戰場上用著另一個手段進行著鬥爭」。

但是如果斯大林在流放托洛茨基後便隨即將秘密警察的大部分力量(秘密警察的各種名稱:契卡Cheka、格別烏GPU、內務人民委員部NKVD、內衛部隊MVD和克格勃 KGB)投入到策劃和執行暗殺托洛茨基的行動,那麼為什麼斯大林為何在起先時會允許讓他的敵人被流放呢?

在1932年1月致政治局的公開信中,托洛茨基公開示警說斯大林將會著手於奪走他的生命。他寫道:「在1924~1925年期間,斯大林就提出過對本信的作者使用恐怖手段的問題。斯大林在少數人的會議上曾經權衡過同意和反對兩種理由。同意的理由是清楚而明顯的。反對的主要理由是這樣的:勇於獻身的青年托洛茨基分子太多,他們可能會報以反恐怖行動。」(《訴狀》 1932年,第9頁,翻譯取自中文馬克思主義文庫《致聯共(布)中央政治局和中央監委主席團的信》一文)。

而這些會議內容是由曾短暫與斯大林組成「三駕馬車」,但後來又突然開始反對斯大林的二人——季諾維也夫和加米涅夫所向托洛茨基通報的。

迫害

但「斯大林後來得出結論,認為將托洛茨基驅逐出蘇聯是個錯誤」,托洛茨基寫道:

「…與他的盤算相反,事實證明,思想有自己的力量,即使沒有機關和沒有經費也一樣。

共產國際是一個龐大的機構,但在理論上和政治上卻完全一無所有。革命的馬克思主義(自然也包括革命的列寧主義)的未來,今後是同左翼反對派的國際幹部密切地聯繫在一起的。什麼樣的捏造也無濟於事。

反對派在過去、現在和將來的主要著述,都將用各種語言出版。所有國家都存在堅不可摧的幹部隊伍,盡管目前人數還不多。

斯大林清楚地知道,國際反對派思想的堅定性和蓬勃發展對於他本人、對於他那虛假的『威望』、對於他那波拿巴主義的力量,是多麼可怕的危險。」(《托洛茨基文集》,1932)

在他流亡到土耳其的初期,托洛茨基寫下了不朽的《俄國革命史》和他輝煌的自傳《我的生平》。通過與其他國家反對派的大量通信,特別是通過《反對派通訊》(1929年秋出版),托洛茨基開始凝聚起真正的布爾什維克國際反對派的核心力量。托洛茨基曾預測,斯大林會利用格別烏進行殘酷的清洗,並試圖摧毀一切對他不利的東西,這一預言很快得到證實。在土耳其流亡的最後一段時間裡,托洛茨基遭到了殘酷的打擊,他的女兒季娜伊達(Zinaida)因為疾病與抑鬱,在柏林自殺身亡。她的丈夫普拉東·沃爾科夫(Platon Volkov)是一名年輕的反對派激進分子,後來被捕並永遠消失。托洛茨基的第一任妻子亞歷山德拉.索科洛夫斯卡婭(Alexandra Sokolovskaya)是第一個向托洛茨基介紹社會主義思想的人,她被送往集中營,在那裡死去。後來,托洛茨基的兒子謝爾蓋(Sergey),一名沒有任何政治興趣或政治交際的科學家,以「毒害工人」的罪名被捕——托洛茨基後來得知他已死在獄中。除了對思想的病態恐懼,「個人報覆的動機向來是斯大林制定鎮壓政策時的一個重要因素。」(《流亡中的日記》,第66頁)

此外,格別烏從一開始就滲透進托洛茨基的住所和左翼反對派團體。出沒於歐洲的反對派組織、或到比於卡達(Prinkipo)訪問協助托洛茨基的人裡,都有可疑人士。例如,雅各布•弗蘭克(Jakob Frank),一位曾在比於卡達與托洛茨基工作過一段時間的立陶宛猶太人,後來轉向斯大林主義。另一個名為卡林(Kharin,別稱約瑟夫Joseph)的人,將一版《反對派通訊》的文本交給了格別烏,從而嚴重破壞了該份通訊的製作。還有密爾(Mill)(保羅.奧肯Paul Okun,或奧賓Obin)的例子,他也投奔了斯大林主義者,這讓托洛茨基和他的合作者不確定這些人到底只是叛徒還是格別烏臥底。

為什麼這些人會被接納為真正的合作者呢?在評論密爾的背叛時,托洛茨基指出:

「從組織的角度來看,左翼反對派處於極其困難的處境。過去沒有一個革命黨遭受過這樣的迫害。除了受到各國資本主義警察的鎮壓外,反對派還受到斯大林主義官僚機構不擇手段的打擊…當然,俄羅斯支部的處境是最艱困的…

但要在國外找到一個俄國人的布爾什維克列寧主義者,即使是為了純粹技術上的職能,也是一項極其困難的任務。這一點,也只有這一點,解釋了密爾有一段時間能夠進入左翼反對派的行政書記處。當時需要一個既懂俄語又能擔任書記職務的人。密爾曾經是官方政黨的一員,從這個意義上說,他可以聲稱有一定信心擔任這個職位。」(《托洛茨基文集》,1932,第237頁)

回顧過去的經驗,缺乏足夠的安保措施顯然會造成悲慘的後果。但是由於資源極其有限,而且托洛茨基知道,對滲透的恐懼、對支持反對派工作的人過分懷疑,可能會適得其反。此外,托洛茨基對人的性格有著積極、樂觀的看法,他不願讓個人蒙受種種盤問與針對個人的調查。

然而,有一位到訪比於卡達的訪客絕對是一位專業的格別烏特務。這名特務的奸計很久之後才被發現,從而使人看到了格別烏謀害托洛茨基和反對派的手段。這個人就是亞伯拉罕·索伯勒維丘斯(Abraham Sobolevicius),他被稱為「塞寧」(Senin),是德國左翼反對派的領導成員,與他同夥還有他的兄弟,魯文·索伯勒維丘斯(Ruvin Soblevicius),他以「羅曼·維爾」(Roman Well)的名字為人所知。

兩兄弟密謀破壞德國小組的活動,並取得了相當大的成功。1933年,希特勒掌權後,他們回到了位於莫斯科的格別烏總部。但在此之前的1932年,托洛茨基短暫到訪哥本哈根,與「塞寧」當面對質,並譴責這名「所謂的托洛茨基派」是「八成是斯大林主義者的特務」。托洛茨基寫道:「用好聽的說法,我們只會稱這些人(索伯勒維丘斯兄弟)是革命的敗類。」他還評論說,這些特務和莫斯科的格別烏之間肯定有聯繫。

大清洗審判

很久之後,「塞寧」本人親自證實這點,他承認:「我服務蘇聯秘密警察的時間可以追溯到1931年」(盡管幾乎能肯定他們從更早就開始)。「這份工作是替約瑟夫·斯大林監視托洛茨基,斯大林癡迷於了解他憎恨的對手的一舉一動與所思所想,甚至是在流亡的期間……在1931年和1932年的兩年時間裡,我暗中監視托洛茨基和他周圍的人。托洛茨基毫無懷疑,邀請我到他在土耳其比於卡達戒備森嚴的家中做客。然後我向克裏姆林宮匯報了托洛茨基私下告訴我的一切,包括他對斯大林的尖酸評論。」

這件事於1957-8年間在美國被揭露,「塞寧」現在的名字是傑克·索布爾(Jack Sobel),作為俄羅斯在美國的一個間諜組織的核心成員受審。傑克·索布爾在口供中、在受審時、在其同夥茲博羅夫斯基(Mark Zborowski)受偽證審判時、以及有關間諜活動的參議院聽證會的證詞中,他和他的兄弟(現在被稱為羅伯特.索布爾Robert Sobel)詳細證實了格別烏在謀害托洛茨基及其家人和支持者的過程中扮演的角色。

托洛茨基渴望逃離孤立的比於卡達,找到一個更靠近歐洲事件中心的基地。但是資本主義民主國家根本不願意給予托洛茨基政治庇護的民主權利。最終,在1933年,托洛茨基獲準進入法國。然而,政治緊張局勢的加劇,特別是民族主義和法西斯右翼勢力的壯大,很快導致法國達拉第(Daladier)政府下令驅逐他。幾乎每個歐洲政府都已拒絕給予他政治庇護。正如托洛茨基所寫,他生活在一個「沒有簽證的星球」上。1935年,托洛茨基在挪威找到了一個短暫的避難所,在那裡他寫下了《被背叛的革命》(1936)。

托洛茨基在法國時寫道:「說謊、弄虛作假、偽造以及濫用審判,達到了迄今以前歷史上所未有的地步……」(《流亡中的日記》,45頁)。但在他抵達挪威後不久,莫斯科的第一次大清洗審判就在全世界面前爆發了。「目前蘇聯正在進行一場擾亂人心的審判。」托洛茨基在日記中評論道;「斯大林專政來到全新的界線。」

在第一次駭人聽聞的作秀公審,季諾維也夫、加米涅夫和布爾什維克黨的其他重要領導人都以捏造的罪名被控罪,背後是偽造供詞、殘酷施壓、施以酷刑和威脅被告家屬。主要被告被判處死刑並立即執行。斯大林反對「托洛茨基主義」的運動達到了高潮。

在這些大清洗的審判中,托洛茨基作為缺席的主要被告,被指控進行了數不清的陰謀活動,據稱其目的是暗殺斯大林、沃羅希洛夫、卡岡諾維奇和其他蘇聯領導人,並秘密勾結希特勒和日本天皇,意圖摧毀蘇維埃政權並使蘇聯解體。

與此同時,斯大林對挪威政府施加了巨大的壓力以限制托洛茨基,防止托洛茨基對莫斯科的卑鄙指控作出回應和反駁。為了避免遭到監禁,托洛茨基不得不另尋避難所,他急切地接受了墨西哥卡德納斯政府提供的庇護。途中,托洛茨基回憶起了他寫給政治局的公開信,在信中,他預見了斯大林的「世界範圍的官僚主義誹謗運動」,並預言了對他的暗殺企圖。托洛茨基以令人不寒而栗的預感補充道:「斯大林在完全不同的層次上鬥爭,他不是攻擊對手的思想,而是攻擊對手的頭顱。」(《托洛茨基文集》,1936-37,第44頁)

在俄羅斯,清洗的範圍並不僅限於少數老布爾什維克或左翼反對派。每有一位領導人出現在公審中,就有成百上千的人被秘密地關押起來,或被送到北極的勞改營等死,或在監獄的地窖裡被草草處決。在大清洗中,至少有800萬人被捕,還有500到600萬人在勞改營裡無人過問,其中許多人被處死。毫無疑問,左翼反對派的支持者,托洛茨基思想的追隨者,承受著最殘酷的鎮壓。

利奧波德.特雷伯(Leopold Trepper),一位真正的革命者,曾被捲入格別烏裡面,在他最近出版的回憶錄中提出了這樣一個問題:

「但當時有誰抗議?誰站出來表達他的憤怒?」(《偉大的遊戲》The Great Game, 1977)。他自己回答了這個問題:「托洛茨基派可以要求這一榮譽。這群人以他們的領袖為榜樣,這位領袖被斯大林用冰鎬的一端獎勵他的頑強不屈,他們與斯大林主義戰鬥到死,而且他們是唯一這麼做的人。大清洗的時候,他們只能在冰冷的荒原上大聲反抗,他們被拖到那裡等著被消滅。在勞改營裡,他們的行為令人欽佩。但他們的聲音消失在苔原上。今天,托洛茨基派有權利指責那些曾經狼狽為奸的人。然而,請他們不要忘記,他們擁有比我們更大的優勢,即擁有一個能夠取代斯大林主義的連貫的政治體系。在目睹革命遭到背叛的極度悲痛中,他們仍有一些信念必須堅持。他們不『認罪』,因為他們知道自己的認罪對黨和社會主義都沒有好處。」(56頁)

俄羅斯的大清洗也與斯大林對革命以及1936年夏天西班牙爆發的內戰進行直接的反革命介入有關。通過莫斯科控制的西班牙共產黨的官僚領導、蘇聯軍事顧問機構以及格別烏的「特別任務小組」,斯大林將他的恐怖鎮壓伸向了無政府主義者、左翼激進分子,尤其是阻礙他政策的托洛茨基主義者。與此同時,斯大林的秘密警察也加強措施,破壞由托洛茨基的兒子列夫·謝多夫(Leon Sedov)領導的,位於巴黎的國際左翼反對派中心。

1936年,格別烏竊取了托洛茨基存放在巴黎的部分檔案,此舉旨在削弱托洛茨基回擊莫斯科大審中駭人指控和偽證的力量。但對托洛茨基本人和整個反對派來說,更沈重的打擊是謝多夫的死。

協助托洛茨基著述、籌備和分送《反對派通訊》、維持國際反對派團體間的聯繫,這些工作中謝多夫不可或缺。同時,謝多夫也為反對派的工作做出了傑出的、獨立的貢獻。

然而,1937年初,他懷疑患上了闌尾炎。在他最親密的合作夥伴「艾蒂安」(Etienne)的建議下,謝多夫進入了一家診所進行手術——後來發現這家診所由「白俄」後裔(指的是革命及內戰後遷居國外的俄羅斯移民,通常反對蘇維埃政權,其中大多數是白軍的支持者)和有斯大林主義傾向的俄羅斯人經營。謝多夫一度從手術中恢覆了過來;但不久之後,他死於極度神秘的癥狀。

證據以及至少一名醫生的意見都將死因指向中毒,進一步的調查表明,他的病最初是由複雜的、幾乎無法察覺的中毒引起的。

托洛茨基為他死去的兒子寫了一篇感人的悼詞:《兒子·朋友·戰士──悼列夫.謝多夫》(《托洛茨基文集》,1937-38,166~179頁)。他讚揚了謝多夫捍衛馬克思主義的真正思想,反對斯大林主義對馬克思主義的歪曲。但在文章中 ,他也透露出這對他個人來說是多麼沈重的打擊。托洛茨基為自己和娜塔莉婭(Natalia Sedova)寫道:「他是我們夫妻倆的一部份,是我們青年時期的一部分。我們的思想與感情,每天經過幾百個孔道傳達到巴黎的他。我們的兒子一死,留在我們心中的一切青年時代的東西,也都跟著死去了。」

隨後,有消息透露,謝多夫被「艾蒂安」背叛了,這個人是一個格別烏特務,比以前滲透到托洛茨基圈子裡的間諜和奸細要陰險無情得多。艾蒂安後來被揭露其真實身分為馬克·茲博羅夫斯基,他和索布爾兄弟一樣,20世紀50年代末在美國被揭露為格別烏美國間諜網絡的關鍵人物。
作者: 傑瑞米柯賓    时间: 2022-5-1 01:36:26

被捕的時候,茲博羅夫斯基已經犯下一連串的背叛、沾染不少鮮血。茲博羅夫斯基在美國的審判中承認,他曾讓格別烏進入托洛茨基的檔案室,並負責「處理」克萊門特(Rudolf Klement)(托洛茨基的秘書,1938年在巴黎被謀殺)、沃夫(Erwin Wolf)(托洛茨基的支持者,前往西班牙並在1937年7月被謀殺)和賴斯(Ignace Reiss)(一個格別烏高級特務,拋棄了斯大林的恐怖鎮壓機器,並宣布支持第四國際,1937年9月在瑞士被謀殺)。

據他自己承認,茲博羅夫斯基自1931年或1932年以來一直是一名專業的格別烏特務(不過更有可能是從1928年開始的)。他可能曾經是波蘭共產黨的一員(盡管他否認了這一點),但他無疑是一個斯大林主義的特務。毫無疑問,他與巴黎的傑克.索布爾有聯繫,也與格別烏在西班牙的「特別任務小組」的特務有聯繫。「特別任務小組」在巴塞隆拿謀殺了沃夫,在這個小組裡還有臭名昭著的愛廷貢上校(Colonel Eitingon)。

正是愛廷貢這個人,利用許多假名在墨西哥指揮了針對托洛茨基的暗殺行動,一同行動的還有他的格別烏同夥兼情人,卡裏達·麥卡德(Caridad Mercader)以及她的兒子拉蒙·麥卡德(Ramon Mercader),後者正是殺害了托洛茨基的特務。茲博羅夫斯基還負責將麥卡德打入托洛茨基的圈子裡。在暗殺的近兩年前,他精心策劃了一個陰謀,讓麥卡德引誘年輕的美國托洛茨基主義者西爾維婭·阿格洛夫(Sylvia Ageloff),以此作為進入托洛茨基家的手段。

莫斯科審判和血腥大清洗

「斯大林專政來到全新的界線……」

當時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了格別烏謀殺了托洛茨基、他的兒子列夫·謝多夫和其他主要支持者。

後來,這一點得到了充分的證實,不僅是索布爾兄弟、茲博羅夫斯基或其他人,在1950年代末到60年代初被迫在美國法院和參議院聽證會上的證詞,他們給出了詳細證據,而且還有一些逃離俄羅斯的格別烏高級官員,揭露了他們所涉入的謀殺活動的真相。

首先遇害的是出身格別烏的賴斯,他很快就因為譴責斯大林的罪行而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後來,內戰期間在西班牙擔任格別烏主管的奧爾洛夫(Alexander Orlov)逃到了美國。他試圖警告托洛茨基,有人在密謀危害他的生命,盡管警告只有部分成功奏效,因為托洛茨基害怕被奸細誤導,這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奧爾洛夫在向美國政府提供的證據和他所寫的《斯大林肅反秘史(The Secret History of Stalin’s Crimes)》中,詳細地證實了茲博羅夫斯基、艾蒂安和麥卡德的角色。更有力的證據是由後來其他的格別烏叛逃者提供的,比如克裏維茨基(Krivitsky)(1941年被格別烏追蹤並殺害),以及後來逃到澳大利亞的弗拉基米爾·彼得羅夫(Vladimir Petrov)上校和尼古拉.霍赫洛夫(Nikolai Khokhlov)上尉。霍赫洛夫證實:

「托洛茨基的暗殺行動是由愛廷貢少將組織的,他當時在西班牙的名字是卡托夫(Katov)將軍…招募西班牙人是為了替蘇聯情報機構進行牽制活動。」

霍赫洛夫補充道:

「在那裡,他招募了一個西班牙人,他被帶到蘇聯,被詳細地介紹了情況,後來化名麥納德(Mornard,即麥卡德或「傑克森」Jacson)並被派至墨西哥。」(引用艾薩克·唐·萊文Isaac Don Levine《刺客的思想》,1960年,第34頁)

武裝突襲與暗殺

「報應將會回到卑劣的謀殺者身上。」

1937年1月,托洛茨基、娜塔莉婭與一群關係親密的人抵達墨西哥。

墨西哥的卡德納斯(General Lazaro Cardenas)政府是托洛茨基在世上最後幾年的生涯中唯一準予其庇護的政府,與其他地方的政府接待狀況形成鮮明對比,托洛茨基在這裡受到了官方的盛大歡迎,並住在他的友人兼政治支持者,知名墨西哥畫家叠戈·裏維拉(Diego Rivera)借給他位於墨西哥城郊區科約阿坎的房子中。

托洛茨基剛抵達墨西哥時,莫斯科正恰逢第二次莫斯科審判,且在不久之後又迎來了第三次、更為怪誕的審判。

娜塔莉婭提及此事:「我們聽著收音機,打開信件與莫斯科的報紙,在墨西哥,亦或是在挪威,我們都感受到同樣的瘋狂、荒唐、憤怒、受欺和鮮血淋漓從四面八方朝我們洶湧而來。」(《托洛茨基的生與死》,第212頁)

托洛茨基再次揭露這些駭人的作秀中使用的假證據如何自相矛盾,並且在一系列文章中徹底反駁了那些專對他本人以及支持者的所有不實指控,此外,事實更證明了是可能組織一個由美國自由派哲學家杜威(John Dewey)主持的「反審判」委員會,這個委員會完全免除所有針對托洛茨基的控訴。

托洛茨基警告道,大審判的目的只是為了讓接下來新一波的恐怖浪潮合理化與正當化——這恐怖浪潮將落在所有會對斯大林獨裁統治產生任何一丁點小威脅的那些人頭上,無論是積極的反對派,還是潛在的官僚敵手,又或是僅僅讓他感到尷尬的過往同夥,托洛茨基深知對他宣判的死罪不純粹是柏拉圖式的判決。

從托洛茨基抵達那刻起,忠於莫斯科路線的墨西哥共產黨,開始呼籲要對托洛茨基的行動加以限制,防止他回應作秀公審的種種指控,最終目標是要將他驅逐出國。共產黨與由共產黨控制的工會聯合會(CTM)發行的報紙和期刊提出一連串誹謗的指控,宣稱托洛茨基對卡德納斯政府圖謀不軌,還打算跟法西斯分子、反動人士進行合作,托洛茨基清楚意識到,斯大林主義新聞界所用的是那些主事者的措辭,不是用選票而是用機關槍。

5月24日至25日深夜,托洛茨基生命中遭遇第一次遇襲,一群武裝分子闖入他的住宅,用機槍掃射臥室,接著蓄意放火摧毀托洛茨基的文稿與檔案庫,盡可能造成最大的破壞,托洛茨基與娜塔莉婭伏在床底下,驚險地逃過了死亡,他們的孫子塞瓦(Seva)遭子彈輕傷。

幸虧入侵者留下的一顆巨大炸彈並未爆炸,後來發現施襲者是由保鏢哈特(Robert Sheldon Harte)放入的,顯然他遭到了某個他所熟識且信任的武裝分子的欺騙,他的屍體後來被發現埋在石灰巖坑洞當中,另外,施襲者知道建築物與安全設備的佈局——代表他們確確實實有內應。盡管有指責的聲音聲稱哈特為幫兇,但他無疑是被欺騙了,像托洛茨基當時所強調的那樣——被熟悉不過的人愚弄了。沒有誰比麥卡德(外號「傑克森」,1940年8月以冰鎬刺殺托洛茨基者)更能驗證這個推論了。

一切證據都指向幕後黑手是墨西哥的斯大林主義者以及在他們身後操控的格別烏,通過詳細分析遭遇突襲前幾周的斯大林主義新聞媒體,托洛茨基清楚表明,他們已經預料到將有一場對自己性命的武裝襲擊,並且有所準備。墨西哥警方很快地逮捕了襲擊者中的次級同夥,他們提供的證據立刻使墨西哥共產黨的主要成員被定罪。首先,涉嫌人曾經參與西班牙國際縱隊——早已因成為斯大林的特工而惡名昭彰。線索很快指向西基羅(David Alfaro Siqueiros),此人跟裏維拉一樣都是知名畫家。但與裏維拉維拉大相逕庭的是,西基羅是墨西哥共產黨的主要成員,他曾在西班牙居住,長期被懷疑與格別烏有聯繫。雖然斯大林主義者蠻橫地試圖描述這次襲擊為托洛茨基「自導自演」的把戲,為了抹黑共產黨和卡德納斯政府,但警方最終還是逮捕了包括西基羅斯在內的主成員,但是由於共產黨和工會聯合會施壓,西基羅斯和其他人在1941年3月被釋放,理由是「缺乏實質證據」!

西基羅斯沒有否認他在襲擊中所擔任的角色,事實上,他還公開地吹噓此事,共產黨感到尷尬不已——不全然是因為這件事情本身,而是因為它的失敗,他試圖讓自身同襲擊事件分割,將一切歸咎於「不受控的因子」與「密探內奸」。斯大林主義媒體一邊稱讚西基羅斯為英雄,一邊又稱他為「半瘋癲的狂人」或「不負責任的冒險家」——甚至還收受托洛茨基的金錢!共產黨媒體以無恥的「邏輯」斷言這次襲擊是針對共產黨和墨西哥國家的挑釁行為,因此托洛茨基應立即被驅逐出境。

然而,三十八年後,墨西哥共產黨的一位主要成員承認了事實。該黨的資深成員坎帕(Valentin Campa),在1978年由墨西哥共產黨自身出版社出版的回憶錄中,斷然反駁該黨官方否認參與一事,並詳細說明了他們企圖謀害托洛茨基生命所做的準備。坎帕回憶錄的關鍵摘錄發表在更具影響力的法國共產黨日報上(1978年6月26日至27日,人道報),該篇文章得到該黨總書記馬爾凱斯(George Marchais)的授權(參見我們在1978年10月出刊的《戰鬥派》)。

坎帕講述了1938年秋天,他與卡裏略(Raphael Carrillo,墨西哥共產黨中央委員會成員)如何被黨的總書記拉沃爾德(Herman Laborde)叫去獲悉「極其秘密和精細的事務」。拉沃爾德告訴他們,一位共產國際代表(實際上是格別烏代表)曾拜訪過他,告知他「除掉托洛茨基的決定」,並要求他們落實「肅清托洛茨基的任務」。但在經過坎帕積極的分析後,他們拒絕了這項提議。

「我們的想法是,托洛茨基在政治上早就結束了,他的影響力根本趨近於零,這件事我們在世界各地都如此頻繁地說過。此外,他被除掉的話,將對墨西哥共產黨和墨西哥革命運動在國際共產主義運動上的作用造成極大的損害。因此,我們得出的結論是提議除掉托洛茨基顯然是一個嚴重的錯誤。」,然而,由於他們反對意見,拉沃爾德和坎帕被指責為「宗派機會主義」,且「對托洛茨基持柔和態度」,隨後便被開除出黨。

為墨西哥共產黨做好謀殺托洛茨基的準備的人,是一些實施過莫斯科主子殘酷命令的斯大林主義者:曾在西班牙活躍的西基羅斯,大概從1928年就是個格別烏特工了;阿根廷斯大林主義者科多維拉(Vittoria Codovila)曾在西班牙的愛廷貢旗下工作,他有可能參與對馬克思主義統一工人黨(POUM)領導人安德烈斯·寧(Andreas Nin)的嚴刑和謀殺;流亡墨西哥的西班牙共產黨領導人切卡(Pedro Checa),實際上這個假名是從蘇聯秘密警察「契卡」衍伸而來;以及化名為維達利(Vittorio Vidali)的孔特雷拉斯(Carlos Contreras),他曾以「卡洛斯(Carlos)將軍」的假名活躍於西班牙格別烏的「特別任務小組」。當然,無所不在的愛廷貢上校統籌了他們的作為。

在西基羅斯與其黨羽意圖強行入侵托洛茨基的住處失敗之後,坎帕寫道,「第三種替代方案付諸實行,麥卡德在1940年8月20日晚上暗殺托洛茨基」。

托洛茨基認為從西基羅斯的突襲中逃過一劫只是「緩刑」。娜塔莉婭寫道:「住處再次遭到入侵的可能,以及為此做的防備,沖淡了我們對救贖的喜悅之情。」托洛茨基的住所加強住宅防禦,也採取了全新的預防措施。不幸的悲劇是,盡管懷疑家庭中有幾位成員對此人的奇怪性格起疑,但最後仍未徹底認出來這個最終被證實是刺客的人。

托洛茨基抗拒他的保安替他提出的一些額外安保措施:例如,讓保鑣隨時跟在他旁邊。娜塔莉婭寫道:「怎麼可能將一個人的生活完完全全轉變為自我防衛⋯⋯在這種情況下,生命失去了它應有的價值。」然而,鑑於托洛茨基的工作至關重要、不可或缺的性質——以及他生命中不可避免的暗殺行動,毫無疑問,安全方面存在嚴重缺陷,應當採取更加嚴密的應變措施。

比如說,在其保鑣哈特被綁架的不久前,托洛茨基註意到他允許加固房屋的工人自由進出庭院。托洛茨基抱怨說這很粗心,諷刺地是,這還只是哈特被害一周前的事情。「你可證明了你是粗心大意的第一位受害者。」(納塔莉婭,《父子》)

在西基羅斯突襲幾天後,麥卡德首次遇到了托洛茨基,但已為他的暗殺行動準備已經很長時間了。通過茲博羅夫斯基和其他滲透到美國托洛茨基支持者間的格別烏特工,麥卡德在法國被引介認識年輕的美國托洛茨基主義者西爾維婭·阿格洛夫 (Sylvia Agaloff),這位托洛茨基主義者隨後到墨西哥的科約阿坎(Coyoacan)為托洛茨基工作。格別烏特工成功地誘惑她,並使她成為麥卡德罪行裡的隱性幫兇。

麥卡德的「精心掩飾」盡管引來了許多懷疑,不幸地是他最後依舊達到目的。麥卡德加入西班牙共產黨,並在1933-36年成為活躍基層黨員,當時該黨早已斯大林主義化。他的母親卡裏達·麥卡德(Caridad Mercader)早已是格別烏特工並與愛廷貢有所聯繫,麥卡德本人大概是通過母親而也進入了格別烏底下。斯大林對西班牙革命的破壞下,西班牙共和國戰敗後麥卡德便前往莫斯科,在那裡他為自己的未來角色作準備。1938年在巴黎與西爾維婭.阿格洛夫會面後,他隨後於1月陪同她前往墨西哥,並逐漸與托洛茨基的家人討好關係。

在獲得托洛茨基一家的接納之後,麥卡德以討論他寫的一篇文章為藉口安排親自與托洛茨基會面。托洛茨基認為這是一段令人尷尬到近乎無聊的過程,從而興趣缺缺。第一次會議顯然是一次暗殺的「彩排」。

他下次來是8月20日上午。盡管納塔莉婭和托洛茨基的保鑣感到不安,但麥卡德又被允許單獨訪視托洛茨基。「過了三到四分鐘,」納塔利婭說:「我在隔壁的房間裡,聽見可怕的刺耳叫聲……列夫·達維多維奇(Lev Davidovich,托洛茨基本名)出現,靠在門框上。他的臉上沾滿了鮮血,藍色的眼睛閃閃發亮,沒戴眼鏡,胳膊彎曲地垂在了身旁…」麥卡德用藏在他雨衣裡的短冰鎬予以托洛茨基後腦劇烈的擊打。但是擊打並沒有立即致命。正如麥卡德本人所說的那樣,托洛茨基「尖叫了很長時間」。托洛茨基勇敢地與刺客搏鬥,擋下更多的攻擊。

納塔莉婭說:「醫生說傷勢不是很嚴重。」

列夫·達維多維奇表情毫無波瀾地聽著,就像在聽俗套的安慰一樣。他指向自己的心臟的位置,用英語對漢森說:「我覺得…這裡…到此結束…這次他們成功了。」(《托洛茨基的生與死》,第268頁)

托洛茨基被送往醫院進行手術,術後存活超過一天,於1940年8月21日去世,享年60歲。麥卡德似乎希望,在西基羅斯受到寬容處置之後,他也可能會被判輕刑,但他被判處20年有期徒刑。然而,即使通過指紋和其他證據都已經確定了他的身份,他仍然拒絕供出自己是誰或誰命令他謀殺托洛茨基。

盡管罪刑幾乎普遍歸咎於斯大林和格別烏,但斯大林主義者明目張膽地否認所有責任。有充分的證據表明麥卡德的母親與愛廷貢從墨西哥逃亡,她被帶到斯大林身邊,並為她的兒子和她自己贏得了很高的官僚榮譽。服刑期滿後,麥卡德本人很榮幸回到東歐,即使他選擇保持緘默,但現在仍然可以從在美國受審的俄羅斯間諜的詳盡證詞,還有在不同時間叛逃到西方國家的高級格別烏特工以及斯大林主義者遲來的回憶錄中獲得的一連串證據,都顯示麥卡德與斯大林位在莫斯科的秘密恐怖機器有所連結。

最後,斯大林成功地謀殺了與列寧齊名的無可爭議的歷史上最偉大的革命領袖。但是,正如納塔莉婭·謝多娃隨後寫道:「行兇者將得到報應。列夫·達維多維奇在他整個英勇、精彩的生活中,都相信人類在未來將會得到解放。在他生命的最後幾年裡,他的信仰並未動搖,但是相反,它變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成熟、更加堅定。從一切壓迫中解放出來的未來人類將戰勝各種脅迫……」(《事情如何發生》How It Happened,1940年11月)

托洛茨基的重要角色

「用革命性的方法為新一代武裝……」

很多人嘗試將托洛茨基描繪成「悲慘」人物,暗示他對資本主義國家的社會主義革命和蘇聯的政治革命的觀點是「高尚」……但卻是無可救藥的理想主義。這是艾薩克·多伊徹(Isaac Deutscher)在托洛茨基傳記《流亡的先知》第三卷中所隱含的觀點,其中他否定了托洛茨基為重新組織和武裝新的國際馬克思主義領導人所做的努力,駁斥托洛茨基頑強而艱苦的工作並視之為徒勞。另一本最新托洛茨基傳記的作者羅納德.西格爾(Ronald Segal)為其著作取名為《托洛茨基的悲劇》。

但是,如果托洛茨基的生活中有悲劇性的因素,那是因為在勝利的俄國革命之後,他的整個生活和工作都與國際工人階級的革命鬥爭密不可分——這段時期先是撤退,然後是災難性的失敗。

由於托洛茨基在十月革命中起領導作用的因素,他的過往已預示了他也將隨著革命的消退,而被迫流亡和處於政治孤立。但是,當膽怯的人和懷疑論者放棄了馬克思主義的觀點,並與斯大林主義或資本主義(或兩者兼而有之)乞求相安無事時,托洛茨基和少數仍然致力於反對派思想的夥伴,為重新武裝新一代的革命領袖的鬥爭,為工人運動的覆興而奮鬥。

在流亡期間,托洛茨基以巨量的著作豐富了馬克思主義的著述,但他遠未接受他僅僅是歷史學家和評論員的角色。托洛茨基在他的《流亡日記》(第53-54頁)中寫道:

「我現在只能限縮於通過報紙進行對話,或者通過報紙發表事實和觀點。

但我仍然認為,盡管從事的工作極其不足和零碎,但我現在從事的工作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工作,比1917年重要,比內戰時期或任何其他時期都重要。
作者: 傑瑞米柯賓    时间: 2022-5-1 01:37:27

說得更明確清楚一點,如果我不曾在1917年出現在聖彼得堡,那麼在列寧在場並指揮的情況下,十月革命仍然會發生。如果列寧和我都不曾在場,就不會有十月革命:布爾什維克黨的領導將會阻止它的發生,對此我絲毫沒有懷疑!如果列寧不在聖彼得堡,我懷疑我是否能夠克服布爾什維克領袖們的抵制,這些領導份子與『托洛茨基主義』(即無產階級革命)的鬥爭會從1917年5月就開始,於是就很難確保當時這場革命的成功結局。

但我重複一遍,如果列寧的存在,無論如何十月革命將是勝利的。內戰雖然可以說是第一次,特別是在辛比爾斯克(Simbirsk)和喀山(Kazan)陷落之時,但總的來說,也是可以這樣說的,列寧動搖了,並被疑惑所困擾,但這無疑是一種過渡時期的情緒,當時列寧的心情除了我以外他可能沒有和人講過。

因此,即使在1917年至1921年之間,我的作品談不上「不可或缺」。但是,從我的眼光來看,現在我的作品是「不可或缺的」。這主張一點也不自大。兩個國際組織的瓦解向我們提出了一個問題,而它們是這些國際組織的領導人都沒有能力解決的。我個人命運的變遷使我面對了這個問題,並為我提供了處理這一問題的重要經驗。

現在,除了我以外,沒有人可以執行以第二和第三國際領導為前車之鑑的革命方法,來武裝新一代的使命。我完全同意列寧(或者更確切地說,屠格涅夫)的觀點。最糟糕的惡行是活過55歲!我至少需要再進行大約五年的不間斷工作才能確保將這份能力傳承下去。」

凱恩斯主義與資本主義危機

當前的經濟危機或許是由於新冠肺炎大流行觸發的,但其根源在於資本主義更深層次的危機,而這可以追溯到2008-9年的金融危機。這場持續的危機暴露了整個資本主義制度的失敗,特別是新自由主義的無限制利伯維爾場政策。對於工人階級來說,這場衰退更強烈地指向了社會主義變革的必要性。但是對於統治階級來說,危機迫使他們以完全違背「利伯維爾場」正統觀念的方式幹預經濟。這包括把錢直接放進勞動人民的口袋,來支撐需求的所謂「凱恩斯主義」措施。

4月3日,新自由主義政策的長期捍衛者《金融時報》編輯部在新冠肺炎大流行後呼籲進行「激進的改革」,明確了向凱恩斯主義措施的轉變:「政府將不得不在經濟中更積極發揮作用。它們必須將公共服務視為投資而不是負債,並想辦法讓勞動力市場更有保障。再分配將再次被提上議程;老人和富人的特權會受到質疑。直到最近才不被視為古怪的政策,如基本收入和財富稅,將不得不被納入其中。」

在最新一輪危機中,國家幹預的情況比2008-9年更為明顯。在幾周的時間裏,美國國會通過的政府財政刺激措施的規模已逾GDP的10%。相比之下,2008年的救市措施花了幾個月才通過,而且規模「僅僅」相當於GDP的5%。當然,絕大多數的「刺激措施」都是對銀行和美國企業的救助。正如我們在其他地方所討論的那樣,危機已經揭示了企業在10年前的救市行動之後是如何大肆舉債的。這就反映了資本主義的一個潛在弱點,而這弱點有可能造成一場超大規模的金融危機。然而,新冠病毒檢疫首先令消費支出大幅下降,而已經裁減了數百萬工人的資本家現在期望政府用刺激支票和擴大失業救濟來彌補需求的不足。

這類措施不只是美國在采取,在英國,約翰遜(Boris Johnson)的保守黨政府實施了一項計劃,給失業工人補貼80%的工資,最高可達25000英鎊。歐洲央行取消了對歐盟成員國的支出限制。

為什麽資本主義政府,包括昨天還在執行嚴厲的緊縮措施的政府,會突然向工人派錢?這些措施將走向何方? 這些支票能夠刺激經濟並阻止危機的發生嗎?為了搞清楚這種180度大轉變,社會主義者需要了解什麽是凱恩斯主義。雖然凱恩斯主義常常是1930年代羅斯福新政的代名詞,但凱恩斯主義並不等同於社會福利,而是代表了一種對資本主義經濟如何運作有特定理解的世界觀。

什麽是凱恩斯主義?

凱恩斯主義是一個資產階級經濟學派,認為資本主義經濟是所有支出的總和,當中分為四個部門:消費、政府支出、商業投資和凈出口。經濟衰退被認為是其中一個部門拒絕支出,而解決的辦法則是讓另一個部門增加支出。為了防止危機,政府可以調整各種經濟杠桿,比如降低利率來刺激消費,或者直接用財政支出來幹預。凱恩斯主義者會把當前的危機定性為生產下降加上「企業投資和自主消費的下降」,在出口部門無法接力的情況下,政府的刺激措施就成了補救措施。

這些措施的真正目的不是為了幫助勞動者,而是把拯救企業放在首位。正如凱恩斯在1931年所說:「如果我們的目標是補救失業,顯然,我們必須首先使企業更有利可圖。」雖然最近為刺激經濟的支票是工人購買必需品和支付房租的生命線,但即使它們不足以滿足工人,對統治階級來說,這也並不是它們的主要目的。政府發放經濟刺激支票,是為了讓勞動者可以通過消費把這筆錢還給企業。但與此同時,擁有巨額赤字缺口的州政府正準備大規模削減社會開支。刺激措施將是暫時性的,統治階級會想盡一切辦法把這場危機的成本轉嫁到工人階級的身上。

英國經濟學家凱恩斯(John Maynard Keynes)在大蕭條時期首次發展了他的理論框架。鑒於當時流行的正統經濟理論無法解釋危機或無法提出政策解決方案,因此統治階級實用主義地轉向了凱恩斯主義。小羅斯福(Franklin Delano Roosevelt,FDR)於1932年發起削減預算運動,但現實迫使他轉向,並於1933年實施新政,以向貧困人口提供急需的就業機會,但其工資水平還是很低。從1934年開始,資本家還面臨著歷史性的罷工浪潮,令數百萬產業工人加入工會。為了保護自己的制度不受工人運動威脅,統治階級做出了讓步。

然而,新政未能帶來持續的經濟覆蘇,美國在1937年至1938年再次陷入衰退。 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國家主導的戰爭生產和大規模的資本被毀滅,創造了新的領域以實現有利可圖的投資並允許資本主義恢覆。

結構性凱恩斯主義

戰後,統治階級(主要是西歐的,但也包括美國的)在政治上被迫采取「結構性凱恩斯主義」政策,建立廣泛的社會福利體系。數以百萬計返歸的工人階級士兵在大蕭條中幸存下來,然後經歷了第二次世界大戰的煉獄戰鬥,這使他們的政府清楚地意識到,情況已經不可能恢覆到從前那樣。在歐洲,傳統資產階級由於與法西斯主義的合作,面對經濟崩潰已經失去信譽,而不得不采取替代手段來抵禦來自蘇聯的政治威脅。

凱恩斯主義還通過布雷頓森林體系(Bretton Woods system)在世界經濟中發揮了關鍵作用。布雷頓森林體系是從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至1971年持續嚴格管制的國際貨幣秩序。從本質上講,所有國際貨幣都與美元掛勾,而凱恩斯作為布雷頓森林體系的倡議者和一位經濟民族主義者,對此激烈反對,因為他想將世界貿易與英鎊掛勾。這樣做原本應該控制成員國的通貨膨脹和利率,以幫助全球經濟增長,但要以各國中央銀行喪失一定的貨幣自主權為代價。

由於國際社會很快接受了在需要重新啟動崩潰的經濟的情況下進行的國家幹預,凱恩斯主義者可以在一些先進國家實施「產業政策」,以國家規劃的要素來激勵國家工業的發展。以今天的標準來看,這些措施固然是激進的,但其目標首先是協助重新啟動利潤機器。實際上,利用產業政策、大規模社會支出和國際貿易機構作為經濟杠桿,凱恩斯主義者風行於1950至1970年代。似乎凱恩斯主義已經掌控了經濟興衰的周期。

對經濟杠桿的調整產生了影響,但長期繁榮背後的主要物質因素是二戰中資本的毀滅、美帝國主義的統治壓制了各帝國主義勢力之間的競爭、人口的快速增長、新的生產技術的發明,以及更多女性進入勞動大軍。資產階級在大多數時候都竭力反對為社會支出增稅,或限制資本的使用和流動,但在經濟空前擴張的時代,他們還可以暫時容忍這兩種情況。

但這個繁榮不是可持續的。在「資本主義黃金時代」的後期,生產力的增長開始放緩。資本主義具有「過度積累」(過度生產)工業資本的固有趨勢,因為它將更多的機械引入生產中,這增加了成本開銷,並且產出的增長快於社會吸收能力,從而降低了獲利能力。戰後的景氣顯示出這種趨勢,並在1973年結束,因為先進的資本主義國家受到了石油輸出國組織(OPEC)的石油禁運影響,出現嚴重的能源短缺並引發了嚴重的衰退。

凱恩斯主義的政策無法通過降低利率來克服物質短缺,結果是通貨膨脹率上升。美帝國主義戰爭機器在越南的海量支出也造成過高的通貨膨脹率,而對於經濟增長沒有任何幫助。停滯的增長和通貨膨脹的結合——被稱為經濟「滯脹」——嚴重削弱了凱恩斯主義在統治階級的風行地位。資產階級最終放棄了布雷頓森林體系,削減社會支出,轉向了新自由主義。

盡管今天的危機規模很大,過去40年中在世界舞台上大行其道的新自由主義模式遭到否定,但這並不意味著統治階級能夠或將回到結構性的凱恩斯主義。繁榮的經濟,各國資產階級之間緊密協調,這些必要的社會條件已經不存在了。我們今天所看到的凱恩斯主義將更像1930年代的臨時措施,因為我們正在走向世界經濟的深度衰退和帝國主義(特別是中美兩國)之間的競爭。當然,面對群眾的壓力或革命的威脅,統治階級還是可以做出很大的讓步。

問題在於新自由主義還是資本主義本身?

自1970年代危機以來,統治階級將其經濟方針從凱恩斯主義轉向新自由主義,這是資本主義的特別寄生形式。作為一種意識形態,新自由主義的定義是將國家在經濟中的作用限制在保護利伯維爾場和私有財產上。實際上,新自由主義的特征是公共服務大規模私有化、國際市場對自由貿易的開放、穩定貨幣和債務以及對工人階級的赤裸裸的階級戰爭。它的特征還在於金融資本的作用不斷增加以及信貸的大規模擴張。所有這些都代表著對利潤率問題的一定解決方案,但只是堆積矛盾,而矛盾造成的問題在某個階段不可避免地會爆發。

凱恩斯主義的擁護者,尤其是左翼,將新自由主義的興起描繪為貪婪或無知的產物。隨著新自由主義資本主義陷入危機,這種情緒自2008年以來已經增強。 但是,統治階級采取了新自由主義來應對凱恩斯主義在1970年代自身的危機,因為當時實行凱恩斯主義的國家陷入利潤率下降、「滯脹」、企業無法找到獲利投資因而破產等問題。

新自由主義用大量的投機活動來恢覆盈利能力,采取減稅和私有化來攻擊國有部門,同時提高生產速度、延長工時和削減工資來急劇提高對工人的剝削率。這些都沒有解決2000年後在美國再現的生產力增長率下降的問題,這也是當前危機的一個關鍵的根本因素。

新凱恩斯主義經濟學家,如保羅•克魯格曼(Paul Krugman),認為不受監管的市場以及作為新自由主義關鍵特征的自由放任制度(而不是整個資本主義制度)是危機的根源。他們指出,2008-09年之後,(在歐洲尤為明顯)傳統政客的緊縮狂熱未能使經濟恢覆健康。

衰退中的制度

在這裏,我們需要指出馬克思主義和凱恩斯主義的一個關鍵區別。馬克思主義者認為資本主義在長期是處於衰落狀態。在18、19世紀,資本主義導致了人類生產力空前的大規模成長。第一次世界大戰是民族國家與世界經濟在和諧的基礎上進一步發展之間不可調和的矛盾的結果。兩次戰爭之間的時期,根本的危機沒有得到解決——表現於經濟停滯不前,社會在革命與反革命之間徘徊。戰後的繁榮是一個特殊的階段。1970年代的生產力放緩和盈利危機,是資本主義作為一種社會制度重新開始長期衰退的開始。

凱恩斯主義者認為,這一制度並沒有衰退、可以修正。他們將危機視為「消費不足」、工人工資的下降和生活水平的下滑降低了需求,使企業無法出售其產品的結果。這個過程,在馬克思主義術語中是「實現危機」,當然是引起危機的原因。但這不是全部原因。

在經濟不景氣期間,經濟的其中一個部門拒絕或無法投資於生產。這通常導致生產和經濟活動的下降,從而導致工作機會的喪失和工人階級生活水平的下降。企業萎縮或破產,工人階級面臨日益嚴重的貧困和失業。這種現實構成了凱恩斯主義的消費不足理論的基礎,即工人沒有為使企業盈利而花費足夠的錢。凱恩斯主義者認為,如果國家幹預可以刺激需求,投資將恢覆,資本主義的危機將得以規避。

片面觀點。凱恩斯主義從表面上將經濟視為一個會計實體,要修正一個部門的負數,只需要簡單地在另一個部門填補上空缺。它不能對於「為什麽企業周期性地拒絕一次全部投資生產的原因」這個問題作出解答。馬克思主義者理解這是因為整個資本主義制度是由逐鹿爭奪利潤的競爭所驅使的,所以企業過度生產商品和資本,導致市場陷入飽和。

即使在最近的經濟覆蘇期間,企業在擴大生產方面的投資回報也越來越少。例如,企業將其利潤大量投入到包括購買股票在內的金融賭場中。在當前的危機中,我們看到蘋果公司像2019年那樣聚積了超過2000億美元的現金,卻無法找到有利可圖的投資。這再次表明了生產率增長的長期危機,以及資本主義無法像過去(特別是戰後繁榮時期)那樣真正擴大生產力。如果公司在近期「繁榮」時拒絕投資,為什麽凱恩斯主義的在蕭條中給他們更多錢的政策會使他們投資呢?

新自由主義和凱恩斯主義都是針對資本主義面臨的不同危機而發展起來的。而兩者都未能長期穩定資本主義的發展。這就提出了一個問題,即如何才能使我們擺脫當前的危機。

凱恩斯主義可以解決危機嗎?

政府支出可以在有限的範圍內刺激需求,並可以解決資本主義危機的某些交互方面。新政為數百萬美國工人提供了急需的就業和救濟。今天,在新冠病毒帶來的封城措施直接影響下,某些政府支出可以緩解危機的最嚴重方面。

但這些支出的作用有限。同樣,羅斯福的新政只有在擁有美元等強勢貨幣的發達資本主義國家中才能實現,而亦不能單靠這樣來擺脫經濟蕭條。二戰後造成的巨大破壞,加上其他條件,才造就了戰後的景氣。解決當前蕭條的一個明顯問題是,在沒有戰爭或自然災害對資本造成如此破壞下,怎樣可以讓這樣的經濟景氣重現。

我們現在在美國可能見到的是,務實而不情願地采取凱恩斯主義,但同時實行嚴厲緊縮,甚至可能實行私有化。在政府頒布刺激措施的同時,各州也威脅要大幅削減社會服務,而共和黨人顯然傾心於郵局破產的想法。

從長遠來看,凱恩斯主義無法為這場危機提供解決方案。向經濟註入數萬億美元並不會消除對於飽和市場投資的阻礙。2.2萬億美元的財政刺激措施暫時平息了金融市場,但資產階級經濟學家現在已放棄了有關迅速呈「V」形覆蘇的完全不切實際的說法。

日本最近在30年政策中的經驗,進一步證明了凱恩斯主義無力解決嚴重的資本主義危機。1990年代初,隨著日本經濟停滯不前,日本政府采取了公共工程項目、降低利率和其他凱恩斯主義措施,直到2000年代初實行緊縮政策,這一舉措一直持續到今天。以累積世界上最高的債務與GDP比率為代價,日本的凱恩斯主義措施在過去的30年中僅實現了1%的年均實質GDP成長,期間還伴隨短暫的經濟衰退。前首相安倍晉三一直在實行自己的右翼凱恩斯主義,即「安倍經濟學」——將放松管制和反勞工法與向公司派錢結合在一起。所有這些完全無法恢覆持續的成長,反而使工人轉向了不穩定、兼職或零工。在安倍晉三的右翼政策下,凱恩斯主義的社會和基礎設施支出已幫助避免的深刻的社會危機或新的階級鬥爭恐將重新點燃。
作者: 傑瑞米柯賓    时间: 2022-5-1 01:38:42

本帖最后由 傑瑞米柯賓 于 2022-5-1 01:39 编辑

凱恩斯主義與社會主義

對於社會主義者來說,即使是右翼政府也越來越多地采用凱恩斯主義措施,這暴露了統治階級的虛偽。當伯尼•桑德斯呼籲實行全民醫保時,喬·拜登和其他親財團民主黨人不斷地反駁他:「你錢從哪裏來?」但當美聯儲想把最近為企業和各州提供的2.3萬億美元援助計劃中的一部分用於股票和垃圾債券,以支撐金融市場時,沒有人問他們錢從哪裏來。如果你能找到拯救大企業的錢,為什麽不能找到拯救勞動人民的錢?

然而,雖然凱恩斯主義的措施包括商業刺激,但也包括社會福利計劃。凱恩斯的思想在左翼改良派中得到了越來越多的支持,他們是真正想為工人階級利益而戰的活動家。一些人,比如桑德斯,將凱恩斯的政策視為「民主社會主義 」的例子,並以出北歐的福利國家為例,然而這些國家也遭新自由主義所侵蝕。另一些人則承認凱恩斯主義政策仍然沒有廢除資本主義,但認為這種政策是用和平方式逐步實現社會主義的一種手段。不管是哪種情況,這些左翼凱恩斯主義者都是用凱恩斯本人同樣的視角來看待資本主義及其危機,把危機完全歸咎於新自由資本主義,而不是資本主義本身。革命馬克思主義者的看法則不同於他們。

資本主義的邏輯總是會導致資本的過度積累和生產過剩,進而產生危機。社會擁有過多的財富會造成下崗和貧困。這些財富是工人階級創造的,卻被資本家占有,實在荒謬。社會主義者正是想用計劃經濟解決這種被「閑置」的工人被自己創造的財富所包圍的矛盾。在計劃經濟下,大企業被工人收為民主公有,我們就可以把經濟的方向調整為為使用價值而生產,而不是為盈利而生產,從而避免生產過剩。如果需要減產,掙脫利潤導向的社會主義經濟可以簡單地對工人進行再培訓,或者減少每周的工作時間,以維持工人的充分就業,而不降低工人的收入,由現代生產創造的巨大財富支付,而這些財富現在卻被囤積在1%的人手中。

凱恩斯主義從根本上說不是社會主義,而是試圖從自身拯救資本主義。 而且即使能夠完全運用左翼凱恩斯主義的政策,它也會保持資本主義制度的完整,不過是有更多的規章制度、社會服務和一些國有部門罷了。這並非對凱恩斯主義「不夠激進 」的道德批判。對工人階級有利的改革也會削減大企業的利潤,這意味著這些改革不斷遭受為了資本家的利潤而被蠶食或取消的危險。

當桑德斯在辯論中提出全民醫保的必要性時,拜登的響應是說,意大利有公營醫療系統,但未能充分應對新冠病毒危機。我們並不認同拜登反對「全民醫保」的立場,但事實是,從2001年開始,意大利就對國家醫療體系挖空心思進行改造,目的是將其變成私人醫療的盈利附屬品。我們應該爭取像「全民醫保」這樣的改良,但我們不只是要改良,還要將整個醫療行業、最終將主宰全球經濟的所有大公司和銀行收歸公有。

馬克思主義者雖然反對改良主義,但並不反對爭取改良的鬥爭。馬克思主義者會為改良而奮戰,這是俄國革命者托洛茨基稱之為「過渡綱領」的一部分。這需要在現時意識與明白轉向社會主義的必要之間架起一座橋梁。我們為爭取立即使工人階級受益的改良而奮鬥,從提高最低工資到租金管制到提高對大企業的稅收。我們還提出了超越資本主義的要求,例如將能源行業和大銀行置於公有制之下,采取工人民主控制計劃經濟。但是我們用有組織的工人階級動員來爭取這些改良。說服資本家采取巧妙的貨幣手段或政策手段是行不通的。

此外,我們還指出任何改良的局限性,以及進一步發展的必要性。在我們針對新冠病毒危機的綱領中,我們呼籲:「為所有在必要部門工作的工人提供辛勞津貼;如果工人因大流行或經濟衰退而失業,他麽要擁有全薪;凍結所有房租和抵押貸款;安置無家可歸者的緊急計劃;重新開放關閉的醫院;接管空蕩的建築物,建立免費的醫療診所;大規模加快培訓和雇用醫務人員;接管拒絕遵守安全標準的工作場所。」這樣的需求將對危機的立即響應,與在工人民主的控制和管理下,將整個經濟置於公有制的需要聯系在一起。

解決資本主義危機的唯一明確方法,是把500家最大企業置於公有,和對經濟進行民主和合理的規劃。必須排除追逐利潤的動機,並且只有工人和消費者的民主決定才能平衡支出和收入,以保證生產符合社會需要。這樣的社會主義計劃可以使我們人人享有體面的生活水平,合理地應對氣候變化問題,並解決資本主義社會所面臨的危機。

社會主義者對“加速主義”的立場

2020年以來,“加速主義”思潮在中國網絡上興起,指縱容或鼓勵習近平強化威權內政、“戰狼”外交等政策,令中共政權更快陷入內外交困,期待它會更早倒台,以迎來社會變革(包括體制崩潰)。

“加速主義”得以流行,源於2012年習近平上台以來日趨強硬的高壓統治和階級壓迫,反映了群眾的憤怒情緒開始一定程度轉化為革命的意識,感到自己反正一無所有,沒有什麽可以失去。

習近平任內廢除國家主席連任限制;加強言論審查與社會監控,清洗少數民族,搞個人崇拜,種種作為,被越來越多的反中共人士形容為“倒車”。即使從統治階級的利益角度來看,習近平的強硬政策往往是自損利益,為統治制造不必要的麻煩,就如自掘墳墓。

“加速倒車”

自新冠肺炎爆發以來,中國經濟受到顯著沖擊,近千萬待就業的大學畢業生,再加上“疫情吹哨人”李文亮醫生過世、南方水災,“加速主義”也已經從一種戲謔的自我安慰,變成一種認真的想法。

隨著“倒車”的進行,民間對中共的不滿亦與日俱增。但在中國的高科技威權體制下,群眾直接表達異見的空間極為有限,組織實體抗議亦面臨嚴厲鎮壓。加速主義的興起亦反映群眾的無力感,意味著群眾尚未有充足信心徹底改變命運,其革命意識仍未有清晰的輪廓和方向,尚未找到取代極權資本主義的政治方案。這使加速主義之中同時混雜著進步和反動的元素。

現今“加速主義”,與歷史上某些思潮有不謀而合之處。1904-1905年日俄戰爭期間,俄國社會主義者和一大部分資產階級自由派都主張“失敗主義”,即希望俄羅斯帝國在日俄戰爭中落敗、折損其軍事力量,令國內群眾不滿而爆發革命,盡速終結沙皇統治。俄國落敗確實成為了1905年革命的導火線,為之後1917年二月革命和十月革命埋下伏筆。

而在2019年爆發的香港抗暴運動中,“攬炒”(粵語,意為同歸於盡)成為一些感到絕望的示威者的主張:他們認為,事情在變好之前,需要先變得足夠壞,因此會認為只要抗爭能制造社會混亂、使經濟衰退,並且支持美國制裁香港,就會自動加速政權倒台。這意識與內地的加速主義有很多相似之處。

然而,“加速主義”思潮也有很明顯的問題。首先,“加速主義”想要中共政權持續升級在國內的高壓政策,認為反中共人士只需要縱容或者煽風點火就好,實質上就是坐等革命形勢到來。這反倒令日常群眾運動出現一種積消極不抵抗的情緒,甚至有這一危險——將爭取當前的改良鬥爭和革命任務對立起來。例如香港抗暴運動的攬炒派就認為應棄守立法會,也抗拒在運動中加入工人階級的經濟要求——因為這些問題在革命來到、中共倒台時就會自動迎刃而解。馬克思主義者主張為日常的工人要求而鬥爭,從中爭取工人階級到革命旗幟下,使他們明白到為什麽要推翻現行體制。

經濟危機和外國制裁無疑使習政權陷入空前的危機。但經濟困境對工人階級意識產生的影響是兩面性的。一方面它可以使工人階級的生活倒退而激起憤怒,另一方面也可以使工人階級對前景感到絕望而失去反抗的信心。這就是為什麽工人需要組織工會來團結鬥爭,也需要一個革命黨來領導其政治行動。香港攬炒派一味為經濟倒退而鼓掌,卻沒有意識到組織工人反抗的需要。

在國安法通過以來,香港的群眾運動陷入了困難時期。固然中共政權的統治越來越不穩定,但欠缺組織和領導的抗爭運動因為難以抵抗嚴厲的鎮壓,而運動陷入迷失和低潮。香港的“攬炒派”卻單方面看到現在是純粹的革命時期,因此不認為需要糾正運動的弱點,而只需要堅持下去就會自動勝利。現在需要改善整場鬥爭的綱領和方向,團結內地群眾反抗、制訂反資本主義的經濟要求、將無大台的零散沖擊變成有組織的工人階級運動,等等。

由於盼望中共對外繼續“戰狼”外交、從而在國際上四面楚歌,“加速主義”也會為群眾帶來帝國主義幻想,例如在美國總統大選中支持特朗普,並為此回避種族主義等議題,甚至汙蔑“黑人的命也是命”(Black Lives Matter)抗議背後有中共支持雲雲,這樣反而落親中共方面的口實,並難以團結廣大中國及海外工人群眾。

積極的方向

總的來說,攬炒派的想法簡化了革命的進程。首先沒有政權會陷入一場最終危機而自動倒台,革命運動必須依靠工人階級積極和自覺的行動,創立新的制度以取代舊有統治制度,否則深陷危機的政權可以通過鎮壓反對力量和發動戰爭、甚至內部發生政變奪權,從而挽救舊有制度。因此,當政權面臨一場危機時,革命與反革命會同時加速來臨,唯有一個強大的工人階級革命政黨,以正確的綱領和戰術領導革命,才能確保革命會戰勝反革命。

1914-1918年一戰期間,列寧曾提出革命的階級也要采取反對本國資產階級政府的行動,以促成資產階級政府的失敗——即“革命失敗主義”立場。類似地,我們呼籲“革命加速主義”——工人階級需要組織起來,即使在當前只能以地下形式進行,還是有可能實現的。當革命情勢到來之時,用革命社會主義綱領、在工人階級領導下,推翻中共獨裁!

資本主義與新冠肺炎:為什麽我們需要計劃經濟?

資本主義就像一座紙牌屋。不協調的供應鏈、對零部件的瘋狂競爭、研究和技術上的藏私——資本主義制度的每一個環節都有弱點和漏洞。

新冠肺炎的大流行,以及醞釀了十年的經濟危機,讓這個紙牌屋轟然倒塌。正如《紐約時報》(2020年4月10日)在報導全球供應鏈的崩潰時所描述:

「在一些港口,貨物堆積如山,而其他地方的集裝箱船卻空空如也。奶農在傾倒牛奶,而雜貨店的貨架則被挑得精光的。」

GEP(一家為埃克森美孚和沃爾瑪等大公司提供供應鏈軟件和戰略支持的公司)咨詢服務副總裁Mike Jette預測,具有國際供應鏈的大公司很可能會在3個月後遭遇最大沖擊。

當前,我們面臨著以下關鍵商品的潛在危險短缺:食品、藥品、衛生紙和某些電子產品。這不是因為我們沒有足夠的資源,也不是因為我們缺乏生產更多產品的能力。這是因為公司和整個行業都在忙於重組圍繞尋找最便宜的原材料、零部件和勞動力而建立的供應鏈。

食品供應崩潰

凸顯這個問題的荒誕,目前有堆積如山的食物被批發生產商廢棄浪費掉,而雜貨店的貨架和食物銀行卻空空如也。

據《衛報》(2020年4月9日)報導:「美國種植的食物中,大約有一半以前是要供餐館、學校、體育場、主題公園和遊輪使用的。」

種植和生產的食物很多,但需求的性質已經改變。由於大型聚會暫停,工業廚房被關閉,農民們爭先恐後地為他們過剩的食物尋找買家。盡管農民們一再提出要求,但美國農業部沒有介入購買多余的食物。現在業內人士一致認為,食物短缺有可能即將到來。

聯邦政府和國家政府沒有協調反應進行幹預,購買額外的作物,並將其分配到需求的需求,因此百萬公斤計的新鮮食物就是這樣被浪費。這一切都揭穿了市場「無形之手」的神話,並揭示這將帶來致命的後果。
作者: 傑瑞米柯賓    时间: 2022-5-1 01:41:15

資本主義無政府狀態的替代方案

生命和疾病是不可避免的。在任何形式的社會中,人類都容易碰到病毒和感染。(但不可否認,由於我們不斷侵占自然棲息地,流行病的發病率正在增加。)但是,我們可以控制的是,疾病可能造成的破壞和死亡的規模。

我們在上文中指出的食品供應問題,只是資本主義制度在應對全球大流行影響方面裝備不足的一個例子。

從嚴重的緊急醫療物資短缺,到百萬計的民眾負擔不起醫療服務或任何醫療保險。從低工資和缺乏帶薪休假,迫使數以百萬計的人帶病工作,到老板為了削減成本而拒絕為一線工人提供所需的個人保護設備。

這些因素百倍地加劇了這場危機,而這些絕非不可避免。這一切都是這個設計來最大化有錢人利潤,並犧牲我們其余人的健康和安全的制度之結果。

要避免這種程度的災難,我們需要在民主計劃的基礎上對社會進行大規模重組。我們需要社會主義經濟制度,由民主選舉產生的工人委員會對我們如何運用社會資源做出關鍵決定。

這樣的社會由於許多原因,將有能力更好地應對這種重大疫情的危機。以下僅列舉少數:

相互合作來迅速滿足供應所需
美國醫務人員個人防護設備的短缺將帶來致命的後果。 世界衛生組織呼籲制造業和政府增加個人防護設備的生產,以滿足迫切需求。

通用電氣在麻省林恩(Lynn)的工人,在公司總部舉行抗議活動,要求目前閑置工廠用來生產使用所需的醫療用品。

在工人政府下,我們不需要這種抗議活動或向世衛請求。國內外工人代表將根據社會的需要辯論和決定生產和資源分配的一般優先事項。然後,每個行業的工人將討論並同意實施這些優先事項。

因此,當有對於呼吸機和口罩的確實需要時,工廠可以快速重整以集體生產這些產品。我們可以建立多用途工廠,以適應快速不斷變化的社會需求。在不考慮利潤的情況下,生產可以根據人們的需求而不是企業老板來決定。

滿足我們所需要的病毒檢測
雖然美國是一個全球經濟超級大國,但美國也受到新冠肺炎的爆發嚴重沖擊。當中很多原因,包括特朗普政權一度全面否認危機。此外,另一個關鍵原因是缺乏可用的檢測試劑,以及幾十年來削減開支造成的公共醫療系統的低承受能力。2月10日,特朗普宣布了他2021年的預算,包括進一步削減補充營養協助計劃(SNAP)、聯邦醫療補助和疾病控制中心(CDC)的開支,以及明年7月退出世衛組織(不再繳納會費)。

於個人、於社會,病毒檢測是控制病毒傳播的重要工具。對於醫療專業人員而言,對個體患者的檢測有利於準確快速治療計劃,包括實時隔離。它還可以識別已經與患者接觸的人——因此可以更準確地控制病毒的局部傳播。在宏觀層面,準確的檢測信息是繪制病毒傳播、傳染性和整體生命周期的重要工作。

在美國,特朗普政府沒有使用世衛已經在使用的檢測試劑盒,而是指示CDC開發自己的檢測試劑盒。然而CDC並沒有在疫情期間進行分配試劑盒和大規模篩檢的準備。當發現CDC的試劑盒有問題時,特朗普政府並不急於找到解決方案。特朗普政府拒絕使用世衛的試劑盒,置數百萬人的生命於危險之中,這顯然是個政治決定。

在工人政府和社會主義經濟的基礎上,醫學研究和技術掌握在公眾手中,來自各地的科學家(現在由於實驗室和大學關閉而被閑置)本可以共同開發精確的檢測設備以及疫苗。成千上萬的醫護人員與同非必要行業的工作者可以被派往每個小區中去建立病毒檢測站,進行真正的大規模檢測,這是遏制病毒傳播的重要第一步。這能讓醫護人員更好地了解病毒的所在位置,並進行病毒接觸者追蹤。這也需要全國成千上萬的勞動者,並且對於立即采取行動以限制蔓延並防止大規模的第二波感染至關重要。

如果采用這些方法,很可能就根本無需進行全面封城。社會主義社會將制定一項民主同意的應對病毒爆發的計劃,從而防止疫情升級到如此災難性的程度。但是,在資本主義造成的混亂的基礎上,僅有少數國家能夠免於實行封城。

我們應得的醫療服務
許多地區的醫院都擠滿了病患,醫護人員正以極其有限的防護設備來維持性命。

假如在工人政府的領導下,社會的優先事項將被重新決定。醫療保健將不再受到億萬富翁高管的操控,而在甚麽地方分配資源將由全國範圍的工人來決定。這將不僅限於全民醫療保險,或就醫時的單一支付者醫療系統。它將包括把醫院、制藥行業以及醫療設備公司等全部醫療保健產業置於公有制之下。在這種情況下,很難想象護士需要穿著垃圾袋工作,或這四名患者被迫共享一部呼吸機。

如果護士和醫護人員在決定醫院運作方面直接提出民主意見,那麽他們就不必乞求安全的保護配備或基本物資。高質量的醫療服務將是的社會優先事項,並旨在滿足人民的需要。因此,醫院將獲得充足的資金用於床位、訓練有素的人員以及必要的物資和設備。病患可以獲得免費而優質的治療,而醫護人員則可以在工作中經受少得多的感染或死亡的恐懼。

減少供應鏈的混亂
由於冠狀病毒,全球供應鏈處於混亂之中。鑒於資本主義供應鏈中有很多冗余和雜亂,這並不奇怪。正如我們在2019年8月刊登《氣候災害與為甚麽需要計劃經濟》一文中(Climate Catastrophe and the Case for a Planned Economy,暫只有英文版),用一個單一的例子說明了這一點:

「當一輛汽車被組裝時,幾乎每個組件都會不斷在墨西哥、加拿大和美國之間進進出出,然後這些部件才會組裝成汽車。在美國生產的方向盤的金屬底座被送到墨西哥加工,然後送回美國,完全讓公司找到最便宜的材料和勞動力來制作最終產品。」

我們不同意民族主義的立場──認為整件產品都必須是「美國制造」。如果組件只在本地采購,我們不可能繼續開發所需的技術。 例如,智能手機充滿了鈷和鋰等貴金屬,而這些金屬只能從非洲或南美大量獲取。

我們絕非反對全球貿易,但主張為了人類和地球的利益,我們需要有效的全球貿易計劃。基於計劃經濟,將確定全球貿易的優先事項。如果可以在本地購買組件,應購買本地組件,以降低全球貿易對環境的影響,並普遍提高生產效率。

在相互合作的社會中,供應鏈將不會停頓下來,因為世界各地處於中間環節的工廠將無法提供一個零部件。在資本主義制度下,這是現實,因為公司采用「及時生產」制度,並且依賴願意提供最便宜零件的供貨商。在社會主義經濟體制下,生產過程基於合作而不是激烈的競爭,此時將有多個供貨商可以參與以滿足需要。

奮力戰鬥

如果社會為了我們絕大多數人的利益而運轉,我們本可以遏制這種病毒並防止全球疫癥大流行。我們不會因為老板沒有準許病假(大流行爆發以來,員工不足500人的公司需要提供兩周的病假),或者我們沒有足夠的積蓄、手停口停而被迫工作。我們不會在超級富豪躲在自己的豪宅裏之際,其他人卻沒有基本的安全用品而自生自滅。我們不必減少食物支出來付房租。

我們需要結束超級富豪的統治,擺脫他們犧牲我們去不顧一切地逐利。我們需要將代表富豪利益的政府撤換掉,並換上由勞動人民政府組成、為勞動人民發聲的工人政府。我們需要一個由國際、國內和各行業的工人委員會民主地做決定的社會。

在這場全球疫癥大流行的盡頭,全世界可能會有上百萬的人喪生,他們是被這個蔑視他們生命的制度所殺害。為了他們,我們將奮力戰鬥,爭取社會主義的未來。

只有社會主義女權主義才能制止資本主義暴力!

11月25日是「國際消除對女性使用暴力日」。這個紀念日始於1981年,以紀念多米尼加共和國特魯希略(Trujillo)軍事獨裁政權殺害民主與女權鬥士米拉瓦爾(Mirabal)三姐妹。對我們社會主義女權主義者來說,終結針對女性的暴力之鬥爭,同時也必須是反對資本主義的鬥爭。各種暴力之所以發生,是因為這個社會模式允許其滋生,而這種社會模式合理化一種次等、脆弱的女性的形象,並最終貶低她們的人格。

這並不使我們感到驚訝,因為資本主義需要維持一種「傳統」家庭和模範,以剝削女性的勞動,尤其是無償勞動。同時,資本主義需要制造分化和等級制度,令特定人群易受攻擊,這樣才方便以維護體制之名為各種暴力辯護。

在紀念日前夕,我們看到在印度、土耳其、波蘭、愛爾蘭和其他國家,都有針對女性的攻擊,以及女性的集體反抗。在印度北方邦發生的年輕的達利特(Dalit,印度種姓制度中的最低階層)女性遭到輪暴與殘殺的事件引發了印度各地的抗議活動。在一系列的連續抗議之後,波蘭女性在10月24日組織了反對限制墮胎(這條禁令實際上會禁止98%的合法墮胎)的大規模抗議,因為這是侵犯了女性對自己身體的已經有限的自主權。這場運動是波蘭幾十年來最大的抗議行動,並且是由年輕女性領導、動員及激發了所有性別的工人階級參與。

在愛爾蘭,教會最近被揭發強迫單親媽媽與孩子分離的醜聞。僅在30年前(1980年代),就有數百名嬰兒被教會奪走。證明這一罪行的報告在10月得以公開。這反映了在全球組織起抗爭來終結針對女性的暴力之緊迫性!

資本主義是個危機中的制度

今年以來面對疫情,資本主義社會的反應只是讓經濟崩潰、讓工人和窮人付出最慘重的代價,甚至試圖收回女性數十年來爭取到的權利。甚至連那些長期以來一直宣稱資本主義制度讓女性可以以自己的努力漸進改善生活的親資機構都不得不承認女性權利大倒退的威脅。單是這一點我們就可以對資本主義宣判死刑。

2020年第二季度,世界經濟下滑了10%,世界貿易下降了27%。全球失去的有薪工時相當於5億個全職工作。同時,由於在家上學和衛生體系超負荷,女性主要負責的無償勞動時間增加了。女性的工作尤其容易遭受危險,因為受疫情危機影響最嚴重的部門(零售、服務業等)中女性工作者的比例很高。在新殖民主義地區,情況更加嚴峻,因為大多數女性在非正規經濟中工作,缺少合法的社保或健保。經濟危機和疫情的結合使她們各方面的處境更加危險,包括使她們更容易遭受暴力和侵犯。

政客們處理新冠肺炎危機的方式,使得今年全球饑餓人口翻了一倍。早在幾年前,世界上的饑餓人數已經開始回升,不久將達到約10億人。難民也在增加,人數創下新高。這其中最受其害的也會是女性,因為是她們在新殖民主義地區往往負責獲取食物和食水。她們也是最脆弱的難民,和人口販運的受害者。

只有為社會主義社會鬥爭才能擺脫這種荒謬的邏輯制度,並建立起新社會關系的條件,從而消除對女性的暴力。讓我們一同為此奮鬥吧!

疫情與暴力的揭露

疫情讓女性更加處於抗爭的最前線。官方數據顯示,全球醫療工作者逾2/3是女性。在許多國家,大部分黑人和其他弱勢女性(例如移民和原住民)從事護理工作,她們也是家庭的經濟支柱。

已有許多證據顯示,疫情期間家暴事件在不斷增加。封城之下,女性和其他受害者被迫與施暴者更近距離接觸,施暴者可以更輕易監控她們的行動並防止她們對外求救。可負擔住房和社工幫助在疫情之前就已經缺乏,而在疫情之下這會造成更致命的影響。女性在職場和家庭裏也都承受著疫情的暴力沖擊。

一件有趣但也悲哀的事情是,世界銀行在2020年10月提醒各界註意針對女性的暴力行為。矛盾的是,正是世界銀行等勢力推行的以市場與商業利益掛帥的緊縮政策削減了醫療、教育資源,削弱了各國應對疫情的能力。

我們絕不幻想那些一直以來默許並維持對女性的暴力的勢力,可以解決女性受壓迫的現狀。資本主義的本質,隨著疫情而赤裸裸地暴露出來。

女性,特別是職業女性遭受的暴力、侵犯和精神疾病案件增加,證明了這種社會制度無法保證大多數人的安全生活。我們知道自由派、親資本主義的女權主義者也在處理對女性的暴力問題。我們當然樂見這一問題得到更廣泛的認識,但我們認為這些自由派、親資本主義勢力也必須對造成暴力的政治制度負責。因此,這些人不是我們對抗這個問題的盟友,而是問題的一部分。

可怕的數據

聯合國統計顯示,2019年全球有17.8%的女性遭受身體或性暴力:僅過去一年,就有五分之一的女性受到伴侶,前伴侶或家人的暴力行為。暴力是指包括無論身體、心理、性關系或是情感上的各種侵犯行為。
作者: 傑瑞米柯賓    时间: 2022-5-1 01:42:16

由於孤立無援加上缺乏工作與公共服務,暴力事件激增。檢疫與隔離迫使許多女性與施暴者生活在一起。在巴西,超過76%的受害者認識施暴者(例如是家庭成員)。暴力在封鎖中增加不只發生在巴西。封城期間,家庭暴力熱線的求助電話數在全球範圍內激增。例如意大利增長161%;阿根廷為30%;巴西40%;英國65%;突尼斯500%。

不僅是求助電話數量增加了,這還反映了實際暴力行為的增長。摩洛哥的英納吉爾(Ennakhil)求助熱線報告說,經濟暴力增加了60%,心理暴力增加了55%。伊拉克女性自由組織(OWFI)報告說,自封城以來,求助個案(主要來自年輕女性)翻了一番。巴勒斯坦被占領區的女性法律援助和咨詢中心報告說,在城市、農村地區和難民營的社會和法律咨詢增加了75%。糧食短缺和失業的直接結果是情緒、心理和經濟暴力增長。在洪都拉斯,越來越多的女性遭到殺害。日常生活的軍事化意味著警察對人民鎮壓生機,特別針對出門撿拾柴火和取水的女性。

暴力在所有國家都在增加

在2020年4月至5月的愛爾蘭首次封城期間,家庭暴力的個案增加了30%。一些極端恐怖的謀殺案突顯了這一點。30-40歲的女性以及老年女性尤其受到影響。在愛爾蘭,處理性別暴力的服務歷來被無視且預算不足:在2020年預算中,撥給賽狗比賽的預算就相當於所有制止家暴服務的預算!這對女性來說是巨大的危機:整個社會沒有能力支持女性擺脫虐待關系。在即將來臨的第二次封城期間,預計這種情況將進一步惡化。

在美國,有關家庭暴力的個案也激增,墮胎權也正遭侵蝕。同時,女性更可能不僅是疫癥期間的必要工作人員,也更容易面臨失業。在此基礎上,女性還擔負大部分因兒童在家增加的家務與育兒勞動。

4月,瑞典的女孩和青年庇護所的申請者增加了20%至40%。春季警方接獲的伴侶關系暴力事件比前一年並無增加,但目前看來秋季虐待女性的犯罪上升得更快。

在巴西,暴力侵害女性的行為成倍增加。一家百貨商店的記錄顯示,截至5月的一年,其在線應用程序所接獲的暴力案件數增加了450%。早在4月疫情初期,殺害女性的案件數已增長22%。

在英國,一般「正常情況」下每周平均會有兩名女性被現任或前任伴侶殺害。而在全國封城的前7周,就有26名女性和女童被其家庭成員殺害(大約是「正常情況」的兩倍)。自疫情以來,政府的國家家暴監督小組從未召開會議,這表明家暴的大規模增加並未受到重視。政府要求郵差和送貨司機「留意侵犯跡象」,但同時又認為擔負這個任務的工人是非必要勞動者!

在許多醫療資源緊缺的國家,墮胎被視為「非必要」醫療服務。許多女性只能「選擇」進行危險且昂貴的自助墮胎,或被迫生下不想要的孩子。這是在許多國家對合法墮胎權展開攻擊以外,針對女性的另一種國家暴力。

新殖民資本主義和帝國主義機構的性侵醜聞:針對弱勢群體的暴力增加

9月29日有一份報告,詳細揭發了世界衛生組織(WHO)工作人員在2018年剛果民主共和國埃博拉病毒危機期間犯下的性侵犯。與世衛一起被指犯下這一罪行的其他機構和非政府組織,還包括國際醫療行動聯盟(ALIMA)、聯合國兒童基金會(UNICEF)、國際醫療中心(IMC)、世界宣明會(World Vision)、樂施會(OXFAM)、無國界醫生組織(MSF)。許多當地女性被迫進行性行為以換取工作機會和食物。

女性的脆弱性由於疫情而加劇,最終被當作當權者(無論是個人、機構還是國家)的籌碼。他們最終都是利用虐待和暴力的處境維護自身利益。

這一醜聞揭發了帝國主義利益相關的機構在新殖民主義地區所謂社會救助的假象,他們真正的作用是強化殖民主義、控制和權力。這些機構只會加劇針對女性身體的暴力。

我們必須拒絕這類組織提出的錯誤解決方案。這些解決方案除了點出問題外,完全無力保證工人階級女性的安全和生活條件。他們甚至無力爭取取消窮國的債務,制止帝國主義對他們的剝削,或是反制帝國主義施壓窮國放棄糧食補貼的情況。

民族主義與反動的進攻:對女性施暴的新面孔

由於全球局勢和中美貿易戰,世界各地的民族主義正在崛起。右翼民粹主義領袖和可憎的政客,例如特朗普、博索納羅、埃爾多安、普京、習近平等,推崇性別主義。連同嚴厲限制墮胎權的威脅(例如美國、波蘭、斯洛伐克等),反動派也提出了女性沒有對自己的身體的自主權的觀念。他們貶損女性的人格。隨著女性在社會中的地位受損,這等於給向女性施暴亮了綠燈,導致針對女性的暴力行為增加。

這些極端的右翼政府向我們宣戰,打擊我們權利。有32個政府建立了反對墮胎權的聯盟。其中包括美國、巴西、埃及、印度尼西亞、巴基斯坦、波蘭和匈牙利。這是反動派對世界上女權鬥爭浪潮的明確響應,並證明了國家暴力行為仍然是資本主義的統治策略。我們需要效仿波蘭工人階級的作法,以更多的鬥爭來應對。

集體鬥爭與組織才是出路

疫情遠未結束!在新殖民地國家,特別是拉丁美洲和印度,感染數以及對女性的暴力持續增加。

2016年至2020年間,我們目睹了許多由女性(大多是年輕女性)領導的街頭鬥爭,抗議各種影響著我們的性別歧視。這種鬥爭和抵抗的能量沒有消失。

本來就迫使成千上萬的女性上街的困難局勢,在疫情中進一步惡化。

為了捍衛成千上萬女性,特別是遭受眼下的暴力浪潮威脅的工人階級女性的生命時,我們需要再次采取這種抵抗策略。

8月23日,以色列爆發一場半小時的象征性女性罷工罷課,抗議一名16歲女孩遭受殘忍的輪暴。示威於8月20日至23日舉行,一直持續到深夜。示威者自發參加了特拉維夫以及海法的遊行,堵塞數條道路。青年和女性是這些運動中最活躍的,許多人是第一次參與鬥爭。

當#Metoo運動席卷世界各地時,即使在沒有反性別歧視運動的國家,它也對關於性侵害的輿論產生了重大影響。例如,在丹麥,這種議題的影響本來非常有限,直到美國電影制片人哈維·溫斯坦(Harvey Weinstein)被判入獄,關於合意性交、虐待和女權的討論才廣泛進行。10月初,#metoo運動開始在丹麥發展。在電影界,政界和其他幾個領域,都有女性挺身而出,講述她們遭受的侵害。成千上萬的丹麥人簽署了許多不同的請願書,呼籲關註幾個不同行業的職場性別歧視。

我們還看到世界許多地方,醫療工作者,尤其是女性,為爭取安全的工作條件和加薪而罷工。在尼日利亞,成千上萬的人走上街頭,反抗警察的野蠻行徑。在所有這些行動中,女性一直處於抗議的最前線。

為了終結暴力的社會主義綱領

聯合國在11月25日的官方活動的全球主題是「點亮橙色:募資、響應、預防、收集!」。他們呼籲大家穿橙色衣服,在窗戶上貼橙色海報。他們呼籲將把女性服務的預算納入政府的疫情援助計劃中,以應對不斷上升的暴力行為,維持基本服務,開展預防暴力行為的態度運動,並收集有關其嚴重程度的數據!說這是「雷聲大雨點小」都算客氣了。

我們不能依賴資本主義政府甚至NGO和自由派的活動。為了爭取可以在這場危機中挽救女性生命所必需的服務,我們需要的是工人階級和所有性別的窮人的群眾運動。

立足於社會主義女權主義的觀點之上,ISA呼籲所有女性圍繞確保捍衛我們生命的政策和直接行動,組織一次國際鬥爭和行動網絡。

但是,我們不僅是在爭取回歸疫情以前的「舊常態」。對於很多人來說,疫情之前的過去也是充滿痛苦的。我們需要超越僅僅關註眼前局勢的要求,為全世界的群眾爭取新的未來而奮鬥。

這些鬥爭的組織需要集體地和國際性地聯合起來。盡管每個國家在資本主義的組織和反應水平上存在差異,但不可否認的是,是同一個體制在侵犯我們。來自世界各地的女工和青年必須建立強大的反資本主義鬥爭,這是制止壓迫的唯一可行方案。我們認為,向所有反對暴力的女性提出一個比向統治者求救更積極的綱領是我們的職責:我們在此提出一個綱領直指問題的核心:資本主義制度。因為,過去的歷史經驗向我們證明,對於工人階級女性的要求,沒有任何一個資本主義國家取得了比1917年俄國革命更大的進步。

在這樣的嚴重危機時刻,我們社會主義者明白,必須將立即采取的措施與新的鬥爭和要求結合起來,這些新的要求將使我們能夠建立一個運動,讓我們真正脫離這個壓迫和剝削的制度、這個無力保證大家生活與生命安全的制度!

在今年的國際消除對女性使用暴力日,我們呼籲建設社會主義女權運動,為ISA而鬥爭,以爭取終結對女性的暴力!以下是我們的傳單內容:

Ni Una Menos(一個都不能少)!我們不要再有人因為性別暴力而喪生;不再有人的精神健康或身體健康受害。我們要努力消除一切形式的性別暴力、虐待和騷擾,無論發生在何處:職場、家庭、學校、國家機構、街頭或是網絡上。

政客們努力拯救銀行和企業,但犧牲女性的性命。需要緊迫的應對這種暴力病毒的蔓延。我們需要立即增加公共支出,並指定政策制止針對女性的暴力。這應包括為身處暴力的女性兒童建造庇護所和支持網絡,為各地有需要的人提供專門的家暴和性暴力支持服務。精神衛生服務應提供受害者在當地可以獲取需要的咨詢和治療,以及對施暴者進行專門的心理評估和治療。每個人都要有基本生活工資和有保障的工作,以支持他們獨立的生活。

新冠肺炎疫情凸顯了把每個人的福利作為第一要務的根本需要。我們需要奪取資本主義精英的財富,為公共服務的大規模擴張提供資金;例如免費醫療與免費育兒服務。這個社會上有這麽多的工作需要做,根本沒有理由發生大規模失業。在縮短工作日,不降低工資,增加福利的條件下,我們應該創造綠色和對社會有益的工作。這樣足以根絕失業。

沒有人應該挨餓。由在地社群、工人組織、貧農和小農合作制定一項應對饑餓增加的緊急方案。這是重新規劃農業的第一步。我們必須終結產生流行病與饑餓的有害資本主義生產方式,並建立與自然和諧相處的共有農業系統。

工人應當有安全的工作環境,不怕遭受感染、性騷擾和壓力。我們需要穩定的就業,讓勞工監督職場的健康和安全,以及增派人手以減輕工作壓力。

真正的租金控制和大規模公共住房:每個人都有權住在安全、可負擔房屋。將作為投資目標而閑置的空屋一律充公。

提供免費、優質、公立、政教分離的教育。以及漸進的、適合各年齡層的、包含LGBTQ在內的性教育,並重點教育什麽是雙方同意。

免費和容易獲得的避孕和墮胎服務。

工會和廠工代表必須領導一場真正的工會鬥爭,終結不穩定就業,為所有工人能夠賺取生活工資以及反對職場性騷擾而鬥爭。這種運動可以帶頭領導各種形式的鬥爭,包括性別歧視、仇女、種族歧視、對同性戀和跨性別人士的歧視。這可以建立一個聯合的工人階級運動。

終結法庭的性別歧視與檢討受害者的行為。受害者和犯罪者接觸的國家和福利部門人員都應接受有關性別暴力問題的培訓,以確保他們尊重申訴人和受害者。
作者: 傑瑞米柯賓    时间: 2022-5-1 01:43:31

我們爭取建立一個由工人階級從下而上民主統治的國家,消除目前有利於統治階級的制度,並從政府和司法系統中徹底消除種族、性別歧視。

我們呼籲全體工人階級立即反抗政府和教會剝奪女性和LGBTQ身體自主權的企圖,例如許多國家對於墮胎權的侵蝕。

我們反對物化女性身體,支持消除性別歧視廣告的鬥爭。大眾媒體應該受到民主監督。

終結戰爭,爭取氣候正義,結束種族歧視的移民政策,爭取庇護權這一民主權利。

生產數據應該民主公有,並由工人階級監管關鍵產業,這是民主的社會主義經濟計劃的一部分。這種新的經濟旨在滿足每個人和地球的需求,而不是資本家的利潤。

我們為面包戰鬥,也為玫瑰鬥爭:我們爭取建立一個社會主義社會,讓性別歧視和針對女性的暴力成為歷史。這是一個沒有階級、壓迫、戰爭和暴力的社會主義世界。每個人都有優質生活的權利,並有著享受生活的自由!

計劃經濟是如何運作的?

關於計劃經濟如何運作的討論,對於工人運動和受壓迫者至關重要。自1990年代威權主義的斯大林主義政權垮台以來,資本家從一個危機跌進另一個更深的危機。但是資產階級有一個很大的優勢。近年圍繞著美國的桑德斯(Bernie Sanders)、英國的科爾賓(Jeremy Corbyn)和法國的梅朗雄(Jean-Luc Mélenchon)的左翼浪潮,保衛著左翼的許多重要社會訴求,但很可惜,這些左翼人物當中,沒有人為民主社會主義計劃經濟的概念加以推廣宣傳。在斯大林主義的官僚計劃經濟垮台之後,右翼經濟學家對於計劃經濟“信息不透明”和“缺乏創新性”的指責,這種說法已經影響了許多工人和青年的政治認識。現在是時候澄清這些問題了,用能夠徹底改變當前制度的綱領,來重新武裝工人與青年的思想。

科學社會主義的創始人馬克思和恩格斯並不想鉅細靡遺地描繪資本主義被推翻後的社會細節,他們不願在沒有現實基礎的情況下空談,從而與“空想社會主義者”劃清界線。但工人階級為何鬥爭?這仍需要我們提出新社會中具體政治經濟制度的模樣,因此馬克思在1848年著名的《共產黨宣言》和其他著作中,有意識地把重點擺在社會主義的大致輪廓。為了徹底擺脫老板們利潤至上的制度、為了擺脫貧窮和不平等,社會主義者得出結論,必須實現對生產資料,包含工廠、職場和技術的共同所有權,以此建立的社會主義社會,必須立基於有計劃的生產活動,由工人討論和設定生產的方式和目標,以決定整個社會的經濟活動如何運作、為何運作。

1871年的巴黎公社的壯舉,讓馬克思有了活生生的機會向世人展示何謂工人階級民主,包括公社的自由選舉、選舉產生且可即時罷免的工人委員、收入不超過平均工資的公職,以及資本主義國家的徹底解體。馬克思稱“總算發現一個政體,致力於工人階級的經濟解放”。不過巴黎公社僅在一個城市掌權,因此它只能為社會主義的經濟組織提供有限的學習經驗。盡管經歷了數十年來主流學說對計劃經濟這一概念的持續攻訐,以及斯大林主義自上而下計劃的經歷,為社會主義世界而鬥爭的人需要更為努力。

近年對抗這個剝削、種族主義、性別歧視的制度的鬥爭持續爆發,也啟發了無數群眾。多數運動反對的對象明確,但對於能夠取代資本主義的經濟模式缺乏認識,使得運動或多或少被削弱。我們必須提供更清晰的圖景,來展示民主的計劃經濟在實務上如何運作,以及它與斯大林主義獨裁的計劃經濟有何不同。

擺脫資本主義的浪費和低效

試想那些在避稅天堂上萬億美元的閑置資本和蓄積的財富,由工人政府征收,而這個政府將用這些錢消除饑餓、建設體面的社會住宅,並提供每個人體面的薪資;試想那些在廣告和非實質生產性的金融服務的投資,能夠改挹註於公共服務,例如公共教育、公共醫療、公共托育,並創造更多的工作機會;試想資本主義下商品無秩序的重覆生產和計劃性汰舊的現象能夠結束,如此將能大幅解放許多資源,並用於社會所需的產品和服務。

如果將各大產業國有化並以計劃經濟的型態協調起來,工人階級就能掌控社會的剩余價值,許多金錢就不會再被那些有錢股東和資本家所浪費掉,他們由於普遍消費力不足而拒絕投資。在社會主義的計劃下,已開發國家占GDP 5%的奢侈品市場,能夠被廢除並重新導向有用的社會生產。那些右翼經濟學者所謂的“效率”,導致的不過是他們口口聲聲捍衛的資本主義日益惡化的大規模失業。在民主的社會主義計劃中,原本無業的工人能夠投入生產貢獻社會,並在公共機構、新興環保產業,或大型的基礎建設計劃中,得到待遇良好的工作機會。

新冠肺炎疫情而產生的醫療危機、災難性的氣候變遷以及新一輪經濟危機等事件,都使得社會上更廣泛的族群更加明確渴望民主計劃制度。資本主義政府為了不損及市場利益而讓新冠肺炎的疫情雪上加霜。政府本應即時接管生產口罩和呼吸器等所需用品的產線。那些有代表性的醫療衛生科學家已經在幾年前說過,感染力時高時低的病毒不會給制藥業帶來穩健的“商業模式”。而對於利潤驅動的資本主義來說,生態破壞不足以刺激它進行大刀闊斧的生產轉型。

但是,對馬克思主義者和社會主義者的挑戰卻更加多。我們需要展現在一個生產數以百萬計的產品並有數千家公司的社會中,計劃經濟能夠奏效;但大型跨國公司已經在內部作出生產計劃,其資金密集化和集中化的程度,令全球經濟由更少數幾間企業把持。現在跨國公司幾乎占全球GDP的1/3,以及世界總就業人口的1/4。

“經濟計算”辯論的後續

1930年代以來,資本主義經濟學家與經濟計劃的捍衛者之間,就展開了激烈的辯論。面對右翼從原則上對計劃的反對,左翼人物和運動人士的回應形形色色。有論點提出集中化或者完全分散化的所謂“市場社會主義”。另一方面,有些人試圖提出一些想像,幻想著我們能立即跳入一個沒有貨幣和市場的世界,直接以現代技術和工人委員會為基礎,生產能滿足人類需求的產品。

從馬克思主義的觀點來看,這兩種方法都有嚴重的局限性。第一個方法沒有考慮到在產品或服務充裕的情況下可以開始免費分配,而貨幣無需再存在。第二個方法忽略了一點,也就是若要實現為人類需求直接進行生產的願景,會需要一個過渡時期,讓世界範圍內生產力得到進一步增長並彼此協調起來。將這些方法付諸實行的先決條件不會立即出現。而且在許多情況下,在生產活動開始以前就使用現代技術來滿足一些需求,恐怕並非最有效率的“計劃”,像是易壞消費品,這個情形其實可采用其他已存在的“實時計劃”來解決,下文會對此做更多說明。

出於反對斯大林主義政權過度地官僚集中化的計劃體制,部分人僅僅主張工人擁有個別企業並“自治”。許多無政府主義理論者都秉持這一傳統。還有一位頗具影響力的美國馬克思主義經濟學家沃爾夫(Richard Wolff),他制作許多有關當前議題的有趣視頻,這是許多青年在網絡上認識馬克思主義思想的開始。沃爾夫寫了《工作場所的民主》一書,捍衛“工人自主型企業”的概念,但他也希望保留市場。工人委員會實行企業自治,並決定賦予更高層級政治機關權力和生產資料的程度。

這種市場環境下自治的問題是,各個工人擁有的企業將被迫相互競爭。他們將爭奪市場份額和利潤、被迫針鋒相對,這種“市場社會主義”很快會趨向模仿市場資本主義。此外,第二次世界大戰後,這種“市場社會主義”的體系就曾經在鐵托領導下的前南斯拉夫試行過,而它摧毀了工人階級之間的團結基礎,並導致了各個工人自治企業之間以及貧富地區之間的惡行競爭,同時也造成大規模失業。

當然,前南斯拉夫仍然是一黨制國家和斯大林主義的變種。所謂的自治管理仍是由非民選且不可罷免的黨官僚所指導,這些官僚也操縱著工人的意見,當時工人階級沒有自由、民主進行組織的權利。但就算在市場條件和“市場社會主義”下的結果也往往相同。在南斯拉夫,市場競爭導致產業的管理者以追求效率之名、以利潤最大化的名義,將社會拉回等級制度和官僚的主宰。

此外,如果真能夠讓越來越多的公司被工人自下而上接管,那麽由最富的1%所控制的國家機器,將不會袖手旁觀什麽也不做。需以工人階級為核心的群眾運動來迎擊資本主義國家的攻擊,用民主但政治上集中的工人國家來取代舊制度。地方自治的捍衛者低估了國際勞動分工,以及進行國際革命和在民主計劃經濟中進行全球合作的需要。

馬克思:社會主義的兩個經濟階段

馬克思認為,社會主義在經濟上會經過兩個不同的發展階段。在第一階段,只要社會財富還沒有達到普遍的豐裕,資本主義分配方法的某些元素就會以一種改良的形式保留下來。人們獲得報酬的標準仍然會依據努力的程度:工作時數。當然,每個人都可以享受一系列免費或幾乎免費的服務,這就是間接工資或社會工資。工人政府第一件要采取的措施之一,就是縮短工時,允許工人階級有時間參與經濟和政治的決策,同時也是讓工作、家庭和自由時間達到更好的平衡。通過民主的計劃經濟來解決群眾的失業問題,將能更有效地在不減少工資的情況下重新分配工作,從而為降低每周工時奠定基礎。一旦經濟生活中占據關鍵地位的產業部門收歸公有,大公司將無法把巨額財富運往避稅天堂,而社會將得到許多實現上述目標的有利條件。

馬克思主義者把社會主義的第一階段稱為“過渡經濟”,在這一階段裏,市場、貨幣、按時計酬等元素仍然存在。托洛茨基是俄國革命的領袖,他反對斯大林主義時談到這一階段:“只有依據國家的計劃化、市場和蘇維埃民主這三要素關聯之點,才能實現過渡期之正確的經濟指導。”

在第二個階段裏,隨著生產力的進一步發展,當某些產品達到豐裕的程度,那麽采取免費分配形式的商品和服務就會增加。隨著人們逐漸習慣了一個沒有匱乏的世界,金錢可以變得不重要或者消失。馬克思在《哥達綱領批判》中將這一點總結為“各盡所能,各取所需”。要達到這樣的第二階段,當然需要先在第一階段的初步階段就為生態環境進行徹底的轉型,必須不斷監測開發中的綠色生產力的生態足跡。與短視近利並以利潤為導向的資本主義完全不同的是,工人民主制意識到環境保護符合我們的物質和社會利益,從而持續確保我們的自然環境不因經濟發展而遭到破壞。

各種計劃模式:沒有單一方法適用於所有生產

如果我們既反對過度集中、官僚主義的計劃體制,又反對孤立的自治方案,那麽我們主張什麽?要回答這個問題,我們首先可以看看資本主義下已經存在哪些計劃型態,去除專制成分之後,或將能夠為社會主義所受用。我們還可以看看另一種被認為特別適合社會主義計劃的計劃形式:投入產出分析(input-output analysis)。

美國零售業巨頭沃爾瑪(Walmart)是一家卑劣的公司,它打壓工會且低薪血汗。若從營業收入來看可以說是全球最大的公司,並在2019年就有220萬名員工。根據幾年前的收入計算,如果它自成一國那會是世界第38大國家。沃爾瑪被視為將供應鏈規劃的先驅,它的方法已被許多資本主義公司所效仿。沃爾瑪遍及20多個國家,設有1.1萬多家門市,其內部運作就像是某種計劃經濟——當然,是以專制的計劃為基礎的。

沃爾瑪通過高科技與供應鏈的實時信息共享,大幅提高了運營效率。沃爾瑪本身不會自己補充庫存,反而是讓其合作的供應商來幫它補貨。沃爾瑪只是與供應商及其整個供應鏈中的其他供應商實時共享收銀交易中的信息。它向供應商提供低價但大量的貨品貿易,這是個令競爭暫停的優待關系。形式上,這些供應商是與沃爾瑪交易的不同公司,但在市場上交易的數量已經因此減少,以在彼此配合和縝密計劃下提高效率。沃爾瑪和它的供應商雖然是不同的公司,但在實踐中,卻仿佛是一間完全按照計劃整合在一起的公司。產品不是盲目地湧入沃爾瑪的庫存,而是隨著實時反應的消費需求信息來進行調動。用實時信息演進技術,沃爾瑪針對消費品設置的計劃模型有效地預期需求的動態。

另一種是基於訂單的計劃(order-based planning),也就是收到訂單後才開始生產。像思科(Cisco)這樣的信息技術IT公司,在為大公司生產路由器和其他技術的時候,采用的就是這種模式。在社會主義制度下,更大、更昂貴的工業或科技產品,也可以用這種根據訂單進行有生產計劃的做法。

另外還有一種方式則是根據實際生產目標,來決定投入多少原料的“投入產出分析”計劃型態,尤其適合社會主義的計劃經濟。這種方式對於工人國家中的新興產業來說,將會非常受用。我們會問,為了拯救氣候和環境,那麽我們的急迫的計劃中,會需要建造多少風力發電機和太陽能板呢?我們需要多少投入?需要多少成本?能源、原料、教育和公共運輸,都是能夠采行這種“投入產出分析”的產業。以所有人都能獲得充分教育資源的師生比和班級規模,來決定我們需要多少學校和教師、又需要哪些資源。

透過長期監測需求或使用者數量的動態變化,就能制定投入產出的計劃,像是運輸網的乘客數量、接受不同教育形式青年數量的演變,或者它也可以用於工人國家希望優先發展的產業,來因應氣候災難的生態產業,或是將家務勞動變成公共的社會服務等。

民主的討論可用來決定在教育、醫療、文化、公共運輸、體育、基礎設施等方面分別投入多少比例的社會盈余。當然也要決定公共服務的預算,把常常落在女性肩上的無償家務勞動,轉變為社會化的免費托兒、公共社區餐廳、公共洗衣店等。從職場到區域性和全國性的民選會議中,工人國家由下至上的層面都將為此展開討論。對產業綱領和生產計劃的主要內容的反對聲音,能夠反映在工人的報刊和媒體。

各種經濟計劃方式和整合程度:“信息問題”的解決方案

根據產品或服務的性質,工人國家可以選擇不同形式的計劃。在某種程度上,這些計劃都可以繼承自資本主義,但需要移除資本主義專制的元素,並由民主工人的控制和管理來取代。職場、社區、學校的工人和青年組成的委員會以及區域性、產業性和全國性的民選代表,將管理經濟的關鍵產業。

原理上,“投入產出分析”可以廣泛應用於今天很多產品和服務。電腦在這個任務上能幫很多忙。但在現實中,這仍需要民主的討論,來決定計劃的類型以及如何實施工人的控制和管理。無論計劃是更加集中還是分散,工人的民主對於任何層面的經濟計劃都是至關重要的。集中起來制定的計劃,也需要產業部門工人、消費者,或原料工人之間的民主討論、修改和糾正。

產品種類繁多、高投入也高產出的產業,或許適合把計劃放到國有企業及其產業勞工委員會的層面上進行決策。但這樣的話,也需要采取制度措施來避免國有企業間的惡性競爭。有個具體的合理做法,是以產業為基礎來組織工人委員會、或地區產業委員會,討論在這種情況下的生產變化、將成功的產品的擴大到其他國有企業中進行生產、重新安排就業或工作時間等,並以工人的利益為核心。全國工人的代表應出席並參加這場民主辯論。當需要在公司或公司集團中通過投票做出決定時,馬克思主義者提出:公司本身的工人有1/3的投票權,工會或選舉產生的產業代表有1/3的投票權,工人政府有1/3的投票權,從而反映所有方面的利益。

這不僅是一個利用當今更先進的技術來實現計劃工作可能性的問題。如果沒有工人和使用者的不斷反饋,任何擁有大數據的電腦演算法都不可能變得有效。正如托洛斯基在《被背叛的革命》中所說的:“在國有化的經濟之下,要提高品質,就要有生產者和消費者的民主制度,要有批評和創意之自由──而這些條件卻與充滿畏懼、扯謊和諂諛的極權政制不能相容。”

一旦計劃經濟被劃分為幾個經濟產業,並且承包商與主要公司整合在一起,我們那麽在各產業要采用計劃生產的就不會是數千家,而更可能只是數百家。這些產業可以由產業代表進行集中計劃,也可以由國有企業的工人委員會進行計劃。在後一種情況下,這一過程需要由產業級的委員會來引導和管理,以維持成功的社會主義革命團結,避免陷入孤立的“自治”死胡同。

這樣子的角度改變了所謂“信息問題”的性質,這個問題往往被資產階級意識形態(以及一些“市場社會主義者”)用令人混淆的方式呈現出來。用“成千上萬的公司生產成千上萬的產品”的概念,來制造“集中計劃”不可行的假象。我們說的不是單一巨大集中的“超級大腦”(或計劃機構)來處理每日數百萬過載的經濟決策信息。必須指出的是,大多數產品與其他產品之間不會相互影響。雖然某些產業之間可能有重疊,但我們可以將經濟劃分為相對獨立的不同部分。從而我們說的就是幾十個專門的規劃機構。此外,這些產業會因不同特性而有所不同地集中化。某些可以高度集中,比如公共交通計劃或鋼鐵生產。而另外的可以像消費品那樣比較零散化。

很明顯,不只是一個而是有數十個“計劃中心”,而且總體來說還有成千上萬個工人的大腦、眼睛和雙手,都參與在民主的計劃經濟中。在適當的水平上組織每個產業的生產,並采用最適合的計劃類型,將使計劃順利進行。現代技術將對這項任務提供巨大幫助。但民主工人的控制和管理對於一個健康的計劃經濟同樣至關重要。
作者: 傑瑞米柯賓    时间: 2022-5-1 01:44:38

公有制與工人政權的決定性作用

當然,那些僅有少數工人的小商家並不會被國有化,他們將在工人國家的社會規範下繼續維持經營。而用來判定什麽樣規模的公司或銀行應被國有化的標準則是取決於這些營運單位的公開帳本,不過國有化產業仍應當在全部經濟生產當中擁有絕大部分的占比。在近年來的委內瑞拉和1980年代的尼加拉瓜當中,僅有少數產業有被國有化,而且這樣的國有化之運行基礎並不是建立在群眾所組織的民主委員會之上,這種狀況便為政治反革命的行動與經濟上的破壞性災害制造了一個有機可乘的突破點。

全國性的工人政府將借由討論來制定全國資源有多少用於消費,又有多少用於積累和投資,而且還可以決定要一間國有的公司或一個產業部門中可以累積多少的“創新基金”。勞動者的一部分工資將是社會或間接薪資,用於支付養老金、醫療保健基金或是轉職期間的臨時失業補助金等等支出。工人政府的另一個角色是要進行價格管制,價格可以透過中央及產業部門或是公司等等的等級單位依據社會主義的會計準則來決定。如果價格無法借由集中決定的話,則也仍可以通過電腦程式和信息技術來輕松管理。

實際價格可能會與原先計劃的或是一般正常的水平有所出入,這種狀況或許是應該提高或降低產量,並轉用另一個級別的計劃來重新分配資源的信號。然而工人國家的運作模式並不同於私人的獲利工具。由於考量到重新分配資源時所可能出現的社會變因,價格管制(還有其所伴隨的盈余降低情形)便有可能會被認為是一項必要的措施。

如果工人國家被世界資本主義聯合抵制時該怎麽辦?

有人可能會爭辯道:若全世界的資產階級,對革命、對建設社會主義社會的工人政府發起抵制時,會發生什麽事情?尤其如果抵制是發生在近幾十年來規模持續增長的全球供應鏈中?新左翼的比利時工人黨(PVDA / PTB) 在其理論周刊中指出,徹底的經濟轉型以及與歐元制度的決裂,需要等到數個歐洲國家共同發起的一次群眾運動才會成功,以便與新自由主義的資本主義決裂。他們的論述說,比利時的電力需求在很大程度上依賴於法國大企業的供應,而我們必須使外國資本家無法抵制這場群眾運動。ISA比利時支部呼籲在選舉期間時對比利時工人黨進行批判性的投票支持,因為它是在議會中與新自由主義的緊縮政策和意識形態作鬥爭的主要力量。然而,我們認為,這種與新自由主義的資本主義決裂的觀點,是過於簡化的。

工人國家確實會遭受抵制的威脅,但是這種看法低估了一場真正的社會主義革命的本質,其並不會僅僅只是以左翼多數派在國會內將大型經濟部門國有化的政策表現出來,工人還會握有實權,讓產業還會轉由工人階級的民主委員會來進行管理。這樣的職場民主委員會將選舉推派的工人和青年代表,來參加區域或全國性的工人大會,而這些新機構將會動員起來,以掌握政權,並推翻資本主義制度。當人們見證到這種工人階級的民主力量之時,便將立即改變群眾意識,使其對社會主義在世界範圍的可行性及現實性抱有信心。我們相信有著戰鬥傳統的法國工人階級,會因看到法國統治階級對鄰國革命采取野蠻行徑,而起身反制。

像是民主社會主義革命這樣震撼世界的事件,一旦建立了工人與受壓迫者的政府,將對其他國家發出與資本主義決裂的階級號召,呼籲采取罷工一同對抗世界上各個資本主義國家對工人政府發動經濟制裁和扼殺革命的企圖。這將使世界上所有革命的工人國家在經濟上聯系起來,並向資產階級任何顛覆和破壞社會主義社會變革的企圖進行鬥爭。

從斯大林主義的計劃政策中吸取的教訓

斯大林主義由上自下的計劃經濟出了什麽問題,從中我們能學到什麽教訓?1917年俄國革命促使了工人議會與兵士議會(工兵蘇維埃)的建立,並威脅了世界各地的統治階級,因為他們為一個全新的、社會主義式的民主,提供了一個具體的示範。不幸地,俄國的革命卻被孤立在一個僅有少許工業部門的農業國家。

到了1920年代中期,圍繞在斯大林身邊的專制菁英開始掌控計劃經濟。在這個時期,戰爭與經濟摧殘使工人議會遭到破壞而大量消失。斯大林主義官僚的經濟政策的特性在於缺乏遠見、朝令夕改,並嘗試在不同的階級力量之間找到平衡,妄圖建立一個幾乎完全自給自足的經濟體,並由上而下施行獨裁統治。

用能否達到產量目標作為獎勵工廠經理的標準,這變相鼓勵了資源屯積,和刻意在帳面上低估實際更高的生產力。在這樣的氛圍中,斯大林和官僚們變得很大程度地依賴國家的秘密警察,才能更精確地了解群眾的情緒和實際的經濟狀況。對於真正的工人民主制來說,這種情況當然非常荒誕。對於斯大林與新的菁英來說,重工業及軍工業是最優先發展的項目。但公開的檔案中也表明了,政治局時常需要舉行緊急會議,來討論民生消費問題。他們擔心若消費遠低於其他經濟指標時,會導致社會反彈。

盡管有著斯大林主義的恐怖,計劃經濟依然使俄國躍升世界強國。從1928年到1970年,人均GDP增長了4.1倍,與類似條件的殖民地或前殖民地國家相比,增長強勁得多。但到了1970年代,增長開始放緩。錯誤的投資破壞了生產力。到了1980年代初期,軍事開支占了GDP的16%。對軍工業的高度重視奪走了民生產業中的許多技術專家,經濟中非軍事部分的新發明率步入下坡。

到了1980年代,誤導性的統計數據和對真實的經濟情況的缺乏了解,是促使戈爾巴喬夫周圍的高級官僚倒向資本主義的主因。需要特別強調的是,拖垮斯大林主義計劃經濟的因素並不一定會存在於一個民主管理的計劃經濟之中。正因為工人們並沒有被民主地組織起來,也無法發聲,官僚過分強調重工業和軍工,不能理解現實情況。官僚們出於自身的物質利益而歪曲了局勢的實際情況。官僚們過度集中的計劃反映在他們緊抓著對社會盈余的嚴格控制。這些官僚主義的元素是能夠借由一個政治革命來掃除的,從而建立工人民主來幫助計劃經濟往健康的方向發展。

“但誘因在哪裏?”

資本主義捍衛者批評說,社會主義告訴我們人們會因享有免費健保、更高的薪資與更多閑暇時間而變得懶散。我們當然不支持這種觀點。相反地,對於政治教育以及文化上的自我發展的急迫需要,將在社會主義下倍數增長。工人階級將會如同現在的資產階級一樣,產生階級意識並警惕任何威脅其地位與生活水平的階級敵人。一個革命的、具有階級意識的工人階級將是生產力、質量、效率、創新與民主的最佳保證。

當然,對生產力最大的“誘因”在於,在社會主義下,社會透過在職場、學校、社區等地建立民主的委員會,人們將獲得工作的保障、更好的生活品質、更多休閑時間、發達的社會福利系統和塑造自己未來的能力。

如果采用激勵措施,那就要以產業或者以全國為範圍,集體而共同地施行。在大舉國有化後的企業尺度上,如果這些措施的比重太高,反而會破壞創新的動機和勞動者的團結。相對於成功的社會主義所需的革命精神,也就是拒絕在國際社會主義運動中分化工人的精神,激勵措施反而是個倒退。更廣泛的集體激勵措施將會確保成功的國有化企業,能派遣他們的專家到該領域的其他企業分享經驗,讓大家共同進步——這點與資本主義完全不同。

隨著科學技術的發展,經濟活動最終將成為生活的較小部分。同時,它將是讓個人和社會全面發展的不可或缺的基礎。直接生產者,即勞動者,將不再像資本主義那樣被生產力操控和異化。隨著資本主義的危機加深,數百萬人將走向鬥爭。如果我們希望能把工人階級與青年組織起來,並圍繞著夠帶來根本改變的綱領,采取團結行動,那麽將關鍵的產業轉入民主計劃經濟的訴求,將發揮重要作用並武裝和強化這些抗爭。

二零二一年

影評《切爾諾貝利》——一脈相承的斯大林主義官僚腐敗

2019年HBO播出迷你劇《切爾諾貝利》(Chernobyl),播出之初就已引發熱烈討論,而此劇作為一部災難劇,更在2020年初中國新冠肺炎疫情爆發之時更再一次被炒熱,特別令內地群眾當時借著對劇情的評論以批評嘲諷中國政府疫情之初的災難性應對。

該劇背景取自於1986年4月26日蘇聯切爾諾貝利核電廠的核反應爐爆炸事故,該事故造成大量人員直接傷死,更多人間接地遭受到長期而嚴重的傷害和過高放射性輻射劑量的病癥折磨。亦令電廠所在的普裏比亞特市至今仍被畫定為無人區,據估計需時900年當地的放射性輻射強度才會減弱至適合人類安全地居的水平。

劇情表現了蘇聯官僚在災難發生之初的茫然和無能,反映了當時主要負責的官僚如電廠副總工程師駭人的偏執,在各方面報告出現嚴重事故,甚至整個電廠上層被爆飛,反應堆爐心曝露後,依然拒絕面對現實,堅持認為爐心不可能爆炸,事故僅僅是“控制箱爆炸,屋頂起火”。

同時亦刻畫了斯大林主義官僚出事後急於推卸責任,如電廠主任在淩晨事故發生後返回電廠辦公室後第一句說話就是:“我怎麽可能負有責任?我當時在睡覺。”以及當蘇聯副總理及能源部長到場後立即表示“已控制情況”並交出“責任人員名單”。

同樣令人印象深刻的就是秘密警察和國家特務機關的無孔不入,劇中表現為克格勃(KGB)處處阻撓列加索夫調查事故起因,更直接出言威迫其在國際會議上作偽證,以求隱瞞RBMK-1000型裂變反應堆的設計缺憾。

核災與疫情

這些情節在年初中國疫情爆發之時極易引發共鳴,中國政府極力掩蓋,乃至逮捕指控醫生們“造謠”,而在無法掩蓋事故之後又嘗試淡化災情。因此,此劇在中國一些網站播放時,當情節推進到蘇聯官僚表示“情況已經受控”時,觀眾就在彈幕中打出“可防可控”,以嘲諷中國官僚淡化疫情的作風。

同樣的在現實中,前蘇聯領導人戈爾巴喬夫曾在英國BBC電視台的訪問中表示蘇聯官僚欺上瞞下,自己也不清楚當時核電廠的具體事故情況。事實上戈爾巴喬夫對當時災難的情況一清二楚,他表示自己不知情實際上是為了洗脫自己在災難前無所作為的汙點。這又令人聯想到習近平在疫情爆發後失蹤多日,隨後又毫無廉恥地表示自己一直在“親自部署、親自指揮”一樣。

然而,更諷刺的是中國國務院新聞辦公室的官方網站中,一篇標題為《突發性災難中媒體傳播社會信息的方法和責任》文章中,批評蘇聯戈爾巴喬夫政府“災難發生後,蘇聯的媒體並沒有及時地加以報道,4月26日發生災難,4月28日塔斯社才用極少的文字將這一災難告訴人民……在核爆炸發生後的一個月內,蘇聯報紙上刊登的消息都是好消息……”

固然作為一部主流媒體根據現實歷史“改篇”的娛樂作品,當中亦不乏夾雜了一些對蘇聯的偏見和刻板印象,比如“連電廠運作方式都不清楚的能源部長”和“鞋廠工人出身的明斯克市委看不起核子物理科學家”之類。而事實上,相比起像核電廠副總工程師一類的技術官僚,工人出身的官僚反而往往對事故更具敏感性,比如片中明斯克市委的原型斯柳科夫在接到科學家對城市背景輻射輕微上升的報告後立即坐立不安,反覆向烏克蘭與莫斯科致電查問情況。

總體上,這電視劇刻畫出斯大林主義體制下的官僚在面對災難前的無能、失職和卸責,也讓人有機會從一個特別的角度了解蘇聯官僚的體系性腐敗,在蘇聯最後幾年的日子裏最終導致了它不可逆轉地走向解體。但同樣要明白的是,官僚的體系性腐敗和低效並不是源於計劃經濟,而是因為蘇聯的工人的民主權利被剝奪了。因此,我們要主張的是充分保障人民的民主權利和監督權力,特別是要主張對官僚和民眾代表的召回權,同時亦要保證對媒體的民主公有並民主地營運和監察,只有建立起一套全面的民主機制,才能從根本上消滅官僚機械的低效無能和失職卸責問題。

中國:“內卷”與“入關”——利潤飽和與帝國主義戰爭的新瓶舊酒

近期,國內網民交流討論社會性議題的話題中,常常提及到一個概念——“內卷”。廣義而言,這一概念往往會被用於解釋國內各行各業以及各領域出現了過度內部競爭而造成生活水平下降的問題。

然而,網絡上對“內卷”的討論非常廣泛,套用這一概念的情境亦非常多元——從日常生活瑣事、到就業和職場競爭、乃至國內“決定人生”的高考,都能套用到這一概念上。但吊詭的是,每個人對“內卷”這一概念卻有著不同的定義。

“內卷”

首先應當厘清“內卷”的定義。普遍都知道“內卷”(involution)作為一個生物學概念被引入社會學當中,源自於美國人類學家吉爾茨(Clifford Geertz)《農業內卷化——印度尼西亞的生態變化過程》, 所指的是當社會到達某一階段後卻無法進一步向更高階段演化,而是只能在當前水平下覆雜化的重覆再生產,缺乏創造性。換言之就是量變不斷累積,卻無法達成質變的一種狀態。

而這一種概念套用在中國國內,最容易引發廣泛共鳴的就是高考制度。中國高考被視為典型的內卷,原因而是在於為了在龐大的考生人數中進行淘汰和考核,受制於全國課程大綱又不允許試題和考生跳出大綱這一框架,因而只能將考試題目和內容趨於無意義的覆雜化,使得考生被考核的層面往往不是學術水平或創造性,而是對各種出題手法熟悉與否和考生的答題技巧。

然而造成這一局面的根本原因在於中國國內地區經濟發展的極度不平衡而引伸到地區教育資源的不平衡,使得教育當局必須以一個全國統一的高考課程大綱所為統一的考核準則,否則落後省分和地區的考生根本無法競爭,高等教育名額必然進一步向發達省分和地區傾斜。
作者: 傑瑞米柯賓    时间: 2022-5-1 01:46:09

在就業和職場上,這種情況則最常體現為“向下競爭”的加班文化。在資本家鼓吹“奉獻”“奮鬥”等等的措辭下,工人通過更多的無償加班等途徑以“證明自己對公司的價值”,996這種公然違法的工作條件更成為了互聯網科技行業的常態。這種工作強度和時數的不斷疊加亦是內卷的典型形式。事實上這種情況並非新鮮事物,日本在上世紀八十至九十年代早已進入了這一階段,有著大量工人在工作崗位上“過勞死”的案例。

在中國,其實這一狀態的因素在於當中國的資本主義市場體制覆辟,市場的利潤率趨向飽和後,資本本身亦同樣開始進入“內卷”狀態。在中國,一個有利可圖的新行業可能往往只需一年半載就會吸引大量尋求增殖的資本迅速一湧而上,擠滿甚至“壓壞”行業的生存空間。如幾年前的共享單車行業,可謂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可見,這依然是典型的資本主義體制下市場利潤飽和而資本加強對內剝削的老問題。

網民試圖用“內卷化”一詞綜合各種社會衰敗的現象,反映民眾對社會停滯不前、無發展機會的不滿,為自己的生活困境及暗淡前途提供一個客觀解說。可見中共的官方宣傳權威受挫,使社會意識的出現真空,各社會階層正在尋找答案。社會開始有集體的獨立思考,認知到社會制度出現問題,而不再盲目接受統治階級的洗腦宣傳,已經足夠令中共有所恐懼。然而,這可讓革命思想有更大醞釀的空間,但也可以形成右翼民族主義的思想。

“入關”

突破這一困局的想法同時亦被大量爭論,其中包括所謂的“入關論”。這一充滿國族主義的念頭將現時中國比喻為十七世紀中期努爾哈赤與皇太極所統治的女真政權“後金”,而把美國比喻為擠壓女真族生存空間的“明朝”。認為中國應當像當時的後金一樣“入關”,“征服大明”。而這其實也不過是二十世紀初帝國主義戰爭說辭的“中國式”翻版,以戰爭手段為資本掠奪和打開國外市場,占據世界資本市場更高更有利的位置。希特勒亦曾叫囂“用德國的劍為德國的犁取得土地”,最終劍沒能為犁取得寸土,倒是丟失了更多的領土,並給世界帶來了死亡、破壞、衰退。

因此,現時的情況是中國資本主義覆辟後,同樣陷入了資本主義發展的瓶頸。 而歷史早已證明,帝國主義戰爭根本不是解決方案,只會為工人群眾帶來最恐怖的苦難。因此,跳出這一困局的方法,就是組織起工人階級的力量,並團結國際上的工人階級,實現世界革命,徹底推翻資本主義體系。

中國獨裁者們為何抹黑恩格斯?

2020年11月28日,中國共青團在其社交平台賬戶上假惺惺地紀念社會主義者弗裏德裏希‧恩格斯並放送其組圖及斷章取義過的語錄。在這份紀念貼文中,我們無法發現恩格斯作為社會主義者的一點影子,卻只能看到一個強調“忠於集體”、“熱愛民族”、“堅持工作”、“努力團結”的資產階級模範道德偶像。恩格斯是真正的社會主義者與革命者,而絕對不是中共為了給自己披上紅色外衣,維穩資產階級獨裁政府的工具。

弗裏德裏希·恩格斯是馬克思的忠誠戰友,是馬克思主義的第二提琴手。在馬克思逝世後,恩格斯整理了馬克思的手稿,繼續完成《資本論》的編著並領導了國際工人運動12年。他的一生都奉獻給了國際工人的事業,而不是為了中共所宣稱的實際上是為了資產階級利益的醜惡事物而奮鬥。正如列寧所說,在他們(革命家)逝世以後,(壓迫階級)便試圖把他們變為無害的神像,可以說是把他們偶像化,賦予他們的名字某種榮譽,以便“安慰”和愚弄被壓迫階級,同時卻閹割革命學說的內容,磨去它的革命鋒芒,把它庸俗化。

中共高調紀念朝鮮戰爭70周年:隨政策而變的歷史?

2020年10月23日上午,紀念中國人民志願軍抗美援朝出國作戰70周年大會在北京人民大會堂舉行。習近平在會上發表講話,強調了朝鮮戰爭的“重要現實意義”。與此同時,官方開動宣傳機器,強調朝鮮戰爭中擊敗美軍的歷史。在當前中美沖突加劇的大背景下,中共當局高調紀念朝鮮戰爭就成為一個很明顯的信號。

諷刺:隨現實而變的歷史?

歷史銘記一切。歷史遺忘一切。“老大哥宣布大洋國在同東亞國打仗,於是所有人的記憶裏都自動刪除了曾經大洋國和歐亞國打仗這一回事,大家似乎理所當然的認為大洋國就是一直在同東亞國打仗。”——《1984》

中國改革開放、覆辟資本主義前,抗美援朝的歷史作為民族國家認同的一部分,獲得了極大的重視。為此誕生了大量朝鮮戰爭題材的文藝作品。諸如《誰是最可愛的人》、《上甘嶺》(其中插曲《我的祖國》被視為第二國歌)等等。

改革開放後,走資的中共政權迫切地需求大量的外國資本和技術。反美民族主義此時變成了障礙,為了避免引起洋大人的不快,也為了壓制那些反對中共領導層靠攏美國的黨內派系和群眾,因而逐漸降低朝鮮戰爭的宣傳調門,並有意壓制民間的相關紀念活動(老兵自發組織的此類紀念活動總會被警察嚴密監視)。

首先是從教育上修改歷史記憶,《誰是最可愛的人》、《邱少雲》、《黃繼光》、《羅盛教》等等朝鮮戰爭相關故事從中小學課文中消失,中學歷史教材與抗美援朝有關的內容一筆帶過。早幾年,中學課本準備新增一段源自《奇襲白虎團》的京劇節選(根據朝鮮戰爭一個真實戰例拍成的京劇電影),該段一年後被上級有關部門刪除,因為裏面的唱詞“打敗美帝野心狼”會讓美國人不高興。

與此同時,文藝作品中朝鮮戰爭題材成為禁忌。《抗美援朝》紀錄片三度被禁,從未公映過。2001年剛制作完成,正準備公映,美國發生了“9.11”事件,影視片遂被禁。第三次是幾年後,中共的老將領再提出播映該片。哪知,中央答覆:“抗美援朝的歷史意義早已過時,如果我們過多強調抗美援朝,容易激怒美國人,不利於中美外交關系”。所以如今中國隆重的紀念朝鮮戰爭、推出配套的影片、鄭重其事的為健在老兵頒發紀念章等等,就顯得莫大諷刺。相比之前的態度,真是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對於官方的這種歷史觀,有人諷刺道:“中日友好時,安倍晉三是和平主義者安倍寬的孫子。中日交惡時,安倍晉三是甲級戰犯岸信介的外孫”。

根本不在乎老兵

這不禁讓我們產生這樣一個疑問:難道歷史是可以隨現實而變的?在中共獨裁下,的確如此。為了鼓動民族主義情緒,中共當局意圖重拾七十年前中美沖突的歷史記憶。至於參戰兵士,只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工具,當局從未真正關心過老兵的晚年生活。

社會主義者人反對一切民族主義宣傳,任何民族主義宣傳都只是為了引導民眾為統治階級利益賣命。無論哪一國,資產階級政府為鼓動民族情緒,都可以不惜修改歷史,例如“美軍解放奧斯維辛而不是蘇軍”。只有建成國際團結的社會主義,才能讓歷史擺脫民族主義的哈哈鏡,不再成為販賣廉價民族自豪感的精神鴉片。

朝鮮戰爭

金日成治下的朝鮮國就如毛澤東的中國一樣,並不是真正的社會主義社會,而是以蘇聯為模範的斯大林主義的專制政權。在1920-30年代,在特殊立的條件、落後的經濟和國際工運受到大挫敗的背景下,官僚的反革命催生了斯大林政權。1945年日本戰敗後,美帝國主義害怕亞洲會爆發革命運動,催生更多建基於由上而下官僚計劃的國有經濟,打亂世界資本主義市場秩序。1950年美國在“聯合國”的旗幟下發動戰爭,扶助作為美國傀儡的南韓右翼獨裁政權。過去五十年亞洲的經濟之所以能快速增長,美國和西方帝國主義在這段時期的戰敗是主要因素。但斯大林主義,包括毛澤東主義的角色,使革命鬥爭大大覆雜化,最後導致亞洲資本主義強化起來,犧牲了工人運動,並使中國和越南覆辟資本主義,而朝鮮也以特殊的形式覆辟了資本主義。

馬克思主義者如何處理民族問題?

國族、國家邊界、民族意識都是歷史進程下的產物,並不會一夜之間消失。今天全世界的資本主義危機與不穩正導致各地軍事沖突、民族主義、國家恐怖與鎮壓的加劇,也推動了被壓迫者對於自由的渴望。這使得過去一度“已被解決”的民族紛爭再次浮上水面,譬如在蘇格蘭和加泰羅尼亞。2020年,我們看到了埃塞俄比亞、亞美尼亞和阿塞拜疆由於民族問題爆發了全面戰爭。

馬克思說過:“壓迫其他民族的民族是不能獲得解放的。”馬克思主義一直以來對待民族問題的不同型態都是異常小心謹慎的。在來信中,這位讀者卻過於簡單化來理解事情:“即徹底廢除國家、民族概念”。問題是,哪股力量、哪個階級才能夠完成這個任務呢?並且是通過什麽樣的手段和綱領呢?資本主義,包含完全走資了的中共帝國主義政權,是不能夠完成這個任務的。

語言政策

正如西班牙和印度的資產階級國家機器,他們殘暴地打壓著加泰與克什米爾人的權利,中共獨裁也是依靠恐怖與鎮壓,加上基建投資的外衣,來“團結”中國各族。其不斷增加的軍警手法,實際上正帶來反效果:不穩定的加劇,在香港表現為越加抗拒中共統治,在台灣則是越來越反對跟中國形成更緊密的經濟或政治融合。就算在過去的“模範生”內蒙古自治區,中共在2020年莽撞推動漢語授課而非采取有彈性而民主的方式,也激起了群眾反抗。當局拘捕了一萬人,並且在當地的教育、傳媒和文化領域進行了種族清洗,以漢人替換掉蒙族人。一個國家只能有單一語言,或者眾多語言是經濟發展的障礙,這些論述都是毫無根據的。許多成功的多語言社會就反駁了這點:比利時、新加坡、瑞士等等,這些國家都比中國小。過去中共采取了比較有彈性的做法,但現在卻視少數民族的語言和文化為未來“分離”運動的病毒。
1917年的俄國革命是歷史上最偉大的革命,沒有列寧、托洛茨基和布爾什維克黨對於舊沙俄帝國內部眾多被壓迫民族敏感而有原則的立場的話,這場革命是不可能成功的。來信認為國際主義與民族自決之間是有著不可調和的矛盾,但馬克思主義者並不認為兩者之間有矛盾,事實上正是這樣的綱領才讓這場最偉大的革命得以成功。

根據來信的邏輯,那列寧肯定就是個“愚蠢的分離主義和民族主義”者了。畢竟,列寧在1917年12月奪權不久後,就簽署文件承認芬蘭從俄國獨立。俄國的革命政權是世界上第一個承認芬蘭獨立的國家,當時許多歐洲的資產階級國家還在猶豫當中,害怕這會在自己國內的少數民族地區引發連鎖效應。

正是布爾什維克政府對待被壓迫民族非常敏感的態度,說服了舊沙俄帝國裏面43%非俄羅斯族的群眾相信馬克思主義的工人政府是不同的,不會像沙俄專制那樣奴役他們。

以自決權贏取支持

贏得了少數民族的信任支持,建立出多民族的工人運動後,布爾什維克成功推翻資本主義及其軍事反撲,並說服烏克蘭、白羅斯、格魯吉亞與其他民族自願加入組成蘇維埃共和國的聯盟,也就是1922年成立的蘇聯。一開始的時候,加盟共和國是有脫離聯盟的權利的。不過,隨著俄國革命被孤立,而斯大林主義官僚專制從工人階級和蘇維埃篡權,脫離聯盟的憲法權利變成一紙空文。斯大林政權流於口頭的假民族自決權,後來也被中國的毛澤東所仿效。

不幸地,來信沒有采取階級立場,而是從漢民族的視角來看待問題。同樣,列寧與布爾什維克並不會區分各民族。他們並沒有只對芬蘭、愛沙尼亞這些非斯拉夫族人采取民族自決權,而同樣也適用於烏克蘭等斯拉夫民族(他們在語言文化上跟俄羅斯族的相近程度,甚至比各個漢人地區之間的更大)。馬克思主義者看待民族問題的標準,在於群眾活生生的運動當中,他們的意識、恐懼、渴求,並且這些因素如何影響到建立團結的工人運動來推翻資本主義。這並非是要把人分成不同“種族”分類。

當今台灣主要由漢民族人口所組成,這位讀者因此認為它應該自動並入中國大陸成為同一個國家。但這變相(可能是無意之中)是墜入了大漢民族主義之中,而非工人階級的國際主義。台灣群眾,特別是年輕一代,越來越不視自己為大漢民族的一部份。而且,他們不信任也害怕自己會被迫受到中共獨裁的統治。這些恐懼在習近平上台後的“戰狼”外交下變得更加嚴重。另一方面,美國為了重新維持對亞洲的主導,當然也是在利用台灣人民的民族渴望來達到自己的帝國主義目的,抗衡中國的新帝國主義霸權。對於馬克思主義者來說,我們得分別開台灣工人和青年合理的民主渴求,以及各個資產階級政權(美國、中國、台灣)的反動陰謀。

正如列寧指出:“無產階級為了順利地進行反剝削的鬥爭,就必須擺脫民族主義,必須在各民族資產階級爭霸的鬥爭中保持所謂完全中立。任何民族的無產階級只要稍微擁護‘本’民族資產階級的特權,都必然會引起另一民族的無產階級對它的不信任,都會削弱工人的國際階級團結,都會分散工人而使資產階級稱快。”(《論民族自決權》,1914年)

“統治民族的特權”

最後列寧還加上這句來回應這位讀者:“否認自決權或分離權,實際上就必然是擁護統治民族的特權。”

在爭取社會主義世界的鬥爭中,要在中國、香港、台灣,漢人、非漢人,乃至全世界建立真正的工人階級團結,馬克思主義者需要在每種特定局勢下考慮到群眾的現實意識。這代表要提出一個保證工人政府不會違反工人階級的民主願望地去處理民族問題的鬥爭綱領。

波蘭:紀念波羅的海沿岸工人起義50周年

2020年12月是1970年12月波蘭工人對其斯大林主義政權的抗議運動,以及“黑色星期四”血腥屠殺的50周年紀念。當時,食品和燃料價格飛漲,原本的罷工和群眾抗議快速變為工人群眾的起義。革命之火燃遍波羅的海沿岸的許多城市,如格但斯克、格丁尼亞、什切青和埃爾布隆格等,並獲得了弗羅茨瓦夫、華沙以及許多其他城市的礦工和工人的支持。

這個12月事件證明了在斯大林主義國家,革命具有巨大的潛力和驚人的發展速度。運動最開始僅僅圍繞經濟訴求,但幾天之內就發展到了以反對斯大林主義官僚統治為核心的工人起義。而且,我們應該註意,運動中並沒有任何要求資本主義覆辟的訴求。

當局害怕運動最終會演變為推翻官僚統治的全面工人革命,於是派出坦克血腥鎮壓了起義。其間,19座政府機關的大樓被放火,其中甚至包括在格但斯克和什切青的2座黨的大樓。最終,在巷戰中,有10輛坦克、18輛裝甲車、7輛軍用車和51輛民用車(警車)被摧毀。抗議者被士兵用機槍掃射,被直升機射擊,被坦克碾過。官方數據稱沖突中共有45人死亡,1165人受傷。事實上,按照這場悲劇的規模估計,至少有數百人死亡。
作者: 傑瑞米柯賓    时间: 2022-5-1 01:47:13


東歐斯大林主義的形成

中歐和東歐的斯大林主義政權是在二戰之後建立的,當時納粹被打敗後形成權力真空,而紅軍得以奪權。一開始,共產黨聯合“資產階級的影子”——自由派,“激進派”,社會黨人和農民政黨,建立了人民陣線政府,但共產黨自己保留了暴力機關的控制權,以鎮壓任何獨立的工人運動。隨後現實狀況促使他們清算地主制度和資本主義制度,並效法斯大林主義俄羅斯建立政權。這從根本上扭曲了社會主義——建立的不是一個基於民主工人委員會或者蘇維埃的工人政府,而是斯大林主義官僚的鐵腕獨裁統治。

不過由於實施了國有計劃經濟,且由於二戰之後各國工人對重建自己國家的熱情和犧牲精神,這些政權在建立初期實現了快速的經濟增長。這個時期的經濟增長是粗放型的,也就是說,產出的增加是建立在勞動力和原材料投入的增加上的。期間有大量農民加入工人階級的隊伍,大量工廠和住宅拔地而起,如新鑄造廠(Nowa Huta)——一個克拉科夫附近從零開始建造的、模範的工人階級城鎮,以及一個大型鋼鐵工廠。

一段時間之後,當重心從粗放式增長轉向集約型增長(也就是提高生產率)時,問題就出現了。托洛茨基解釋說,想要在計劃經濟中進一步提高勞動生產率,就需要生產者民主,也就是說,讓工人階級可以在各個層面上檢查和控制生產計劃。當經濟系統越來越覆雜,產品質量和工人民主的問題也就變得越來越重要。而官僚主義及其長期的管理不善、浪費和腐敗,則會抑制經濟的長期增長。

與日俱增的政治問題和經濟問題

在1950年代,官僚當局一直嘗試解決勞動生產率的問題,並引入經濟改革。但是同時,工人的不滿也愈演愈烈,比如1956年10月匈牙利的工人起義,幾乎推翻了其斯大林主義政權。

稍早之前,同樣是1956年,波蘭工人在波茲南的抗議被殘酷鎮壓,有數十名工人殺害。在此事件之後,波蘭的官僚當局改變了策略,宣布提高工資,並替換了波蘭統一工人黨(PZPR——波蘭的執政共產黨)的領導人,10月,資深黨員哥穆爾卡(Gomułka)成為了黨的第一書記,而他同年4月才剛剛從監獄獲釋。

哥穆爾卡掌權之後,就開始了被稱為“哥穆爾卡覆甦”的自由化,給予底層官僚和技術官僚更多自主權和激勵。他還對農民讓步,重新分配土地,解散了絕大部分集體農場,重新歸私人所有。但是最終,波蘭的農業仍然落後而低效。

盡管進行了改革,或者說,也由於他的改革,1960年代經濟問題開始積累。為了進口實現經濟現代化所需的資本設備,波蘭需要外匯。因此波蘭最主要的出口品——糧食的出口增加了。但是由於哥穆爾卡1956年的零碎化土地分配政策,生產率一直很低下。雪上加霜的是,1969到1970年接踵而至的自然災害:幹旱、寒冬、以及春季洪水,使得農業產量進一步下降。

原本用於出口的糧食現在用於國內,使得外匯赤字擴大,而且糧食短缺仍然存在。這引發了1970年8月的卡托維茲礦工暴動,以及婦女在超市的暴動。隨後,當局在華沙“奇跡”般地找到了肉類,並運往卡托維茲,暴動很快平息了,但是幾周後,華沙也爆發了罷工。

1970年12月的價格上漲

政府因此陷入了窘境,1/3的國家預算要用於食品補貼,外匯赤字節節攀升,並且迫切需要資本設備發展經濟。最終,在12月,聖誕節前,政府宣布要提高燃料和食品價格。並且執行方式像是把人當猴耍,政府輕描淡寫地稱之為“價格管制”,在報紙的第一版還專門介紹了那些由於這次“價格管制”而跌價的商品,比如“Lazuryt”電視機,事實上這個商品已經停產2年了!而那些關於燃料和糧食價格上漲的新聞則擠在了第二版。

其中,魚類的價格上漲12%,肉類和肉制品上漲18%,面粉上漲16%,牛奶上漲8%,當地的主食大麥上漲31%,果醬上漲37%,咖啡上漲92%。還有燃料也上漲了,比如煤上漲了10-14%。

在這波物價上漲之前,波蘭工人就需要花工資的一半以上在食品上,所以當聖誕節前夕,政府宣布物價上漲時,工人的怒火爆發了。在食品和燃料價格上漲到如此離譜的情況下,一個商店裏不存在電視機的價格下降,或者其他工人階級買不起的商品價格下降,這又如何呢?特別是那些最貧窮、最年輕的工人,他們受到了最嚴重的打擊,他們走投無路,率先走上街頭。

工人們要求取消漲價,或者對受影響的人進行經濟補償。甚至提出縮減工資差距,使白領和藍領工人的工資水平平等,而這也實際上意味著官僚們膨脹的特權終結。

工人們的憤怒在街頭擴散

街上的情況很混亂,很難厘清接下來幾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不僅那些二三手的記錄存在矛盾,甚至親歷者自己也很混亂。特別地,因為之後的恐怖鎮壓、政府的宣傳、以及畢竟已經過去50年了,真相更加模糊。但是,我們可以羅列各個部分,並給出事件過程的一個概略。

12月14日,無數工人在格但斯克的列寧造船廠的早班中罷工。三千人先是前往了工廠管理者的辦公室。他們要求取消漲價,管制工資制度和獎金制度,並從統治集團那裏奪權。

由這些要求沒有被滿足,他們就向市中心前進。一邊遊行,一邊高唱國際歌,下午時走到波蘭統一工人黨的總部前。一路上越來越多的工人和年輕人加入他們,人數最後超過一萬。他們憤怒但平靜,直到目前為止,抗議者們還沒有一個領導者,也沒有組織。隨後他們向華沙理工大學進發,說服學生加入,接著前往廣播電台,要求廣播訴求。遊行幾個小時之後,他們被民兵(波蘭警察)的催淚彈攻擊。工人用石頭和螺栓自衛。再然後,他們組織了一場露天集會,有幾百名學生參加。這天晚上,當局切斷了格但斯克和其他地區所有的有線通信。

第二天,也就是12月15日,起義升級了。工人們組織了罷工委員會,委員會宣布了全面罷工。雖然通信被切斷了,但是罷工還是蔓延到其他波羅的海沿岸城市,如格丁尼亞、埃爾布隆格、什切青,那裏也有工人建立的罷工委員會。當格但斯克的造船工人再次走上街頭時,有了第一個死亡案例,士兵向示威者發射了實彈,官方宣稱,造成了5人死亡。隨後暴動開始了,有玻璃櫥窗被砸,有商店被搶(有一些目睹者說,這是混入抗議者中的警察做的),甚至點燃了黨的總部。當局則以地區戒嚴和宵禁回應。同一時間,埃爾布隆格也發生了沖突,並且罷工擴散到了另一個波羅的海城市斯武普斯克。14日到19之間,抗議雖然規模比較小,但也向內陸城市擴散,到了華沙、佛羅茨瓦夫、比亞韋斯托克、克拉科夫、瓦布爾奇奇、奈薩等城市,共有兩萬工人參加。

12月16日格但斯克的工人宣布罷工。但是當他們嘗試進入工廠正門抗議時,被在工廠戒嚴的士兵射擊。官方報告稱,共有2人死亡,11人受傷。

同時,旁邊的城市格丁尼亞情況比較緩和。罷工委員會與該市國民議會主席進行了談判,議會是當局中唯一願意聽工人訴求,並承認抗議行為合法的官方組織代表。工人向主席提交了一份訴求清單,主席承諾會把這份清單提交給副總理斯坦尼斯瓦夫·科西奧萊克(Stanisław Kociołek),但是抗議者們必須解散回家。

工人的要求內容包括,根據最新的物價上漲來調漲工人工資,提高最低工資(特別是收入最低的女工),減少藍領和白領工人之間的收入差異(包括公司董事收入不應超過受過高等教育的員工1000茲羅提)。但是就在當天晚上,格丁尼亞罷工委員會成員被逮捕,副總理斯坦尼斯瓦夫·科西奧萊克在廣播和電視裏呼籲格丁尼亞的工人回去工作,因為格但斯克的抗議已經平息。

黑色星期四

黑色星期四這天,也就是12月17日上午,格丁尼亞的工人響應副總理的號召,回到了工作崗位。但是軍隊已經埋伏在格丁尼亞最大的工廠——巴黎公社造船厰,並把這裏封鎖了。當手無寸鐵的工人剛下火車,準備前往工作時,軍隊殘忍地向他們射擊。官方報告稱,共有10人死亡,幾百人受傷。18歲的高德萊夫斯基(Zbyszek Godlewski)英勇就義,工人在歌曲中稱他為維西涅夫斯基(Janek Wiśniewski),工人們一邊高唱,一邊擡著他的遺體遊行,穿越城市,成為這場屠殺中令人心碎的標志。

隨後爆發了巷戰,軍人和民兵在街上殘忍的殺害群眾。有一名遇難者是一位15歲的男孩,在他逃避戰鬥並安全到達校園時,被子彈擊中後腦。

在這天,什切青也發生了巷戰和全市範圍的大罷工。沖突中,黨的建築被點燃,軍隊和民兵攻擊了示威群眾。官方報告稱,共有16人死亡,100人受傷。工人成立了全市的罷工的委員會,聯合了120個工作單位,這已經是一個工人委員會或者蘇維埃的雛形了。有報道稱,有的士兵和工人開始聯合,在軍用車輛上展示批評當局的口號。

12月17日至22日,工人們取得了什切青的控制權。西方媒體乃至一些黨的政治局成員,都把這種狀況成為“什切青共和國”!當局以切斷什切青和外界的聯系,以及宵禁來回應。雖然進行了殘酷鎮壓,但是當局直到22日與罷工委員會簽署協議後,才使得罷工結束。並且之後,什切青依然動亂了數周。

鎮壓和讓步

十二月事件使官僚當局感到恐懼,並讓他們準備展示武力。1970年12月14日到19日,除了9000名民兵,當局還派遣了61000名士兵、1700輛坦克、8700輛裝甲車、108架飛機和直升機。官方稱,共有45人死亡、1165人受傷,這顯然低估了這場屠殺的真正規模。除此以外,共有3000人被捕,還有無數人遭毆打。

當局對受害者的家屬也很無情,家屬們被迫在午夜埋葬逝者,並且只有最親近的家屬才能參與。許多家庭被迫搬到波蘭的其他城市。

但鎮壓不足以平息抗議,官僚當局還著手對工人讓步。早在12月20日,黨的第一書記,瓦迪索·戈姆卡(Władysaw Gomułka)就被迫宣布辭職,官方稱是由於健康原因。接任者是前礦工愛德華·吉列克(Edward Gierek)。雖然他已經當了很多年的政治局委員了,但是官方就像他是新人一樣介紹他。吉列克的風格和戈姆卡不一樣,他承認領導層的錯誤,而不是簡單地妖魔化工人。

幾天之內,最低工資就提高了,但是漲價沒有立刻取消,在起義被鎮壓之後的幾周,憤怒的情緒仍然在暗中擴散。1971年1月22日,什切青造船廠再次罷工。這次,比起鎮壓,政府更加傾向妥協。吉列克接見了罷工工人。盡管如此,在更多罷工的壓力下,直到1971月3月1日漲價才最終取消。

1970年12月事件的遺產

領導人的改變也意味著經濟政策的改變。當局大量從西方舉債,但是沒有提高生產力,也沒有實現經濟現代化,大部分款項都用於消費補貼,來換取社會和平。因此數年後,經濟危機又一次發生,為新的抗議埋下了種子。

雖然波羅的海沿岸起義的結局是工人失敗了,但是它加強了工人階級組織的基礎。這是首次出現對自由工會的訴求,並持續紮根於工人心中,之後在1970年代的獨立工人階級工會的發展中表現出來。

1980年,格但斯克再次發生罷工時,運動的組織性比1970年要高,能夠在不流血的情況下使當局妥協。不幸的是,12月事件之後的10年中,革命的領導力量沒有發展。1980年時,大多數工人還本能地懷念“人本社會主義”,罷工者的21條訴求反映了這一點。而運動的“顧問”們(如律師、知識分子和反對派),並沒有爭取讓工廠的罷工委員會獲得政權,而只是給當局施壓,以獲得讓步。這種綏靖的方式最終導致1981年《戒嚴令》的實施,這擊潰了運動。而之後,民眾對於西方資本主義的幻想越來越多,1989年,運動最終滑向了資本主義覆辟的死胡同。

波蘭:功敗垂成的鬥爭

可以說,在東歐集團國家中,波蘭是工人反抗史太林主義鬥爭最接近成功的地方。在1980年之前,工人的鬥爭已經發展出一個組織良好的地下工會運動。然後,在那一年,波蘭團結工會在占領和罷工的浪潮中異軍突起,要打倒腐朽的政權。然而9年後,一個親資本主義的政權卻以團結工會的成員為核心所建立起來。以下,Paul Newberry來探討為何事態會這樣發展。

在這場鬥爭中提出的口號和組織形式表明,大部分工人都在努力尋求推翻史太林官僚體制和建立真正的工人民主的方法。格但斯克的墻壁上的塗鴉就表達了這一點:“要社會主義!但不要扭曲的版本!”作為這場鬥爭的副產品,獨立的“團結工會”(Solidarnosc)誕生了。然而,僅僅9年後,團結工會組建了政府,並開始了一系列快速的市場化“改革”,覆辟了資本主義。工人運動怎麽會成為資本主義覆辟的代理人?團結工會墮落的根源是否從一開始就存在?

為了充分理解波蘭和其他前東方集團國家在1980年代的革命和反革命進程,就必須要考察這些政權的起源。1917年俄國曾發生過群眾革命,後來由於俄國經濟文化的落後和世界革命失敗後遭到孤立,因此出現了官僚化墮落。然而,東歐集團國家的史太林政權卻不是這樣形成的。紅軍在二戰時解放了這些國家之後,駐紮於這些國家。當地的共產黨與資產階級殘存勢力組成了聯合政府。然而,國家的鎮壓機關卻牢牢地掌握在史太林主義者手中。在很短的時間內,史太林主義者在群眾的支持下,清洗了資產階級和地主的最後殘余。在一些國家,特別是捷克斯洛伐克,這些措施得到了數十萬工人的大規模示威遊行的支持。

從一開始,這些新建立的政權就是畸形工人國家,以史太林主義的蘇聯為藍本,並且是工人民主被官僚獨裁所取代下對社會主義的荒誕扭曲。盡管工人群眾最初對此充滿熱情,但這些政權的殘酷鎮壓性質很快就令他們失望。在很短的時間內,這些國家中的許多國家都爆發了工人起義,最著名的是在1956年的匈牙利,工人階級英勇地試圖進行政治革命。

波蘭在這一進程中也不例外。1956年在波茲南,一場反對政權的工人罷工和示威遭到殘酷鎮壓。事後,政權決定采取新政策來擴大支持基礎。第一書記被哥穆爾卡(Wladyslaw Gomulka)取代。政權對農民作出了讓步,放棄了大規模的土地集體化。基層官僚獲得更多特權﹐以便與政府加強聯系。政府也賦予教會特權,以換取其支持。

轉折點

起初,由於計劃經濟的優勢,波蘭和其他東歐政權經歷了高速增長。波蘭的國內生產總值平均增長了7%。然而,史太林主義官僚機構的寄生性質,造成管理不善和浪費、成為經濟發展的阻礙。官僚機構從對經濟增長的相對束縛,變成了絕對束縛。經濟計劃引發了反效果──經濟混亂。

到了60年代末,經濟已經出現了問題,民眾的糧食補貼難以為繼。然後在1970年,肉類價格上漲,引發波羅的海沿岸的工人示威,並演變成了一場鬥爭。雖然抗議活動主要集中在格地尼亞和格但斯克,但也影響到斯塞新、艾布隆格、華沙、弗羅茨瓦夫和其他一些城鎮。政權出動坦克血腥鎮壓抗議,死亡人數可能超過100人。史太林主義官僚機構被動搖,於是再次試圖軟硬兼施,同時實行鎮壓與妥協。哥穆爾卡被吉瑞克(Edward Gierek)取代,他從西方獲得了大量貸款。這些貸款很大一部分沒有得以良好地投資,亦有大量資金被用在增加群眾的消費,企圖換取社會安寧。

有一段時期,經濟快速增長,生活水平提高,但這段喘息期並不長。不久,當局就難以償還貸款。1976年,工人們在波蘭軍火工業的發源地拉多姆(Radom)組織了一次罷工。雖然政權作出了一定的讓步,但罷工領導人卻被秋後算帳。一群反對派和知識分子成立了工人保護委員會(KOR),為受迫害的工人籌集資金,提供法律援助,並宣傳他們的事業。在接下來的幾年裏,在KOR的幫助下一些城市組織了非法的“自由工會”,包括在格但斯克的造船廠。
作者: 傑瑞米柯賓    时间: 2022-5-1 01:48:21

1980年夏天,當肉價的一系列上漲在全國範圍內引發罷工浪潮時,一個轉折點出現了。當局計劃給予戰略行業的罷工者讓步來分化工人。然而,這一政策只激發了更多的罷工。在盧布林,工人們還抨擊了官僚機構的特權,要求言論自由,抗議活動變成了大罷工,包括封鎖通往俄羅斯的鐵路線,停止了波蘭的出口。當地報紙攻擊罷工者,並警告說俄羅斯會介入,但第二天印刷工人就停止印刷報紙。副總理飛往盧布林進行緊急談判,作為讓步的一部分,該報被迫刊登道歉信。

政治訴求

8月中旬發生了質的變化,格但斯克造船廠爆發了一場維護工人領袖、KOR沿海工人團體成員Anna Walentynowicz的罷工。一個地下的自由工會在這裏已經成立了很多年,所以工人們準備充分,經驗豐富。罷工者的要求比全國任何地方都要激進,並蔓延到政治層面。他們要求釋放政治犯,恢覆被解雇的工人的職位,增加工資水平達到與民兵一致,並為1970年被殺害的工人豎立紀念碑。

占領活動迅速蔓延到格但斯克、索波特、格地尼亞三聯市。格但斯克的罷工委員會相互聯系。第二天,當局切斷了通往格但斯克的所有電話線 以試圖控制罷工。然而,罷工蔓延到了其他城市。與造船廠工人的談判幾乎達成了協議,但格但斯克的公共交通工人表示不滿稱如果造船廠工人結束抗議,他們將不得不獨自繼續鬥爭。船廠工人的領導人迅速轉變立場,罷工再度爆發,這次罷工是為了聲援其他工人。

那個周末,全市罷工委員會的代表開會,成立了一個新的機構,工場罷工委員會(MKS)。這是以類似於蘇維埃或工人委員會的方式組織起來的:由民主選舉出來的工作場所代表組成,而這些代表又選舉出一個主席團。起初,這是一個極其民主的結構。主席團對代表負責,代表們對他們所代表的工作單位負責。主席團和政權之間的會談向格但斯克代表和所有船廠工人進行現場直播。然而,即使在這個階段,政權代表和工人代表之間的一些討論也是閉門進行的。

同一個周末,一份包含21項訴求的清單被起草出來。這些要求首先是政治性的,表明工人們正朝著政治革命的方向發展。他們首先要求獨立工會和罷工權合法化,要求所有信仰的人享有言論自由和媒體自由的權利。這些要求都是馬克思主義者所支持的。在民主權利的訴求後,還有其他訴求,反對官僚和秘密警察的特權,反對特殊商店和商業商店售價高昂。還有一系列經濟要求,旨在改善勞動人民的條件,實現更大的社會平等。訴求清單中沒有任何地方要求進行市場改革或恢覆資本主義。

馬克思主義者會進一步提出,要求選舉所有官員,並對官員有召回權利任何官員的工資都不應該超過技術工人的平均工資。此外,職位應定期輪換。這些措施將有助於防止今後形成官僚主義。最重要的是,工人代表應該掌握權力,成為工人階級統治的機關。

工人階級巨大的力量

盡管政權試圖孤立格但斯克,但消息傳出後,運動像野火一樣在波蘭各地蔓延。全國各地都出現了占領性罷工和類似的代表機構。在斯塞新,船廠工人還沒有采取行動就得到了10%的工資漲幅,這鼓勵他們組織罷工並成立自己的代表機構。一周之內,代表40多萬工人的370個工作場所加入了格但斯克代表機構。

雙重政權的局面出現了。在大罷工期間,格但斯克代表機構控制了食品分配、公共交通和衛生服務。在罷工期間,禁止銷售酒精,罷工者也禁止飲酒。隨著罷工蔓延到越來越多的城市,國家慢慢陷入停頓。

這次罷工證實了工人階級在革命中的主導作用。整個社會都被民主精神所感染。在學生、藝術家、記者、農民、工人、教師和知識分子中,公開的民主辯論和討論蓬勃發展。社會各階層受到啟發﹐開始成立自己的民主組織﹐或改變現有的官方社團和組織。

相比之下,當局完全被孤立,執政地位命懸一線。由於對武裝部隊的可靠性沒有信心,它無法使用武力來破壞罷工。甚至執政的波蘭聯合工人黨(PUWP—波蘭共產黨)也受到了感染,其工人階級的基礎脫離了官僚體系。格但斯克代表1/3的成員是PUWP黨員,斯塞新的兩個代表團副主席也是如此。在其他許多城鎮的代表機構中,工人階級的黨員都成為了領導層,或者主動成立了當地的代表機構。後來,有一百多萬工人階級PUWP黨員加入了團結工會!

當局不得不拖延時間,與格但斯克代表機構進行談判。8月31日,政權簽署了接受21項訴求──格但斯克協議。罷工結束,獨立自治工會“團結工會”誕生了。然而,格但斯克協議只是部分勝利。推翻政權,建立一個以工人民主為基礎健康的、民主的社會主義社會的歷史性機遇已經錯過。缺少的是一個革命領導層,以向工人階級誠實評估他們所面臨的任務,並充分表達罷工者的訴求。

相反,格但斯克代表機構和團結工會的領導層──華裏沙(Lech Wałęsa)、KOR知識分子和團結工會“顧問”──卻有著相當局限的視角。他們認為,他們最多只能贏得一些改革。KOR的領導人之一Jacek Kuroń甚至透露,在格但斯克協議之前,他認為對自由工會的要求只是用來在談判桌上虛張聲勢,而不是一個可以贏得的要求。在每一個環節,領導層都扮演著保守的角色,牽制著運動的發展,阻撓工人提出更激進的訴求。例如,結束PUWP的“領導作用”和自由選舉的要求遭到領導層的反對,沒有出現在21項訴求中。協議簽署後,領導層走遍全國各地,試圖說服工人取消罷工。天主教會也發揮了類似的保守作用。天主教會敦促節制,並勸說罷工者停止罷工以避免激怒波蘭的鄰國。

盡管領導層發揮了負面作用,但團結工會還是取得了驚人的發展。在簽署格但斯克協議兩周後,團結工會擁有350萬會員。到了秋天,850萬工人加入了團結工會。在很短的時間內,會員人數達到了1000萬。在幾個月內,它成為波蘭最強大的組織。在全國各地,罷工迫使數百名官僚辭職:包括黨委書記和工廠經理。

最後機會

然後,1981年3月,比得哥什的團結工會分子在離開會議時被警察毆打。這引起了全國性的抗議,團結工會組織了一次4小時的警告性罷工,實際上應該做的是在3月31日發動大罷工。華裏沙和教會,包括紅衣主教維辛斯基和教皇若望保祿二世,敦促團結工會不要組織罷工。在最後一刻,政府同意了團結工會的訴求,懲罰那些對毆打事件負責的人,並承認農村團結工會。這給了華裏沙取消總罷工的借口。

一個將運動提升到更高層次並挑戰政權存在的機會已經失去。相反,隨著內部矛盾的尖銳化,團結會進入了一個危機時期。官僚機構獲得了一個喘息的空間,它充分利用了這個空間。政府開始破壞經濟﹐希望打擊工人階級的士氣﹐並將責任推到團結工會的身上。許多產品被實施配給,各地出現了大量輪候購買肉、糖、肥皂甚至衛生紙等基本必需品的排隊現象。

政權的策略開始奏效。工人開始對團結工會領導層的無能感到失望而導致士氣低落。根據庫倫的說法,1981年上半年,對團結工會的支持率從60%下降到40%。

1981年9月,團結工會召開了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代表大會。人們反對領導層,普遍支持工人自我管理的想法。這代表了工人們對政治革命的本能追求,也代表了他們了解自己接管和管理社會經濟的任務。遺憾的是,這種思想並沒有被制定成一個明確的方案。工會內部的反對派沒有組織起來,也沒有團結起來。最重要的是,它對運動所面臨的任務缺乏立場。盡管大會通過了一項支持工人自我管理的決議,但華裏沙和領導層還是再次當選。妥協“自我限制”(“不要挑釁政權”)的政策仍在繼續。

9月的大會是團結工會改變路線和重新武裝運動的最後機會。隨著這次機會的流逝,鬥爭的天秤開始向政權傾斜。鎮壓的條件已經成熟。1981年12月13日,官僚機構的軍事部門采取了行動。雅魯澤爾斯基(Wojciech Jaruzelski)將軍組織了一場軍事政變,並實施了戒嚴。團結工會的領導層被圍捕,與數千名活躍分子一起被捕。甚至吉瑞克也被關押了起來。工會會議被禁止並實施了宵禁。

戒嚴是團結工會和政治革命發展的分水嶺。工會的民主組織被粉碎了。任何設法逃脫逮捕的領導人都被迫轉入地下。在這種情況下,不可能有民主辯論或工人代表的控制。領導人在秘密條件下工作,這讓他們擺脫了工人階級的監督壓力。

擁抱資本主義

同時,經濟危機也在加深。這是一個對廣大人民群眾來說非常困難的時期,基本必需品短缺,排隊人數增多,通貨膨脹嚴重。盡管許多西方國家都存在大規模失業和周期性衰退,但在波蘭工人看來,資本主義國家似乎提供了希望的燈塔。對市場和資本主義的幻想得到了加強。甚至官僚機構也受到了影響。在對計劃經濟失去信心後,它試圖通過實施市場“改革”來使經濟走出僵局,但沒有成功。

到了1988年,團結工會的領導層和官僚機構都或多或少地持有同樣的親資本主義觀點,團結工會現在完全被知識分子和天主教教會顧問所控制,而華裏沙則進一步轉右、向親市場的立場發展。他們認為解決方案在於意義深遠的市場“改革”,最終將導致資本主義的覆辟。這些措施必須包括嚴厲的緊縮政策,但該政權缺乏實施這些措施的合法性。同時,團結工會運動也在覆興,罷工的次數也在增加。因此,官僚機構需要讓團結工會參與這一進程。如果能說服團結工會承諾采取這些措施並承擔共同責任,那麽反對這種強硬政策的聲音就會降到最低。

解決的辦法是組織“圓桌”會談,談判這樣一個協議的條款。然而,與1980年8月不同的是,這次真正的討論是在不受工人控制的情況下閉門進行的。討論的電視轉播部分純粹是為了作秀。作為回報,華裏沙和其他領導人撲滅了開始在全國範圍內蔓延的罷工。會談的結果是達成了組織部分自由議會選舉。議會中只有35%的席位被選舉產生,其余的席位被保留給PUWP及其盟友的候選人。

1989年6月5日的選舉是團結工會的完全勝利。反對派候選人贏得了所有席位,只有一個席位除外,這表明該政權的孤立和合法性的喪失。幾個月後,團結工會組成了一個聯合政府,並走上了資本主義覆辟的道路,這導致了接下來兩年GDP的急劇衰退和逾20%的大規模失業。

然而,工人階級的這次失敗並非不可避免。一方面,反革命的種子從一開始就存在於團結工會,體現在其保守的改良主義領導層的錯誤和背叛中。另一方面,在代表機構的組織形式和普通民眾的政治訴求中,團結工會也包含著政治革命的種子。只是在戒嚴、粉碎工人民主組織和經濟全面崩潰之後,才有了反革命種子生長的肥沃土壤。如果1980年團結工會內部存在一個強大的馬克思主義反對派,打擊領導層的錯誤策略,提出明確的替代方案,工人運動本可以推翻史太林官僚體制,建立一個健康的民主社會主義社會,改變歷史進程。

影評:《陷害布蘭妮·斯皮爾斯》

1992年,年僅10歲的布蘭妮·斯皮爾斯(Britney Spears)表演了The Judds的歌曲Love Can Build a Bridge。主持人Ed McMahon隨後采訪了她及稱讚她有“漂亮的眼睛”,並詢問她是否有男朋友。布蘭妮明顯感到不舒服,但繼續微笑著並保持禮貌,在試圖在大批觀眾面前做出回應時,小心翼翼地講出了自己的話。女性大多都會熟悉這種情況,面對不適當的評論不得不被迫應付成年男子的情緒。這種遭遇成為布蘭妮事業上經常遇上的問題。另一方面,她的12歲男生對手則被問到在農場長大的感覺如何。

紀錄片《陷害布蘭妮·斯皮爾斯》(Framing Britney Spears)最近在英國和愛爾蘭播出。它記錄了#FreeBritney(解放布蘭妮)運動並追溯了布蘭妮的職業生涯,以及令這名39歲的表演者和藝人目前受到監護令的事件。這部電影追溯著這位超級巨星的人生軌跡,從腳踏實地、充滿活力的少女,到被資本主義媒體騷擾和追捕,並被推向精神崩潰的年輕女性。

企業性別歧視

紀錄片內其中一些重要的片段是,這位年輕的明星從僅16歲起就成了公然被性化和物化的對象。從Hit Me Baby One More Time音樂錄像裏面被性化的女學生校服,到采訪和新聞發布會上,主持人通常是年齡是她2倍以上的男性,問她有關她的乳房、親吻男生、她的衣服和童貞的問題。布蘭妮被唱片公司和資本主義媒體過度性化,這與媒體對她的童貞的重視相當矛盾。這說明了所有婦女和女孩都被迫陷入的陷阱——要性感但卻不能有性行為——婦女必須面對走在永遠無法接受的平衡之間的危險。

但是,布蘭妮的性化和物化並不只是一個個人經歷或一次性的事件。相反,她的經歷說明了資本主義社會中所有婦女和女孩都有被物化,這一個更廣泛的社會問題。物化是使人類淪為單純的死物的過程,它是一個非人性化的過程。在當今的資本主義社會中,婦女被物化過程是首先通過關註婦女的外表而進行的,其有害的意識形態通過廣告、電視、雜志、音樂、電影等進行傳播,這些都對正常化物化女性起到了作用,然後這就成了被廣泛采用和覆制的現象。

為了利潤而物化

但是,物化女性對資本家有什麽好處呢?整個行業的發展也是通過對女性的剝削及物化。到2026年,全球美容產業的總產值預計將達到4383.8億美元,而販賣有限的美容標準的全球色情行業的年產值將達到970億美元。物化女性也使許多其他行業受益:時尚、電視、電影、零售、大眾媒體和社交媒體行業。

如果物化貶低婦女作為人類的價值,那麽也會貶低她們所從事的活動。如果這些活動與婦女特別相關,例如家政和護理工作,那麽這一貶低的情況就尤其突出。根據2018年樂施會的報告,絕大多數女性免費從事那些工作而為全球經濟節省10萬億美元。在工作場所,這卻意味著女性的工資會被降低,為雇主帶來了明顯的好處。

非人化導致暴力

婦女和女孩為此付出其他什麽代價?物件不是人類,它們是可以隨意使用和丟棄的物品。當婦女和女童在社會中成為常規被物化的對象時,這會影響別人對他們的看法,並最終影響她們的待遇。媒體們對待布蘭妮有明顯物化的過程。例如,出版物和主持人著重於她的外表和她在性方面的事情,從而有損她的優秀的才能、人格和人性。同樣地,整個社會也覆制了這一點,受影響的包括有工人階級婦女、LGBTQ +、移民婦女、有色人種婦女、愛爾蘭流浪者婦女以及因此遭受最嚴峻考驗的殘疾婦女。

物化及其非人化的影響為暴力鋪平了道路。婦女援助組織(Women’s Aid)於2019年報告說,自1996年以來,愛爾蘭有230名婦女死於暴力,其中87%被他們所認識的男性殺害。全球有1/3的女性在一生中遭受過肢體或性暴力。60%的女性很可能在工作場所遭受性騷擾,而71%的女性在公共場合遭受了不必要的觸摸。最重要的是,女性通常每天都遭受不必要的關註,不適當的言論和其他“較輕微”的性別歧視。

這類經歷對婦女和女孩的一生造成嚴重傷害。面對自身經歷、不現實的美容標準、暴力、騷擾以及社會對她們的嘲笑,女孩和婦女的心理健康遭遇毀滅性影響。男性死於自殺的可能很高,但試圖自殺的婦女和女孩的比例更高。 2016年,婦女和女孩自殘的可能性增加了24%,她們也受到自卑、抑郁、焦慮、飲食失調和與創傷有關的心理健康問題困擾。所有這些因素削弱了婦女在世界上自由活動的能力,並對她們的生活質量產生了負面影響。

我們不能再接受這一現狀

但是,現在有著積極的有關布蘭妮的遭遇的討論。自1990年代末和2000年代以來,人們對於性別歧視問題的態度發生巨大變化。許多年輕人,以及那些與她一起成長的人,都對這位明星的過度性化以及媒體對她的對待感到震驚。一大批支持#FreeBritney運動的年輕人都拒絕當年被完全正常化的態度。年輕世代正在活躍起來,並組織起來反對性別歧視的傳統和壓迫,從#MeToo運動的興起中也能看得出來這一點。

態度在這麽短的時間內發生了變化,證明了群眾組織的力量,並表明了與當前圍繞利潤謀害人類社會的制度進行鬥爭的潛力。作為社會主義者,我們理解父權結構和觀念是資本主義用來維持和正當化不平等的工具。因此,要與這種壓迫制度作鬥爭,就必須對婦女和所有社會上少數群體的壓迫有透徹的了解,並與之抗衡,這對於與其他部分的工人階級組織起來很是重要。

“揚起塵埃,贏得勝利!”巴黎公社150周年紀念

150年前,巴黎的工人階級在1871年3月18日建立了巴黎公社,並創造了歷史。這是第一個由工人階級為了自身利益而自行管理的社會:工人政權。雖然公社只維持了72天,但卻能夠實施社會變革,改善整個巴黎工人階級的生活。 1871年,在巴黎普通群眾控制管理的城市裏,在短短幾周內實現的許多變化,是我們今天在世界許多地方仍在為之奮鬥的目標。
作者: 傑瑞米柯賓    时间: 2022-5-1 01:49:59

工人發動的革命

為了理解1871年巴黎激進工人階級的意識,必須回顧一下上個世紀法國工人階級以失望告終的革命努力。 1789年推翻法國封建秩序的法國大革命,是由自詡為法國“平民”的第三等級,對抗第一等級(教士)和第二等級(貴族)。第三等級不僅由擁有財產的資產階級組成,還包括農民、激進的中產階級、手工業者和新生的工人階級。與之前的其他資產階級革命(如美國革命)不同,這個等級中的 “下層部分”(非資產階級部分)圍繞著無產階級組織起來,並竭盡所能在鬥爭中發揮了更為突出的領導作用。

無產階級與雅各賓派代表的激進資產階級結盟,在1792年至1794年法蘭西第一共和國成立後擁有合法的政治權力。 這一時期法國社會群眾參與革命鬥爭和革命政府,在法國和整個歐洲,都會在他們和後代的意識中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記。 早期的空想社會主義者,如弗朗索瓦•諾埃爾•巴貝夫(François-Noël Babeuf)和亨利•德•聖西門(Henri de Saint-Simon),他們認為工人控制和結束階級剝削是共和國目標的進一步民主延伸,他們就是從這場運動的左翼中產生的。

時間來到1848年2月,在歐洲各地的起義浪潮中,法國君主路易•菲利普被推翻,第二共和國建立。 6月,在新當選的政府轉向保守後,巴黎工人階級發動了起義。 在1848年革命之前,反應了19世紀30年代的革命運動的作品:維克多•雨果(Victor Hugo)的《悲慘世界》(Les Miserables)中有過著名的描寫:揭示了資產階級的真正忠誠,他們壓倒性地支持君主制,作為對社會動蕩和工人階級日益增長的力量的回應。 現在很明顯,法國資產階級不能像1789年第三等級那樣,自稱是 “法國平民”。 1848年的血腥叛亂最終沒有成功,路易•拿破侖(拿破侖•波拿巴的侄子)當選為總統。 三年後,他中止了選舉產生的議會,並宣布在他的統治下建立法蘭西第二帝國,成為拿破侖三世皇帝。

為了工人的革命

1870年,拿破侖三世在為展示法蘭西帝國的實力而挑起的普法戰爭中失敗了,戰事最終以巴黎被長期艱難圍困而告終。以梯也爾為首的法國新政府向普魯士軍隊投降,並迅速試圖解除巴黎的武裝,尤其是國民警衛隊,其成員絕大多數是工人階級。這絕非偶然,因為巴黎是由工人階級組成的城市,而工人階級一直是法國最近所有革命努力的主力軍,但是他們的物質條件在君主和民選官員的手中不斷惡化,並且剛剛經遭受了普魯士軍隊的殘酷攻擊。

巴黎的工人階級對已經投降的法國政府構成威脅,因此統治者必須解除他們的武裝。 當法國軍隊試圖從蒙馬特等以工人階級為主的激進區清除大炮時,數千名婦女、男子和兒童阻撓他們,築起路障,將軍隊趕出城市。 在之前的動亂中,革命者一直掛在嘴邊的“公社”現在已經被正式宣布了。 巴黎將由工人管理並為工人服務。

公社取得的成就

新成立的公社立即著手創建一個為人民服務而不是剝削人民的巴黎。 公社內部的革命者們明白,要真正改變巴黎的社會面貌,需要被壓迫和被剝削者的大規模參與。 3月26日,舉行了新的選舉,選舉出了反映公社新價值觀的總委員會。 20萬法國人參加了投票,當選者中有1/3是馬克思和恩格斯所屬的第一國際的成員。 選舉結果得到了巨大的慶祝。

公社開始實施能立即改善巴黎普通工人階級生活的進步變革。 首先,為了確保當選的代表和官僚不具備使他們的地位高於普通巴黎市民的地位,國家職能部門的官員的薪資將相當於工人工資的平均水平,並可被立即罷免。 此外,居住在公社的外國人可立即獲得公民身份,並允許他們投票。 政教分離,宗教由個人選擇,而不是由政府機構強加。 學校特別強調要消除教會的影響。 開始招聘世俗教師,被錄用的女性與男性同工同酬。 通常由特權官僚操作的職位被移交給在該部門有經驗的體力勞動者。

為了減輕工人階級的負擔和痛苦,公社禁止驅逐流浪漢,並設立了公共食堂,還禁止了當鋪的交易:當鋪是巴黎困難時期的掠奪性產業,窮人不得不賣掉自己的物品以充饑。

巴黎工人階級第一次有機會體驗到美術、音樂和戲劇,而這些以前都是法國富裕資產階級的專利。 藝術品開始向公眾開放。 在公社滅亡前幾天,就有免費的、價格低廉的音樂會向公眾開放,在那裏可以看到各種生活背景的人混在一起。

巴黎人也試圖擺脫前政權的象征。 在一次由婦女領導的自發行動中,巴黎的工人們沒收了斷頭台,把它拆成碎片,然後燒掉。 今天,斷頭台常被視為左翼的象征,代表著殘酷的暴君和君王的終結。但在當時,斷頭台最常被用來處決激進的中產階級、工人階級和勞苦大眾。 在摧毀它的過程中,工人階級的婦女和男子正在摧毀一個針對被剝削和被壓迫者的國家暴力象征。

此外,在巴黎公社滅亡前不久的5月,旺多姆柱被推倒。 這根柱子是頌揚拿破侖一世軍功的雕像,巴黎的工人階級和窮人都目睹並慶祝了這一事件。 這反映了對軍國主義和法國國家殖民冒險的反對。 歐仁•鮑狄埃創作的《國際歌》就是在這種背景下創作的,當時巴黎的藝術成就蓬勃發展,巴黎人日常經營的價值觀念也在不斷變化。 這首歌的歌詞似乎幾乎讓人想起了這幾句地標性建築被推倒的情景。

“奴才們,起來吧,起來吧! 我們從此改變舊有的傳統,揚起塵埃,贏得勝利!”

一座正以人們的需要為基礎、以世界勞動者為著眼點來經營的價值觀,正在被寫進這座城市的風景。

女性所扮演的角色

工人階級和社會主義女性往往被限制在歷史記憶的邊緣,但她們絕對是巴黎公社所代表的巨大進步的核心力量。 從公社在婦女的帶領下突然出現,擋住大炮和組成街壘,到女革命者為跨越巴黎的孤立狀態所做的努力:很明顯,婦女在公社成功的幾乎所有方面都發揮了關鍵作用。

公社內部推行了許多最進步的改革,部分是1871年以前社會主義和左翼婦女組織的產物。第一國際(亦稱為國際勞工協會)是一個思想性組織﹐代表了很多不同的左翼思想趨勢。無政府主義者、社會主義者、工會力量,以及後來被認為是馬克思主義者:將工人階級視為社會變革的核心動力的革命的社會主義者。

第一國際法國支部受到無政府主義者皮埃爾-約瑟夫•蒲魯東(Pierre-Joseph Proudhon)的影響,他從理論上論述了婦女的弱點、愚蠢和不道德。1866年,受這些思想影響的代表們通過了一項動議,該動議指出:

“從生理、道德和社會的角度來看,婦女在家庭以外的工作應該受到有力的譴責,因為它是種族退化的原因,也是資本主義階級所利用的媒介之一。”

然而,應該說,這些帶有深刻性別歧視的言論是在許多後來成為主要共產黨員的著名社會主義者反對的情況下提出的。

這使主要的女性社會主義者需要挑戰這些落後的思想,並開始在自己的圈子和集體中組織起來,同時也與在第一國際法國分部中反對這些思想的男性社會主義者密切合作。 例如,安德烈•利奧(André Leo)是一位小說家,他寫了大量關於婦女受壓迫的著作,1866年,他主持召開了一個新的女權主義團體的成立會議,這個團體將包括許多公社著名的市民:波爾•明克(Paule Mink)、路易絲•米歇爾(Louise Michel)、埃利斯卡•文森特(Eliska Vincent)和諾埃米•雷克盧斯(Noémi Reclus)。 她們的工作重點是改善工人階級女孩的教育。 她們在這一問題上所做的工作為消除教會對學校的影響以及公社聘用世俗女教師奠定了重要基礎。

在整個1860年代,婦女加入了巴黎的政治具樂部,在較貧窮和工人階級的地區中,她們具有特殊的影響力。 後來參加了這些具樂部的社會主義和工人階級婦女,其中有些是混合的,有些是孤立的,後來成為公社的主要聲音。 他們談到了婦女的工作權,女工獲得的低薪以及合法離婚的必要性。 婦女在公社下的政治具樂部中變得更加活躍。 在一個具樂部裏,一個工人階級的女人警告道:“婚姻是古代人類最大的錯誤。 結婚就是奴隸。”另一人說,她絕不允許她16歲的女兒結婚。而且,婦女們很樂意在沒有得到教會批準的情況下與情人同住。 在另一家具樂部,神職人員和資產階級被標記為一模一樣,使人想起了1789年革命之前第一和第二等級之間的關系。 面對前政權最殘酷的工人階級婦女,對這一制度的性質有著清晰的眼光,現在越來越多地將自己視為政治角色。

因應法國政權向巴黎宣戰而成立的保衛巴黎婦女聯盟是公社內影響最大的組織之一,它誕生於公社之前政治具樂部、女權團體和工人階級集體討論的這些思想。 聯盟為老人和兒童的護理設施提供工作人員,並招募護士。 它還把自己的任務看作是政治性的。 它是法國第一個將性別歧視描述為統治階級用來煽動自身權力的工具的婦女組織。 聯合會的主要領導人之一伊麗莎白•德米特裏耶夫是該國際創始文件的俄羅斯原始簽字人之一,在整個公社期間,她與馬克思保持著頻繁的聯系。

當公社滅亡時,婦女經歷了一些最惡毒的攻擊。她們被肆意強奸和侵犯。 她們的身體被士兵脫光,暴露在街頭。 在媒體的描述中,她們要麽被過度性化,用傲慢的、動物般的語言來描述,要麽被施加男性化的渲染,被視為 “不自然的”。 性別二元制強加給婦女的 “自然 ”偏好被用來詆毀為公社而戰的婦女。 法國統治階級對女公社社員的廣泛關註,表明她們的存在對它們在巴黎的廢墟上重建的以階級為基礎的社會的穩定構成了威脅。

法國政權的反擊

不可避免的是,具有如此開創性的革命時刻也將出現重大錯誤,因為幾乎沒有以前的歷史例子可借鑒。 今天最常被提及的錯誤之一是公社領導人低估了法國國家機器的敵意。 雖然不能保證工人巴黎的長期生存,但如果國民警衛隊立即向凡爾賽進軍政府,控制法蘭西銀行(其擁有大量屬於資本主義階級的財富),並且優先與法國和其他鄰國歐洲的工人階級和窮人建立聯結,公社存續的機會將大大增加。

其實馬克思和恩格斯對後來版本的《共產黨宣言》的一次修正就是以巴黎公社的經驗為基礎的。 在這個修正中,他們指出了資本主義國家的真正性質,並指明為了向真正的共產主義社會過渡,必須徹底推翻資本主義國家,把它的所有職能交給工人階級,以進一步下放權力。 這一思想在列寧的《國家與革命》中得到了進一步的理論化。

相反,發生的事情是,在梯也爾領導下的政府以幾乎無法估量的殘酷進行回應。在這場強烈反對中,保守估計有2萬人被法國政府殺害,大約38,000人被捕,7,000多人被驅逐出境。梯也爾政府也違反所有國際條約,授權在劫持人質時進行即興“審判”,允許部隊在沒有任何具體證據的情況下任意屠殺。 工人階級被屠殺,婦女和兒童也不能幸免。 甚至在正式戰鬥結束後,屍體仍留在大街上,以警告幸存者。 統治階級實際上是在對革命的巴黎工人發動一場種族滅絕的階級戰爭。

有趣的是,在公社初期和整個公社期間,女公社員對政權采取了更堅定的立場。 4月2日,當凡爾賽軍隊向巴黎進軍時,其中一份婦女報紙寫道:“讓我們告訴凡爾賽人,巴黎已經做好了自衛的準備,因為人們試圖奪取她。”

“告訴凡爾賽宮,巴黎已經準備好為自己辯護,因為人們試圖使她措手不及並解除她的武裝。 讓我們告訴凡爾賽宮,議會說的沒有用,巴黎說的才有用。”

在拿起武器保衛公社時,她們提到了1789年婦女向凡爾賽宮進軍的事件,當時由婦女帶領的一大批饑餓的巴黎人圍攻了凡爾賽宮,並俘虜了國王路易十六和他的家族。路易絲•米歇爾是主要的女革命家之一,也是一個未婚仆人的女兒,她是圍攻凡爾賽宮的最熱心支持者之一,她知道如果不粉碎梯也爾政府,法國政府推翻公社的努力就不會停止。

伊麗莎白•德米特裏耶夫(Elisabeth Dmitrieff )給馬克思寫信指出,特別是婦女們堅決認為革命必須在巴黎以外的地方傳播,她敦促第一國際總理事會向其他國家的工人階級發出呼籲。安德烈•萊奧是負責寫給農村工人的宣言《致農村工人》的人之一,她敦促法國的工人階級和窮人加入巴黎的事業。工人階級和革命婦女之所以能夠如此清楚地看到法國的真相,正是因為她們不僅受到制造商的壓迫,因為制造商付給她們的工資比她們也在工廠裏剝削的男人還少,而且還受到國家的壓迫,因為國家維持著高租金、高額的食品成本和少的可憐的社會福利。

對於今天的教訓

馬克思在巴黎公社失敗後出版的《法蘭西內戰》中寫道:

“工人的巴黎及其公社將永遠作為新社會的光輝先驅而為人所稱頌。它的英烈們已永遠銘記在工人階級的偉大心坎裏。”

公社在僅72天的工人控制下就取得了如此的成就,證明了如果由普通工人負責的話,社會將會是什麽樣。 在工人控制下的短短幾周內就實現了向外國人授予公民身份和政教分離的做法,成了當今許多國家仍在為之奮鬥的目標。

1871年在巴黎發生的事件表明,工人階級不僅能夠成功地造福社會,造福所有人,而且是變革的主要動力。 以少數人的名義對工人階級的無休止的剝削不可能無限期地持續下去。 革命鬥爭,即使是被剝削者的自發反應,也是資本主義自掘墳墓的必然結果。

在過去150年裏,資本主義為無數次革命動蕩創造了條件,其中一些動蕩嚴重威脅到資本主義的統治。就像使巴黎公社誕生的男男女女一樣,數以百萬計的工人階級和窮人試圖通過集體鬥爭來結束他們被剝削的痛苦,並面臨著當權者的同樣反應。這些運動都有勝利的潛力,它們的一個重要教訓是,由於缺乏一個大規模的、有凝聚力的、可以領導群眾的革命政黨,阻礙了工人階級奪取政權和按照社會主義路線改造社會。

1871年巴黎工人階級在沒有這樣的一個政黨情況下奪取了政權,這是否與這一教訓相矛盾呢?一點也不。巴黎的工人是第一個采取這種大膽的起義舉措的人,雖然他們只在一個城市裏這樣“只做了十個星期”,僅憑這一點,他們就應該受到今天所有工人的慶祝和尊敬。但是,不僅僅是工人從公社的經驗中吸取了教訓,全世界的統治階級也是如此。巴黎的革命之初,法國統治階級幾乎沒有進行抵抗,他們還在從普法戰爭的失敗中掙紮,他們在巴黎郊區進行了戰術性的撤退,在那裏他們等待著重新集結武裝力量,然後再進行無情的反擊。

革命黨的重要性不僅在於領導工人階級奪取政權,而且關鍵在於維持政權。托洛茨基在寫巴黎公社時,解釋了在公社取得初步勝利後,這種力量的缺失是如何成為決定性的障礙。

“這第一個成功成了消極狀態的新根源。敵人已經逃往凡爾賽,這不是一個勝利嗎?在那時,幾乎不用流血就可以打垮政府一夥。在巴黎,以梯也爾為首的所有部長本可以被俘獲,沒有人會出來保護他們。但是也沒有這樣做,因為沒有一個對形勢有全面理解和有實現其決議的專門機構的集中的黨組織。”

一個革命政黨如果對事情有“全面的了解”,就會認識到粉碎舊的法國資本主義國家並奪取其財富和資源的必要性,以及認識到將革命傳播到法國其他地區以及其他地區的必要性。 列寧和布爾什維克吸收了這些教訓,並確保了1917年在俄國的革命取得成功。

今天,我們處於一個獨特的位置。我們不僅可以從巴黎公社、俄國革命和其他許多革命事件的歷史教訓中獲益,而且我們還擁有一個大大加強的工人階級。這個工人階級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國際化、數量更多、更加多樣化、教育程度更高。今天,隨著資本主義危機的加深,全球範圍內被剝削者奮起捍衛自己的尊嚴,並為建立一個適合自己的社會而鬥爭,公社的遺產仍在繼續。

紀念革命者──安東尼奧·葛蘭西誕辰130周年

葛蘭西無疑是最受歡迎的馬克思主義思想家之一,也被認為是20世紀最偉大的知識分子之一。近年來,他的思想尤其受到拉美左翼的研究和讚賞,他們非常期待這位革命家的政治遺產。即使在今天的意大利在意大利共產黨(PCI)成立100周年之際,葛蘭西的身影也再次出現。

作為馬克思主義者,我們也必須了解這位偉大的革命家,他的思想仍然可以給我們很多啟示。當然有必要把葛蘭西的形象從斯大林主義和資產階級的一切歪曲竄改中解放出來,因為這些歪曲創造了一個沒有任何革命價值的葛蘭西形象。

紅色時期

要了解葛蘭西的政治遺產,就必須閱讀他的著作,研究他的思想多年來的演變。這迫使我們分析葛蘭西著作的歷史背景,從 “紅色的兩年”(1919–1920)直到1937年在法西斯監獄中去世。

葛蘭西於1891年生於撒丁島。他很年輕的時候就搬到了都靈;正是在皮埃蒙特的首府,他第一次被社會主義思想所吸引,並在那裏加入了意大利社會黨(PSI)。

第一次世界大戰後,意大利受到了為期兩年的工人罷工和農民抗議浪潮的震撼。群眾工人運動不僅限於經濟訴求,而且在1917年10月布爾什維克革命的鼓舞下,還具有革命的潛力。意大利北部的工人不僅進行罷工,而且經常占領工廠,選舉工人委員會,效仿俄國蘇維埃政權的做法。
作者: 傑瑞米柯賓    时间: 2022-5-1 01:52:01

盡管工人們的確設法從雇主那裏獲得了一些重要的權益,例如每天8小時工作制,但意大利無產階級的革命願望很快就被意大利社會黨改良主義領導人和工會官僚扼殺了。“紅色的兩年期”最終以失敗而告終。

葛蘭西、阿梅迪奧 · 博爾迪加(Amedeo Bordiga)和意大利社會黨整個革命派缺乏與改良派決裂所需的決斷力,因此無法采取主動的姿態,領導工人奪取政治權力。盡管如此,葛蘭西在這一時期的社會主義運動中的聲望還是大大提高了。1919年,這位撒丁島革命者在都靈創辦了“新秩序”(l’ordine Nuovo)報紙,將黨內的整個革命派團結在一起。

意大利的法西斯主義

對於工人和農民的鬥爭、社會主義者的發展,大資本家和地主的反應是建立和資助法西斯的勢力。這些大大小小的法西斯組織毆打甚至殺害罷工工人、占領土地的農民、工會成員和社會主義者。

法西斯主義的擡頭是意大利工人運動“紅色兩年”未能致勝所付出的代價。在1921年1月21日裏窩那(Livorno)發生的法西斯主義暴力浪潮中,意大利社會黨經歷了其歷史上最重要的分裂: 由葛蘭西和博爾迪加領導的革命馬克思主義派成立義大利共產黨。意共成為列寧和托洛茨基所領導的第三國際的意大利支部。與改良派的分離顯然晚了,因為到目前為止,工人運動已經被法西斯組織擊敗,反動力量在整個意大利正取得勝利。

博爾迪加的極左路線

意共發現自己很快疏遠於大眾,特別是由於博爾迪加所奉行的宗派主義極左政策。該黨的領導權最初掌握在這位來自那不勒斯革命黨人的手中,他拒絕與意大利社會黨和其他工人運動力量建立任何形式的反法西斯統一戰線,因此跟主張應該為工人階級組織建立起一個聯合戰線來反對法西斯的列寧、托洛茨基和共產國際發生沖突。葛蘭西在這個時期,雖然並不完全讚同博爾迪加,但接受了他的宗派主義政策。

1922年,葛蘭西訪問了莫斯科,在那裏,他與列寧、托洛茨基和其他布爾什維克領導人進行了辯論,他開始相信博爾迪加的極左政策是錯誤的,左翼必須有一個反法西斯的統一戰線政策。後來他回到意大利,決心改變該黨在這個問題上的政策,反對“博爾迪加主義”。

與此同時,墨索裏尼上台執政後,立即給年輕的共產黨制造了麻煩。法西斯組織事實上已經開始逮捕和暗殺無數的共產主義運動人士。然而葛蘭西當選為國會議員,因此在法西斯主義上台的初期,他還能幸免於難。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1926年,當局通過了一系列獨裁的法律,清洗了所有反法西斯主義的力量,最終使意大利成為一個極權國家。

葛蘭西領導下的意共

在1923-1924年間,葛蘭西為共產國際的政策進行辯護。盡管仍屬少數派,但在國際的支持下,黨內的葛蘭西派利用官僚手段,組織了一場內部政變,推翻了博爾迪加。這種不民主的方式在共產國際早期是不可想象的,但是隨著斯大林主義在蘇聯內部的鞏固加強,官僚化已經成為普遍現象。

葛蘭西與博爾迪加進行政治鬥爭是正確的,也符合列寧和托洛茨基的反宗派主義立場。然而,這是一場用不民主的方法進行的戰鬥,因此違反了布爾什維克的原則和精神。在1926年的裏昂代表大會上,葛蘭西遵照共產國際的指示,給了“博爾迪加主義”領導層最後一擊。在這一時期,這位撒丁島革命者站在了布爾什維克黨的斯大林派系一邊,錯誤地認為托洛茨基的立場與博爾迪加相似。盡管有這個錯誤,但葛蘭西從來都不是斯大林主義者,在1926年寫給蘇共中央委員會的一封信中,他在政治上支持蘇聯的多數派,同時嚴厲批評斯大林對“托洛茨基主義者”使用的官僚主義和反民主的方法。當時是1926年,遠在斯大林消滅了所有老布爾什維克們的莫斯科審判和大清洗之前。

陶裏亞蒂和斯大林

然而,葛蘭西的立場使他與另一位意大利共產黨員帕爾米羅·陶裏亞蒂(Palmiro Togliatti)發生了沖突、陶裏亞蒂當時在莫斯科、毫無批判地支持斯大林。他確保了葛蘭西的信永遠不會被傳到蘇共中央委員會收到。同年,葛蘭西被法西斯政權逮捕,並被判處多年徒刑。這使得陶裏亞蒂的斯大林主義奪得了意共的領導,陶裏亞蒂多年來一直是斯大林的主要夥伴之一,並參與了斯大林的許多罪行。

葛蘭西雖然身陷囹圄、身患重病,但他並沒有放棄,而是大量寫作。他著名的 《獄中劄記》可追溯到這段羈押時期,可能是最廣受人們閱讀的葛蘭西的作品。這些著作涉及各種問題,其中包含了一些對馬克思主義理論的創新觀念。然而,他對托洛茨基的判斷是草率的,表現出對托洛茨基思想缺乏了解,這無疑是由於葛蘭西一直被隔離在監獄中,無法獲得外界的信息。所以他對蘇聯發生的事情缺乏了解。盡管有這些局限性,但葛蘭西還是對斯大林和陶裏亞蒂提出了非常嚴厲的批評,特別是對 “第三時期”的極左和宗派政治提出了批評。

“第三時期”的極左路線

事實上,從1928年到1934年,“斯大林化”的共產國際經歷了一個極左的階段,在這個階段,共產黨將社會民主主義等同於法西斯主義、稱之為 “社會法西斯主義”。葛蘭西在獄中反對這種瘋狂的政策,在1933年的德國,這種政策阻止了共產黨人和社會民主黨人之間的一切統一戰線,使得納粹幾乎在無人反對的情況下奪取政權。葛蘭西當時對意共的斯大林主義領導層的批評,與托洛茨基的國際左翼反對派相聯系的義大利新反對派(NOI)的 “托洛茨基派 ”的批評不謀而合。義大利新反對派的首領是托派人士皮特羅·特雷索(Pietro Tresso)、阿方索·萊昂內蒂(Alfonso Leonetti)和阿爾貝托·拉瓦佐利(Alberto Ravazzoli),他們都是在1930年因反對斯大林主義而被開除出意共的。

意大利“托派”與葛蘭西一樣,反對 “社會法西斯主義”的路線。然而,葛蘭西由於身在獄中,對這一點並不知情。這並不是說葛蘭西已經成為托洛茨基主義者,但他肯定不是斯大林主義者,他與陶裏亞蒂的決裂是尖銳的。因坐牢而處境孤立的時候,葛蘭西自己黨內的一些同志已經遠離了他。斯大林主義者則避開了葛蘭西,無法原諒他的 “異端”。

因為在法西斯監獄中遭受了巨大的痛苦,並在1937年去世,我們也無法知道如果他沒有這麽早去世,他的思想將會如何發展。法西斯分子殺死了意大利工人階級的一位偉大思想家。

葛蘭西的政治遺產

葛蘭西的政治遺產中最重要的方面是他死後發生的事情。陶裏亞蒂的斯大林派生前曾反對過他,他們後來虛偽地把自己說成是葛蘭西的政治繼承人,並歪曲他的思想,把他變成了改良派和 “反托洛茨基主義者”。從1935年起,斯大林主義者放棄了極左路線,否定了布爾什維克的統一戰線方針,提出了人民陣線戰略,開創了與資產階級進行階級合作的改良主義政策。這一政策從未被推翻,在意大利,這一政策在二戰期間的抗戰中達到了頂峰,在斯大林的指示下,以陶裏亞蒂為首的意大利共產黨放棄了一切的革命立場,推行與資產階級力量的民族團結政策,甚至與保皇派和前法西斯分子結盟。

在戰後不久,意共加入了資產階級政府,參與了資產階級共和國的重建。國家的鎮壓機器仍與法西斯政權時期建立的機器相同,法西斯分子沒有被清除出國家機器,但仍是警察部隊、軍隊和司法部門的首腦。陶裏亞蒂的國際刑事法院通過對法西斯分子的大赦,做出其有史以來最荒謬的事情。

陶裏亞蒂需要把斯大林推行的改良主義政策說成是意大利的創新、是葛蘭西首先倡導的思想的產物。然後,陶裏亞蒂把葛蘭西這位撒丁島革命者說成是斯大林主義意共改良主義政策的先驅、是走“議會路線”通向社會主義的先驅、是與資產階級聯合的先驅。

葛蘭西的著作當時是由意大利共產黨控制的出版社出版的,此前陶裏亞蒂已將其中任何不符合斯大林主義者需要的內容刪除,並加入篡改的內容,以至於陶裏亞蒂將 “托洛茨基是法西斯主義的娼妓”這句話說成是出自葛蘭西,但實際上這話是陶裏亞蒂本人說的。

《獄中劄記》無疑是被斯大林主義者篡改得最厲害的作品,他們把葛蘭西的創新思想說成是對意共的改良主義的預期。例如,《劄記》中所表述的葛蘭西的 “文化霸權”概念,就被說成是葛蘭西放棄了革命的觀點,因而也是對意大利共產黨所走的議會社會主義道路的預期。其實,認真閱讀葛蘭西著作的人都會明白,“文化霸權”的概念根本不是放棄革命的觀點,而是葛蘭西試圖將列寧主義的策略適應西方的環境。在列寧的著作中也有同樣的概念。

葛蘭西嘗試說明,在發達資本主義國家,公民社會更善於表達民意,因此革命運動不得不克服更多的障礙。這就需要耐心地在社會內部建立一個社會主義運動的文化霸權,以反對資產階級的霸權。葛蘭西認為,在西方,通往社會主義革命的道路將比在俄羅斯更長、更覆雜,因此有必要對資本進行“陣地戰”,而不是像布爾什維克在俄羅斯所做的那樣,進行“運動戰”。這種觀點並不排除與其他左翼勢力的聯合戰線和爭取民主目標的鬥爭。因此,對葛蘭西來說,這是一個反思西方革命方法的問題,而不是像陶裏亞蒂那樣,在斯大林的建議下加入資產階級政府而放棄革命。

葛蘭西反對博爾迪加的極左路線和博爾迪加反對左翼統一戰線的宗派主義立場,但他從未提出任何理論來為資產階級的人民陣線辯護。他也沒有放棄工人階級和革命政策。他從不認為在西方社會主義者可以通過議會手段掌權,而不需要通過革命來推翻資產階級政權。葛蘭西的所有政治鬥爭都是針對改良主義的。他的一切思想和行動都與斯大林主義的做法相矛盾。

編造出的改良主義者面目

今天的資產階級出版社揭露了陶裏亞蒂的謊言,然而呈現了一個改良主義者、“國父”和資產階級的義大利共和國之父的葛蘭西。葛蘭西革命性的方面被抹煞。1920年領導都靈工廠理事會運動的葛蘭西,這位十月革命的熱切支持者,與資產階級和斯大林主義者編造、向我們展示的改良主義者葛蘭西的有什麽關系?除了在 陶裏亞蒂的幻想中,提倡與資產階級聯合的“改良主義者”葛蘭西從未存在過。然而今天,這就是大家都認識的葛蘭西,被資產階級媒體、“中間偏左”的民主黨、斯大林主義繼承者和意大利改良主義左翼所營造的葛蘭西。

幸運的是,在拉丁美洲和其他許多國家,左翼和社會主義者正在重新發現另一個葛蘭西,即作為馬克思主義者和革命家的葛蘭西。葛蘭西是一位偉大的革命家,他和常人一樣,也會犯錯誤,但他始終堅持自己的社會主義理想。他的政治遺產屬於所有革命的馬克思主義者。

羅莎·盧森堡誕辰150周年——向盧森堡學習

150年前,羅莎·盧森堡出生於現今波蘭境內,她是名猶太木材商人的女兒。年輕的羅莎於早年在政治上很活躍;她16歲加入了革命團體“無產者”並開始鼓動身邊的同學。在那時,她為工人階級畢生的鬥爭已然開始。

她加入了波蘭和德國社會民主黨,並協助左翼成為黨內最重要的力量之一。她在第二國際內展開鬥爭,主張革命路線,並且反對將運動局限於議會鬥爭和漸進改革的純粹改良資本主義路線。她不斷辯論,反對社民黨日益僵化的領導,認為工人階級群眾會最終自己站出來行動,並需要革命性的領導來協助其達成歷史任務。

羅莎多次由於“藐視君主”、公開反對德國帝國主義及宣揚一戰威脅而被捕入獄。不僅是統治階級對“紅色羅莎”和她的同志們感到恐懼,連那些在20世紀初不斷向資產階級獻媚和拋社會主義原則於爭權奪利之腦後的社民黨領導人亦覆如是。

作為德國1918/19十一月革命最重要的領導人之一,羅莎與卡爾·李卜克內西及其他斯巴達克斯同盟的成員,以及之後的德國共產黨員都為了他們在俄國的所見而奮鬥:工人階級通過工兵代表大會成功掌權,土地、銀行、工業通過蘇維埃共和國及建設社會主義民主的初步嘗試被國有化。但在總理、社民黨領導弗裏德裏希·艾伯特(Friedrich Ebert)的授意下,他們被逮捕和殺害,他們的奮鬥被迫畫上句號。羅莎.盧森堡的屍體被發現在柏林蘭德維爾運河之上漂浮。

被誤解的傳奇

羅莎.盧森堡的主張一直與21世紀的情況有著緊密關聯。隨著資本主義制度危機日益惡化,她的許多著作似乎正是為了我們今天時代所量身打造的。羅莎作品的標志,是其鮮明透徹的革命性和對工人階級的深深信任。這在與社民黨內與修正主義者的論戰中,明白地顯示出來。羅莎激烈地反對伯恩施坦,及其他在經濟繁榮和議會鬥爭取勝面前離社會革命目標漸行漸遠的人。她堅定地反對資本主義僅通過漸進改革就能步入社會主義的論調。

另一方面,羅莎的方法至今仍是社會主義革命的核心:將以工人階級利益為基礎的改良運動與社會主義革命的最終目標結合起來。她認為,改良的訴求不能局限於改良本身,而是要讓改良運動作為手段,幫助工人階級認識到要通過打倒資本主義才能為其自身解放。

如今,資本主義框架下通過改革來顯著促進人們生活與工作條件改善的空間變得極為有限。疫情及經濟危機駁斥了所有改良派建設更“社會化”的資本主義的幻想。近年來,許多主要國際左翼組織未能有系統地提供替代方案,而是根本上地局限於改良的最低訴求——但甚至這些也未能實現,準確地講,這是因為他們缺乏更遠大的圖景及進行鬥爭的需要。

羅莎解釋了為什麽資本主義由於其私有制的生產關系,會一直產生危機。她將改良鬥爭描述為“無產階級革命”的學校。當工人階級反抗並贏得敵人的讓步,這會增進了他們對階級鬥爭及自身身份地位的理解,最重要的是,這增強了他們對自己鬥爭力量的自信心。

這種改革與革命的方法論在實踐中,表現在於她拒絕加入資產階級政府、在論戰時她對群眾罷工的態度。羅莎很早就意識到工會及黨組織官僚化的毒害性。工會及社民黨領導人輕視工人群眾自發行動的重要性。他們視工人罷工為計可以被戰術性利用的、由工人組織領導層一手導演的行動。

社民黨和工會領導人所拒斥群眾性罷工作為從底層發起的運動,和為工人運動實現目的的主要手段。他們甚至三番五次地企圖在他們的隊伍裏禁止關於罷工的討論。受到俄國1905年革命印象的激勵下,羅莎對社民黨領導人的遲鈍感到憂慮,她多次捍衛著罷工作為工人階級鬥爭必要手段的地位。她將罷工作為反對德國三級選舉制(通過加大富人選票分量來壓制窮人意見)和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策略。

羅莎認為社會民主主義對議會選舉的思想傾向、工會領導對經濟鬥爭的限制、經濟鬥爭與政治鬥爭的刻意割裂,都必然走向失敗。她認為,在革命群眾行動中,“政治鬥爭和經濟鬥爭相統一”是一種辯證關系,這種辯證關系在今天甚是明顯。

今日之改革與革命

2019年和2020年爆發的各國群眾運動,不僅具有群眾的無畏性和自發性的特質,而且具有政治和經濟要求的不可分割的特質。羅莎寫道:“若工人運動的每一種表現及形式都被禁止,若最簡單的罷工就是犯罪,那麽邏輯上講,每一場經濟鬥爭也必然為政治鬥爭。”

對伊朗、中國、白羅斯及俄羅斯等國的工人來說,這一分析一語中的;美國及世界各地的黑人的命也是命(Black Lives Matter,BLM)運動亦然。而在法國或智利等地亦覆如是,當地的經濟鬥爭不斷地迅速演變成政治鬥爭。我們在新冠疫情中看到,危機期間的經濟鬥爭必須越來越具有政治性,反之亦然。

羅莎預言,隨著更大規模的政治鬥爭的展開,勞工鬥爭也會提上日程,而不會等待工會領導的“命令”。近年來,盡管工會官僚機構起到了抑制作用,但許多大罷工運動還是發生了。

奧地利便是一個小型但重要的例子:過去兩年,罷工運動在衛生和社會部門爆發,基本上由下層獨立地興起。而工會領導層很高興地利用爆發的疫情來扼殺這場運動。

羅莎·盧森堡雖然十分強調群眾的自發性,但她絲毫沒有低估工會官僚機構及缺乏革命領導對工人階級鬥爭可能產生的拖延效應。用她的話說:“貫徹的、堅定的、前瞻的社民黨,會使群眾產生安全感、自信心和戰鬥力;相反以低估無產階級為基礎的動搖的、軟弱的作法,則會混亂群眾、使之麻痹。”

她既不把工會,也不把勞動者的政黨看作終點,即便如此,她也認識到今日愈發凸顯的一點:若沒有一個革命性政黨黨組織群眾,把群眾的怒火和行動領向社會主義的替代方案,群眾的所有自發性遲早會消散,從而走向失敗。
作者: 傑瑞米柯賓    时间: 2022-5-1 01:56:32

盧森堡反對改良主義威脅的最重要的鬥爭之一就是反對戰爭威脅。她總是不厭其煩地解釋資本主義制度是如何在統治階級之間和國家之間中產生緊張局勢及戰爭。與布爾什維克一樣,她堅決反對帝國主義戰爭。與此同時,盡管第二國際反戰各方達成了正式協議,但改良派在批準戰爭貸款的巨大壓力下屈膝投降。經過多年的逐漸墮落,這次投降標志著第二國際的崩潰。而以羅莎·盧森堡及其戰友卡爾·李卜克內西被害為標志,社會民主黨已經徹底墮落。

十一月革命中的羅莎·盧森堡

德國革命始於1918年11月,當時基爾港水兵拒絕服從毫無意義地戰至最後一人的命令。11月9日革命震蕩柏林。羅莎·盧森堡當時被囚禁在布雷斯勞(弗羅茨瓦夫,今天屬於波蘭),第二日晚上才抵達首都。她立即利用布爾什維克黨在1917年領導俄國工人奪權的綱領,介入在這場運動。

她要求解散議會和資產階級的所有政治機構,並將其權力移交給民主選舉產生的工兵代表大會(蘇維埃);由這些代表大會沒收富人財產、所有銀行、礦山和大型企業;這些蘇維埃從屬於工兵代表蘇維埃的中央機構。

羅莎知道舊精英們不會將政權拱手相讓。因此,她要求解除警察和軍官的武裝,同時武裝工人階級——即是說,由新興的蘇維埃進行武裝專政來保衛革命。最後,她號召國際範圍內的革命。

另一方面,社民黨的領導層與帝國大臣們緊密合作。德國獨立社民黨(從社會民主黨分裂出來的左翼)的領導層與社民黨一起進入政府,並為國會選舉做準備。這是解除蘇維埃權力的決定性步驟。

第二日,羅莎和其他成員以由布爾什維克啟發的綱領為基礎,重建了斯巴達聯盟。斯巴達聯盟現在是作為一個明確定位的革命骨幹政黨來運作,這與之前德國獨立社民黨(USPD)內部存在的松散結構形成了對比。後來從這個組織重組並建立了德國共產黨(KPD)。這樣一個黨,在革命時期,應該能把大多數工人階級團結起來,領導他們奪權。羅莎在15年之後,得出了與列寧在1903年相同的系統性結論。

改良主義的意識形態和在資產階級體制內工作所獲得的特權,使社民黨領導層與革命的馬克思主義背道而馳,以致於1914年他們支持了德國政府的戰爭政策,而不是組織一場反對世界大戰的群眾鬥爭。然而,羅莎曾數次入獄,因為她公開反對改良主義、戰爭、君主制和資本主義。在最初的戰爭熱情逐漸消退後,她在工人階級中開始獲得巨大的威望。但在戰爭初期,她並沒有利用這一威望建立一個強大的組織,來付諸實施其革命綱領。

當社民黨領導層同資產階級和法西斯自由軍團(Freikorps)一道,用武力鎮壓1918年革命時,很明顯,群眾的自發性能夠向政權發起鬥爭,但不足以勝利。1917年10月革命前,布爾什維克歷經14年時間,經歷了曲折、犯錯和人事更替,才建立了自己的組織、培養了同志,使自己成為工人階級中可靠的戰士。然而,德共是在11月革命開始兩個月後才成立的,未能決定性地影響革命進程。

大多數黨員是有決心、有動力的,卻缺乏戰略戰術經驗。他們拒絕參加國民議會選舉和改良主義群眾性工會的革命工作。羅莎主張把這兩個領域的工作都用於黨的建設,但她依舊是黨內少數。正因為如此,德共無法爭取到那部分失望的德國獨立社民黨人的重要支持,並在工人間陷於孤立。在隨後的幾個月裏,成千上萬的革命者——其中包括羅莎·盧森堡——在一次又一次爆發的起義中被殺害,但這些鬥爭卻未能廣泛和協調一致地進行。後來,當德共發展到具有群眾影響力時,卻缺乏了羅莎所主張利用革命性危機領導工人階級掌權的理解。

今天,環境惡化和經濟危機使許多人清楚地認識到,正如許多新的群眾運動所表明的那樣,資本主義不會給我們帶來未來。現在的群眾運動所缺乏的是組織和領導,內化羅莎·盧森堡的鬥爭和過去許多革命失敗的慘痛教訓。這些加上新興運動的鮮活經驗,是我們這個時代制定打倒資本主義的革命綱領的基礎。我們ISA的任務,就是要建立一個這樣的組織。

全球稅制改革:資本主義真的在劫富濟貧嗎?

為什麽IMF、拜登、英國政府等資本主義政府和機構不約而同地開始提出加稅?他們的政策能解決資本主義下富者愈富的問題嗎?

近期,眾多資產階級政府和組織紛紛做出了加稅的決定:

英國的保守黨政府決定在未來4年將公司稅從19%上調至25%;
美國新任總統拜登提議將公司稅從21%增至28%,並對年收入超過40萬美元的人額外加稅,借此應付3-4萬億美元的基礎設施計劃。此外,新政府還希望對公司稅實行全球最低限制;
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則主張在新型冠狀病毒危機中的高收入者和公司應額外繳納稅款。
那麽這些決議會帶來多大的政治影響呢?有這樣一條評論可以說明:

“上周我看到了新聞頭條,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發出警告,說不要削減公共支出和借款。這則新聞讓我感到十分困惑。半個多世紀以來國際貨幣基金組織都捍衛著財政穩健政策,但現在他們卻告訴工業化富國的決策者不應為新冠危機期間的過多公共債務而煩惱。他們回到了凱恩斯主義,世界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今天如是講到……但在過去,他們的對經濟問題的處方卻是:采取財政緊縮、小政府和/或市場自由化的政策——亦即華盛頓共識。” (《金融時報》首席政治評論員菲利普·斯蒂芬斯2月19日撰文)

有趣的是,主要決定加稅的發達資本主義國家,正是美國、英國等在1980-1990年代掀起新自由主義浪潮的國家;拜登的加稅計劃更是美國自1993年以來的首次。

為什麽會這樣?

根據經合組織(OECD)的資料,1980年全世界的公司稅率平均為40.11%;此後,各國開始意識到高公司稅率對商業投資決策的影響,並開始減稅。於是,到了2020年,全世界公司稅的平均稅率削減到了23.85%。

經合組織重申了“為富人減稅”的新自由主義主張,認為這樣就可以盤活“商業投資”。實際上,削減對富人的稅收就是在削減公共部門財政、降低工資、惡化工作條件。這是資產階級向工人階級發動的階級戰爭的一部分,其目的是要進一步增加他們的利潤。

市場力量的“解放”從來沒有實現政客向群眾所承諾的穩定、經濟增長和美好的生活。相反,它帶來了最嚴重的貧富分化,破壞了社會福利,並加劇了現存的氣候危機。大約20年前,這個體系就已經受到了反對資本主義全球化運動的質疑。

2008-2009年的金融危機及隨後的經濟衰退凸顯了資本主義體系的脆弱性。金融交易中開始設立托賓稅(外匯交易稅),經濟學家皮凱蒂(Thomas Piketty)也提出了類似的建議。這些建議都反映出資本家和政界人士也日益意識到必須采取行動。一些億萬富翁開始提倡增加稅收,甚至國際貨幣基金組織都在提醒人們要註意不平等現象。

但當時沒有哪個政府真的去試著打破新自由主義的世界格局。在過去的十年裏,他們削減人民的福利,又給富人以補助。這種劫貧濟富的手段引起了一波又一波的工人鬥爭和群眾運動。在2019年,大規模的抗議浪潮席卷了世界,直到疫情開始才有所退潮。

各政府的這種政策轉變有以下兩個基本原因:1)在過去幾十年裏,新自由主義意識形態完全沒有能穩定經濟;2)當局害怕人民的不滿和抗議,進一步打擊資本主義及其政黨。

當然,疫情及其引發的危機帶來了一點轉折。為了避免經濟全面崩潰,許多國家進行了大規模的國家幹預。企業獲得了能夠保證其不破產的資金,甚至連工人也拿到了一些錢——特別在美國,政府試圖通過派錢給工人以維持消費。

據經合組織統計,在2020年,經合組織國家根據經濟周期調整後的基本赤字占GDP的比重提高了5%; 公共債務總額增長相當於將近17%的GDP。 G20國家的平均債務從2019年占GDP的82.1%增加到了2021年的103.2%。

“如果沒有這些財政和貨幣措施,去年的全球經濟萎縮將是三倍。這可能是又一次大蕭條。”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總裁格奧爾基耶娃(Kristina Georgieva)表示。

稅收戰爭和避稅天堂

十多年來,經合組織國家和20國集團(G20)進行了談判,以尋求解決各國政府之間稅收競爭的全球解決方案。公司稅盡管在世界各地都有所降低,但彼此差距仍然很大——從巴巴多斯的5.5%,匈牙利的9%和愛爾蘭的12.5%,到法國的32%以及許多非洲和拉丁美洲國家的35%左右。當然,也有一些零稅率的國家/地區,開曼群島、澤西、阿拉伯聯合酋長國,這些地區也就順理成章成為了避稅天堂。

據非政府組織“全球稅正義聯盟”估計,“各國每年因國際公司濫用稅款和私人逃稅而總共損失超過4,270億美元的稅收,大致相當於每年損失近3,400萬名護士的年薪——或每秒損失一名護士的年薪。”

2016年“巴拿馬文件”揭露的逃稅資料就披露了眾多知名大銀行和公司的逃稅行為,他們用各種左手倒右手的交易來隱藏利潤、進行逃稅;而避稅天堂向罪犯和洗錢活動敞開了大門。

長期以來,國家之間的稅收戰可謂“競相逐低”。公共部門收入的減少不可避免地有助於希望私有化的右翼政府。美國的公司稅率為35%,但特朗普和共和黨在2017年將其降至低於全球平均水平的21%。因此,拜登提議增加到28%不過是增回了降幅的一半。

在歐洲,歐盟一直是新自由主義推動私有化和去管制化的主要工具。在歐盟內部,稅收和其他競次仍在繼續。當歐盟委員會命令蘋果公司向愛爾蘭支付130億歐元的稅款時,愛爾蘭政府拒絕接受,稱蘋果已經支付了“合理金額”——對此,社會主義黨(ISA愛爾蘭)指出,大企業的低稅率與對工人執行的緊縮政策相伴而生。

拜登能做到什麽?

拜登提出的加稅措施將使國家收入增加2-2.5萬億美元。由於這是15年的首次增幅,所以實際上的每年增幅並不大;相比之下,美股市場上企業市值的總和就超過50萬億美元。

作為經合組織稅收談判的一部分,拜登政府已經向135個國家政府提倡這種稅改模式。德法兩國對此積極回應,並會在夏天之前準備好最終提案。

提案會包括經合組織所稱的“兩大支柱”:1)全球公司稅最低稅率定為21%; 2)跨國公司應根據在每個國家的銷售額繳納稅款。對於更願意繼續減稅的特朗普來說,他不可能選擇後者;而拜登的提議雖然意味著谷歌或微軟在某些國家交納更多稅款,但這實際上也是一種避免的各國政府實施的不同級別的所謂數字稅的方法。

美國企業少了出於避稅原因將總部轉移到國外的理由,所以全球最低限額也將增加美國的稅收收入。因此拜登這看似“全球性”的提案中其實帶有很強的民族主義成分;他宣布的其他新政策,例如強化國家地位、基礎設施投資計劃等,也是與中國之間新冷戰的一部分。

全球稅收計劃也並非是大膽進取的計劃。這仍然會使較富裕的國家受益,亦無助於阻止全球不平等現象的加劇。在經合組織最初的全球稅收計劃中,覆蓋範圍僅為2300家公司中的不到10%。

拜登的一攬子刺激計劃,以及近期對美國經濟的樂觀預期,使拜登獲得了一些短期優勢。盡管如此,共和黨仍將將在一些議題上反對他的計劃。此外,許多國家的政府也會對全球稅率存有異議,尤其是在資本家和代表他們的政黨日益走向民族主義的時期。

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提議盡管看起來是一大進步,但他們的施展空間也很有限。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僅僅建議對疫情期間產生的超額利潤征收臨時的、有限的稅收。

國際貨幣基金組織財政政策負責人加斯帕爾(Vitor Gaspar)表示:“疫苗接種可能是有史以來收益最高的全球投資項目”。他說,由於許多人受到危機的負面影響,對超額利潤征收“團結稅”(solidarity tax)將產生有益影響。

盡管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也正面評價財富稅和遺產稅,但他們和經合組織的提議都強調:任何支持措施和國家支出都是暫時的,勞動者不應慣於獲得國家援助。

社會主義者與征稅

高稅收經常被政治家和媒體描述成社會主義政策。我們當然讚成增加億萬富翁和大企業的征稅。但同時,我們也必須註意到加稅政策的局限性。

拜登自上而下采取了一些正面措施,例如提供額外的兒童福利等。他透過這些措施釋出信號:“總統正在解決這個問題,你們不需要進行民主組織的群眾運動”。但是資本主義下的所有措施都是臨時性的,如今,它們甚至有明確的期限:2021年9月或2021年年內。雖然拜登提議將這項福利永久化,但3月份通過的1.9萬億美元刺激法案沒有給工人以長期收益。

財團和富人不會默默接受加稅。他們將雇用上千名專家來幫助他們逃稅,並提高價格、削減工資,借此將負擔轉移到工人階級身上。

在1945-1980年間,瑞典被視為通過增加稅收和公共福利來改善工人生活的典範。但這不可能在當前再次發生了,因為稅收本身無法動搖經濟大權和所有制。資本家之所以能夠反擊,是因為社民主義依舊處於資本主義的經濟框架之內。皮凱蒂的“社會市場經濟”是不可能的。

的確,溫和的加稅也能提供更便宜的住房,以及更高的養老金、教育資金、醫療資金等。但是,在資本主義制度下,這種福利不可能持久。最終付出代價的仍舊是全球的普羅大眾。

政策改變不會使資本主義擺脫危機。國內外劍拔弩張的緊張局勢、沈重的債務和通貨膨脹風險都會促進資本主義的危機。

社會主義者不是加稅政客的拉拉隊。我們支持積極進行改革,同時我們也為捍衛和改進這些鬥爭的成果作準備。如果來年政客們想要取消對工人的臨時援助措施,我們將會去鬥爭阻止他們。

所以我們需要工人階級政黨,需要建立大規模的、民主的社會主義運動,為廢除資本主義、建立民主的社會主義制度而鬥爭。

以加稅來鉗制亞馬遜等大型企業是不可行的,這種做法與控制私營石油公司來阻止氣候危機一樣困難。對於社會主義者來說,僅僅對私有企業征稅是不夠的,事情的關鍵在於所有權問題。我們有必要將大企業國有化,並實現無產階級對企業的民主管理,並聯合世界各國的無產者,這樣我們才能真正地實現經濟上的民主。

1921年喀瑯施塔得叛亂100周年——一個反布爾什維克迷思的形成

1921年3月的在喀瑯施塔得(Kronstadt)事件經常被布爾什維主義的批評者(無論是無政府主義者還是親資本主義的右翼分子)所利用,試圖證明不僅在斯大林的領導下,而是早在列寧和托洛茨基的領導下,新生蘇維埃俄國就已經殘酷地獨裁統治著工人。

1921年3月,喀瑯施塔得(當時稱為彼得格勒的聖彼得堡附近的一個要塞島)的水手夥同其他人發起叛亂,及後被布爾什維克鎮壓,托洛茨基稱之為 “悲劇性的必然結果”。許多布爾什維克的反對者預計,當蘇聯的檔案一旦解密,會有大量證據證實他們關於布爾什維克暴力的說法,但現實恰恰相反。關於這個問題的研究的一個真正的裏程碑,是1999年在俄羅斯出版的兩卷資料集《喀瑯施塔得悲劇》,其中包含了許多以前未被發現的文件。

事實顯示,實情與布爾什維克的 “左翼”批評者說法相矛盾,批評者聲稱革命在列寧和托洛茨基的領導下墮落,而聲稱喀瑯施塔得的叛軍代表了 “真正的蘇維埃民主”。

危機的根源

俄國的十月革命是在假定其他國家會效仿的情況下進行的。然而,蘇維埃政權仍然孤立無援,而100萬強大的沙皇軍隊、白軍,在德國、日本、波蘭和英國等帝國主義勢力多達200萬軍隊的支持下,發動了一場殘酷內戰。到1920、1921年之交的冬季,紅軍取得了勝利,但國家遭到破壞,饑荒和流行病在全國肆虐,莫斯科和彼得格勒等城市流失了很多人口,工廠幾乎全面停產。

1917年布爾什維克奪權時,農民分得了土地,他們希望最終能夠用土地自行其事。由於白軍想把土地歸還給地主,廣大農民仍然熱情地與布爾什維克並肩作戰,並加入了紅軍的行列。由於大約90%的俄羅斯人口是由農民和農業工人組成的,共產黨人主要依靠城市中的產業工人和最貧窮的農民、農業工人和鄉村窮人的支持。

但是,由於工廠無法再生產足夠的工業品來支持農業,而城市又處於饑餓狀態,布爾什維克在內戰期間向農民征收糧食,即所謂的 “戰時共產主義”。盡管列寧和托洛茨基很早就推動對廣大的中小地主作出更大的讓步,但由於內戰的狀況,工業產出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提供給農民,以換來他們的農產品,因此讓步的政策未能實際執行。

這就釀成了緊張局勢。當反革命被擊敗後,工人國家和小農之間的沖突爆發了,1917年反對社會主義革命的孟什維克和社會革命黨等勢力正好利用了這一點。早在1918年就有罷工和農民起義,但到了1921年,全國各地都有地方農民叛亂。1920-1921年,右翼社會革命黨人安東諾夫(Antonov)在坦波夫(Tambov)省率領一支農民軍隊 “綠軍”反對紅軍,要求重新實行市場經濟、恢覆議會制、並處決共產黨人及其家屬。許多農民將他們的仇恨指向 “共產黨人”,特別是 “政委”(共產黨官員)。由於布爾什維克黨在1918年將自己改名為 “共產黨”,“布爾什維克”和 “蘇維埃政權”等詞匯對農民來說仍是正面的字匯——它們代表了1917年分配給他們土地的黨和政權,而 “共產黨”和“政委”則代表在內戰期間沒收了他們的糧食來養活城市的勢力。
作者: 傑瑞米柯賓    时间: 2022-5-1 01:59:43

1921年2月,這種不滿情緒傳到了疲憊不堪的革命據點彼得格勒。1917年人口中,2/3離開了這座城市,有些是去服兵役,而更多的不過是回到了農村。曾經充滿活力的蘇維埃民主正在退化。工人們疲憊不堪、筋疲力盡,遭受著疫情和饑餓之苦。共產黨已經成為蘇維埃和工廠委員會中的主要政黨,而且往往是唯一的政黨,因為社會革命黨、孟什維克和許多無政府主義者已在武力反對蘇維埃政權,因此被排除在外。由於內戰的需要,革命在民主方面取得的成果出現了倒退,因為軍事決策往往必須由黨和全國代表迅速作出。這就癱瘓了群眾自下而上的行動主動性。

盡管如此,共產黨內仍然對工會的作用、經濟政策的改變以及內戰結束後的民主化進行了熱烈的公開討論。

1921年的二月危機

到1920年底,從農村征用的糧食已不足以養活城市。1月份做出了削減面包配給的糟糕決定,不僅導致了饑餓,而且導致了工作場所的不滿情緒大增。民兵和 “契卡”(最初為打擊投機行為和反猶屠殺而設立的特別委員會)的粗暴反應導致了他們與工人(包括工會成員和黨員)的尖銳沖突。燃料短缺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這導致了60多家工廠因缺乏能源而關閉。示威活動經常爆發,發出 “我們的孩子需要面包”和 “我們快餓死了”等訴求和呼喊,另外還發生了一些罷工事件。布爾什維克的代表往往被禁止發言,而孟什維克和社會革命黨的發言人則要求停止糧食征收和恢覆立憲會議,實際上是要求恢覆資產階級議會制。

在群眾的絕望情緒的驅使下,反猶主義的口號不時出現。無政府主義歷史學家阿夫裏奇(Paul Avrich)在其關於喀瑯施塔得叛亂的著作中,描述了當時籠罩在彼得格勒猶太社區的恐慌。由於害怕發生流血事件,民眾轉向由季諾維也夫(Zinoviev)領導的彼得格勒蘇維埃布爾什維克保衛委員會。布爾什維克在軍事上封鎖了工廠,並逮捕了孟什維克領導人和其他黨派的煽動者以及無政府主義者。然而在大多數情況下,往往能通過談判成功防止事態進一步惡化。盡管所需的物資仍被強行征用,危機在面包分配恢覆後結束。

喀瑯施塔得叛亂的支持者聲稱,它與彼得堡工人的罷工相吻合,但在喀瑯施塔得叛亂爆發時,罷工已經結束。

海軍基地的叛亂

喀瑯施塔得是1917年革命的一個據點,許多水手在內戰的前線作戰。托洛茨基曾稱激進的水手是 “革命的驕傲”。他解釋說,在早期,喀瑯施塔得似乎提供了源源不絕的水手來支援莫斯科,或征用面包和組織蘇維埃政權,但到了1919年:

“波羅的海艦隊和喀瑯施塔得要塞衛戍軍中,一切革命力量都已經被調走了……那些留在『和平的』喀瑯施塔得直至1921年之初的那些水兵們,他們不適於派遣到內戰任何一條前線上去的,此時他們的政治水平,一般說,卻是大大低於紅軍的平均水平了,他們中間還有一些士氣完全沮喪的分子,這些人穿著炫耀的喇叭管褲,留著運動家的發型。”

2002年,歷史學家蓋茨勒(Israel Getzler)在他的《喀瑯施塔得1917-21年—蘇聯民主的命運》一書中,試圖證明1921年的大多數叛軍在1917年就已經在波羅的海艦隊服役。事實上,他並沒有成功做到這一點。除此以外,喀瑯施塔得駐軍中有一半以上的人的年紀太小,不可能在1917年服役。他確實解釋說,駐軍中許多在1917年是黨員的布爾什維克水手和工人已經離開,到前線或政府崗位上服役,許多退黨的黨員是在1919年或以後加入的,當時已經不指望他們做出這種犧牲。即使如此,水手中積極的共產黨員人數在內戰結束時也有所下降,他們往往是出於宗教情感,或未繳納黨費而退黨。在來自農民家庭的水手中,異化現象尤其嚴重,如果他們來自俄羅斯南部和烏克蘭的更繁榮和糧食豐富的地區的話情況就更為嚴重。

然而,喀瑯施塔得約1.6萬名海員中的其他水手仍然堅持他們的共產主義觀點,忠於蘇維埃政府。這導致駐軍內部出現了強烈的緊張關系:許多水兵拒絕參加叛亂,勇敢地反對叛亂。喀瑯施塔得叛亂領導人彼得裏琴科(Stepan Petrichenko)的副手奧列辛(Ivan Oreshin)的親眼所見證實了許多共產黨員在駐軍中仍然擁有權威,以及喀瑯施塔得水手和其他工人內部的分裂。

摘自奧列辛1924年寫的筆記

喀瑯施塔得派的抗議采取了一種特殊的,而且必須直截了當地說,謹慎的形式。在叛亂初期,喀瑯施塔得派在奪取了該市的權力後,逮捕了共產黨人,因為他們意識到,在整個俄羅斯勞動人民的眼中,他們代表著一股巨大的道德力量。他們預計會取得重大的讓步,並立即采取了沒有武器的防禦性立場,沒有采取激烈的措施。

他們非常確信,聖彼得堡的工人會立即支持他們。畢竟,聖彼得堡的工人曾主動要求幫助他們,支持他們!喀瑯施塔得派以為他們會成為這次帶來徹底勝利的火種!彼得格勒會爆發叛亂,繼而,整個俄國都會爆發叛亂。他們認為這很容易,因為春天的事件已經表明,幾乎整個俄國都在反對布爾什維克的叛亂中燃燒起來。但喀瑯施塔得派錯了。彼得格勒的工人們沒有作出反應,路障已經被拆掉了……而喀瑯施塔得派只能靠自己了……。

……3月1日前幾天,艦艇上開始出現騷亂。在大型戰艦(塞瓦斯托波爾號和彼得羅巴甫洛夫斯克號)和其他海域,水手們開始討論與彼得堡工人的 “暴動”有關的 “事態”。水手們和1917-18年時不一樣了。革命熱情已經離開了他們,他們失去了1918年1月驅散制憲會議時的那種魯莽的熱情……

… 彼得羅巴甫洛夫斯克的衛兵們很容易就能在那天攻下這座城市,但他們沒有這樣做。第二天早上,士官學校和契卡通過城堡大門離開了城市,撤回到 “Krasnaya Gorka”要塞。他們加入了搖擺不定的駐軍,並將其組成了一個戰鬥核心,當敵對行動開始時,建立了一個強大的對喀瑯施塔得的行動基地,並有系統地使用炮火對城市和它的堡壘進行了壓制,當然也造成了相當多的物質損失”

1917年的水手們對 “所有社會主義政黨的自由”的要求也不以為然——畢竟,他們知道社會革命黨和孟什維克在革命和內戰中發揮了多麽負面的作用。為此,他們被起義軍鎮壓,或者不得不離開該島。

在3月1日的一次喧鬧的會議上,共產黨的代表(最初被允許參加討論)被喊了下來,一個未經選舉的“臨時革命委員會”成立了,由水手彼得裏琴科領導。他曾是無政府主義者、社會革命黨人,甚至在1919年後的短時間內是共產黨員,在一次以列寧的名義突擊征收黨員時被招募入黨,然後在下一次重新登記中失去黨員資格。該委員會故意以“無黨無派”自居,宣傳 “無黨派蘇維埃”。然而,一半以上的成員是活躍的孟什維克、社會革命黨人、無政府主義者和 “民粹派(narodniks,右翼社會主義者)”,還有一位指揮叛軍炮兵的科茲洛夫斯基(Kozlovsky)將軍。他曾是沙皇的將領,但曾作為 “軍事專家”為紅軍服務。

要求重新選舉蘇維埃開始出現,然後“沒有共產黨員的蘇維埃!”的口號也很快出現了。這句話以不同的形式不斷被宣布,包括在叛亂的《喀瑯施塔得報》上,作為叛亂的既定目標。叛軍逮捕了300名布爾什維克的幹部。叛亂的支持者強調,要求死刑的決議被否決了,然而這是一件險象環生的事情。從 “喀瑯施塔得悲劇”中的文件可以看出,被囚禁的共產黨人之所以沒有被大規模槍殺,只是因為他們擔心會遭到即將到來的紅軍的報覆。在公開要求處決他們的人中,最主要的是無政府主義者和典獄長(在喀瑯施塔得還存在這種組合!)舒斯托夫(Stanislav Shustov)。

在3月1日於喀瑯施塔得中心“錨地廣場”舉行的會議上,艦隊政委庫茲明(Nikolai Kuzmin)和中央執行委員會主席加裏寧(Mikhail Kalinin)代表政府發言。顯然,他們緩和局勢的技巧不太嫻熟,只是告訴水手們喀瑯施塔得將被孤立、布爾什維克政府絕不會讓他們獲勝。這正好煽動了叛亂。3月2日,蘇維埃政府正式將這次叛亂定性為 “反革命的白軍陰謀”。

也許蘇維埃政權的代表若果采取更有技巧和坦承的方法可以緩和局勢,防止成千上萬的水手和一些平民加入反共武裝叛亂。但另一個親歷者認為這不是主要因素。群眾是被演說家煽動起來的,而這些演說家謊稱已經有數百名紅軍部隊接近並準備摧毀要塞。

在這之後,正如當時親歷者的報告所顯示的那樣,喀瑯施塔得的共產黨員受到了巨大壓力,叛軍要求他們公開宣布退出 “俄羅斯劊子手黨”。退黨聲明被印在叛亂者的報紙上。3月3日,圍繞彼得裏琴科的 “臨時革命委員會”對整個要塞城市及其2.6萬名居民實行緊急狀態和宵禁,這些人因此成為叛軍的人質。

叛軍的綱領

3月1日,著名的15點決議在1.6萬名水手的會議上通過,人們普遍認為這是公開叛亂的開始。許多叛亂的支持者把它看作是水手們支持達成社會主義和工人民主的證明。從表面上看,許多訴求都是基於呼籲恢覆蘇維埃民主,而蘇維埃民主在內戰期間大幅退化。該決議要求改選蘇維埃,並要求所有社會主義政黨享有出版自由——這包括右派社會革命黨和孟什維克,他們不僅在十月革命前就已經掌權,還參與了對布爾什維克的迫害,然後與反革命的白軍結盟參與了內戰。

無政府主義歷史學家阿夫裏奇解釋說,“沒有共產黨員的蘇維埃”的訴求並沒有列入15點的正式訴求之一,但正如他所說,它很快成為叛亂的所有其他訴求的本質。這並不新鮮,這是那些反對布爾什維克並參與組織農民叛亂的政黨不斷提出的要求。

另一訴求是全體勞動者的食品供給一律平等。在內戰期間,所有人的食物都極端短缺。盡管仍有強制征用農民的糧食和其他產品的情況,但仍有配給制度。到內戰結束時,至少有33種不同級別的配給——其中配給最多的是從事危險工作的工人、紅軍士兵、孕婦、少年兒童、醫務工作者,特別是從事抗擊疫情工作的人。在莫斯科,列寧也在1920年簽署了一項法令,給予關鍵的 “特別重要的專家”更多的口糧,以確保他們能夠完成有時一天超過16小時的每日工作。這違背了社會主義原則,但也是出於發展經濟、運營他們的專業知識和技能的需要才不得不這樣做。在擔任領導職務的黨員中,當時還有著最高工資上限。

叛亂的水手們普遍吃得很好,口糧明顯好過彼得格勒的工人。事實上,“彼得羅巴甫洛夫斯克”號和“塞瓦斯塔波爾”號兩艘船上的不滿情緒發展了幾個月,並不是特別因為口糧不好,而是因為這兩艘船從彼得格勒被轉移到喀瑯施塔得。

但叛亂者的一個更重要的訴求是要求糧食自由貿易,這項訴求顯然符合中農和富農的利益,在當時很難使勞動人民和饑餓的群眾受益。

這在各方面都是一個矛盾的方案。無論如何,無政府主義者或荷蘭 “議會共產主義者”布倫德爾(Cajo Brendel)對於叛亂是無產階級對布爾什維克 “國家資本主義”的最後一次反抗的說法,在政治上都是荒謬的。在彼得格勒鎮壓的零星傳言的助推下,叛亂者的口氣越來越大。同時,公開的反革命組織開始嘗試接觸叛軍。

針對共產黨猛烈的攻擊和對自由貿易的強烈要求,全面揭示了叛亂的農民性質。《喀瑯施塔得報》聲稱,“共產黨政委的統治比沙皇的統治還糟糕。”許多叛亂者並不是特別的左翼,這一點可以從報章編輯們費盡心思防止印刷反猶主義的呼籲書中得以反映。在“喀瑯施塔得悲劇”中,水手尤裏(Dmitri Yurin)在3月4日寫的一封信,落入紅軍手中,被引用為叛軍中這種情緒的例子。信中說:“我們已經把公社趕走了,沒有公社了,現在我們只有蘇維埃政權了。我們在喀瑯施塔得通過了一項決議,要把所有的基克人(對猶太人的蔑稱)驅逐到巴勒斯坦,這樣在我們的國家就不會有這種可憎的東西了。所有的水手都在喊『打倒基克人!』,過去幾年我們已經受夠了他們,我們也已經受夠了公社四年!”

反叛者的政治意識形態

叛軍的政治意識形態的特點是無政府主義、小資產階級偏見、農民民粹主義和民族主義的大雜燴。發表在《喀瑯施塔得報》上的文章,甚至詩歌都說明了這一點。

3月9日:“共產黨人的統治給整個俄國帶來了前所未有的苦難、饑餓、寒冷和許多其他不幸。[……] 共產黨人需要的不是你們,而是對你們的權力,這樣他們就可以為了自己的利益繼續剝削人民 [……] 為了破壞家庭生活,我們的統治者實行了公共食堂!”

3月11日:“出現了一種新的共產主義奴役:農民成了國營農場的仆人,工人成了國營工廠的打工者”。有人唱道。“起來吧,農民朋友!

新的黎明正在到來

新的黎明正在破曉

我們將甩掉托洛茨基

和沙皇列寧的鎖鏈”

無政府主義歷史學家阿夫裏奇(Paul Avrich)雖然對叛軍整體上表示同情,但也分析了他們的民族主義、對現實世界革命事件的無知和不感興趣,盡管偶爾會抽象地喊幾句 “國際無產階級”和 “世界革命”。

共產主義被描述為 “外來事物”。值得註意的是,在早期,托洛茨基和季諾維也夫,因為猶太人的背景而被當作特別的敵人,並遭到點名攻擊。列寧和加裏寧最初被看得比較順眼,因為他們是 “真正的俄羅斯人”。只有當他們稱叛軍為 “白軍陰謀家”時,叛軍才將個人仇恨轉向他們。

沒有黨派,特別是沒有共產黨員的 “真正的蘇維埃”,被叛軍視為 “人民的機關”──共產黨員和政委被宣布為麻煩的敵人。這樣一來,喀瑯施塔得派顯然是與反動思想綁在了一起。然而,大多數喀瑯施塔得叛亂者也拒絕議會主義和孟什維克和社會革命黨人所要求的立憲會議。列寧把1921年3月的叛亂稱為 “爭取立憲會議的叛亂”,是錯誤的。

任何人只要仔細看看叛亂領導人的粗劣想法,就會很快意識到,這場叛亂整體上沒有任何進步的方向,當然也沒有提出一種更好的社會主義!

現在,這些人手中握有重要的海軍要塞、重炮和無數戰艦還躺在冰冷的海灣中。
作者: 傑瑞米柯賓    时间: 2022-5-1 02:00:44

紅軍的反擊

叛軍想拖延時間,直到海面解凍,他們的軍艦可以自由通行到彼得格勒。所有調解的嘗試,包括無政府主義者戈爾德曼(Emma Goldman)和她的同志伯克曼(Alexander Berkman)的嘗試,最終都失敗了。最後,在3月5日,托洛茨基代表政治局向叛軍發出最後通牒,要求他們投降,而且必須迅速回應。從3月7日開始,1.7萬名紅軍士兵在炮火掩護下穿過冰凍的海灣向要塞發起突擊。這需要發動數波攻擊,因為叛亂分子可以輕易地砍倒沖在前面沒有保護的部隊。最後,紅軍使用了飛機,先是投擲傳單,後來又投擲炸彈。

在反布爾什維克的文獻中,人們常常聲稱進攻的紅軍部隊出現了大規模的逃兵。事實上,這種情況時有發生──但很少是出於政治原因,更多是在這種危險情況下單純的求生欲。

當這種開小差是出於政治動機時,它們也很少是出於進步的原因。有時,農民出身的士兵拒絕為 “猶太人”而戰,他們被更為可靠的來自共產主義青年團的紅色軍官學生(Kursantiy)取代。在叛軍中,一些煽動者也試圖用反猶主義口號說服紅軍士兵叛變。幸運的是,他們很少成功。

在喀瑯施塔得本身,絕非所有的水手,都是叛亂的支持者,更不用說平民,這一點從紅軍一進城就有一支駐軍投降就可以看出。根據阿夫裏奇的說法,部分水手甚至積極地站在紅軍一邊,拿起武器反抗叛軍。

3月18日,經過挨家挨戶的血腥戰鬥,叛亂者被擊敗,損失慘重。為保衛蘇維埃政權,約1萬名忠誠的紅軍士兵犧牲了。當時正在召開的共產黨第十次黨代會的300名代表不惜犧牲自己,自願加入他們。其中有 “工人反對派”和 “民主集中派”的成員,他們強烈批評蘇維埃政府,但承認喀瑯施塔得叛亂的反革命性質。他們原則上反對對私人貿易和農民的讓步。

參加執政黨代表大會的代表冒著生命危險進行鬥爭的事實清楚地表明,當時黨還沒有完全官僚化,即使位居領導層的黨員也具有犧牲精神。代表們手持武器進行鬥爭,充當鼓動者。在參加戰鬥的黨代會代表中,有1/6的人戰死了喀瑯施塔得灣的冰面上。

政治後果

叛軍方面死亡的人要少得多。叛亂領袖彼得裏琴科和幾千名叛軍,包括叛軍的大部分領導層,在紅軍部隊進入喀瑯施塔得前不久越過冰層逃到了白軍統治的芬蘭,在那裏他們與流亡的反革命右翼團體保持聯系。在那些沒有逃離的人中,有幾百人被判處死刑,但大多數人後來被大赦。其他人被關押在專門關押戰俘的營地──有些人後來被關進了索洛維茨基(Solovetsky)監獄,該監獄於1923年6月啟用,後來成為臭名昭著的 “古拉格”的一部分。幾年後,他們依照大赦令被釋放。

彼得裏琴科繼續他極其怪誕的一生。他是一個惡名昭彰的冒險家,至少有一個白軍組織聲稱他在叛亂期間與他們合作。在流亡芬蘭期間,他投向了斯大林主義,及後回到蘇聯與斯大林的特務組織格別烏合作。後來,斯大林將他囚禁並處決。

喀瑯施塔得叛亂後不久,列寧曾想過完全解散波羅的海艦隊,但這位所謂的 “獨裁者”和 “新沙皇”的提議在黨內民主程序下,遭多數反對而沒有通過。最終,喀瑯施塔得再次成為一個重要的海軍基地,在戰爭期間幫助保障了彼得格勒和後來的列寧格勒。叛軍的 “彼得羅巴甫洛夫斯克”號和 “塞瓦斯托波爾”號被重新命名為 “馬拉(Marat)”號和 “巴黎公社”號,以紀念過去的革命。

早在1920年春,托洛茨基就首次提出要用累進所得稅取代糧食征收制,但他的建議隨後在黨內被否決。但在1921年夏天,新經濟政策被采納。這在很大程度上滿足了喀瑯施塔得水手們的經濟訴求,用糧食稅取代了糧食征收,並再次允許小型私人貿易。這使農民、手工業者和小商人受益,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加強了蘇維埃制度的官僚化,甚至增加了資本主義覆辟的危險。

然而在政治上,叛亂撕開了深深的傷口。

叛亂在黨的第十次代表大會期間開始,在叛亂失敗後,黨大會還繼續進行。為了在危機中鞏固黨的團結,大會通過了禁止黨內派別的決議。民主非但沒有得以增進,反而倒退了。然而不應忘記,直到1920年代中期,社會革命黨人、孟什維克和無政府主義者仍然能夠參加蘇維埃選舉和工廠委員會的選舉。這種情況只有在粉碎了左翼反對派之後,新的官僚機構出現了才結束掉。最後一個合法的無政府主義者具樂部和協會也同時被取締和關閉。

結論

1921年的喀瑯施塔得不是第一次工農與蘇維埃政權之間的沖突,不過是在孤立的革命、饑餓和疲憊的條件下,士氣低落的工農與蘇維埃政權之間最具戲劇性和象征意義的沖突高潮。

叛亂所反對的是一場在困境中掙紮求生的革命。如果允許這些力量繼續發展下去,1917年的成就就會終結。各類反動勢力可以輕易地躲在 “沒有共產黨員的蘇維埃”的口號後面。1921年,反動勢力自己也毫不掩飾地表示,如果有必要,他們希望通過沒有布爾什維克的蘇維埃這一彎路來實現自己的目標。

自由派資產階級政黨立憲民主黨的領導人米留科夫(Miliukov)被列寧和托洛茨基引為例子。托洛茨基在1921年指出,國外的資本家(特別是證券交易所)對叛亂的反應是多麽的欣喜若狂。

1921年的喀瑯施塔得在過去和現在都一直都被很多人(特別是無政府主義者)作為與布爾什維主義劃清界線的事例。直到今天,無政府主義者還在翻戈爾德曼、伯克曼、沃林(Voline)等人對叛亂的舊帳,而叛亂的反動面基本被忽略或淡化了。阿夫裏奇的作品是一個例外。

從廣義上講,無政府主義的基礎觀點認為任何 “自下而上”、反對中央政治權力、看上去是自發的東西——僅這些優點就代表更好、更正確的社會主義。

1921年,許多無政府主義者正處於幾乎要加入共產國際的狀態。在西班牙具影響力的工團主義全國勞工聯盟(CNT)尤其如此。“喀瑯施塔得”成為了他們當中大部分人最後不加入共產國際的理由。

特別是像戈爾德曼這樣的無政府主義者,譴責托洛茨基作為紅軍首領鎮壓喀瑯施塔得叛亂。在1930年代斯大林加強鎮壓時,他們卻拒絕聲援托洛茨基。戈爾德曼在 “莫斯科審判”中對共產主義者進行血腥迫害後寫道:“托洛茨基抗議得太多了!”。

當托洛茨基在一次演講中向在攻克喀瑯施塔得中犧牲的紅軍戰士致敬時,他講出了一下這番話;鑒於這一悲慘事件和一萬名為保衛革命而犧牲的戰士,這些話雖然令人感到可悲,形容卻很恰當:

“我們盡可能地等待,以便我們那些被蒙騙的水手同伴能夠親眼看到叛亂會把他們帶到何方。但我們面臨著冰雪融化的危險,我們不得不迅速、猛烈、果斷地出擊。以無與倫比的勇氣,在軍事史上前所未有的槍炮彈藥中,我們的軍校學生(kursanti)──以及他們激勵的紅軍部隊──迅速攻克了一個強大的海上堡壘。不開一槍一炮,這些俄羅斯之子和工農之子就通過他們的犧牲使自己無愧於革命,並在冰面上前進。他們中的一些人毫無怨言地死去,但其余的人繼續前進,直到取得最終勝利。俄羅斯和整個世界的勞動群眾永遠不會忘記他們”。

叛亂背後的主要推動力是基層水手們的失望,這是1921年農民情緒的反映。列寧、托洛茨基和布爾什維克黨認識到這一點。隨著新經濟政策的頒布,列寧、托洛茨基徹底改變了對農民的態度,他們認為在其他國家發生革命事件之際,還需要一個喘息的空間。列寧把喀瑯施塔得叛亂描述為 “照出了事物的真相”的“閃電”。

今天,為未來吸取教訓仍然很重要。革命者不應簡單地將喀瑯施塔得事件作為布爾什維克的英雄事跡來慶祝,而應理解那些與這段歷史相關的人的觀點。正如托洛茨基所寫的那樣,鎮壓叛亂是一種 “悲劇的必要作法”,如果蘇維埃俄國要生存,他們別無選擇。

中國國家資本主義帝國主義

作為世界工廠的中國驅動了過去幾十年的資本主義全球化。跨國公司——尤其是美國的跨國公司,從中榨取了巨額利潤;而他們對於中國的獨裁政權和中國工人的狀況並不關心。對於中美兩國的統治階級來說,這是一個雙贏的過程;與此同時,經濟增長和低​​通脹緩解了矛盾,並掩蓋了中美之間矛盾的積累。

這個過程不可能永遠持續下去,而情況也開始發生變化。與第一次世界大戰前的英德帝國主義之間的對抗相似,今天的美帝國主義在經濟、技術、金融、軍事和國際關系等各個領域都受到了中國的挑戰。列寧解釋說,帝國主義引起了“許多特別尖銳特別劇烈的矛盾、摩擦和沖突”;在1914年,這種沖突最終導向了一戰;而在今天,這種沖突表現為中美冷戰。

長期的帝國主義對抗

歷史清晰地證明,華盛頓從不憚於用戰爭和武力來維持其權力,為此美國建立了人類有史以來最強大的軍事力量。而作為美國的挑戰者,中國對勞動人民和一切反對派實施了殘酷專政。中美兩國現在已經準備好進行長期的全球帝國主義對抗。冷戰的沖突程度可能時強時弱、有新的轉折或結盟,但沖突不會消失,兩國的軍備競賽將繼續不斷升級,軍費開支和武器出口將繼續創紀錄增長。

社會主義者和工人階級必須抱有獨立的革命社會主義立場,組織鬥爭反對一切帝國主義勢力。雖然美國資本主義政客現在突然開始譴責中國的獨裁統治,但他們在過去的幾十年裏一直對其視而不見——他們至今也沒有對沙特阿拉伯等獨裁政權表示任何異議。沒有任何帝國主義力量或其軍事力量會“解放”被壓迫者。同理,反對美帝國主義無論如何也不能成為支持北京政權的理由;但一些“左派”團體支持美國2011年轟炸利比亞,還有其他一些認為批評中國獨裁統治是在支持美帝國主義。

毫無疑問,受益於今天的中國政權是些什麽人。中國是一個極度不平等的社會,全國有878名億萬富翁,遠遠超過美國的649名,而且其中有257名是在2020年疫情期間躋身億萬富翁行列的。同時,教育、醫療和住房也被廣泛私有化,工人沒有任何權利。當局強拆迫遷、環境醜聞等問題屢見不鮮。

真正的社會主義者必須支持所有地方的工人鬥爭。在中國爭取權利的工人遭到政權的嚴厲鎮壓,包括綁架、酷刑和監禁。在中國,數百萬人受雇於警察、軍隊、情報機構和龐大的監視機構。這個龐大的鎮壓系統既與中國公司合作,也與美國和西方公司合作。所有資本家和政府都害怕任何可能的革命運動——他們有時虛偽地支持運動,但目的只是為了破壞這些鬥爭。

國際社會主義道路(ISA)支持工人階級的團結,並支持中國、香港和國際工人的鬥爭。任何在工作條件、就業、工資、環境、教育等重要領域的鬥爭都必然會立即成為反對中共專政的鬥爭,就算是地區性的上訪和抗議最終也會遭到殘酷的國家鎮壓。因此,民主訴求——抗議權、組織工會權、互聯網和新聞自由——是中國和香港鬥爭的核心,它與改善生活條件和環境的鬥爭密切相關。民主訴求也成為了革命性的訴求,因為這會​​​​​​​威脅​​​​​​​中共政權,所以只能通過工人階級的革命群眾鬥爭來實現。

社會主義者必須為中美帝國主義之間的沖突做好準備。真正的工人階級國際主義意味著團結對抗全球資本主義和帝國主義體系,意味著工人和被壓迫者奪取政權。

什麽是帝國主義?

對於帝國主義的經典馬克思主義分析範例是列寧1916年所著的《帝國主義是資本主義的最高階段》。為了解釋這個新階段,他從較長時間在世界範圍內分析了全球資本主義,並形成了今天馬克思主義者所持有的觀點:帝國主義隨著資本集中而發展;日益壯大的大公司成為壟斷企業,這是“現階段資本主義發展的普遍規律”;大企業與銀行緊密連接並受其控制,這意味著金融資本取得了主導權;帝國主義是腐朽和寄生的資本主義:“大部分利潤都流向了操縱金融的‘天才’”,投機資本和產業資本之間不再有任何邊界。

列寧所描述的帝國主義的一切特征都已經在中國存在了幾十年。中國經濟正在為全球市場生產商品,但利潤的分配對各國資本家來說都是私人的。在中國,具有國家資本主義特征的少數壟斷企業在金融、能源、互聯網等所有經濟領域占據主導地位。列寧在書中也強調了德國等國的大企業如何與銀行和政府建立“個人聯系”;而土地征收和投機問題也在中國引發了許多抗議。

中國的私營企業和大資本家正在與中共專政攜手合作。中國的頂級億萬富翁被吸納入黨,中國的部長、將領和黨的領導人比全球任何其他政府官員都富有。列寧的“富豪和官僚”概念以國家資本主義的形式在中國得到了完美展現。但是,與所有資本主義社會一樣,這絕不會帶來穩定,只會積累矛盾,並帶來新的危機。
作者: 傑瑞米柯賓    时间: 2022-5-1 02:03:02

不存在的超帝國主義

考茨基認為帝國主義將聯合成為“超帝國主義”的聯盟,戰爭和沖突將不再發生,而金融剝削將繼續。這是一個與馬克思主義相左的論點,列寧強烈反對卡爾·考茨基的理論。馬克思主義將資產階級定義為民族的資本家階級,他們無法超越自己的民族利益。此外,超帝國主義理論助長了帝國主義和平發展的幻想,它將資產階級設想成了鐵板一塊,忽視了其在全球範圍內的沖突和分裂。

列寧認為“帝國主義的重要特點,是幾個列強爭奪霸權,即爭奪領土,其目的與其說是直接為了自己,不如說是為了削弱對方,破壞對方的霸權”;現代帝國主義意味著幾個帝國主義之間的競爭。

美帝國主義是二戰後資本主義陣營的領導者,在冷戰中主要對抗蘇聯,但也對抗中國。中蘇兩國的經濟是非資本主義的官僚計劃經濟,並由“共產黨”獨裁統治;中蘇兩國的共產黨不是真正的政黨,而是國家機器。當斯大林主義在蘇聯解體、資本主義在中國覆辟時,美國似乎成為了唯一的超級大國。

但是,列強之間的力量關系——主要是經濟力量的關系,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發生變化。相對於美國,中國經濟迅速增長,而亞洲成為了經濟增長的主場,世界格局發生轉變,美國遇到了挑戰。從某種意義上說,這就像是19世紀70年代以後德國資本主義對英國的挑戰。在鋼鐵等關鍵產品的產量上,德國的產量從英國的一半提高到了英國的兩倍。根據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經驗,列寧問道:“在資本主義制度下,除了用實力來解決矛盾,還有什麽別的辦法呢?”但今天,中美之間爆發了冷戰,之所以沒有爆發熱戰,是由於能摧毀整個地球的核武器的存在,以及絕大多數民眾的反戰立場。

中美發動類似於敘利亞的代理人戰爭是可能的,而目前中美之間還不太可能爆發全面戰爭。冷戰將維持;但與許多預測相反,雙方的統治階級很可能因此受到挫敗。最初的民族主義支持將被沖突所帶來的國內、陣營內的嚴重政治、經濟、環境和社會危機所抵消。

瓜分世界

在列寧對帝國主義的定義中,壟斷的發展和金融資本的角色與全球化有關:全球化決定了資本的輸出、跨國公司的發展以及資本主義強國的領土劃分。在十九世紀的後幾十年裏,主要的帝國主義列強瓜分了世界。列寧指出,“瓜分這種贓物的是兩三個世界上最強大的全身武裝的強盜”。這是“發達國家大量‘資本過剩’的結果”。由於資本的集中和壟斷,資本家不得不面對地價相對低、工資低、原材料便宜的欠發達國家對資源、市場、利潤和權力的爭奪。這也是一場“勢力範圍之爭”。

在19世紀,英國是全球市場的最大生產國。它在生產紡織品、機械等方面的技術優勢摧毀了其他國家(例如拉丁美洲)的本地小規模生產。盡管列寧將這一過程描述為“最終的瓜分世界”,但他也強調“重新瓜分是可能的,並且是不可避免的”。這個論斷從那以後一再得到證明,不僅是在兩次帝國主義世界大戰中。美國在20世紀成為占主導地位的帝國主義強國,將其他帝國主義列強推到了後座。

由於中國過去看起來甘於充當分包商,所以美帝國主義在很長時間內容忍了中國的經濟增長。然而,習近平上台後,中國有望成為世界上最大的經濟體。兩個大國之間的平衡發生了變化。中國的國家資本主義模式在2008-2009年的全球危機中受到的損害似乎較小,中共政權並采取了一些大膽的措施。 2015年發布的“中國制造2025”規劃劍指技術領域的領導地位,並試圖減少對西方和美國的依賴。

“一帶一路”倡議是中國與各大洲100多個國家政府之間的巨大協議網絡,它的推出標志著中國正在遵循資本超越國界的一般規律行事。通過貿易、貸款和債務,“一帶一路”的公路、鐵路、港口、機場、管道等基礎設施網絡將參與國與中國的經濟聯系了起來,增加了參與國對中國技術的使用,讓中國能夠從參與國的基礎設施、能源和土地中受益。從2009年到2016年,中國每年的外國直接投資翻了兩倍,達到了接近2000億美元。 2005-2020年,中國的對外直接投資流出總額接近2.1萬億美元,其中三分之一是對能源的投資。

鐵路

在《帝國主義是資本主義的最高階段》中,列寧寫道:

“建築鐵路似乎是一種普通的、自然的、民主的、文化的、傳播文明的事業。在那些由於粉飾資本主義奴隸制而得到報酬的資產階級教授看來,還有在小資產階級庸人看來,建築鐵路就是這麽一回事。實際上,資本主義千絲萬縷的密網,把這種事業同整個生產資料私有制連結在一起,把這種建築事業變成對10億人(殖民地加半殖民地),即占世界人口半數以上的附屬國人民,以及對‘文明’國家資本的雇傭奴隸進行壓迫的工具。 ”

“在殖民地及亞美兩洲其它國家建築20萬公裏的新鐵路,這意味著在特別有利的條件下,在收入有特別的保證、鑄鋼廠可以獲得厚利定貨等等的條件下,新投入400多億馬克的資本。”

十年來,已有34個國家與中國公司簽訂了新鐵路建設合同。其中包括中國-老撾、亞的斯亞貝巴-吉布提、蒙巴薩-內羅畢、拉各斯-伊巴丹以及許多其他大型鐵路工程。它們由中鐵負責建造,由中國貸款提供資金,並使用了大量中國工人和技術人員。 2013-2019年,各國政府與中國企業共簽署了總值616億美元的鐵路項目。基礎設施項目不是慈善機構,而是旨在更有效地運輸進出口,為中國提供石油、礦產和其他自然資源,並在中國政權與世界各國政府之間建立政治聯系的項目。

債務

早在1916年,列寧就指出金融資本對需要它的國家有很強的控制力。 “國外的很多國家,從西班牙到巴爾幹,從俄國到阿根廷、巴西和中國,都在公開或秘密地向巨大的貨幣市場要求貸款,有時還要求得十分急迫。”此外,他還展示了貸款如何與貿易需求掛鉤:“最常見的是,規定拿一部分貸款來購買債權國的產品,尤其是軍用品、輪船等等”。

21世紀的中國已經成為了債權國和主要資本輸出國。經濟學家霍恩、萊因哈特和特雷貝施在《哈佛商業評論》2020年2月號上發表的一項研究表明,“中國政府及其附屬機構已向全球150多個國家提供了約1.5萬億美元的直接貸款和貿易信貸。這使中國成為世界上最大的官方債權人——超過了世界銀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或所有經合組織等傳統官方貸款機構的總和。”

大多數貸款與中國的基建和自然資源投資有關,並造成了債務國極度依賴中國的結果。同時,大多數貸款都是按照市場利率收取利息的,只有不到百分之五免息。

“據估算,50個接受中國援助的主要發展中國家欠中國的平均債務存量已從2005年占債務國GDP的不到1%增加到2017年的15%以上。其中十幾個國家(吉布提、湯加、馬爾代夫、剛果共和國、吉爾吉斯斯坦、柬埔寨、尼日爾、老撾、讚比亞、薩摩亞、瓦努阿圖和蒙古)欠中國的債務占其名義GDP至少20%。”(霍恩、萊因哈特和特雷貝施)

這項截至2017年的中國貸款調查,凸顯了其在全球金融資本中的重要角色。“加上投資組合債務(包括中國央行購買的1萬億美元美國國債)和貿易信貸,中國政府對世界其他地區的債權總額超過5萬億美元。換句話說,截至2017年,世界各國欠中國的債務占世界GDP的6%以上。”(霍恩、萊因哈特和特雷貝施)

2020年11月,讚比亞成為疫情期間第一個出現債務違約的國家。其112億美元的債務中,有30億是欠中國的,但實際上對中國的欠款遠超這個數字。中國對這個非洲第二大銅生產國特別感興趣。在疫情期間,北京還承諾提供貸款用於購買中國疫苗,例如北京最近向斯裏蘭卡提供的5億美元就是用來購買新冠疫苗的。

中國向外國提供貸款的目的不是改善其窮人的生活。相反,就像讚比亞一樣,債務國的財政逐漸被還款蠶食,工作條件隨著剝削的增加和貧困的加劇而惡化。 “一帶一路”倡議中的許多參與國都是專制政權,不斷破壞民主;而中國的政權和制度是全球資本主義體系的組成部分。

經濟:現代貨幣理論還是馬克思主義?

全球經濟危機使得對社會開支有越來越大的需要。美國工人、學生和青年正在為全民醫保、取消學生的債務和綠色新政而奔走呼號。但是,每當有人提出這些建議,民主黨人和共和黨人就會問:“誰要為此埋單?”雖然他們提出這個問題很虛偽,但社會主義者也應對此誠實回答。

現代貨幣理論(Modern Monetary Theory,MMT)是一種越來越受左翼歡迎的理論。MMT認為社會開支可以通過貨幣政策(即“印鈔”)獲取充分的資金,而不必擔心通貨膨脹。MMT的支持者指出,政府在新冠肺炎救濟計劃上的經濟刺激開支達數萬億美元,這證明資本主義國家可以為就業和社會計劃提供充分的資金。特別是左翼眾議員奧卡西奧-科爾特斯(Alexandria Ocasio-Cortez)也認為,MMT“絕對”需要“在社會生活中占更大比例”,而且桑德斯(Bernie Sanders)在兩次總統競選中都讓MMT經濟學家中的代表人物凱爾頓(Stephanie Kelton)擔任高級經濟顧問。

但資本主義未曾實現過長期的充分就業,勞動者在資本主義體系下所獲得的改善也不是永久的,並且隨時會被統治階級收回。資本家一直利用失業的要脅來壓低工資,他們拒絕社會開支,生怕財富流向勞動人民,並且致力打擊工人為爭取更多權益而奮鬥的信心。那麽,MMT真的能夠維護資本主義制度並治愈它所產生的弊端嗎?

不幸的是,MMT對於資本主義的依賴使它步履蹣跚。工人階級是唯一能夠帶來重大變革的階級,他們爭取到了全民醫保和綠色新政;但MMT不打算依靠工人階級。相反地,它認為可以通過技術官僚來與大企業妥協來實現計劃,但這只會將這些改變綱領調低,並削弱群眾運動。作為資產階級的理論,MMT終究還是將社會開支視為幫助美國企業擺脫當前蕭條的一種方式,而不是為了實現人民更廣泛利益。但是,正如過去10年的量化寬松所表明的那樣,印鈔並不意味著資本家會將超發貨幣進行有效投資來“解決”經濟蕭條。而且,只有少數幾個富裕的帝國主義國家才可以選擇印鈔。在當前席卷全球的危機中,MMT對於全球尋求解決之道的勞動者來說根本不是一個答案。

現代貨幣理論是什麽?

MMT既是一種對資本主義經濟運作方式的非主流論述,又是一系列政策建議。MMT認為,貨幣不是起源自於物品交換,而是來自國家權力,國家發行貨幣並決定貨幣需求。當國家接受某種東西作為對自己的稅金、債務、罰款的付款方式時,任何東西,無論是黃金還是比特幣,都可以成為貨幣,且,該國的所有主體(例如納稅人)都被法律強制要求使用這種貨幣。於是,這種“東西”就成為了可被接受的通商貨幣。同時,國外的人也將接受這種貨幣,因為他們知道該國會接受它。

MMT經濟學家也借助人類學研究來強化有關貨幣源自國家的理論。這些研究涉及範圍廣泛,從蘇美爾貨幣在稅收中的發展、古代日耳曼部落的傷亡賠償,到英國通過征稅使非洲殖民地的經濟實現貨幣化都有涉及。

MMT認為,如果貨幣源自國家,那麽政府就可以隨意創造和銷毀貨幣;而這種說法與政府需要通過稅收來籌集政府開支所需資金的觀點相矛盾。MMT認為,政府在開支時就已經有效地創造了貨幣,而征稅要在幾個月後才能進行。凱爾頓在開創MMT的論文《稅收和債券可以提供政府開支所需要的貨幣嗎?》中提出:“政府想要的不是錢,而是橋梁、軍隊、衛星等。政府通過鼓勵民眾提供產品,以此來換取政府的貨幣。”換句話說,國家使用強制性稅收來賦予新印刷的貨幣價值,然後以這些貨幣換得私人部門的產品。

這種分析思想植根於貨幣國定說(Chartalism)。貨幣國定說是20世紀初期的一種“稅收推動貨幣”的經濟理論,對凱恩斯的理論發展產生了影響,之後又影響了MMT的經濟政治結論。MMT本身誕生於1990年代,是在對沖基金百萬富翁莫斯勒(Warren Mosler)與一群經濟學家在有關後凱恩斯主義的線上討論論壇中誕生的。

MMT的政治計劃、工作保障和通貨膨脹

MMT的擁護者們一般都是左傾的,並熱切致力於綠色新政等計劃。他們正確地將應對氣候變化、終結大規模囚禁和全民醫保的主張與應對大蕭條和二戰的嚴峻挑戰相提並論。

MMT經濟學家將綠色新政與羅斯福新政相對比,認為綠色新政也可提供社會價值和有其反周期性,也就是通過增加投資和開支來抵消經濟下滑的影響。盡管社會開支計劃的成本將是巨大的,但科爾頓認為,資金不是問題,因為“只要國會授權……幾千億美元的貨幣發行,而美聯儲只要保證支票能夠兌現。”MMT認為可以簡單地依靠美聯儲為該計劃印錢,從而回避了誰要為綠色新政出錢的問題。

為了回應人們對印鈔會帶來通脹的擔憂,MMT以凱恩斯關於充分就業的理論作為基礎。MMT支持者聲稱,只要創造貨幣與生產力提升相匹配,就不會出現通貨膨脹。他們認為,在實現充分就業之前,創造新貨幣不會導致通貨膨脹,而且政府本身應該通過“就業保證”來保證充分就業。這樣,在經濟低迷時期,社會就可以維持消費者開支,同時以最大的產量生產,並減輕失業的社會痛苦。

過去10年的經驗使這種通脹理論似乎變得有據可依。美聯儲通過“量化寬松”印出了很多錢,但是美國的通脹率仍然偏低。不過,美國的低通脹率實際上是2008年的金融危機所暴露長期以來的盈利危機。美國資本家拒絕將新產生的錢花在辦公室、工資、廠房等上,而是將其投入到投機性資產中。在過去的20年中,由於生產過剩和流向工人階級的財富份額下降,某些資產(例如住房和股票)獲得了投機性並膨脹到天價,整個經濟也面臨通縮壓力。著名的資產階級經濟學家薩默斯(Larry Summers)將這種現象描述為“長期停滯”。MMT未能證明他們所宣稱的經濟法則。事實與MMT所描述的不同,過去10年的低通脹是因為美國不單缺乏有利可圖的投資,還面臨著資本主義經濟的通縮壓力。
作者: 傑瑞米柯賓    时间: 2022-5-1 02:04:29

秉承凱恩斯主義的傳統,MMT建議通過諸如就業保證等計劃,用大規模公共開支來彌補私人投資的持續不足。就業保證將為任何想要工作的人提供每小時15美元工資的工作,這是一個很好的起點。但是,著名的就業保證倡導者切爾涅娃(Pavlina Tcherneva) 在《工作保障:設計,工作和實施》中表示,這些工作將“轉變為私營部門的就業機會”、“不會與私營部門構成競爭”。就業保證旨在使私營部門恢覆盈利,因此,為避免競爭,要故意提供比私營部門更差的就業機會。

就業保證的工資將固定為每小時15美元,但不按通貨膨脹進行指數調整。MMT的經濟學家認為,這對於防止通貨膨脹是必要的。從事就業保證的工作的話還要放棄其他福利援助;如果私營部門擴大,就業保證計劃也將相應地收縮,以保持資本家作為主要雇主的地位。同時這些工作被設計為低技能、勞動密集且較少資本集中的工作。所有這些加在一起構成了一個工人工資被通脹不斷侵蝕、商業利益優先於工人福利的計劃。就業保證並不是一項提供工作的政府計劃,它更像一種需要工作才能獲得的福利。

作為資產階級理論,MMT經濟學者被迫削弱就業保證的力度。他們認為私人老板才是經濟的主導力量,所以就業保證計劃不能威脅老板的權力。資本家可以用馬克思稱之為“產業後備軍”的失業人口來代替目前正在工作的人。所以,失業和可替代性的威脅對工資構成下行壓力,並有助於資本家獲利。而如果MMT消除了失業的威脅,那麽它必須提供另一種削減用工成本的方法,例如削弱就業保證的福利,使其最終不受歡迎,並用通脹來掠奪工人的工資,以此來保護資本家的利益。在缺乏強大的社會壓力捍衛就業保證計劃並使之得以改善的情況下,財團的遊說團體可以輕松地將就業保證扭曲成工作福利方案。

與其為了適應資本主義而削弱工作保障計劃,社會主義者更要改變整個經濟制度,並為所有人爭取良好的工作條件。強大的工人階級運動可以爭取到社會開支,同時不必屈從於商業利益。在資本主義制度下,社會需要將總是與大企業的需相沖突,經濟學家必須選擇站在哪一邊。不幸的是,在各個議題上,MMT的擁護者們都退縮了,屈服於資本家的利益。

現代貨幣理論是正確的社會開支策略嗎?

MMT首先關註的是拯救資本主義,並以是否有利於企業利益來衡量社會福利。其中心論點是社會開支計劃的資金來源可以是印錢而不是稅收——稅收可能削減企業的利潤。爭取社會開支的鬥爭是階級鬥爭,而MMT則試圖通過避免對富人征稅來安撫資本家。所以,美聯儲真的可以變成一個激進左翼機關、為社會福利計劃印刷數萬億美元嗎?MMT將如何動員將進行這一轉變的力量?

馬克思主義者並不把國家視為階級之間的中立仲裁者。國家是統治階級——也就是資產階級的工具。雖然這並不意味工人永遠不可能贏得對國家的勝利,但是這種現狀也確實嚴重限制了工人改革制度的能力。如果美聯儲打算從明天開始為社會計劃提供資金,那麽由私人企業控制的國會就會趕在今天重寫美聯儲的章程。他們可以因為金融市場向好而為企業印鈔,卻不一定會為社會開支項目印鈔——市場普遍反對這種開支。而且,如果公司發現在全民醫保和綠色新政上進行投資無利可圖,他們就不會生產出必要數量的風力發電機渦輪或藥品,只會把新印的錢裝在口袋裏。

去年的現實證明了這一點。新冠病毒疫情下刺激經濟的資金大部分流入了公司的現金儲備,只有1/5流向工人。美國億萬富翁的財富在刺激措施的助力下增加了1萬億美元——而僅在大流行的頭兩個月中,美國工人的收入就損失了1.3萬億美元。在美國,有1/4的家庭失業,成千上萬的人被驅逐出境,而美聯儲卻史無前例地為公司股東印刷了3.5萬億美元。為了保證全民醫保和綠色新政等重大改革的成功,我們不能再坐視大型制造商和制藥公司無功受祿了。在獲得25億美元用於新冠疫苗研究、獲得數十億美元的政府資助用於制造前幾億劑疫苗之後,美國的大型制藥公司承諾在1月底前交付3億劑疫苗。但是,時至今日,他們也只交付了6800萬劑。盡管疫苗的產量正在增加,但其接種計劃卻是一場災難。我們需要使所有大型公司轉變為工人民主的公有企業,以使競爭和商業秘密不會妨礙合作,使企業能夠生產必要的商品,確定合理的價格。

在爭取社會開支和為工人爭取福利的鬥爭中,我們的敵人不是通脹或貨幣流通的理論,而是資產階級。爭取社會開支計劃是工人與資本家分配社會產品的鬥爭的一部分。第二次世界大戰造成的破壞之後,生產的大規模擴張維持了利潤,增加了流向工人階級的社會財富。在戰後的繁榮時期,面對強大的工人運動和蘇聯的威脅,西方資本家暫時默許了大規模社會開支。但是,隨著利潤率下降、資本家轉向新自由主義,社會開支計劃成為削減成本和私有化計劃的眼中釘。資本家通過削減工人在財富分配中的份額、提高剝削率來提高利潤。

憑藉數量上的優勢和在工作場所中的潛在力量,工人階級是可以在不妥協的情況下爭取到社會開支的;而在資本主義國家機構內工作的MMT技術官僚則不可能做到。為了建立強大的運動,我們必須動員工人,直面敵人。這意味著向富人征稅,以支付社會福利,並在大公司建立工人控制下的公有制體系。

不幸的是,許多MMT理論家反對富人稅。MMT的支持者在利維經濟研究所(Levy Economics Institute)的工作論文《如何花錢實現綠色新政》中指出,他們“不同意(桑德斯的)增加收入目標”,即向雇主和富人征稅以支付全民醫保。取而代之的是,他們“提議對工資稅的雇員部分征收4.6%的附加費”,以“通過減少不幸的最低90%的美國人的消費需求來減輕通貨膨脹的恐懼”。盡管MMT誇誇其談、仿佛關註普通百姓處境,但這將使稅收負擔進一步轉移到工人階級身上!這樣的稅收不僅會是累退稅,而且還是向右翼遞刀子、進一步破壞社會開支計劃。MMT的創始人理論家蘭德爾·雷(Randall Wray)最近與他人合著了一篇論文《現在是時候消除聯邦企業所得稅了嗎? 》。他聲稱“公司稅…效率低下,主要由消費者和雇員而不是股東承擔”,並且“主張免除公司利得稅。”這重覆了這一右翼的論述——“公司稅會轉移給消費者和工人,因此我們不應該對公司征稅。”

爭取社會開支計劃是一場艱苦的戰鬥。MMT的技術官僚以官僚主義的手法將稅收從富人轉移到工人階級,這將使工人和進步人士在其工作場所和街頭為社會開支而戰鬥。克服這種反動傾向的唯一方法是通過對富人征稅的群眾運動,並將大企業轉變為民主管理的公有制企業。

現代貨幣理論VS馬克思主義經濟學

MMT的致命缺陷可以歸結為對貨幣、價值和資本主義危機根源的根本誤解。從歷史上看,貨幣的起源與一系列社會條件相關,而貨幣的普遍采用則是由繼起的社會條件引起的。國家可以發行貨幣以量化稅收,但其最終所尋求的是實際價值而不是金錢。例如,封建領主很樂意以徭役代替金錢或農作物作為賦稅。然而,由於貿易和商品生產開始變得廣泛,人們越來越普遍地使用貨幣。經濟體使用貨幣的多少取決於商品的生產、交易,以及量化和積累財富的需要。在資本主義(馬克思將其描述為“一般商品生產”)下,不是貨幣,而是商品流通和資本流動驅動了貨幣需求。

根據馬克思主義,商品的價值取決於社會必要勞動時間。為使市場正常運轉,貨幣流通需要反映出了社會必要勞動時間。國家無法任意確定貨幣量而不造成經濟中斷。在其他條件相同的情況下,貨幣過多供應就會導致通貨膨脹。MMT缺乏價值理論的支撐,難以解釋價格走勢。它假設國家可以通過操縱經濟中的貨幣量來設定價格、控制通貨膨脹。但是,對貨幣數量的控制與對貨幣價值的控制是不同的。在資本主義制度下,最終決定生產什麽、有多少、並決定貨幣價值的,是市場而不是國家。

從此意義上講,MMT並沒有考慮到資本主義客觀存在的潛在危機:資本過度積累的趨勢,資本有機構成提高的趨勢,以及利潤率下降的趨勢。這種趨勢可以從美國生產率增長下降中看出。從1991年到2007年,美國工人的生產率平均每年增長2.2%。但從2010年至2017年,盡管美國大量使用量化寬松政策,生產率增長仍下降了0.9%。在所有先進的資本主義國家中,資本投資幾乎無法提高人均產出,實際利率或低或負。資本家拒絕投資使用新印刷的貨幣,因為它們無法讓資本家獲利。過去10年,資本密集度的增長(大致反映資本消耗與生產中消耗的勞動力的比率)在美國幾乎為零,甚至為負。在新冠疫情之前,美國就已經播下了當前經濟危機的種子。

如果前期的量化寬松政策被證明不能解決投資獲利的不足,那麽美聯儲也不會按照MMT的建議印出更多的錢。利潤率下降和寬松的貨幣政策共同導致了1970年代的“滯脹”——期間發達資本主義國家經濟停滯不前,通脹率卻在飆升。這導致統治階級拋棄凱恩斯主義、轉向新自由主義,通過減少分給工人階級的財富、急劇削減社會福利,來恢覆利潤率。MMT是凱恩斯主義的回歸,但配備了工作保證,以便就業可以吸收新印制的貨幣。

但是,政府制止了大規模的就業保障。在MMT的綠色新政願景中,如《如何負擔綠色新政》中,“就業保障計劃的工人將僅在綠色新政項目中”從事“勞動密集型”工作,“不需要昂貴的資本投資或材料”“不得用作技術工人”。技術熟練的勞動力和資本密集型的商品和服務將構成“國家基礎設施的核心組成部分”,但仍將由“私人承包者承擔,而由國家支付”,並由印鈔提供資金。

工人迫切需要更高工資和更多社會開支,但是沖淡過的MMT計劃只提供了低薪工作,而瘋狂印鈔有可能使資本主義危機進一步加深。在已經充斥著商品的資本主義經濟中,印鈔將加劇生產過剩的危機。只有在民主控制下的理性計劃經濟才能將生產重定向到基於100%可再生能源,全民醫療保健和所有人的良好工作的方向上。

沒有價值理論的MMT還低估了債務在資本主義中的作用。國家債務不止是一個數目;它是資本家從其他階級轉移財富的工具。資本家不僅是國家開支的主要受益者,而且還是國家的債權人,他們向政府的貸款,而政府通過對工人階級和中產階級征稅來償還利息。馬克思在《資本論》第一卷中稱“公債成了原始積累的最強有力的手段之一”。

但是過多的國債也成為了資本主義的負擔。本可以投資於企業的銀行資產卻被捆綁在非生產性的政府債券中,在當前的經濟不確定性和低利潤率氣氛中,這種債券變得特別有吸引力。隨著實際利率降至零或負數,新的國家債務不再成為資本積累的工具。通過創造貨幣來解決國債問題,通過量化寬松已經在有限的範圍內發生,這導致房地產和金融市場的價格飛漲。對於資本家來說,這意味著資本成本上升:商業房地產更昂貴了,購買初創公司股票的成本更高。這進一步降低了盈利能力,阻礙了投資。印鈔只改變了債務問題,並沒有消除債務問題。

此外,國家債務並不是唯一需要關註的債務。去年,殭屍企業的利潤翻了一倍,達到2萬億美元。他們無法獲得足夠的利潤來償還債務的利息,並且需要借更多的資金來避免破產。美聯儲刺激了債務的爆炸式增長,他們印鈔票以購買企業債券。如今,有太多投機性資金競相購買垃圾債券,以致其收益率下降,而企業則會繼續發行更多的垃圾債券。企業債務泡沫是一個火藥桶,如果利率上升,它就會引爆金融危機。沒有歷史經驗可以證明利率會無限期地保持在低位。如果利率上升並威脅到殭屍企業的數量,政府才可能會選擇借助MMT的手段來為大企業紓困,試圖防止企業債務泡沫爆炸。

同時,家庭債務並沒有寬免。縱然聯邦政府已經通過了對學貸和抵押貸款的寬容期,並暫時禁止驅趕租客,但在寬容期結束後,工人仍必須償還巨額款項。 2008年之後的空轉和當前的危機使普通百姓對債務的承受能力達到極限。目前有將近90%背負學貸的人在疫情期間無法償還貸款,所以一旦強制要求償還,大部分勞動者將面臨違約。但是,除非受群眾運動所迫,美聯儲將不會像拯救殭屍企業那樣拯救我們。如果沒有這樣的運動,資本家和國家將派遣收債員、律師和警察來割下他們認為的、我們欠他們的一磅肉。債務是資本主義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以至於統治階級永遠不會允許技術官僚的印鈔解決方案剝奪如此有用的工具。所以,我們需要社會主義來消除過多的個人債務負擔,使勞動人民的生活擺脫債務負擔。

現代貨幣理論的推行取決於美帝國主義的力量

MMT的許多經濟建議都取決於美帝國主義的特殊地位。MMT的政策要求“貨幣主權”——即對貨幣發行,稅收,債務發行和匯率浮動的完全控制。美國滿足了這一系列的標準,但大部分國家沒有。歐元區國家對歐元的發行沒有完全控制權,許多發展中國家沒有浮動匯率,因為帝國主義直接導致其以旅遊業或出口商品為經濟主導,迫使它們的貨幣與美元掛鉤。新殖民主義國家越過這些限制、行使貨幣主權的嘗試常常引發貨幣危機,例如,黎巴嫩中央銀行印制裏拉來支付因腐敗和帝國主義掠奪而產生的政府債務,於是惡性通貨膨脹隨之而來。顯然,MMT僅在真正富裕的國家中有機會起作用。

作為帝國主義強權,美元還享有作為世界儲備貨幣的特權。這意味著,即使兩個國家都沒有在國內使用美元,它們也會用美元進行大部分貿易。美元占全球外匯儲備的60%以上。全球範圍內對美元的接受使MMT認為美國可以任意印刷美元。但印鈔的後果可以轉移到其他國家,貨幣與美元掛鉤的國家不得不跟隨美聯儲印鈔,跟隨美國遭受通脹的打擊。

大規模的印鈔計劃會導致貨幣貶值,它將考驗美元的儲備狀況與美帝國主義的實力。在全球危機之下,其他國家的資本家將不會坐視美國出口通貨膨脹,坐視美國以貶值的美元購買正價的商品。發達資本主義國家將會對美元貶值進行報覆。而對於新殖民地世界而言,在冠狀病毒危機之外,美元驅動的通貨膨脹可能引發經濟災難,並引發民眾反帝國主義的運動。

對於正在崛起的中國帝國主義來說,這是一個將美國勢力範圍內的國家拉進中國勢力範圍的機會。我們甚至可能會看到左右翼民族主義者都采用MMT,力圖通過國內貨幣自治來對抗美國霸權。由於全球貿易與美元掛鉤,因此創造大量美元實際上是一種貿易保護主義措施,等同於把美國的危機轉移到別國。這無疑會加速帝國主義之間的競爭,進一步使各國經濟脫鉤,並加深經濟危機。推翻資本主義是新殖民主義國家結束帝國主義統治,並使發達經濟體擺脫相互破壞性經濟競爭的重要一步。

工人如何爭取社會開支?

當今的社會開支計劃以羅斯福新政為榜樣。但是,羅斯福新政的關鍵開支不是憑空而來的,而是大規模工人階級運動爭取來的。在1930年代,數次罷工浪潮席卷美國各地,數以百萬計的工人在產業工會聯合會下成立工會。社會主義者在這一過程中發揮了關鍵作用,他們領導了1934年的明尼阿波利斯大罷工,與警察、民兵、國民警衛隊以及敵對的勞工官僚機構相鬥爭,並建立了堅實的工會基礎。

這就是我們今天所需要的階級鬥爭策略。

新冠危機和經濟蕭條進一步加劇了極端的不平等。 “誰來為社會開支買單?”的答案必須是“富人”。社會主義道路在西雅圖的市議員薩旺特(Kshama Sawant)領導下贏得了向亞馬遜征稅的運動。現在,全國的工人和社會主義者需要從右翼的進攻下保衛她的成就。如果一個市議員就能夠做到這一點,請想像桑德斯或奧卡西奧‑科爾特斯是否能呼籲向富人征稅的群眾運動,為全民醫療保險和綠色新政籌集資金。這種戰鬥運動與建立不受民主黨幹預的獨立的工人階級政黨密切相關,可以將這些社會計劃的廣泛普及轉化為現實。

大筆開支不再是MMT經濟學家獨有的。拜登總統正在計劃實施一項重大刺激計劃,提供每周400美元的失業救濟金和1400美元的一次性支票——同時不開征任何新稅。但是,這並不意味著拜登已經轉向左翼或實施了永久社會開支。雖然拜登的刺激計劃與他在初選和大選期間的保守立場完全相反,但當前危機的深度迫使他和統治階級為了支撐經濟而為普通百姓花錢。

如果這項提案獲得通過,這種自上而下的開支固然可以在政客、MMT的擁護者和技術專家的遊說下創造出廣泛社會福利的幻象。但是,持久的社會變革只能通過有組織的工人階級運動來贏得。MMT宣稱自己是跨越社運的捷徑,是社會變革的靈丹妙藥。雖然社會主義者應該盡量對這種思想保持友好,盡可能理解MMT的吸引力,但是我們也要堅決指出其作為資產階級理論的弱點。這種理論沒有認識到資本主義制度的局限性——而只有社會主義下的社會變革才能保證所有人的高標準生活。
作者: 傑瑞米柯賓    时间: 2022-5-1 02:07:26

中國、帝國主義與左翼

近年來,隨著中美帝國主義沖突的加劇,一批國際左翼對中共政權(所謂的共產政權)采取愈發無批判的態度,否認其對內壓迫及在“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對外壓迫。

本文上半部分的經濟事實大多不會受到中共政權的“左翼”支持者的質疑。他們對中國政權事實上的帝國主義行徑進行辯護,或是強行粉飾,或是宣稱這些行徑使那些國家的人民受益。這些評論者,通常有斯大林主義或毛主義的政治背景,由於他們支持派坦克對1956年的匈牙利工人、1989年的北京等進行鎮壓,因此他們也被謔稱為“坦克派(tankies)”。盡管資本主義早已在俄國與中國覆辟,這些人仍相信這些政權至今仍有“進步”的成分。

當中國領導人們看起來與美國總統和跨國公司們相處甚佳時,中共的辯護士們就顯得頗為狼狽。2014年習近平在澳大利亞國會的演講贏得了全場起立鼓掌。一年後,時任英國首相卡梅倫談到了中英關系的“黃金時代”。在2015年,習近平與伊麗莎白女皇共乘馬車,並將保守黨治下的英國形容為中國“在西方最好的朋友”。英國財政大臣奧斯本(George Osborne)率領貿易代表團訪問新疆並獲得中國官方媒體的讚揚,他們只談生意,閉口不談維吾爾人及其他少數民族的受虐待問題。而近到2020年初,特朗普還稱讚習近平為一位親密的朋友。以上所述,沒有一條是那些現在宣稱北京系反抗美帝國主義的先鋒的“坦克派”可以解釋的。

與資本主義政治家與經濟學家在中國受到歡迎的同時,社會主義者或任何試圖聯系抗爭工人與及青年的人卻都被逮捕或驅逐出境。這是因為真正的馬克思主義者與社會主義者,在馬克思、盧森堡和列寧的傳統下,是反對一切資本主義政府與帝國主義勢力的。在《帝國主義是資本主義的最高階段》中,列寧強調並指出:盡管英、法、美、德更加發達,沙皇俄國也是發展中的帝國主義勢力。在1920版的序言中,列寧強調了俄羅斯對芬蘭、波蘭、庫爾蘭、烏克蘭、希瓦、布哈拉、愛沙尼亞及其他非大俄羅斯人地區的壓迫,同時也說明了在1916年寫作時,他用日本帝國主義的案例來代替俄國,是為了規避沙俄的審查。

今日,坦克派們與中共辯護士們宣稱那些被捕者與流亡者及他們的支援者並不知曉事實。這本身就是對獨裁政權及其鎮壓手段的認可。他們也宣稱,社會主義者不能利用自由派、資產階級或公共服務媒體作消息來源。事實上,那種指責所有主流資產階級媒體的報導都是美國中情局宣傳的論調,往往是中共支持者的唯一論點。那馬克思主義傳統又是怎樣的呢? 馬克思從未在引用資產階級報紙的問題上猶豫過,例如引用英國保守主義媒體報導巴黎公社失敗後的反革命鎮壓。馬克思本人曾長達十年擔任過與共和黨有聯系的紐約第一大報《紐約論壇報》記者。 馬克思主義者並不對資本主義媒體與中共官媒的公正性抱有幻想,這純粹是一個批判性地研究事實與消息來源的問題。

今天坦克派們的批評,根本比不上20世紀30年代斯大林領導的反托洛茨基運動。托洛茨基對斯大林獨裁政權做出的科學批判,被指與右翼分子甚至納粹勢力無異。他們對於之間的階級差異三緘其口,資產階級評論員渴望資本主義的反革命行動,但托洛茨基則主張通過新的工人革命來建立工人民主的社會主義工人國家。而這根本性的階級區別,卻並不意味著古拉格集中營只是右翼所想象出來的。坦克派就那些引言出處進行批評,但真實的爭論點卻是關於他們對斯大林主義、毛主義以及今天的國家資本主義政權的支持。

中國在新疆的種族隔離政策

新疆集中營、失蹤、強奸、酷刑等的巨大網絡,指明了在新疆的反維吾爾人及絕大多數穆斯林群眾的行徑並非臆造,而是殘酷的事實。對維吾爾人的壓迫升級與中國的資本主義覆辟及帝國主義化同時展開。新疆的自然資源及戰略位置,是習近平一帶一路的關鍵部分,加之對少數民族反抗的恐懼,都促進了北京對新疆和東突厥斯坦鎮壓力度的升級。

直至1950年代,新疆的漢族人口還不足5%。但這一現象隨90年代資本主義覆辟剝削興起時大量漢族移民的湧入而改變。今日,維吾爾族大約有一千兩百萬人口,不及新疆人口總量的半數,而漢族人卻占了超過40%。

中共對新疆的統治,就是“實行通行證檢查制度、興建集中營、打造網格化的警察控制體系,覆制了南非種族隔離時代和以色列的少數族裔控制體系”,在烏魯木齊居住兩年、持續研究新疆的學者拜勒(Darren Byler)如是寫道。另一個轉捩點是911後小布什所發動反恐戰爭。中共迅速地應用西方的論調,並將所有維吾爾人打上疑似恐怖分子的烙印。

美國左翼雜志《每月評論》上的一篇文章宣稱,有關新疆鎮壓及集中營的報導都是在支持美帝國主義,這受到了拜勒及其他35位國際學者的強烈反對。他們的答覆認為中國的政策是對西方反恐政策的蓄意挪用,美國和中國雙方仇視伊斯蘭的行為都應受到譴責。

這些回答也清楚地指出了北京政策植根於資本主義:“資本主義擴張與壓迫原住民的聯系是左翼所熟悉的,拒絕認識和批評這些變化是故意視而不見。”拜勒在一次采訪中表明他“強烈譴責美國的軍事行動”。他將中國描述為國家資本主義,而將新疆的體制描述為“恐怖資本主義”。新疆政府將拜勒指控為“中情局特工”。這是習近平政權及其外國支持者、中國民族主義者慣常對包括中國女權主義者、工運分子在內的批評習政權的人提出的指控。

新疆現代史上的關鍵轉捩點是2009年7月的騷亂。起於種族主義動機,兩位維吾爾族的民工在一家廣東的工廠內被打死。幾天後,烏魯木齊的維吾爾族青年舉著中國國旗進行了和平遊行,呼籲當局調查廣東的鬥毆致死案,但卻遭到武警開槍射擊。騷亂的根源是愈發嚴重的歧視與壓迫,如漢語取代維吾爾語成為了學校中的唯一語言,維吾爾人的土地被搶走,及針對宗教服裝及習俗的限制。

“人民反恐戰爭”

為應對一些絕望的恐怖襲擊,中國政府於2014年5月宣布發動“人民反恐戰爭”,來針對維吾爾人群體。社會主義者一直反對個人恐怖主義,認為這是一種失敗的方法,總會導致更強烈的鎮壓,而並不會像這個例子所示那樣推進反壓迫的鬥爭。內部通行證系統迫使30萬維吾爾人離開烏魯木齊,並通過檢查站限制旅行,集中營體系也被引入。2017年,新疆已成為一個完備的警察統治社會。

拜勒的報告顯示,至2017年初,政府已經招募了“近9萬名新警員”,將新疆的公安預算增加了356%以上,達到約92億美元。且“由於就業普遍不足,維吾爾人被大量招募到部隊中”。

除了先進的監控外,還實施了面向維吾爾族的個人電話、電腦檢查系統。“僅杭州的兩家科技公司大華和海康威視就獲得了超過12億美元的合同,用於在維吾爾族地區建設安全基礎設施”。這些安全技術已成為中國面向專制政權的出口產品。

同時,石油和天然氣拉動新疆GDP的一半以上。以棉花和番茄為主的大規模工業化農業也得到了發展。這不是一場“民族沖突”,而是來自政府層面的單邊攻擊。這樣,新疆既有實行針對維吾爾人的種族隔離種族主義制度的性質,又有遭到殖民經濟剝削的性質。與漢族居民相比,維吾爾人在住房、工作和工資方面遭到歧視。而建造龐大的基礎設施專案則是為了確保將來利潤,並加強北京的控制。

有無數人親眼看見強奸和酷刑,還有兒童被從家人身邊帶走。大約有100萬維吾爾人被送往集中營,每個人都知道有人被拘留。這種所作所為目的是在精神上打擊維吾爾人,通過極其屈辱的流程來建立對中共和最高領導人習近平的忠誠。此外,北京還挑選維吾爾族“領導人”來代表新疆政府。

中共政策的種族主義和反維吾爾特征在他們的強制計劃生育政策中表現得最為明顯,包括剝奪經濟和法律權利,強迫維吾爾族婦女接受植入避孕環,還有更惡劣的行徑。盡管中國否認了這些行為,但即使是官方的《中國統計年鑒》和《新疆統計年鑒》也顯示了新疆的出生率是如何在兩年內減半的——這還是包括漢族人口後的數據。2015年至2018年,最大的兩個維吾爾族地區的出生率下降了84%。

這些事實首先由研究員Adrian Zenz在國際上發表,他是基督教原教旨主義者和右翼分子。但包括中國官媒在內那些利用Zenz的政治立場來詆毀他的人,忽略了他的論據就是來自中國官方的統計數據。他是親中共宣傳勢力的炮轟焦點,但這些事實也得到了在集中營中的婦女所述故事的證實。

集中營系統按不同級別的監獄標準建造,實行從反維吾爾語和文化宣傳的“教育”及工廠強迫勞動到強制安裝避孕環、婦女絕育和酷刑。

後來中共不再否認集中營的存在,而是改口稱它們是為了“再教育”、“職業培訓”和促進婦女的“健康生育”。他們把對集中營的所有批評都描繪成美帝國主義的宣傳,但從不向任何有信譽的調查員提供進入集中營的機會。然而美帝國主義現在對維吾爾人境遇的批評也是純粹的強權政治和虛偽。維吾爾人的待遇問題遠非新鮮事。2002年,美國與中國合作,在阿富汗和巴基斯坦抓獲了22名維吾爾族人,將他們關在臭名昭著的美國關塔那摩灣酷刑營。他們中沒有人被裁定為聖戰分子或與基地組織有關聯,但最後三人直到2013年才被釋放。特朗普2017年針對穆斯林的旅行禁令也受到中共領導人的讚賞。

當美國48家最大的在華企業被要求就針對維吾爾人的政策發表評論時,只有6家做出了回應,其中只有1家表達了有限的批評。很明顯,美帝國主義利用維吾爾人集中營和和待遇問題與中國搞冷戰,但絕不是被壓迫者鬥爭中的盟友。

台灣、中國與美國

台灣是中美帝國主義冷戰的焦點。它也是一個事實上的國家,擁有超過2300萬居民。1949年中國革命勝利後,蔣介石和他的國民黨逃往台灣,國民黨繼續在該島使用“中華民國”這個國號,目的是希望最終重返大陸。此後,北京的中共政權和國民黨中蔣介石的繼任者都堅持“一國”的立場。在台灣,由於中國經濟的強大拉動,資本家和國民黨幾十年來一直對大陸的中共政權妥協。即使是現在執政的民進黨的台灣民族主義政客,也沒有過火地挑戰北京。

這也是自1970年代以來美國政府的立場,當時尼克松和後繼總統正式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而不是中華“民國”,讓貿易與利潤成為了優先的事情。然而,在軍事上,由於其戰略位置以及作為向北京施壓的著力點,美帝國主義與台灣保持緊密聯盟。

實際上,台灣已經發展成為一個獨自的政府與國家。舊的“統一”主張在島上失去了大部分支持。這是國民黨在選舉大敗的原因之一,國民黨現在被迫與之前緊密聯系的中共保持距離。香港出台國安法,廢除民主權利,終於打消了台灣人對“統一”的“一國兩制”安排的幻想。 今天,台灣只有12.5%的人支持統一,54%的人支持正式獨立,23.4%的人支持現狀,即事實上的獨立。

由於中國強硬的鎮壓政策,特別是在香港,中共獨裁政權現在保證其國家地位的唯一途徑是通過軍事行動或其威脅來追求“台灣是中國一部分”。去年,中國空軍和海軍陸戰隊在台灣周邊進行了越來越多的演習,並配上了軍事色彩的聲明。這些一部分是習近平試圖展示實力的體現,一部分是對美帝國主義在東亞更加尖銳的形象的回應,這種形象在奧巴馬時期開始,然後在特朗普時期加強。這包括新的武器出口協定、更頻繁的軍事行動以及去年美國和台灣之間公布的先前秘密防禦協定。中共通過恐嚇使台灣人支持統一的企圖是註定要失敗的,結果只會是增加對獨立的支持。

馬克思主義者主張工人階級和被壓迫群眾的團結。而只有堅持在民族問題上的正確立場才能實現這種統一。這意味著了解工人的情緒和意識。列寧和布爾什維克再次指明了道路,宣稱反對“自決權或分離權在實踐中不可避免地意味著支持統治民族的特權。”而被視為壓迫國家的支持者將阻礙建立工人階級團結。

1917年的俄國革命解放了被壓迫民族,但絕不支持外國帝國主義。相反,帝國主義列強對俄國進行反革命幹預,包括反對芬蘭、烏克蘭和其他國家的解放。

同樣,支持獨立不等於支持美帝國主義,台灣獨立也無法依靠美國的幫助而實現。在帝國主義時代,成功的民族解放運動從來不是由資產階級民族主義者領導的,當然更不是由帝國主義領導的。就台灣而言,獨立只能通過反對資本主義和老牌政黨的群眾鬥爭來實現——尤其是與中國大陸工人階級反對中共獨裁和中國資本主義的鬥爭相結合。在任何國家沖突中,社會主義者都不會支援任何一方的統治階級。在台灣,這意味著不支持美國、中國或台灣資本主義政黨,如民進黨和國民黨。
作者: 傑瑞米柯賓    时间: 2022-5-1 02:08:27

香港——並非顏色革命

中共獨裁政權的應聲蟲們——相信的是一些紅色旗幟和“共產黨”的名字,而不是真正殘酷的資本主義和帝國主義專政。他們將香港的群眾運動(尤其是2019年),貼上美國支持的顏色革命的標簽。

事實恰恰相反。2019年10月4日,香港的群眾運動已經持續了四個月,《衛報》報導稱:

“據報導,在特朗普承諾美國將在貿易談判期間保持沈默之後,美國官員被禁止參與支援香港的民主抗議活動。據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報導,特朗普在6月的電話中向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作出承諾(……)。由於禁言令,美國駐香港總領事唐偉康被告知取消在美國智庫的露面和計劃的演講,這些演講已經動搖了該地區的抗議活動……”

特朗普本人表明了美國的立場:“有人說某天他們會禁止示威。但那是在香港和中國之間的問題,因為香港是中國的一部分。他們必須自己處理,他們不需要建議。”同一篇文章還指出,特朗普不想評論新疆和維吾爾人的待遇問題。在他的回憶錄中,特朗普的前國家安全顧問博爾頓聲稱川普告訴習近平,新疆集中營“完全是正確的做法”。

美帝國主義一般不鼓勵支持群眾運動。每當積極地提到提到自下而上的運動時,華盛頓的關註點僅是他們培養可靠領導的可能性及如何平息抗議。

2019年當運動在香港爆發時,有一、二百萬人參與示威,它傳達了憤怒、沮喪和恐懼,即民主改革的承諾被對民主權利的新限制所取代。 在一個極度不平等且幾乎沒有福利制度的社會中,民主權利恰恰被視為改善普通人生活所需的手段。這場巨大的運動是由一項不受歡迎的《送中條例》引發的,但很快就變成了要求忠於北京的香港政府下台和一人一票普選。後來《送中條例》撤銷也無法平息。

這是一場讓所有建制派勢力和政黨都措手不及的運動。被群眾視為民主權利鬥爭中失敗領導者的泛民主派幾乎沒有發揮任何作用,真正的領導權落在了無組織的青年手中。

習近平政權將這場運動視為一種威脅,擔心它會蔓延到大陸。然而,當香港運動達到頂峰時,北京卻沒有用自己的國家力量進行幹預。但很明顯,運動沒有勝利,中共就會組織報覆。這對習近平來說也很重要,來向世界展示在各派系之中,誰才是香港真正的統治者。

這場強大的運動只有在輸出到中國,並且通過工人階級總罷工運動來指明道路的情況下才有可能取得勝利。否則,疲憊和混亂終會出現, 這種情況又因疫情期間的限制而更甚,遲早會造成運動失敗。正是在運動的後期階段,運動開始更廣泛地出現美國國旗和要求特朗普介入的口號。隨著冷戰的加劇,美帝國主義也對中國的香港政策愈加批評。這也與保持香港作為該地區主要商業和金融中心的期望有關。但對個別香港和中共主要官員進行象征性制裁,與真正支持香港群眾的訴求並不是一回事。

中共獨裁現在正在香港強加大陸化條件,禁止民主權利,加強監視和鎮壓力量,監禁反對派政客和工會領導人,並以此來散播恐怖。北京知道它在香港沒有任何社會基礎。在2019年11月的地方選舉中,親中共的建制派遭受了歷史性的失敗。近來措施也包括徹底改造香港的政治制度,旨在防止類似的事情再次發生。

中共在香港的行動沒有任何進步或反資本主義的成分。他們得到擁有土地的大多數億萬富翁大亨以及主要銀行的支持。匯豐銀行,表面上是歐洲最大的銀行,但現在正在將其總部從倫敦遷回香港,他們公開宣布支持國家安全法。另一家英國銀行渣打銀行也是如此,“我們相信國家安全法有助於維持香港的長期經濟和社會穩定。”

反抗帝國主義與法西斯式手段

不僅是坦克派們,還有其他一些左翼也害怕對美中帝國主義進行比較,或害怕將中共的手段與法西斯或軍事獨裁作比較。社會主義者沒有理由要給不同帝國主義列強進行殘暴程度的排名。第一次世界大戰時,列寧和布爾什維克強調反對一切帝國主義列強,而歐洲大多數社會民主黨領導人則支持他們的“自己”國家,認為它更“民主”,或者說對方是“侵略者”。

然而,反對一切帝國主義並不意味著所有帝國主義都是一模一樣。在工人和窮人的鬥爭推動了民主改革的地方,組織進一步鬥爭顯然要更可能得多。資本主義民主具有嚴重的局限性,真正的權力掌握在資本家手中,但它提供了組織工會和政黨、發表言論和印刷(以及在互聯網上發帖)、罷工和組織示威的可能性。在資本主義制度下,這些權利會受到限制,必須要不斷爭取,要反對反動派篡奪先前勝利成果,反對破壞工會、反動宣傳和壓迫性法律。

1930年代,托洛茨基將斯大林的手段與希特勒的手段進行了比較,寫道斯大林是後者的學生。在評論二戰初期的協定時,托洛茨基提醒他的讀者,他曾經警告過“斯大林正在尋求與希特勒的諒解”。

盡管社會性質不同,蘇聯是墮落工人國家,德國是法西斯獨裁資本主義國家,但托洛茨基指出了他們的相似之處。法西斯主義當然是作為一種群眾運動發展起來的,它被用來粉碎意大利和德國的所有工人階級和民主組織。但法西斯黨上台後不久,法西斯主義的群眾運動特性就被暴力的國家機器所取代。

智利的皮諾切特和印尼的蘇哈托等野蠻的軍事獨裁者用法西斯式手段粉碎工人階級組織——共產黨和社會黨、工會等。而今天在中國,中共對鬥爭中的工人和其他反對派施行同樣殘酷的鎮壓方法。而在新疆,針對維吾爾人的國家運動將滅絕他們的文化、語言和宗教的野蠻措施與殖民主義結合在一起。這就是中國的國家資本主義帝國主義。

中國與維吾爾族:新疆維吾爾族出生率的下跌——對親中共“左翼”的回應

統計數據

我們顯然在事實問題上不依賴曾茲,但正如我們所指,他是第一個發布這些事實的人,這是中國獨裁政權及其辯護士使用的論據。然而,他公布的出生率事實來自於中國政府關於中國和新疆的統計年鑒。曾茲也完全不是獨自公布這些事實。舉個例子,這篇《美聯社》的文章中的事實就是來自於“新疆統計年鑒”。

另一篇報道,也是基於印度WION新聞網《新疆生育率下降》。

我們也當然自行檢查了這些事實。中文的統計年鑒請點此閱覽。英文版的“中國統計年鑒”,包含了地區出生率與少數民族人口數據。它提供了各地的少數民族人口數據,包括新疆的塔吉克族、烏茲別克族、哈薩克族及維吾爾族。

它顯示了新疆的人口總出生率從16%大幅降至8%。即使其中包括了出生率下降得慢得多的漢族人口,新疆的人口出生率也已經從高於全國平均水平,到了現在的低於全國平均2%。

在宮內節育器和計劃生育政策上,中國《健康和衛生統計年鑒》(2016年至2020年)展示了有趣的數據,其中包括總節育人數、宮內節育器植入數字、宮內節育器移除數字和墮胎人數。

在新疆,植入宮內節育器的比例一直居高不下,該地區有超過50%的節育手術是為了植入宮內節育器,中國沒有其他地區的宮內節育器植入手術比例如此之高。其他地區的宮內節育器植入手術的比例通常在20%至30%之間(占所有節育手術的比例),包括西藏和廣西。這意味著由於強制性計劃生育,新疆的宮內節育器植入率異常高。
2018年關於新疆的數據,根本加不到一塊去。不同類型手術的“占節育手術總數的百分比”數據加起來僅為45.09%,而所有其他地區/省份加起來為100%。同樣,西藏的2017年、2018年和2019年的數據加起來也不是100%,所以新疆不是唯一的鎮壓目標。這些不完整的數字顯示了一個巨大的“灰色地帶”,並只存在於少數民族地區。
如果看2014/15年的數據,幾乎所有省份都有大約40%的“節育手術”是植入宮內節育器進行的,而現在除新疆外的所有地區都停止了這種“節育手術”。且關鍵是,極端形式的獨生子女政策在新疆一直在延續,而在其他地區則已經廢止。1979年至2015年中國實行的獨生子女政策,讓大多數家庭只能生一個孩子。
所有以上事實都證明坦克派為新疆強制節育政策辯護的企圖是空洞的。

女性與強暴

在一封電郵裏,一位坦克派特別點名了一位在各個采訪中講述她遭到強奸和酷刑經過的女性。但凡對暴力侵害婦女行為了解一點的人都知道,受害者需要多少時間才能將強奸和酷刑的事情告訴他人,之後再在媒體上公開反對殘酷的獨裁統治。此外,講出真實的故事是需要時間的。中國獨裁政權出了名地用報覆親屬進行威脅的行徑,並以此向海外的中國持不同政見者施加壓力,無論他們是漢族背景還是少數民族,都要求他們放棄對政權的指控並停止通過媒體發言。

正如上一時期許多國家所表現的那樣:埃及、蘇丹、緬甸、哥倫比亞等,大規模的強奸和暴力侵害婦女是反革命鎮壓反抗的重要組成部分。壓迫者的標準做法是,否認這種情況發生並稱女性為騙子。

國際特赦組織最近(2021年6月)關於新疆的報告《就像我們是戰爭中的敵人》,基於對55人的采訪,其內容涉及集中營——酷刑、逼供、“教育”——以及對維吾爾人的大規模監視。它還涉及被披露的中國官方文件。它包括對強奸受害者的采訪概述。

中共政權首先否認有集中營,後來承認它們的存在,聲稱它們是為了“再教育”。然而,沒有獨立觀察員被允許進入營地。一位今夏訪問新疆的瑞典記者報道說,每一步都被監視,當地人不敢與她交談。

“新疆人可能是世界上最受監管的,他們所做一切都受到監控。新的手機SIM卡必須實名註冊,在每個城市邊界都有警察檢查站,每個人都必須下車進入“即時派出所”,在那裏檢查行李和手機。通過他們的手機和汽車上的GPS發射器,他們的行蹤遭到追蹤。監控攝像頭隨處可見。人臉識別技術被用於從支付到汽車加油的種種事情。”

階級立場

新疆無法隱瞞的真實情況,反映了坦克派在捍衛什麽樣的政權。

美帝國主義長期與北京方面合作。生產、貿易和金融的歷史性的快速增長使兩國的統治階級受益。2001年911之後,美國時任總統小布什與中國建立了“反恐”合作。北京利用這一點來鎮壓新疆。在奧巴馬的領導下,美國繼續對維吾爾人乃至全中國的鎮壓保持沈默。

正是在美帝和中帝之間的帝國主義鬥爭尖銳化之後,特朗普政府才提出了新疆問題。就在2019年6月,據他的安全顧問博爾頓的說法,特朗普告訴習近平,在新疆建造集中營“完全正確”。

美帝無意支持在中國遭受越來越大的鎮壓的維吾爾人、其他穆斯林或工人和青年。美帝支持沙特阿拉伯、埃及等許多獨裁政權並與之保持良好關系。它在阿富汗和伊拉克招來災難的“民主戰爭”是為了展現力量。

美帝希望中國成為其資本主義附庸,而不是在經濟和軍事上挑戰其全球統治。目前,它的戰略是為了遏制和限制北京在地區和全球的影響力。如果美帝國主義後期考慮在北京進行政權更叠,新政權如果能夠建立,不會是民主的,也不會符合工人和窮人的利益。

中國勞工論壇和ISA早在新疆議題成為全球媒體和新冷戰的重大問題之前就提出了這一問題,主要是針對穆斯林維吾爾人受到的壓迫加劇正逢中國資本主義覆辟。新疆在地緣政治上具有戰略意義,是通向市場和貿易的大門,處於邊疆和大國競爭(與阿富汗、印度、巴基斯坦、中亞接壤)的動蕩地區。它也已成為石油、天然氣、棉花、西紅柿和太陽能電池板的主要生產者,甚至在全球範圍內也是如此。這與北京對民族和少數民族權利訴求的零容忍相吻合,它解釋了一個對境內反對派零容忍的政權的超限度鎮壓。

馬克思主義者一直采取的工人階級的獨立立場,探求什麽是實現社會主義最好的鬥爭方式和意識。這就要求同時去反對美帝國主義和中國帝國主義。
作者: 傑瑞米柯賓    时间: 2022-5-1 02:09:43

工人、青年和少數民族在中國爭取權利和反抗壓迫,是違背美帝國主義利益的。同樣,北京不希望看到工人罷工和反抗壓迫的運動,例如美國的“黑人的命也是命”(Black Liver Matter,BLM)。各個國家的統治階級都不希望看到自下而上的群眾運動,來挑戰他們的權力和制度體系。社會主義者代表充分的民主權利——支持由工人管理工會、進行示威、動員和就業的權利,支持青年、氣候活動家、女權主義者、lgbt+活動家和其他人組織起來。在這些所有的關鍵問題上,坦克派不是保持沈默,就是捍衛對這些權利的強烈鎮壓。在他們的世界觀中,只有一個二元選擇:要麽支持中共和中國帝國主義,要麽與美帝國主義站在同一陣營。這當然不是馬克思或列寧的立場。

作為馬克思主義者,我們支持在美國、中國和全球範圍內廢除資本主義,代之以社會主義社會。當美國政客預警社會主義到來、中國政權監禁罷工工人時,他們是出於對其經濟和政治制度未來的恐懼。

30年前——反戈爾巴喬夫政變失敗引致蘇聯解體

1991年8月19日的新聞發布會上,八名年邁的將領、克格勃官員和斯大林主義的官僚們宣布了“緊急狀態”,卻無法讓那些寄希望於他們拯救蘇聯的人充滿信心。

在那個陽光明媚的星期一早晨,軍政府派出的坦克由年輕的征召新兵駕駛,部分在裝甲上還掛著表示學習駕駛的“Y字牌”,甚至遇到紅燈就停下來!沒有什麽比這更能說明軍政府是多麽地與外界脫節、實際支持度如此地低。當坦克到達紅場和克裏姆林宮旁邊的馴馬場廣場廣場時,坦克司機發現他們的道路被無軌電車擋住了,這些電車被司機故意弄壞,充當臨時路障。

對政變的第一反應並非有人刻意組織的。官媒只是簡單地播放政變領導人的新聞發布會,其中穿插著芭蕾舞劇《天鵝湖》。當時沒有移動電話,也沒有互聯網,固網電話也超負荷運轉。人們只是告訴朋友、家人和同事,並開始湧入市中心。同樣的情況發生在當時的列寧格勒(今聖彼得堡)和這個龐大國家的其他城市。

中午時分,在已經聚集在馴馬場廣場的人群中開始流傳謠言,這些民眾與坦克士兵談笑風生,他們把戰車排成一列,停在龐大官僚機構“國家計劃部”的大樓旁(今俄羅斯國家杜馬大樓)。6月當選為俄羅斯聯邦(15個蘇聯共和國中最大的國家)總統的葉利欽,呼籲發動總罷工。與戈爾巴喬夫不同,他沒有被逮捕,而是與他的同黨一起逃進了莫斯科的白宮,即俄羅斯政府大樓。在那裏,他號召人們保衛白宮。

到了晚上,盡管下著暴雨,幾十萬普通的莫斯科民眾還是包圍了大樓,晝夜不停,輪番上陣,直到政變流產。人們在入口處的道路上築起了路障,駁船司機封鎖了沿白宮前面流過的莫斯科河,以阻止船只的使用。

我們很快就了解到政變的真實性質。當時我們的一個成員,一名在離莫斯科約50公裏的工廠工作的年輕鋼鐵工人,聽到這個消息後就去上班了,希望能召集他的工友們出來抗議。 當他到達工廠時在們口遇到了克格勃人員,他被警告不要再談論獨立工會。他們說“秩序正在恢覆”。開始時,其他人都行事低調。但到了晚上,他們已經組成了一個小隊,並試圖找到武器來保衛這個城市。 就像在莫斯科一樣,政變策劃者宣布實行宵禁,在街上出現的任何人都會被逮捕,但民眾對此置若罔聞。

政變領導人的動機是什麽?

他們經常被說成是反對戈爾巴喬夫的“經濟改革”(Perestroika)和“開放政策”(Glasnost ),而這些政策正在引導蘇聯走向資本主義覆辟的道路。這至少是一種粗疏的簡化論述。

蘇聯計劃經濟的存在,使原來落後的俄國在十月革命之後,發展出強大的經濟實力,擁有能夠打敗希特勒政權的力量,並一躍成為世界第二經濟大國。但與此同時,由於國家的落後和歐洲革命的失敗,斯大林主義的官僚主義發展起來,使計劃經濟失去了民主,正如托洛茨基所說,民主對共產主義就像氧氣對人體一樣至關重要。 早期幾十年的可怕的管理不善阻礙了經濟發展。到了80年代,當時擁有兩千萬人員的寄生官僚機構成為社會進一步發展的絕對障礙。

戈爾巴喬夫於1985年成為蘇聯共產黨總書記,也就是蘇聯的領導人。他的任命代表了蘇聯官僚機構中改革派的勝利,他們意識到如果要保持對權力的控制,就必須進行變革。反抗已經在整個東歐蔓延,波蘭的事態不斷發酵。在他上台前的十年裏,世界石油價格在每桶60-130美元之間搖擺不定。在某種程度上,這掩蓋了蘇聯日益嚴重的經濟危機的深度,但在1985年,油價崩潰到30美元,並直至80年代末一直保持在60英鎊以下。蘇聯為支撐臃腫的官僚機構和他們的軍事綜合體而進行的生產出現巨大失衡,並再也無法在石油資金下隱藏起來。

“經濟改革”與“開放政策”

戈爾巴喬夫在1986年的一次演講中概述了他的答案——他提出了“改革”和“開放”。第一條旨在更新官僚機構並使之現代化。他甚至在一段時間允許工人們內選舉工廠經理。第二種是為了改進官僚機構的運作。在一定範圍內的非黨候選人甚至被允許參加選舉。這些舉措在早期是非常受歡迎的。

雖然反對派仍是共產黨員, 他們在最高蘇維埃中推動更激進的改革,這使大量人群聚集在商店外觀看電視中議會會議。一個關鍵因素是將許多國有企業轉移到“經濟覈算”(khozrachet )系統:實際上是自負盈虧。工廠經理不再簡單地依靠國家經濟計劃中的國家訂單。相反,他們被賦予了決定如何使用其資金的自由,並從外部來源增加資金。1988年,一項允許建立合作社的新法律被通過。戈爾巴喬夫並不打算覆辟資本主義,這些來自上而下的改革主要是為了防止自下而上的革命。

然而這些改變導致了絕對的混亂。1986年切爾諾貝利核電站的爆炸當然是災難的最初跡象。1988年,蘇聯的亞美尼亞地區發生了一場地震,造成5萬人死亡。 1989年,蘇聯軍隊從阿富汗撤軍又是另一羞辱。 一次又一次,官僚機構的無能導致了可怕的後果。

戈爾巴喬夫試圖重振經濟,但卻使經濟陷入崩潰。農產品價格控制的放寬使價格暴漲。官僚們以放松管制為藉口,展開了大規模的掠奪。當局粗暴地實行禁酒令來解決酗酒問題,卻導致了家庭酒廠的爆炸性增長,任何可用於釀酒的材料也出現短缺。商店裏也沒有食物了。到1990年,部分基本食品在莫斯科和其他城市甚至要實行配給制。這種混亂出現的時機,恰好遇上西方經濟某程度上的覆蘇——官僚們越來越被“市場”模式所吸引。

我們當時在1990年11月說了什麽
“許多人認為,擺脫危機的途徑是通過私有化和自由市場。然而,這是一個危險的幻覺。私有化將擾亂市場中已經非常脆弱的平衡。在普遍短缺的情況下,它將導致驚人、不可遏制的通貨膨脹。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這將常態化。在廣泛貧困條件下,私有化不過是將幾十年來專制主義秘密資本原始積累合法化。只有那些年的工賊和罪犯才能接管生產資料。‘富人會變得更富,窮人會變得更窮’。企業轉移到私人手中,將導致勞動力的削減和勞動程度的強化。剝削程度將迅速增長,無論資本主義擁躉如何鼓動、試圖說服我們,稱我們將像在瑞典一樣生活,事實上我們能預計的最好結果是崩潰到阿根廷的水平。”《工人民主》1990年11月第一號

到1990年,蘇聯領導的東歐集團實際上已經崩潰了。波蘭選出了第一個非共產黨政府,柏林墻被推倒,1990年12月25日,羅馬尼亞的工人起義推翻了可憎的齊奧塞斯庫獨裁政權,行刑隊公開處決了他和他的妻子,並在電視上直播。南斯拉夫正急速步向解體和可怕的種族沖突。

戈爾巴喬夫政權不僅無法幹預阻止這一進程,他的政策只是鼓勵了整個蘇聯不滿情緒的增長。哈薩克斯坦地區的示威活動被武力鎮壓,對環境狀況的大規模抗議席卷了高加索和波羅的海國家。在納戈爾諾-卡拉巴赫和其他地方爆發了種族沖突。群眾運動在波羅的海國家、摩爾多瓦和其他地方蔓延,要求民族自決。

但是,在蘇聯中最大的加盟共和國俄羅斯本身,事件也在失去控制地發展。生活必需品的普遍短缺在工人階級內部引起了強烈不滿。當礦井口的淋浴器裏沒有肥皂時,強大的礦工運動爆發了。

1989年在俄羅斯最北部的沃爾庫塔發生的第一次罷工,提出了6項簡單的要求:

* 支付所有欠薪。

* 商定適當的挖煤工資和加班費。

* 審查生產目標,因為它們太高了。

* 解決不同工作之間的工資差異問題。

* 將煤礦的行政機構減少40%。

* 因為現任礦長不得人心,重新選舉礦長。

在礦坑裏貼出這些要求後,有人在下面寫道:“並對沃爾庫塔煤礦的整個管理層進行百分百的清算。”

這些罷工像野火一樣蔓延到整個蘇聯。訴求迅速激進化,不過不是朝著市場化的方向,而是呼應托洛茨基反對官僚主義的政治革命方案,盡管在當時還沒有確切的表述。1989年8月,沃爾庫塔市罷工委員會的負責人解釋了他們的立場:

“我們現在只有一個問題。我們希望工人階級被承認為在自己的工人國家中掌權。我們要恢覆對共產黨、蘇維埃、我們的工會的信心。我們要擺脫阻礙改革開放的官僚主義。我們讚成取消蘇聯憲法第6條(該條規定,只有一個執政黨–共產黨)。是的,黨已經開始了經濟改革,打開了開放政策的大門。但現在仍有數以百萬計的工人距離領導核心很遠。仍然需要社會公正。我們希望黨的角色將發生變化,從主要管理經濟的角色轉變為最終照顧人民需要的角色。”

礦工們提出的經濟訴求一般最多只是要求戈爾巴喬夫的“經濟覈算”政策得到有效地執行。後來加入的更公開的親市場要求是由新冒起的反對派提出的,當中的大多數人都是共產黨出身的。這種訴求往往是由官方的黨組織所加入的。但由於缺乏有組織的工人政治替代方案,蘇聯國家內部以葉利欽為首的反戈爾巴喬夫派的思想開始主導礦工運動。
作者: 傑瑞米柯賓    时间: 2022-5-1 02:11:33

親市場的政變領袖

在這種情況下,政變領導人的經濟方案顯然不是為了阻止市場化的加速。在他們的聲明中,沒有一個字提及到列寧,或拯救社會主義或共產主義,更不用說工人的權利。只有一些關於結束物價上漲、制止經濟混亂的民粹聲明,以及關於派遣學生和工人大隊到農村收割莊稼的計劃。而這會是在軍隊的領導下進行。

政變領導人甚至沒有回到蘇聯的“現狀”,而是抱怨“混亂、貿然地走向市場,導致利己主義的爆發”。他們呼籲“采取具體措施,終結紀律渙散和對人民經濟的盜竊”,並建立一個“嚴格的制度,改善組織,在社會的各個部分引入秩序和紀律”。 用他們的話說,之所以要這樣做,是因為必須建立“混合經濟”、“支持私營企業,使其有一切可能在服務領域發展生產”。這將通過給每個城市居民提供一塊土地(每人15公頃,如果實施的話,將打碎國有和集體農場)和取消對貨物、原材料和設備在蘇聯境內自由流動的任何限制來支持。

政變策劃者後來的命途表明了他們真正想要的是什麽。盡管因叛國罪被捕並受審,但大多數人在兩年內出獄——這與今天俄羅斯抗議者的長期刑罰形成鮮明對比!

雖然有一人,即前內務部長普戈(Boris Pugo)在第三天自殺了,但其他人包括前總理帕夫洛夫(Valentin Pavlov),他後來在私人銀行部門工作成為了富豪。巴克拉諾夫(Oleg Baklanov)成為一家火箭制造公司的董事會主席。斯塔羅杜布斯特夫(Vasily Starodubstev)成了地區長官和農工企業聯盟的負責人。提茲亞科夫(Alexandr Tizyakov)成為幾個工業公司甚至投資基金的所有者和董事。曾任最高蘇維埃主席的盧基揚諾夫(Anatoly Lukyanov)在政變後成為久加諾夫領導的俄羅斯聯邦共產黨的共同創始人,然後成為一家石油和天然氣勘探公司的董事會成員。瓦連尼科夫(Valentin Varennikov)在共同創建大俄羅斯民族沙文主義政黨“祖國黨”之前一直是名共產黨員。

對官僚政權的辯護

驅使政變分子發動軍事政變的真正原因,甚至不是為了維持官僚主義管理不善的計劃經濟,而是為了在過渡向市場經濟期間維持強大的中央集權的國家機器。他們公開反對戈爾巴喬夫談判的“新聯盟條約”就證明了這一點,該條約將大幅削減蘇維埃國家中央 的權力。前蘇聯的六個加盟共和國:波羅的海三國、摩爾多瓦、格魯吉亞和亞美尼亞已經在1990年宣布他們脫離蘇聯獨立的意願。

剩下的共和國達成了一項協議,大大改變了它們與中央的關系。大家除了有共同的總統、外交政策和軍隊外,幾乎所有其他權力,包括自然資源,都將在各共和國的控制之下。該提案在1991年3月付諸全民公決,76%的人投了讚成票,並原定於8月20日最終簽署。然而政變打斷了這事情,並改變了整個發展動態,最終導致蘇聯的完全解體。

毫無疑問,軍政府成員準備使用任何方法來奪取權力。 莫斯科宣布了宵禁令。三天來,關於誰在哪裏、哪支部隊入城等的謠言四起。當局第一天就動員了兩個坦克師和數千名士兵來奪取城市。周二,政變分子準備了“雷霆行動”:派出更多的坦克、傘兵和直升機,以及臭名昭著的Alpha和Vympel特種作戰部隊,加上莫斯科防暴警察,用於攻占白宮。包括後來作為皮諾切特式人物進入俄羅斯政壇的列別德(Lebed)將軍在內的主要官員,在決定行動之前滲透到白宮周圍的人群中,評估局勢。 他們為此開了綠燈。

但政變已經開始流產。甚至在最初的新聞發布會上,蘇聯副總統亞納耶夫(Gennady Yanayev)的手也抖得很厲害,人們以為他是喝醉了。第二天,他們不得不把另一個成員帕夫洛夫(Valentin Pavlov)和他的妻子送出莫斯科,因為他們喝得太醉了。特種部隊不知為何沒有按照命令逮捕葉利欽,而一些進入莫斯科的坦克兵則迅速倒戈去保衛白宮。在政變進入第三天的淩晨一點,發生了一場混戰,示威者試圖阻止一輛坦克駛向白宮,導致三名示威者死亡。此後,即使是精銳的特種部隊也拒絕按照命令進軍。政變領導人不得不將部隊撤出莫斯科。

葉利欽的角色

後來演變成關於政變的一個神話,就是俄羅斯總統葉利欽從一開始就采取果斷行動,反對政變。當天晚些時候,他被拍到站在塔曼斯卡婭師的一輛坦克上向白宮外的人群講話,該師的指揮官曾承諾保衛白宮。但事實是,葉利欽最初的反應是逃到莫斯科郊外的大莊園,他希望在那裏組建一個反對派政府。他被迫要回到莫斯科。戈爾巴喬夫和葉利欽當時作為領導成員的共產黨,向全俄羅斯發出電報,指示地區和城市政府支持政變。大多數人都這樣做了——包括韃靼斯坦和車臣-印古什等主要俄羅斯共和國,以及大多數主要城市政府。列寧格勒是個例外,該市的領導層堅決反對政變。

現實情況是,民眾發動起義反對政變。這幾乎是在不自覺地自發而成的,因為人們只是湧入了市中心。莫斯科的司機報廢無軌電車和駁船駕駛員的行動,得到了當時俄羅斯兩大主要報紙之一 的《消息報》印刷工人的支持。這些工人扮演了關鍵角色,他們威脅罷工,若果葉利欽不發表反對聲明。即使在已被軍方控制的主要電視頻道上,員工決定拍攝亞納耶夫握手的決定也有助於削弱政變者的權威。

在列寧格勒,巨型的基洛夫工廠工人罷工了。街道上示威者之多,令軍隊甚至沒有試圖占領這座城市。隨著消息傳到礦區,罷工也開始在那裏蔓延。在某些情況下,最初少數人的果敢舉措給了大家勇氣,並激勵了其他人加入。那些在最初幾個小時內保持謹慎的人很快就不再恐懼。

到了周三中午,莫斯科已經傳出了各種風聲。坦克是進還是撤?戈爾巴喬夫怎麽了?政變領導人被逮捕了嗎?然後,政變已經流產的消息傳來。戈爾巴喬夫於周四淩晨飛回莫斯科,其余的政變策劃者被捕。但戈爾巴喬夫和蘇聯的權威都因此遭受了致命的重創。葉利欽作為俄羅斯總統接管了控制權,而蘇聯 於12月25日也被廢止了。

這為十五個新國家的資本主義迅速覆辟開辟了道路。接下來的十年對於生活在這些國家的大多數人來說是一場災難。掌權的官僚們通過強制私有化、盜竊、掠奪國家財產、種族沖突,將自己搖身一變成為新的資產階級。 經濟遭受了令人難以置信的崩潰——GDP下降了50%以上,通貨膨脹率在一度接近3000%。很多地區到現在還沒有恢覆到原來的水平。工人通常要遭遇連續數月的無薪工作。

在一些地區,雖然人們住在公寓裏,但為了省錢他們還是在外面生火做飯。民族沖突和戰爭席卷這些地區——塔吉克斯坦的五年內戰奪走了數萬人的生命並導致了100萬難民,車臣的兩次戰爭(1994-1996和1999-2000)造成數十萬人死亡以及摩爾多瓦、格魯吉亞、烏克蘭、亞美尼亞和阿塞拜疆的沖突都有俄羅斯的介入。僅在2000年至2008年之間,出現了一段相對增長和穩定的時期。

當蘇聯礦工組織起來時,他們的主要不滿是反對官僚集團及其糟糕管理。即使當他們提出經濟訴求,他們的目的也是改善經濟,而不是覆辟資本主義。親市場的要求來自官僚本身,以及很大一部分知識分子。但即使他們無法公開主張覆辟資本主義,他們也會打著“民主”的幌子把經濟主張被偷運到群眾意識中。最常聽到的呼聲,包括來自礦工的呼聲,是要求廢除憲法第6條。

但新的資本主義制度遠非民主。多黨選舉實行,並且在一段時間內出現了資產階級民主的元素,包括政黨自由、相對自由的新聞和專制政權的衰弱。但這種“民主”還不穩定,甚至未能持續十年。

1993年,葉利欽反對政變的前盟友魯茨科伊(Aleksandr Rutskoy)和哈斯布拉托夫(Ruslan Khasbulatov)領導俄羅斯議會“最高蘇維埃”,其中占多數的為“俄羅斯統一黨”,其成員中包括共產黨人、軍方人士和右翼民族主義者。 他們聲稱擔心葉利欽政府迅速向市場過渡的後果,魯茨科伊將其描述為“經濟滅絕”,盡管他們或許是不滿自己從這一過程中沒有像其他人獲得一樣多的利益。議會試圖削弱葉利欽作為總統的權力。這場權鬥發展只1993年9月,葉利欽下令暫停並圍攻白宮的最高蘇維埃。

這一次,保衛白宮的示威活動由奇怪的聯盟所發起,當中有真誠但由反動勢力主導並對社會狀況不滿的工人、也有由前防暴警察部隊和法西斯主義者組成的“俄羅斯民族團結會”非官方地參與。所謂的“俄共黨人”認為他們與法西斯分子的聯盟完全沒有矛盾!在警察和白宮周圍的人發生沖突失去控制後,示威者沖進了電視台大樓。當天晚上,葉利欽派出坦克炮擊白宮,到周末時,已有數百人喪生(官方承認有147人死亡)。

名譽掃地的民主制度

許多工人開始不把這一時期稱為“民主”(俄語讀音demokratiya),而是 “狗屎政治”(俄語讀音dermokratiya),這段記憶削弱了整整一代人對於與獨裁主義作鬥爭的意識。“民主”的恢覆與大規模的貧困、種族沖突和不同階層的統治精英爭奪前蘇聯的財富和資源相聯系。持續到1999年的葉利欽時代的特征是混亂和崩壞。總統本人的形象也成為一個醉醺醺、步履蹣跚的笨蛋。但這是覆辟資本主義的一個必要階段,因為代表了舊蘇聯國家殘余的完全解體。由葉利欽親自提拔接任的普京之後改變了方向,要重建為一個強大而專制的新國家,為新興的資本主義利益服務。

如今,普京執政已經22年了,新一代的年輕工人已經成長起來,他們不受過去包袱的束縛,決心要與專制統治和資本主義作鬥爭。他們不會允許新的社會主義俄羅斯僅僅是官僚化和獨裁的前蘇聯的覆制品。相反,它將建立在真正的民主基礎上,有組織、言論和選擇個人生活方式的自由,有財富和資源的公共所有權,各民族享有充分的民族自決權,所有這些都在代表廣大工人階級利益的民選機構的控制之下,以確保社會的運行符合所有人民的利益。

9/11恐怖襲擊20周年:帝國主義的血腥循環仍在繼續

20年前,世界變了。很少有像美國9/11恐怖襲擊這樣的單一事件能夠產生如此大的影響。當然,改變歷史進程的不僅僅是恐怖行為本身,更多的是因為人們對此的反應。9/11引發了由英美等資本主義國家領導的新一輪帝國主義血腥浪潮,他們在阿富汗和伊拉克發動了野蠻的戰爭,並以國家散播伊斯蘭恐懼癥思想。仇恨和死亡的循環在今天仍然繼續。

這並不是要減輕事件的恐怖程度。在美國,近3,000人在9/11及其後續襲擊中喪生。社會主義者應該清楚這一點:我們堅定譴責這次襲擊,實際上我們譴責所有恐怖主義行為,不僅是因為它們的殘暴性質,還因為它們會不可避免地導致國內外的反動情勢。然而,正如我們所見,在9/11之後, 統治階級對於事件的反應遭遇到普通民眾的大規模動員抵抗、甚至有可能成為停止戰爭並重塑歷史的運動。

過去與現在的世界格局

首先,值得回顧一下暴行發生的那一年,即2001年,當時資本主義制度充滿自信。蘇聯和東歐斯大林主義國家的崩潰已經十多年了。 “共產主義”國家盡管具有專制和扭曲的特征,但仍然保持著對俄國革命的記憶和取代資本主義的可能性。資本主義世界對他們的垮台對感到欣慰。

事實上在1990年代初,評論者們就自信地宣布:我們已經到達了“歷史的終結”(弗朗西斯·福山的書名)。換句話說,以良性“自由民主”形式存在的資本主義將在世界範圍內不受挑戰地統治——並且直到永遠!這當然是無稽之談。上世紀90年代,由於新自由主義蠶食社會福利體系,全球不平等現象急劇增加。在所有發達的資本主義國家以及較貧窮的國家,私有化、放松管制和削減公共開支使普通民眾陷入了貧困,同時也增加了富人的財富。

在貿易和資本流動方面,美國和其他資本主義大國推動了“全球化”項目。1994年世界貿易組織的成立是一個重要的裏程碑,從而加快商品和服務新市場的“開放”。在實踐中,這意味著較貧窮經濟體的新興產業被逼到了絕境,而跨國公司則靠廉價出口大賺一筆,或者在發展中國家建立自己的工廠以剝削廉價勞動力。

如果說這一切聽起來像是資本家的成功故事,那麽我們只需要回到2021年。資本主義永無止境擴張的承諾在今天被21世紀的發生的事實殘酷地粉碎了:災難性的戰爭、中美冷戰、長期蕭條、實際工資下降和緊縮政策。作為回應,全世界工人階級的鬥爭也高漲了起來。隨著政府在新冠疫情緊急情況下進行幹預來挽救他們的制度,新自由主義本身——自由市場和不受限制的資本主義的全球制度——看起來受到了重創,甚至不可持續。塔利班在阿富汗取得了勝利,這讓美國及其帝國主義盟友的困境雪上加霜。

當然,資本主義今天在許多方面面臨的危機不能僅僅歸因於9/11。不過,毫無疑問,那次事件以及對它的報覆起了最重要的關鍵性作用。

9/11事件與“反恐戰爭”

襲擊發生後,美國政府的第一反應是進行血腥的報覆。阿富汗是基地組織的大本營,也是世界上最貧窮的國家之一。對阿富汗的地毯式轟炸於當年10月7日開始。英國首相貝理雅立即向美國總統布什提供了英軍支援。到當年年底,美國和英國軍隊推翻了塔利班政府——鑒於所施加的壓倒性的蠻力,這是不可避免的。

事實上,這只是一場殘酷侵略戰爭的開始,其中約有241,000人喪生,其中絕大多數是阿富汗人和巴基斯坦人,其中有71,000名平民。*普通民眾也遭受了無法估量的貧困、饑餓、疾病和惡劣衛生條件——這一切都是戰爭直接造成的。這對這個國家來說是一場災難。

盡管如此暴戾,在這個“反恐戰爭”中,帝國主義勢力對阿富汗的報覆從來是不足夠的。除了以分裂國內工人階級為目的煽動種族主義和民族主義外,還有利用“正義”戰爭來直接達到帝國主義利益需求的目的——控制阿富汗臨近具有重要戰略意義的中東及其主要石油儲備。

社會主義者預料到了這一點,在 2002年時任美國總統布什以伊拉克領導人薩達姆不僅代表恐怖主義威脅而且正在開發“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為由,開始鼓吹伊拉克戰爭時,這一點就變得非常明了。貝理雅首相也散布了這個謊言。隨後是2003年的入侵,以及比阿富汗事件更為血腥的占領。

長期進行的伊拉克戰爭,加上阿富汗沖突,對世界產生了嚴重的後果。伊朗反動教士的力量和穆斯林世界的遜尼派-什葉派教派沖突,因伊拉克本身的持續內戰和也門的新內戰得到支持。敘利亞內戰、伊斯蘭國的崛起和伊斯蘭國支持的恐怖襲擊,包括在英國——所有這些或多或少都是由布什和貝理雅開始的帝國主義冒進造成的。

很明顯,反恐戰爭不僅沒有增進安全,也沒有讓世界變得更加和平,反而使恐怖主義滋長的潛在社會和政治原因變得更糟,並且對美國和其他帝國主義列強的不滿與怨恨在全球都劇增。

反抗

所有的這一切本可以被阻止發生的——民眾當中肯定存在反戰的意願。2002年開始了一場由社會主義者、青年和工會運動人士組成的國際運動。隨著布什和貝理雅口中關於需要攻擊伊拉克的謊言不斷被湧現出的真相戳破,上百萬普通民眾動員了起來。2003年1月至4月期間,全球有3600萬人參加了近3000次反戰抗議。

其中最大的一次是在當年2月15日的國際行動日。在倫敦,多達200萬人遊行反對戰爭——這是英國歷史上最大規模的遊行。這次活動令人震驚,不僅因為它的規模、和許多以前顯然沒有參加過遊行的人的參與,還因為它的戰鬥性。自民黨領袖肯尼迪口頭聲稱反對戰爭,但表示如果聯合國通過第二項支持介入的決議,他將支持戰爭。他被大聲噓聲嘲諷。

與此同時,像阿裏(Tariq Ali)這樣的左翼,堅持認為需要改變制度才能結束資本主義戰爭,他們受到民眾的熱烈歡呼。並且在對伊拉克的攻擊最終開始時呼籲罷工(由國際社會主義道路ISA的前身——工人國際委員會國際發起的呼籲),左翼工會領導人克勞(Bob Crow,來自鐵路、海事和運輸工人全國聯盟RMT)和海耶斯(Billy Hayes,來自英國通訊工人聯盟CWU)也得到了強有力的支持。

然而,可恥的是,這些號召並沒有在工會運動的領導人中得到更廣泛的回應。他們要麽積極支持新的戰爭,要麽保持沈默。與此同時,工會左翼未能組織起來。至於號召抗議的“停止戰爭聯盟”,它錯過了從熱烈的抵抗情緒中發起鬥爭運動的黃金機會。
作者: 傑瑞米柯賓    时间: 2022-5-1 02:13:34

當時,社會主義替代成員呼籲如果運動領導者不帶頭,則應自下而上組織總罷工,並要求投票和遊行反對入侵的工黨議員科爾賓(Jeremy Corbyn)和麥祖恩(John McDonnell)成立一個新的工人階級政黨,來與支持戰爭的新工黨及新自由主義政策作鬥爭,這樣向數以百萬計抗爭者的呼籲會收到巨大的積極響應,有可能幾乎在一夜之間就能成立一個新政黨。但是,盡管在伊拉克戰爭於3月20日打響後的幾天裏,一些英勇的努力使得動員行動能夠繼續進行,包括全國各地的學生罷課,但剛剛萌芽的運動最終未能阻止戰爭。

然而,對許多人,尤其是年輕人來說,反戰運動代表了潮流的轉變。它使許多後來在其他運動和團體中組織起來的人變得政治化,他們現在仍然對貝理雅及其派系的立場深惡痛絕。即使運動沒有成功,資產階級仍然害怕大規模的反戰運動,這是他們猶豫是否向敘利亞和利比亞出兵的一個重要因素。

這我們的教訓同樣很清楚。普通民眾會蜂擁而起反抗帝國主義戰爭。但那時運動領導者需要的是制定一個果敢的計劃來組織和推進運動,現實卻是在逐步平息運動。最重要的是,我們需要工會和工作場所行動來利用數以百萬計的工人階級的力量,並利用罷工這一極其強大的武器來打擊資本主義國家的好戰行為。今天,社會主義替代進行組織,正是為了建立這樣一個領導層而提出了方案。

馬克思主義與恐怖主義

馬克思主義的手法與恐怖主義截然相反。在19世紀和20世紀的部分時間裏,左翼分子以暗殺、劫持和爆炸的形式實施恐怖活動。但正如托洛茨基指出的那樣,這種行為總是會分散社會主義者的實際工作:建立群眾性工人階級運動,將人們聚集在一起,讓他們看到自己集體行動的力量。這才是改變社會的作法。相反,秘密策劃的個人恐怖策略會破壞集體工作。

當然,基地組織從來都不是一個左翼團體,而是一個反動的組織,其議程是要將世界倒退到宗教偏見和仇恨之中。在這方面,9/11的暴力事件似乎只是在挑起反恐戰爭這件事上取得成功。在短期內,阿拉伯世界肯定會有所反應,這在一定程度上幫助了基地組織的事業,促進了招募和籌款。資本主義國家支持的伊斯蘭恐懼癥對歐洲和美國的伊斯蘭社區也有類似(但很有限)的影響。

然而2010年初阿拉伯之春的非同尋常的群眾革命表明,9/11事件事實上並沒有如策劃者所希望的那樣取得成功。突尼斯、利比亞、埃及、也門、敘利亞和巴林的起義是群眾的政教分離世俗起義,要求改變制度,結束專制和資產階級精英統治。工會會員和左翼政黨為革命變革而鬥爭;團結和集體行動是當務之急。這與基地組織的伊斯蘭神權哈裏發的狂想完全相反。

需要社會主義替代方案

9/11發生二十年後,事件已經成為資本主義衰落暗淡的象征。統治階級沒有了展開報覆的正義咆哮,而只有懷疑和猶豫。在阿富汗,美軍盡可能地悄然撤離,該國再次落入塔利班手中。它的未來仍然是一個高度不確定的前景,在美國轉移焦點往他方後,其主導性的因素將減少。無論如何,任何帝國主義勢力都無法解決阿富汗的問題。9/11之後的20年發生的這一切,作為客觀教訓印證了大國幹預為何總是失敗。

世界已進入一個新的時期:不穩定且危機四伏,唯有一件事是確定的:只有全世界廣大普羅民眾,以工人階級和有志青年為首,才能推翻可憎的資本主義制度。到處都有跡象表明,人們越來越認識到這一點。你可以加快這個進程——成為社會主義者,加入國際社會主義道路!

十年之後——論占領華爾街運動的意義

占領華爾街為美國的階級鬥爭開啟了新的篇章。在九月占領華爾街邁入十年之際,我們可以肯定地說,作為發展新左翼、開展反資本主義鬥爭、沖擊選舉政治和培養新一代鬥士的第一步,這場運動的重要性如今已經彰顯得淋漓盡致。

占領華爾街行動是美國自2008-2009年摧毀了數百萬人的生活的金融危機以來的第一次全國性抗爭。占領華爾街運動之所以重要,正是因為它發生在新自由主義對勞動者權益的三十年攻擊和工人運動的大退潮之後。但對奧巴馬在經濟衰退期間成為美國第一位黑人總統的震驚,和對奧巴馬的幻想使鬥爭的發展延緩數年。在這幾年裏,數以百萬計的普羅大眾失去了工作和家庭,而銀行卻得到了萬億美元的救助;與此同時,勞工領袖和民主黨“左派”卻日以繼夜地確保人民放棄抵抗。

在促成占領行動的金融危機時期,美國的政治兩極化日益嚴重:奧巴馬勝選後,右翼煽動紅色恐慌和種族主義情緒,並聲稱奧巴馬是“社會主義者”​​​​​​;關於醫保的激烈辯論還有其他很多在整個美國引發了越來越多的憤怒。左翼和勞工運動缺席帶來的真空使得2009年成立的右翼民粹主義茶黨在輿論中成功上位。茶黨既反對銀行救助計劃,又反對救助普羅大眾的主張,預示了特朗普主義的崛起。

風暴卷集

在占領開始幾個月前,南歐發生了反對歐盟、歐洲中央銀行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三駕馬車”)的緊縮措施的鬥爭。葡萄牙、西班牙和希臘的人民在中心廣場抗議,反抗超級富豪試圖讓勞動人民為危機買單的企圖。

不過,最嚴重的社會爆炸是2011年初跨越中東和北非的“阿拉伯之春”,突尼斯和埃及成為了抗爭的前沿。他們占領廣場的鬥爭形式不但源於久遠的鬥爭傳統,還受到了南歐的啟發。中東和北非獨裁者的倒台重新點燃了全世界的希望,以西班牙反緊縮運動、希臘的數十次總罷工以及新左翼政黨的興起為標志,歐洲的群眾運動星火燎原。

在美國,引爆群眾情緒的第一個火花來自威斯康星州長沃克(Scott Walker)。作為一位邪惡的茶黨共和黨人,他在2011年初就開始破壞該州公共部門的工會,大幅削減教育開支。於是,公共部門工會、年輕人和廣大工人開展了長達數月的鬥爭。在這次歷史性的反擊中,工人使用了歐洲和中東群眾的一些策略。成千上萬人聚集在州議會大廈前進行持續抗議,“占領”州議會大廈,討論鬥爭應該朝著哪個方向發展。公共部門總罷工的想法得到廣泛支持,但工會拒絕號召總罷工,並將鬥爭方向轉向選舉。

2011年春天,在紐約市,為了對抗億萬富翁市長布隆伯格(Michael Bloomberg)強加的緊縮政策,一小群激進分子聚集在一起,以大蕭條時期的“胡佛村”帳篷聚落為靈感,於金融危機時期在市內搭建帳篷,組成了“布隆伯格村”。就這樣,他們的行動預言幾個月後的大規模抗爭。

在鬥爭情緒高漲的背景下,反全球化雜志《廣告克星》於9月17日呼籲“占領華爾街”。他們提出了一個“新範式”:“…… 令人興奮的是這種新穎的策略的務實與簡單:我們在各種線上與線下的集會中交談……我們將化整為零,喚醒想像力,以此走向未來的激進民主……最後,我們坐在一個具有獨特象征意義的廣場上,占領它。”雖然這個想法的局限性不久之後就會暴露出來,但毫無疑問,當時它引起了人們的共鳴。

鬥爭航跡

9月17日,數百人前往距離華爾街僅幾個街區的祖科蒂(Zuccotti)公園紮營。在接下來的兩個月裏,活動人士在全國各地組織了街頭集會、抗議和占領活動。在紐約,第一周結束時有85人被捕。第二周結束時,紐約警察局圍堵了布魯克林大橋上的遊行群眾,700名抗議者在橋上逐一被捕。報紙頭版顯示,一名年輕男子被紐約警察局官員逮捕時,臉上有血跡。警方的暴行引起了國內外的關註,許多年輕人來到紐約市,在祖科蒂公園搭帳篷或參加周末群眾活動。占領華爾街運動得到了廣大紐約人的支持,每個周末都有數千人前往營地參觀。

許多人將占領視為左派對茶黨的回應。與將經濟危機歸咎於移民和政府“過度社會主義化”的茶黨不同,占領運動認為大銀行和社會上最富有的1%理應為危機負責,它讓剩下的99%形成階級鬥爭意識,明白99%應對現狀展開反擊。他們呼籲廣大群眾有組織地反抗日益增長的右翼威脅與資本主義社會中的普遍不公。

這場運動很快蔓延到了全國各地。隨後,占領運動發展出了社區會議,帶來了新的運動和鬥爭。在明尼阿波利斯,社會主義替代(ISA美國)在占領家園運動(Occupy Homes)中保護勞動人民免受驅逐和迫遷,發揮了重要作用。

占領運動從當年的國際運動中汲取了許多靈感。威斯康星州和紐約州的運動與迫使穆巴拉克倒台的群眾運動在群眾意識上有著重要的聯系,威斯康星人和紐約人集結在“像埃及人一樣戰鬥”的口號下。

國際主義意識是一種強大力量,但運動人士並不總能從國際鬥爭中吸取正確的教訓。這體現了認真研究國際階級鬥爭和革命運動的重要性。

雖然這場運動熱火朝天,但要帶來真正的變化還需要更多的努力。在工人階級遭受了數十年挫敗、工會領導層右轉之後,新一代民主群眾運動戰士沒有創建戰鬥組織、領導層和綱領的現成參考。

許多運動人士最初拒絕討論有關教育、住房和醫療保健的訴求,以為只需要有一個普遍的訴求(“我們是99%”),就可以贏得廣泛的支持。但實際上,他們藉此獲得的群眾支持大多是被動的。如果他們能圍繞日常問題,推動制度變革,那他們就能讓工人階級感覺到自己正在為一些實質的東西而戰,從而吸引到更多人。缺乏具體要求也意味著移民和種族主義等問題沒有得到廣泛認識——就這樣,我們錯失了一個反抗系統性的種族主義、反擊警察暴力的大好機會。

除了缺乏具體訴求外,活動家也沒有民主地選舉領導層、建立對運動基層負責任的組織架構。這表示真正的領導者在街頭運動扮演著無責任角色。沒有選舉出來的領導,也就沒人有權代表運動,沒有提出民主決策平台。相反,決策必須基於數百人在經過數小時的疲憊對話後達成的共識,只要有任何一人反對就足以阻擋所有決策。小團體發起零星行動,各行動之間彼此基本上沒有協調,於是眾多浪費不起時間的勞動者望而卻步。他們看不到勝利的希望,也就不會為此翹班甚至睡在帳篷裏。

這些問題部分源於一些非民選領導人錯誤的無政府主義方法。他們認為占領公共空間可以開啟新的民主社會形式(由勞動人民捐資),隨後運動就會自發傳播到其他領域。

雖然一些左翼組織要麽譴責占領運動,要麽成為被動的啦啦隊,但是我們從第一天到最後一天都積極參與其中。我們不斷提出訴求和建議,呼籲將占領運動擴展到其他城市,並形成一個網絡來協調幾天的行動、戰略和計劃;呼籲參與者討論能夠將勞動人民組織起來的訴求;呼籲將運動擴展到學校、社區和其他有組織潛力的地方……許多最優秀的活動家與我們不謀而合,他們不僅僅希望只是每晚在廣場上一聚。

我們還警告說,如果沒有明確的戰略,運動就會消亡。隨著冬天的臨近,許多人會收起帳篷回家;如果不能團結一致,市長們組織的警察鎮壓將不斷加強,削弱運動;我們還認為在資本主義內部建立替代社會的想法是一種根本錯誤的方法。這種想法並不挑戰資本主義,也沒有工人階級的群眾鬥爭,因此運動無法前進。

市長布隆伯格​​​​​​​​​​​​​​在10月份首次嘗試封鎖祖科蒂公園的嘗試以失敗收場,是因他發出的最後通牒即將到期之前,AFL-CIO(美國勞工聯合會和產業工會聯合會)呼籲工會成員保衛公園。這使得紐約警察暫時退讓。

在奧克蘭(Oakland​​​​​​​),一個1500人的大會呼籲於11月2日在全市範圍內舉行總罷工,以回應警察的野蠻鎮壓。他們的強烈反應迫使市長公開宣布減少警察人數,允許占領繼續進行,並允許工人休假參加罷工。

11月2日的罷工使奧克蘭港停擺,並鼓舞了12月12日由ILWU(國際碼頭與倉儲工會)和占領運動的活動家在西海岸共同領導的歷史性港口罷工。

雖然一些工會支持11月在奧克蘭舉行的罷工,但許多保守的工會領導層並不支持。他們並沒有發起動員,僅僅鼓勵他們的成員請病假參與活動。一場真正的全市大罷工可以對事件產生歷史性影響,並激勵數以千萬計的人組織起來並通過工會進行反擊。

11月15日,由布隆伯格領導的市長網絡協調了對全國各地營地的襲擊。在此之前,聯邦調查局已經協調當地警察和國土安全部對運動進行了大規模監視。公開的文件顯示,​​​​​​​占領運動被視為“國內恐怖主義”威脅。

抗爭覆活

占領運動對美國社會產生了重大影響。首先,它表達了人們對不平等增長、工人權利受損、出發大蕭條的銀行與救助他們的政客沆瀣一氣的憤怒。數以千萬計的美國人通過行動證明,群眾不會屈從於緊縮政策和止贖,並將對新自由主義進行激烈反抗。

這是一場激勵住房活動家積極打擊房屋止贖、激勵學生對抗學費上漲、激勵教師和家長反抗削減和私有化教育資源的“教育改革”的鬥爭。

一些有遠見的資產階級政客試圖把占領浪潮為自己所用。民主黨紐約市長候選人白思豪(Bill de Blasio​​​​​​​)在2013年的競選活動中以“雙城記”為口號。社會主義替代則指出需要將對企業權力的挑戰帶到政治領域,並呼籲占領華爾街運動在2012年在全國範圍內派出200名獨立人士參選。2012年,社會主義替代以身作則,​​​​​​​派出占領西雅圖的領導者薩旺特(Kshama Sawant)​​​​​​​參選華盛頓州議會,作為公開社會主義者身分的她拿下了歷史性的得票;2013年,我們乘運動之勢再次參選,成功讓薩旺特​​​​​​​贏得了西雅圖市議會的席位;2014年,我們建立運動首次在主要城市贏下了15美元的最低工資標準。對於社會主義者來說,這是第一個全國性的選舉突破,表明左翼可以獨立於民主黨之外贏得議會鬥爭。

在2011年和2012年,受無政府主義思想影響的社運分子反對參加選舉。一方面這避免了運動被民主黨收編,但同時也打擊了工人階級政治。2016年,許多運動的主要組織者蜂擁幫助桑德斯的總統競選活動。作為占領運動在政治上表達了對不平等、緊縮和新自由主義的憤怒,為桑德斯的兩次競選奠定了基礎;但可悲的是,桑德斯將這場巨大的政治熱潮禁錮在了民主黨內部。

在之後十年裏,黑人的命也是命(Black Lives Matter,BLM)運動、MeToo浪潮以及自2018年共和黨執政的州的教師抗議以來勞工鬥爭的重建等標志著群眾運動的歸來,美國的社會主義運動已經發展到1970年代以來最高的水平。在美國,社會主義替代和美國民主社會主義者(DSA)都經歷了歷史性的增長。而且即使是局限在民主黨的框架裏,也已經有數十名民主社會主義者當選。

在西雅圖,在右翼與統治階級猛烈攻擊BLM運動,並試圖以不民主的方式將薩旺特​​​​​​​從市議會中罷免。而許多十年前因占領而變得激進的人都在應對這種攻擊的鬥爭中發揮了主導作用。

我們應該對占領運動的遺產給予應有的重視,並從其失誤中吸取教訓。如今,建立一個工人階級的獨立政治組織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重要。工人階級將在全國範圍內定期進行民主討論和決策,組織社會運動,捍衛自己的權益並爭取更美好的未來——一個由億萬人民而非億萬富翁掌握的、民主的社會主義社會。

氣候危機:汙染能源的真相

幾乎所有我們日常生活的事物,從開燈到使用手機,都由汙染能源驅動。

溫室氣體排放的最大部分(大約25%)來自發電及熱能生產。其實能源生產早該由100%再生能源替代,更準確地來講應在數十年前就該如此。

我們並非一直以來如此使用能源,早在1800年代工業革命前,我們的曾曾曾曾祖父母輩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通行也沒有使用谷歌地圖。他們總是利用柴火撐過寒冬、長期面對食物稀缺、也難以遠距離通訊和旅行。

經過崎嶇漫長的創新,全世界的能源得以更有效的方式生產,從新型的水輪科技到1800年末由燃煤和蒸氣驅動引擎。很快,我們除了能更好地產生熱能暖房,燃煤也使機械引擎的效率更勝以往。

飛機,火車和汽車隨之而來,氮化肥料也使食物供給指數增長。生活水準也有所改善,更多人得以生存,充足的能源讓各式各樣的現代生活成真,這得歸功於化石燃料。

但是我們所熟悉的故事,很顯然並不在這裏劃下句點。

我們現在所面對的問題,基本上是從開始使用化石燃料後產生,這也使得我們無法在不沖擊環境的狀況下持續依賴它滿足人類文明。

好消息是,透過現代科技,我們持續發現更多的綠色替代能源運作現代社會。壞消息是,化石燃料公司不會就此罷休。

化石燃料產業的大欺詐

事實上,當化石燃料成為我們的主要能源時,整個產業就已經由少數個人權貴掌握。至今這個狀況並沒有改變。

1800年代末的新興資本家們需要這種新能源,用以鐵路和興建工廠及城市,這也代表掌握煤炭的人得以快速富有。

但是當他們以及石油和天然氣大亨們在接下來數十年間財源滾滾,當時科學界就已經指出對化石燃料的威脅。瑞典科學家和化學家阿倫尼烏斯(Svante Arrhenius)在19世紀末已經提出,燃燒化石燃料將造成全球溫度上升。

隨後有越來越多人認同,都表示相同意見並有大量的證據顯示燃燒化石燃料完全不可持續。

化石燃料公司們對此非常了解,並且資助當中的部分研究,最早在1950年代就發現燃燒化石燃料將造成全球暖化、海平面升高、以及“劇烈的環境影響”。環保人士麥吉本(Bill McKibben)說,化石產業造就“美國歷史上後果最嚴重的真相掩蓋”。

如果社會是理性的運作,這些研究理應立即促使社會尋找和發展再生能源,並馬上轉型。但事實並非如此,在資本主義下,只要化石燃料利潤夠高,它就會擋在轉型的路上,移除它將變為極度困難。
作者: 傑瑞米柯賓    时间: 2022-5-1 02:16:07

相對的,化石燃料公司們主動資助自然科學研究以淡化氣候變遷,誇大不完整且選擇性的資料、使用偽專家、以及助長各種陰謀論。

與此同時,這些石油公司也花費多到難以置信的金錢遊說政客。這些政客盡管也認知到氣候變遷,但寧願收這些臟錢來贏得選舉,或者忙於跟殼牌石油的執行長打交道。在1990年,石油和天然氣產業花費超過1200萬美金資助政治獻金,但老實說,相對於他們2020年的1.407億美金的花費來講九牛一毛。

2021年,大型森林野火、洪水、颶風見怪不怪的今天,科學事實已經無法否認,令政客們也開始要“跟上潮流”,甚至大型石油公司亦說他們也想投資再生能源!但是拜登政府卻放行7800萬畝地的墨西哥灣外海鉆油,而且2022年的化石燃料產量將持續增長。

錢並不是一切

不過,有一個好消息:對普通民眾和地球來講,億萬富翁和政客們從來沒有起過什麽幫助,所以我們不必倚靠他們。我們應把焦點放在市議會、公眾廣場、社區中心地下室、學校建築和大學校園。在這些地方,工人階級和年輕人正在為更好的未來組織著。

1970年第一屆地球日,美國有2000萬人參加前後12,000個活動。包括有著約35000名講者和更多組織者的多個教育講座。到了年底,美國環保局成立,並且《幹凈空氣法案》得以通過。

這是第一個保護河流和湖畔的法案,而大學的環保學生團體,以及報紙的環保專欄也都如雨後春筍般誕生。這些都是見基於群眾性的草根組織運動,將數以千萬計的人政治化起來,在討論會結束之後持續為氣候保護奮鬥。

一份2021年的報導指出,美國原住民從拱心石(Keystone XL​​​​​​​)到立巖(Standing Rock​​​​​​​)反抗新的輸油管計劃,且透過直接行動和社區動員來延遲、擾亂、並完全阻擋各種化石燃料計劃,他們已經延後了相當於美加兩國25%的年碳排放量至大氣中。

愛爾蘭的梅奧(Mayo)郡也發生一個歷史性的勝利,包括農民、漁民以及學校老師在內的當地居民,發動長達13年的鬥爭反抗殼牌石油公司。最後公司嘗試但仍無法驅逐郡民以建造天然氣管,是抗議、占領、以及當地組織力量迫使殼牌石油最終放棄這項建造天然氣管的工程。

還有很多案例,而這也是為什麽我們應當有希望。

我們有群眾站在我們這裏,而且很顯然已退無可退。那些化石燃料公司和億萬富翁有的就只有金錢,但如果我們拒絕運轉他們的工廠,拒絕讓他們建造新油管,甚至拒絕讓他們控制我們的政治制度,這些錢並無用武之地。

今年十一月,世界各國領袖將在2021年聯合國氣候變化大會(COP26)舉行會談,國際社會主義道路(ISA)與其他許多人一起參與抗議行動;我們動員我們世界各國的成員,表達我們急需的訴求:

立即停止所有新建化石燃料計劃,立刻在下個十年內轉型成100%再生能源。
公有化所有的石油公司和公共設施公司——我們不信任億萬富翁,我們無法承受以利潤為依歸的能源生產模式。
提供緊急幫助給極端氣候收災戶,大量雇用緊急應變人員、護理師、以及其他醫療照護人員。
推行綠色新政就業計劃,雇用百萬計人來增強公共設施禦寒能力、建設再生能源電網、整頓農業、覆育林地、擴張公共運輸、以及實行其他綠色政策。
建立青年及工人階級群眾行動,從每個校園校區到每個工作場所擴及全世界,我們是唯一能贏得永續、根基於實際人類需求而非企業貪婪的社會主義地球的力量。

革命歷史:美國黑豹黨55周年紀念——對於今天的教訓

在歷史性的密蘇裏州弗格森抗議活動後僅僅兩年,黑人的命也是命(Black Lives Matter,BLM)運動已經對美國政治產生了深刻而廣泛的影響。2016年,碧昂絲(Beyonce)和卡佩尼克(Colin Kaepernick)等名人進一步將種族主義問題帶入了主流媒體和社會的視野,隨後美國社會文化的各個方面都受到了種族問題的沖擊。盡管BLM已經極大地推進了美國關於種族問題的討論,但它仍需進一步尋找實現根本、持久變革的方法。

今天黑人運動面臨的問題使我們回憶起了黑人自由鬥爭的上一個重要時期,即民權運動和黑人力量運動,黑豹黨為其最突出表現。勇敢的、戰鬥性的黑豹黨一度嚇退了種族主義者,激勵了黑人工人階級、窮人和青年。在他們多個戰線的行動中,最出名的是武裝巡邏黑人社區。在持續和殘酷的警察暴力下,巡邏被視為對黑人生命和尊嚴的勇敢捍衛。

黑豹黨於50年前的10月在加利福尼亞州奧克蘭(Oakland)成立。該黨誕生於南方民權運動衰退和黑人力量運動開始之間的關鍵時刻,因為鬥爭的經歷引發了關於更深遠問題的辯論。由馬丁·路德·金和南方基督教領袖會議領導的運動在法律層面粉碎了讓公共設施種族隔離的吉姆·克勞(Jim Crow)法,並成功通過了《投票權法案》和《民權法案》。然而,絕大多數黑人的基本生存條件沒有改變,他們依舊被住房隔離,在尋求高等教育和體面工作時依舊遭到歧視,貧困率也更高。馬丁·路德·金對此發問:“如果你買不起漢堡包,有權坐在餐廳裏又有什麽用呢?”

馬丁·路德·金和馬爾科姆·X都談到了民權運動局限於合法的正式運動所帶來的問題,隨後當他們提出了有關資本主義和根本變革問題時,他們兩人都被暗殺了。

在接下來的幾年裏,黑豹黨也面對了這個問題。西爾(Bobby Seale)明確表達了黑豹黨的態度,他說:“我們不用種族主義對抗種族主義,我們用團結來對抗種族主義;我們不用黑人資本主義對抗剝削資本主義,我們用全體的社會主義對抗剝削資本主義;我們不用更多的帝國主義對抗帝國主義,我們用無產階級國際主義來對抗帝國主義。”黑豹黨的做法與“文化民族主義者”、自由主義、和平主義的融合主義者徹底決裂。

黑豹黨聯合創始人西爾和牛頓(Huey P. Newton)在社區中心的屋子裏編寫了黑豹黨著名的10點綱領,其中包括呼籲激進民主改革和經濟正義的訴求。

黑豹黨的十點綱領(簡短版)

1.我們要求自由,我們需要決定我們黑人和受壓迫社區的命運的權力。

2.我們要求我們的人民能夠實現充分就業。

3.我們要求結束資本家對我們黑人和被壓迫社區的掠奪。

4.我們要求體面的、適合人類居住的住房。

5.我們要求為我們的人民提供教育,揭露美國社會頹廢的真實本質,教會我們真實的歷史,指明我們在當今社會中的角色。

6.我們要求為所有黑人和受壓迫者爭取完全免費的醫療保健。

7.我們要求立即結束警察暴力,立即停止謀殺黑人、其他有色人種以及美國境內所有受壓迫者。

8.我們要求立即結束所有侵略戰爭。

9.我們要求現在被關押在美國聯邦監獄和軍事監獄中的所有黑人和受壓迫的窮人獲得自由。我們希望由同儕組成的陪審團對所有被“依法指控犯罪”的人進行審判。

10.我們要求土地、面包、住房、教育、服裝、正義、和平,我們要求現代技術掌握在人民社區的手裏。

黑豹黨在灣區迅速發展。在位於薩克拉門托的加利福尼亞州議會,他們公開地帶著步槍進入大樓,大聲朗讀反對《馬爾福德法案》的聲明(該法旨在禁止他們在社區中武裝巡邏),這讓他們成為全國的焦點,並使黑豹黨人數在全國範圍內爆炸式增長。除了反對警察暴力,黑豹黨還組織了抗繳租金、免費早餐、醫療和服裝計劃,這些計劃與革命教育和招募相結合。在鼎盛時期,黑豹黨的報紙發行量達到250,000份,全職黨員人數達到5,000名。

但是,“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聯邦調查局局長胡佛(J. Edgar Hoover)曾著名地將黑豹黨稱為“對國家內部安全的最大威脅”。雖然黑豹黨的武裝巡邏確實引起了胡佛和其他人的註意,但更讓當權派感到不安的是黑豹黨的社會主義政治傾向,以及黑豹黨引爆黑人工人和青年群眾革命運動的潛力。隨著黑豹黨開始朝著受壓迫人民聯合鬥爭的方向發展,與代表拉丁裔、美洲原住民和貧窮白人的組織建立更大的聯盟,他們的擔憂大大加劇。聯邦調查局的反諜計劃通過監禁、滲透、誤導和暗殺嚴重打擊了黑豹黨。1969年,聯邦調查局在一年內殘忍地殺害了25名黑豹黨成員,並非法監禁了數百人。

雖然來自統治階級的鎮壓是可以預料的,黑豹黨的失敗並非不可避免,世界上其他革命運動歷史上也遭遇過更嚴重的鎮壓。不幸的是,黑豹黨在革命戰略上的錯誤導致了他們的衰落。

黑豹黨傾向於關註黑人中最受壓迫的部分,那些永久失業或是半失業的階層。加上“每個成員都需要成為全職人員”的要求,使得百萬計的黑人工人難以參與黑豹黨的活動,也就極大地限制了其體量。的確,任何革命運動都應該組織起失業者,但也必須以工人階級為基礎。工人階級是社會中最進步的力量,具有使經濟停擺的社會力量。如果他們建立了具有民主結構的群眾性力量、而不僅僅是從中國和古巴革命中汲取靈感,在面對鎮壓時就可以有千萬人站出來捍衛黑豹黨。
作者: 傑瑞米柯賓    时间: 2022-5-1 02:18:55

最後,他們使用槍支也產生了多方面的影響。對於許多黑人工人和窮人來說,武裝使黑豹黨成為一群他們可以尊敬和讚揚的英雄領路人——但不是他們可以加入的對象。牛頓本人後來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寫道:“但我們很快發現,武器和制服使我們與社區成員區別開來。我們被視為一個特殊的軍事團體,身處社區結構之外,過於激進因而無法融入其中。也許我們當時的一些策略是極端的。”

盡管犯了錯誤、錯失了良機,黑豹黨還是在美國歷史上書寫了濃墨重彩的英勇篇章,為推進民主自由做出了巨大貢獻。從他們的成功和失敗中,我們這一代人吸取了許多經驗教訓。而今天,我們將接過他們的旗幟,繼續為黑人自由和社會主義而鬥爭。

不是工人國家也不是資產階級國家?

政治形式與社會內容

不久前,伯納姆(James Burnham)和卡特(Joseph Carter)兩位同志對蘇聯的階級性質提出新的質疑。在我看來,他們的答案大錯特錯。但是由於兩位同志沒拿尖叫扯頭發代替科學分析(某些極左分子的強項),我們可以而且應該認真地同兩位同志討論再度討論這一重大問題。

兩位同志沒有忽略蘇聯與現代資產階級國家的主要區別:由於所有制形式的變化,導致生產力的強力發展。他們進一步承認“十月革命奠定的經濟結構基本上未變”,由此得出結論:保衛蘇聯免於帝國主義侵犯,是在蘇聯及全世界無產者的重任。就這點來說我們與兩位同志擁有充分共識。但無論我們的意見多麽一致,它都不能涵蓋問題的全部。

雖然兩位同志不與極左派混在一塊,卻認為“從馬克思主義傳統(?)的定義來看”,蘇聯不再是工人國家。但由於“經濟結構基本未變”,蘇聯沒有變成資產階級國家。兩位同志同時卻否認官僚是獨立的階級,而我們只能對此表示祝賀了。上述前後矛盾的斷言綜合起來,恰好呼應了斯大林主義的說法——蘇聯已不是階級社會的國家組織。那麽,蘇聯到底為何物?

對國家性質的階級理論,我們嘗試回歸到國家的階級理論上。毋庸置疑,我們並非不理論的拜物教徒。假設出現新的歷史事實要求突破舊思想,我們不應故步自封。但過去修正主義者的可悲經驗教會了我們一件事:保持謹慎。在我們試圖創立一種新學說之前,我們應該深思熟慮地比較舊理論與新現象,而非急於開宗立派。

兩位同志不經意地提到一個事實:由於存在各種主觀與客觀條件,無產階級的統治“可能體現為千差萬別的政府體制”。為了清晰起見,我們還要補充:這一階級統治既體現為蘇維埃的自由黨爭,也體現為一黨獨大,甚至體現為權力實際集中於一人手上。個人獨裁無疑是政權瀕危的征兆;但特定情況下卻是拯救制度的唯一手段。最終,國家的階級性質不僅由政治形式決定,而且由社會內容來決定,即根據當前國家所保衛和維護的財產形式與生產關系性質來決定。

兩位同志在原則上並不否認上述觀點。但如果他們仍拒絕將蘇聯視為工人國家,那是因為兩個理由:一個是經濟原因、另一個是政治原因。他們寫道“在過去的一年裏,官僚徹底走進毀壞國有計劃經濟的不歸路。”(只是“走進不歸路”?)接著又指出局勢的演變“將官僚帶到了與國有經濟需求和利益互相矛盾的局面,這樣的矛盾正前所未有地高漲和深化。”(只是把他們“帶到”這般局面?)官僚層與國民經濟的矛盾並非始於今日,但最近一年“官僚的行徑正大大地破壞著經濟的計劃性和國家壟斷。”(只是“正破壞著”?所以不是已經破壞了?)。

而第二個論點,就像剛才所說,是政治性質的:“無產階級專政的概念,首先不是經濟範疇,而主要是政治範疇……如今,無產階級統治的所有形式、組織和機構均遭摧毀,可以說無產階級的統治現已遭到毀滅”。兩位同志剛宣布無產階級制度具有“各種形式”,卻又拋出這麽一段話,讓我吃驚不小。誠然,無產階級專政不僅“主要”是而徹頭徹尾是屬於“政治範疇”的概念。但政治不外乎經濟的集中表現。德國社民黨一度主導國家和1918-1919年德國各地的蘇維埃,這卻與無產階級專政毫無共通之處,因為它們始終沒有動搖資產階級的產權。相反,假設有一種政治制度保衛著從有產者剝奪而來的國有化財產,使其免遭帝國主義毒手,那麽它就是獨立於一切政治形式的無產階級專政。

兩位同志像先前那樣“一般來說”承認上述這點。他們的對策,是綜合運用經濟與政治論據。他們說:“官僚不僅奪去了無產者的政治權力,更把經濟攆進死胡同。”如果說在前一時期,官僚雖有反動性,仍扮演過相對進步的角色;那麽現在,它徹底蛻變為反動因素。這一論斷的中心內容是健康的,完全符合第四國際的評估和預測。“開明專制”曾扮演資產階級發展史的進步角色,後來卻演變為社會前進的絆腳石;眾所周知,絆腳石與進步的沖突以革命來解決。然而在為社會主義經濟奠定基礎時,我們寫道,官僚的“開明專制”只有相較甚少的時間能發揮進步作用。這一觀點已得到現實的證實。忘乎所以的官僚被自己的成功所蒙騙,期望相應達到空前的經濟增長。與此同時,它卻遭遇嚴重的經濟危機,這反過來成為當權者慌張情緒與屠刀政策的一大主因。但這有導致蘇聯生產力的發展停止腳步嗎?我們可不會如此妄言。盡管生產力受到官僚專斷的牽制,國有經濟的巨大的生產力,在成長速度比以前放緩的情況下,仍能推動生產力發展多年。目前無法確切預測具體的過程,但有一點無論如何都很明白,對執政集團來說,當前的政治危機正將自身扯得四分五裂,這比生產力走向停滯還要危險得多。為了簡化這個問題,讓我們暫且假定官僚已是經濟發展的絕對阻礙,但是就算如此,是否就意味著蘇聯的階級性質已變?抑或蘇聯已喪失任何階級性質?在我看來,兩位同志的主要錯誤正在於此。

直至一次大戰前,資產階級社會一直推動了生產力的發展。僅僅在最近的25年,資產階級才成為進步的絕對阻礙。那麽,能說當今社會不再是資產階級社會嗎?不能,這只是證明它正在腐朽。某些國家的資產階級只能通過建立法西斯暴政,才能保住資產階級產權;換句話說,資產階級耗盡了一切直接統治的形式和方法,只得動用一個中介物。那麽,這是否意味著國家不再是資產階級國家了?走到法西斯主義野蠻手段的窮途末路,為的就是保護生產數據私有制,在法西斯主義統治下,國家依然是資產階級性質。

我們無意將這些模擬無限上綱。但它畢竟展示了權力集中於官僚手中乃至生產力的停滯,仍未改變社會及其國家的階級性質。只有在產權制度上闖入一場革命或反革命才能將之改變。[1]

難道沒有國家與經濟的階級性質處於對立狀態的例子?是有的!“(法國舊制度的)第三等級”掌權後,有一段時期社會仍帶有封建性質;蘇維埃政權誕生的最初數月,無產階級也以資產階級經濟為基礎進行統治。在農業領域,無產階級專政在小資產階級經濟的基礎上運轉了好幾年(相當程度上,現在也是如此)。假如資產階級反革命獲勝,覆辟當局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還是得依靠國有經濟。但這種經濟與國家之間的暫時沖突意味著什麽呢?它意味著革命或反革命,它意味著一個階級戰勝另一階級並固守自己的勝利,它意味著勝利者將從自身利益出發重組經濟體系。“政經分裂”是各種社會轉折的必經時刻,它與極左派所謂的“無階級國家”的理論(宣稱由於沒有真正主人,文吏或官僚即占據了剝削者的位置)毫不相幹。

標準與事實

正是由於使用了主觀的“規範性”思路代替客觀的、辯證的方法來解決這個問題,導致許多同志很難對蘇聯進行正確的社會學評估。伯納姆和卡特會說蘇聯“不能夠按照馬克思主義賦予這一詞匯的傳統意義”視為是一個工人國家,也不是沒有原因的。不過這僅表示蘇聯並不符合我們原先預料一個工人國家所應有的樣子而已,在這個劃分上我們其實並沒有分歧。我們原先預計工人國家會隨著逐步的發展而逐漸消亡,然而歷史並不總是“照著計劃走”,反而則是使我們見到工人國家蛻化的過程。

但這是否意味著與我們預料狀況相左的工人國家便不再是工人國家了嗎?生病中毒的肝臟與健康的肝臟不同,但這並不代表它不再是一顆肝臟。為了了解其性質,僅僅使用解剖學和生理學分析是不夠的,運用病理學也是必要的。當然,去對患病的肝臟說:“我不喜歡它”,然後就拋棄它,是件容易得多的事,但一個醫生不能允許自己這麽奢侈隨便,他必須去根據病癥的狀況與器官所受到的病變而進行治療(“改革”)或手術(“革命”)。但是要做到這一點,他就必須先去認知到病變的東西是生病的肝臟,而不是別的東西。

但是讓我們拿一個更令人熟悉的例子來與工人國家的問題做模擬:工會。從我們期待的方面來看,工會應該要是階級鬥爭的組織,那麽我們應該如何看待美國勞工聯合會(AFL)呢?他們的頭領都是資產階級的代理人。在所有的基本問題上,格林(William Green)、沃爾(Matthew Woll)及其同夥都選擇了直接反對無產階級利益的政治路線。我們可以把這個模擬擴大來看,並說如果直到產業工會聯合會 (CIO)出現後,AFL才完成了一些具進步性質的工作,因此它現在活動的主要內容包含在更具先進(或更少反動)趨勢的鬥爭當中。對於CIO而言,格林那夥人絕對是一個反動因素,這樣想完全正確,但是,AFL並沒有因此而不再是一個工會組織。

一個國家的階級性質取決於它與生產資料中財產形式的關系;而諸如工會之類的工人組織的性質則取決於其與國民所得分配狀況的關系。格林及其同夥保衛私有財產制這點,足以說明他們是資產階級的。如果這些人做出保衛資產階級的收入來源不被工人攻擊的行為,如果他們要阻礙的是罷工行動、提高工資及對失業者的救助等行動,那麽他們領導的這個組織就是工賊團體,而不是一個工會了。但情況相反,格林及其同夥為了不失去自身支持基礎,便必須在一定範圍內去領導工人進行增加(或至少反對減薪)其國民所得份額的鬥爭,這個客觀征兆足以使我們明確區分出最反動的工會與工賊團體的界限。因此我們不僅有義務去繼續在AFL當中的工作,也必須去保護其不受工賊、三K黨等人的侵害。

斯大林的作用與格林的作用一樣,具有雙重性質,斯大林為官僚層服務,因而是為世界資產階級服務。但是如果他不能夠捍衛官僚層為了自身利益而利用的社會基礎,那麽他就不能為官僚層服務,於是斯大林在這個份上捍衛了國有財產制不被帝國主義的進攻與隨意的官僚機構而搞垮。但是,這種捍衛方式終將會使蘇維埃社會完全毀滅,正因為如此,斯大林的集團必須被推翻,而且無產階級絕不能讓帝國主義代替自己完成這項任務。盡管有斯大林的存在,無產階級仍會保衛蘇聯免受帝國主義攻擊。

歷史的發展情形使我們對各式各樣類型的工會習以為常,包括戰鬥派、改良派、革命派、反動派、自由派和天主教派的等等工會類型。而工人國家卻是另一回事,這是我們第一次看到的現象,這尤其需要我們用獨到的革命綱領作為標準來理解蘇聯。在此同時,工人國家是一個客觀的歷史事實,其正在受到各種不同時代性力量的影響,而且我們認為這點與我們的“傳統”標準完全矛盾。

伯納姆和卡特同志說斯大林及其同夥在政治上服務於世界資產階級的看法是完全正確的。但是,這種想法的正確性必須建立在正確的時間和地點條件下。希特勒也是為著資產階級服務,但是斯大林和希特勒所起的作用之間則存在著差異。希特勒捍衛著資產階級的財產形式;斯大林則是使官僚機構的利益適應於無產階級的財產形式。而在西班牙,即在資產階級政權的土地上,同一位斯大林則是起著希特勒的作用(從他們的政治路線上來看,他們之間的差異通常很小)。從斯大林在蘇聯與西班牙,兩個具有不同體制的社會當中起著的不同作用這點可以看到一件事,那就是官僚階層並不是一個獨立的階級,而是屬於某個階級的工具,而且我們也絕對不可能僅從官僚機構的德行或惡行來定義一個國家的階級性質。

關於工人國家的官僚層具有資產階級性質的主張,對於那些被形式束縛的頭腦來說,不僅無法理解,而且完全無從認識。然而,歷史上從未有過沒有單純類別的階級國家,一般來說也不會有。半封建制的普魯士君主制執行著資產階級最重要的任務,但是是以自己的方式來執行,即以封建體制而非雅各布賓式的方式執行。而日本即使在今天也可看到國家的資產階級的性質與統治階級的半封建性質之間存在著相生相成的聯系。但是,所有這些例子並不妨礙我們去清晰區分何為封建社會何為資產階級社會。當然,有人會反駁說,與資產階級和無產階級之間的並存相比,封建勢力與資產階級的並存則更容易實現,因為前者涉及兩種形式的階級剝削。這點完全正確,但是一個工人國家不可能在一天之內就能建立一個全新的社會。馬克思寫道,在工人國家的第一個時期,資產階級的分配型態還仍然會存在。(關於這一點,請參見《被背叛的革命》中《社會主義與國家》一章)人們有必要去斟酌和仔細思考一下這一點。只要資產階級的分配標準還在運作,工人國家本身就還仍有必要作為一個國家而存在。

這意味著即使是最具革命性的官僚機構在某種程度上也仍是存在於工人國家的資產階級機關。當然,工人國家資產階級化的程度和總體發展趨勢具有決定性的意義,如果一個工人國家去除了官僚機構並逐漸開始消亡,這便意味著其發展將步入社會主義的道路。反之,如果官僚機構變得越來越強大、權威、享有特權和保守,這便意味著在工人國家中,資本主義的發展趨勢是以社會主義為代價的。換句話說,從一開始便一定程度上內嵌於工人國家的內在矛盾並未按“正常”而減少,反而增加。但是,只要這種矛盾還未從分配關系的範疇轉移到生產關系的範疇當中,並且還未摧毀國有化的財產制和計劃經濟體制,那麽這個國家就仍然還是一個工人國家。

列寧在15年前就已經說過:“我們的國家是一個工人國家,但帶有官僚主義的畸形變異。” 在那個時期,官僚主義的變異是直接繼承自資產階級政權,從這個意義上講,它僅僅是過去的殘余。然而,在不利的歷史條件下,官僚的“存續”獲得了新的營養來源,並成為一個巨大的歷史因素。正因為如此,我們稱它為工人國家的“墮落”。正如波拿巴主義肆無忌憚施行的恐怖所顯示,這種蛻化已來到轉捩關頭。目前,所謂“官僚主義的變異”正在準備不留殘塊地吞噬工人國家,並且正在國有產權制的廢墟上孕育出一個新的有產階級。這種可能性已經非常接近了。但這一切還只是可能性,我們不打算事先屈服於此。

蘇聯作為工人國家,不符合“傳統”標準。這並不表示它並不是工人國家。這也不表示那個的標準是錯誤的。 我們的“標準”是建基於國際無產階級革命的完全勝利。蘇聯只是工人國家落後和孤立狀態的局部且殘缺的表達。

理想化、僵化、“純粹”的規範性思維,是以一廂情願的形象來構建世界,於是只想擺脫他不喜歡的現象。宗派主義者,即只憑自己的想象力進行革命的人,會以空洞的理想主義準則來指導自己。他們說:“這些工會不符合我們的喜好,我們不會參加。這種工人國家不符合我們的喜好,我們不會保衛它。”他們最擅長一次又一次承諾歷史會重頭開始。當上帝將理想的政黨和理想的工會擺在他們手中時,他們才會建立一個理想的工人國家。但是,在這個幸福的時刻到來之前,他們會對於現實完全抱以嗤之以鼻的態度,擺出一副不滿的臉——這是宗派“革命主義”的最高表現。

純粹“歷史”的、改良主義、孟什維克式的、消極的、保守的頭腦,正如馬克思所批評的那樣,忙於用昨天的光榮證明今天的光榮。這類人的代表進入群眾組織並在那裏自我溶解。而蘇聯可鄙的“朋友”主動迎合惡毒的官僚,自己捏造理想的“歷史”情境。
作者: 傑瑞米柯賓    时间: 2022-5-1 02:22:22

與上述兩種思維方式相對立的,是辯證的思維——馬克思主義、布爾什維主義——在客觀發展中考察現象,同時在這種發展的內部矛盾中找到了實現其“標準”的基礎。當然,務必謹記,我們念茲在茲的綱領標準,只有在客觀歷史過程本身的進步趨勢是作為總體表現時,才能實現。

工會的綱領性定義聽起來大概是這樣的:一個由行業工人或產業的工人組成的組織,其目標是(1)為改善工人生活而與資本主義作鬥爭;(2)為推翻資產階級而參加革命鬥爭;(3)以社會主義為基礎參與組織經濟活動的工作。 如果將這個“典範”定義與實際情況進行比較,我們或許應該綁手綁腳地說:當今世界上沒有一個工會存在。但是,將這種典範與事實對立起來,也就是說,將朝向特定目標發展的一般表現與目標內容對立起來,淪為形式主義、最後通牒式、非辯證把綱領拿來對照現實,這樣絕對死氣沈沈,不會打開任何讓革命黨能夠介入的道路。同時,在資本主義解體的壓力下,現存的機會主義工會是可以(對於我們在工會中的黨團,在正確政策下則是必須)設法接近我們的綱領典範並發揮進步的歷史作用。當然,領導層徹底改變是這樣發展的前提。美國、英國、法國的工人必須趕走格林、希特林(Walter Citrine)、茹奧(Jouhaux)和其它資方代表。 蘇聯工人必須趕走斯大林和其同夥。如果無產階級及時趕走蘇維埃官僚層,那麽勝利後仍然可以掌握到國有化的生產數據和計劃經濟的基本要素。這意味著它不必從頭開始。那會是一項巨大優勢! 只有習慣於漫不經心在樹枝間跳來跳去的激進浮誇份子,才能輕率地拒絕這種可能性。社會主義革命是一場巨大而又艱巨的任務,以至於人們無法輕易拋棄其無可估量的物質進步並從頭開始。

蠻好的一點是,伯納姆和卡特同志與我們的法國同志克利浦(Craipeau)或其它同志不同,沒有忘記生產力的因素,也不否認要保衛蘇聯。但只是這樣遠遠不夠。如果官僚機構的罪孽深重的領導使經濟增長陷入癱瘓呢?在這種情況下,伯納姆和卡特同志是否有可能被動地允許帝國主義摧毀蘇聯的社會基礎?我們確信情況並非如此。 但是,他們對蘇聯的非馬克思主義定義,是認為它既非工人階級,也不是資產階級國家,這為各式各樣的結論打開了大門。這就是為什麽必須明確拒絕這種定義。

同時是統治階級又是被壓迫階級

極左派說:“為什麽我們的政治意識並沒有不滿有這樣的一個事實存在?那群家夥竟然要逼我們相信蘇聯在斯大林的統治下,無產階級竟是『統治階級』…?!”這種以抽象方式表達的斷言實際上也引起了我們的“不滿”。事實上,在分析過程當中所必需使用的抽象範疇,完全不適用於必須最為具體的歸納。蘇聯無產階級是一個落後國家的統治階級,而那裏仍然缺乏著眾多最基本的生活必需品。蘇聯的無產階級僅統治著人類世界上十二分之一的土地,而帝國主義的勢力則統治著其余的十二分之十一。在世界帝國主義一而再再而三的壓迫下,俄國的落後與貧窮導致蘇聯無產階級的統治力量變得殘廢破損。無產階級政治統治的機關,即國家,變成了承受帝國主義(像是外交、軍隊、貿易、思想和風俗等等)壓力的機關。從歷史的進程上來看,奪取統治權的鬥爭並不是無產階級和官僚之間的事情,而是無產階級和全世界資產階級之間的事情,官僚主義在鬥爭中只扮演著作為傳遞機制的作用。而鬥爭尚未結束,盡管莫斯科竭盡全力地向世界帝國主義證明其作為保守勢力的可靠性(像是斯大林主義在西班牙的政治反革命行為!),但世界帝國主義並不信任斯大林,而且輕蔑地撥開了斯大林用來自我隱藏的薄霧,並準備迎接最有利推翻他的時機。而希特勒及其勢力,代表了世界資產階級對蘇聯官僚的態度,只是更加一致和坦率地表現出來罷了。對於資產階級而言——當中包括法西斯主義者和民主主義者——僅僅讓俄國和蘇聯在斯大林主義反革命下孤立起來是不夠的。只要俄羅斯沒有在財產形式和市場的經濟開放方面進行徹底的反革命,資產階級就會認為蘇聯是他們的敵人。他們想的是正確的。

殖民地和半殖民地國家的內部政權主要具有著資產階級政治統治的特征。但是,外國帝國主義的壓迫卻改變並扭曲了這些國家的經濟和政治結構,以至許多國家(甚至在南美洲的獨立國家當中也有)的民族資產階級僅部分地達到了統治階級的地位。的確,一個落後國家當中的帝國主義壓力並沒有改變其基本的社會特征,因為各國當中的壓迫者和被壓迫者代表的只是各個資產階級社會當中不同的發展水平。然而,英格蘭與印度、日本與中國、美國和墨西哥之間的統治情形之間的差異是如此之大,以致我們必須嚴格區分何者是帝國主義的壓迫者,而何者又是被壓迫的資產階級國家,而我們認為有必要去幫助後者並反對前者。殖民地和半殖民地國家的資產階級則同時是半個統治階級和半個被壓迫階級。

帝國主義壓迫蘇聯的目的是為了改變蘇聯社會的本質,這是一場有關財產形式的鬥爭(而這場鬥爭今天雖然是和平的,將來則會變成軍事的)。官僚集團在這場鬥爭當中起著作為傳遞機制的作用,過去官僚們靠無產階級的力量來對抗帝國主義,而今天則利用帝國主義來對抗無產階級,以壯大自身的力量。在此同時,官僚無情地濫用自己作為有限生活必需品分配者的地位,來維護自身的利益和權力。由此,無產階級在蘇聯的政治統治就具有著一種被削減、被遏制、受扭曲的特征。我們完全有理由可以說,在一個落後和孤立的國家進行統治的無產階級仍然是被壓迫的階級,這個壓迫的根源是世界帝國主義,而壓迫的傳遞機制則透過是官僚。如果用“同時是統治和被壓迫的階級”一詞有矛盾,那麽它可不是源自於邏輯上的錯誤,而是源自於蘇聯自身情況的矛盾。而正是因為如此,我們反對一國社會主義的理論。

承認蘇聯是一個工人國家——並非是個典型的工人國家,而是個殘缺的工人國家——這完全不代表我們在理論與政治上赦免了蘇聯官僚的罪行。恰好相反,正是在反無產階級的政治統治與工人國家的需求之間的矛盾,充分顯露了其中的反動性。而只有這樣提出問題,我們揭露斯大林主義罪行才能獲得充分的動力。保衛蘇聯不僅是對帝國主義進行鬥爭的首要之務,而且也是為將來能夠推翻波拿巴主義官僚集團所做的準備。

蘇聯的經驗表明,工人國家所蘊含的可能性與抵抗力量有多麽的大。但是,這種經驗還表明了,資本主義及其官僚機構所帶來的壓力又是如此強大,無產階級獲得充分解放的困難又是非常巨大,而以不可調和的革命鬥爭精神來教育和鍛煉新的國際是又是如何必要。

二零二二年

書評:《在集中營:中國高科技流放地》

在達倫·拜勒(Darren Byler)的新書《在集中營:中國高科技流放地》當中,Vera Zhou、Qelbinur、Erbaqyt、Gulzira和其他人談及他們被關押在集中營的故事。拜勒還強調了全球高科技資本主義與鎮壓加強之間的聯系。

在新疆,越來越嚴重的剝削,以及漢族定居者的大量遷入,標志著 1990年代中國資本主義的覆辟。當地豐富的原材料和天然資源、發展特定農業的優越條件、重要的地緣戰略位置,使這一地區對於北京至關重要。恢覆了市場經濟後,以前相對的自治就消失了。新疆漢族人口在1949年占比6%,如今已增至40%以上,而維吾爾人現在占總人口不到50%。

維吾爾人被標簽為“不可信賴”、“雙面人”和“恐怖分子”的發展過程,恰恰伴隨了資本主義全球化、新技術發展、歧視和壓迫的加劇。蘇聯解體後,中共政權開始恐懼新疆地區的獨立訴求以及對於穆斯林文化和宗教的興趣與日俱增。911事件發生後美帝發起“反恐戰爭”,而中共也走上同一道路。兩國在反恐方面進行合作,中國敦促美國抓捕在阿富汗的維吾爾人,把他們關在臭名昭著的關塔那摩集中營。被拘留的22名維吾爾人沒有一個參與在“聖戰”中。

2014年,北京掀起了自己的“反恐人民戰爭”,從而將新疆全部1500萬穆斯林視為犯罪分子。拜勒描述了事件的背景。2009年,迫於生計到中國東南部廣東省打工的兩名維吾爾族工廠工人,基於種族主義動機被打死,觸發了新疆的群眾抗議。警方向人群開槍、打死示威者,最終釀成暴亂並導致130名漢族人喪生。隨之而來的是新疆社會的軍事化,加劇了本已強烈的對歧視和土地掠奪等的反對情緒。2013-2014年還發生了維吾爾人對漢族平民的暴力襲擊事件。

這一時期,社交媒體和智能手機進入新疆。許多人(特別是年輕人)開始更多地了解世界其他地方,尤其是它們的歷史和文化。穆斯林在線伊瑪目獲得了新的受眾。

檢查站、集中營和出生率

“反恐人民戰爭”改變了新疆。拜勒總結道:

“五年時間,國家首先在縣與縣之間、然後在城市管轄範圍內建立了檢查站系統。他們建立了限制維吾爾人在區域內流動的通行證制度,並沒收了少數擁有護照的維吾爾人和哈薩克人的護照。他們派出多達110萬名國家工作人員進入維吾爾和哈薩克農村社區,對‘不可信賴的’穆斯林進行評核。他們額外雇傭了超過9萬輔警,負責檢查穆斯林的手機和身份證,比得上柏林墻倒塌前東德的警察密度。他們還開始建立一個實施高度安保的拘留營網絡,在拘留高峰期曾關押新疆10%到20%的成年人口——這個百分比正是新疆當局認為已經發展了宗教極端主義‘腫瘤’的人口比例。與此同時,中國民政部開始執行對於‘非法生育零容忍’的政策,加上因拘留導致的家庭破碎現象,導致出生率下降了50%至80%。”

拜勒為了寫這本書回到新疆,他從2010年起在當地進行了一段時間的學術研究。在當時,他的40名學生和朋友已經失蹤了——他們被關進了集中營。

華盛頓大學學生、曾去新疆探望男友的Vera Zhou告訴我們,檢查站和高科技被用於大規模逮捕:“警察掃描了Vera的臉和虹膜,記錄了她的語音簽章,並收集了她的血液、指紋和DNA。”因為使用VPN、造訪境外網站,她被送到集中營。她後來因為被徹底“再教育”而被釋放,可以回到西雅圖講述她的故事。

集中營裏的大多數人都不知道他們為什麽被關押,他們猜測這是因為去過清真寺、戴過面紗或胡子太長、去過哈薩克斯坦或在手機上使用過微信。

其中一個被關押的主要原因是違反計劃生育規定。北京的政策借助支持婦女反對落後文化的口號,目的是要大幅降低維吾爾族出生率。甚至在體制內工作的國家雇員也被迫使用避孕環。這個制度也包括了安插在當地的間諜,手法猶如法西斯和斯大林主義獨裁。 “任何人都可以成為線人;沒有可保證的盟友;相機和掃描儀的演算法一直在運行。”

監獄“學校”中的“準罪犯”

大多數被關押的人都被視為“準罪犯”,並被關進在稱為學校的監獄中。該書描述了裏面的情況:擁擠的牢房裝有攝像頭和揚聲器、禁止講維吾爾語或哈薩克語、囚犯被迫“認罪”、看電視並學習習近平語錄、唱愛國歌曲,除了每周一次可以極短的洗澡時間外,不得離開牢房。被拘留者一旦在牢房內進行任何移動或交談,都會立即遭到懲罰。警衛使用棍棒和電棍,並大喊大叫。想要吃飯就必須先高唱習近平萬歲、歌頌是習大大賜予的食物。

中共新疆黨委書記陳全國總結了集中營的特點:“施教像學校,管理像軍隊,防衛像監獄”。

300個集中營的數字, 是基於官方建築合同招標、衛星圖片以及對前被拘留者和營地工作人員的采訪得出的。官方統計數據還顯示,53.3萬人在2017-2020年於新疆被起訴,比全國平均水平高出6倍,多達50萬兒童被送往所謂“寄宿學校”。將新疆所有穆斯林視同罪犯的“反恐戰爭”,與大量基礎設施和工業投資密切相關。北京在內需和出口方面都嚴重依賴來自新疆的石油、天然氣、棉花和番茄。現在正有計劃將100萬個紡織工作崗位轉移到新疆,以剝削當地低廉和奴隸般的勞動條件。大多數低價值的紡織品制造已經因為不再有利可圖,而搬離了中國其他省份。國家對遷入新疆的企業給予補貼。

工人是通過脅迫招募的。從集中營釋放的人被告知他們必須在工廠或被送回集中營之間選擇。工資極低,還會被老板任意扣除。工人必須住在在宿舍裏、與家人分開。

私有科技與監控公司已獲得龐大利潤,並擁有成熟、世界尖端的科技,用以人臉識別和打造“智慧城市”。這些科技也被用在應對疫情上。拜勒講述了亞馬遜購買了中國熱圖系統,來檢測上班工人的體溫的。

2016年以來,新疆在安保方面的開支已經增長了50%,1400家民營企業爭奪價值80億美元的訂單。

智慧城市的概念被宣傳為能幫助公民生活、降低碳排放和其他積極措施,但其實際基本上是一個加強控制、監視和可能的鎮壓的系統。對於政客和資本家來說,這個概念可用來保衛私有財產制。這是一項快速增長且利潤豐厚的業務。

除了智慧城市,在新疆使用的技術也常用於反恐政策和對付難民的邊境管制。拜勒以美國與墨西哥的邊境和美國大多數城市的警察部門作為案例說明。他還提到英國反恐專家於2017 年受邀訪問新疆。

拜勒將當今的全球化與1800年代進行了比較。他引用了歷史學家摩爾(Jason Moore)的話說:“曼徹斯特的背後是密西西比州”。這是基於恩格斯對於曼徹斯特的紡織業的分析——恩格斯指出,曼徹斯特紡織業之所以能夠稱霸世界,是因為密西西比州的奴隸制度。

在新疆和中國奧威爾式監控系統背後的人工智能龍頭企業——曠視科技(Megvii)——與微軟和位於西雅圖的華盛頓大學有著特別密切的關系。曾任微軟副總裁的李開覆投資曠視科技,而曠視科技將自己總部設在微軟附近,並招募了美國計算機優秀人才。該企業以矽谷和美國科技業為藍本。

西雅圖和首爾背後是新疆

借助這些資源, 曠視科技開發了其Face++人臉識別系統,包括識別到維吾爾人時的警報。在美國,這可以用來對付黑人。拜勒總結道:“在許多方面,新疆勞教工具是這個世界的產品”、“整個地球,不只在中國,都有社會監控的問題”。

基於摩爾和恩格斯的理論,拜勒提到,西雅圖的背後是新疆。其他全球領先的公司,如亞馬遜、谷歌和 Adobe,以及首爾的三星也與曠視科技相聯系。

在中國,曠視科技的主要投資方是阿裏巴巴,這家大公司想跟隨其美國同行亞馬遜和谷歌進行投資。然而,國家才是主導力量。2017年,曠視科技與中國256個城市和地區的警方建立了“深度合作夥伴關系”。

拜勒的書和他關於新疆的其他著作一樣,內容豐富。北京指責他代表美帝國主義是毫無根據的。反對新疆的殖民式種族主義壓迫的鬥爭,與反對美國跨國企業和國家鎮壓的鬥爭是攜手並進的。全球工人和青年應當從反對鎮壓的鬥爭中吸取經驗教訓。

中國勞工論壇和國際社會主義道路通過分析和鬥爭,得出了必要的國際主義和社會主義結論。新疆和維吾爾人的命運與中國的鬥爭息息相關。正如書中的一名親歷者Erbaqyt所言:“我不能為此責怪中國人民,他們也是受害者”。

中國是帝國主義嗎?

自資本主義覆辟並一躍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中國在全球資本主義的地位舉足輕重。在中美之間陷入歷史性的沖突之際,中國是否帝國主義的問題成為了國內外左翼熱烈討論的問題。本文旨在厘清當中的一些誤解,讓我們可以得出正確的政治結論。
作者: 傑瑞米柯賓    时间: 2022-5-1 02:23:42

帝國主義的定義

我們討論帝國主義,首先要清楚馬克思主義所下的定義。讓我們重溫列寧在《帝國主義是資本主義的最高階段》中的定義:
“如果必須給帝國主義下一個盡量簡短的定義,那就應當說,帝國主義是資本主義的壟斷階段。這樣的定義能包括最主要之點,因為一方面,金融資本就是和工業家壟斷同盟的資本融合起來的少數壟斷性的最大銀行的銀行資本;另一方面,瓜分世界,就是由無阻礙地向未被任何一個資本主義大國占據的地區推行的殖民政策,過渡到壟斷地占有已經瓜分完了的世界領土的殖民政策。”

可見,這裏並非指主流那種單純的軍事侵略占領的定義,而是政治經濟的概念,是資本主義必然趨向超越民族國家邊界下,發展到最高程度階段的結果。列寧還提到帝國主義的五大基本特征,讓我們看看符不符合今天的中國:

(1)    生產和資本的集中發展到這樣高的程度,以致造成了在經濟生活中起決定作用的壟斷組織

今天中國的生產與資本集中的程度是毫無疑問的。2020年的《財富》世界500強企業排行榜,中國連續第二年成為榜上有名最多的國家,有135家,比2019年還增加了11家。相較美國則只有122家。

(2)    銀行資本和工業資本已經融合起來,在這個“金融資本的”基礎上形成了金融寡頭

中國的四大銀行(工商銀行、建行、農行、中國銀行)同時也是全球四家最大型的銀行。這些雖然都是國有企業,但也是牟利的上市企業。
至於中國最大的寡頭企業除了自身的核心實業外,同時也廣泛地涉足金融業務,例如阿裏巴巴有螞蟻金服、騰訊有騰訊金融科技、恒大有恒大金融財富管理等等。

中國也擁有全球最大的股票證券市場之一。以市值計算,上海股市是世界第三大、香港第四大、深圳第七大。中國政府在去年十一月正式開設全國第四個的北京股票市場 ,可見雖然日益面對西方資本市場的競爭,但中國的金融資本仍在擴張。

(3)    和商品輸出不同的資本輸出具有特別重要的意義

商品出口固然是中國的經濟支柱,支撐了中國一直以來的經濟起飛。近年來,資本輸出亦變得越來越重要。當中“一帶一路”可以說是中國資本輸出戰略發展的重要一環,甚至在2017被寫入中共黨章。這是唯一被寫入黨章的外交政策。
在2020年疫情籠罩全球下,中國的對外直接投資( FDI)金額成了世界第一位。中國的FDI占全球投資比重也在增加,達到了20.2%,連續5年超過10%。

(4)    瓜分世界的國際壟斷資本聯合體已經形成

這裏指的就是我們所說的跨國企業。根據《全球數據》的資料顯示,2020年全球營業額最高的2,190家跨國企業中,有10%來自中國,是排名第三大的國家,僅排在美國(33%)和日本(12%)之後。足見中國跨國企業在全球資本主義的份量。

(5)    最大的資本主義列強把世界上的領土瓜分完畢

這裏的瓜分世界,包含了傳統上軍事占領式的殖民政策,還有更現代那種政治經濟支配性的新殖民主義。中國則是兩者皆有。對內,伴隨著資本主義覆辟的進程,中國在少數民族地區,如新疆、西藏實行殘酷的漢人殖民與種族主義政策。對外,則通過上述的“一帶一路”輸出資本來奪取市場,也使別國陷入債務陷阱來實行經濟支配,同時在台海、南海等亦有更頻繁的軍事挑釁和領土擴張的野心。
我們在過去曾將“一帶一路”形容為“中國特色的帝國主義”,中國是如何將自身的資本、債務、產能過剩輸出世界。中國對於其他國家的基建投資、借貸均不是慈善事業,而全是牟利的。至於“一帶一路” 近年因中國自身經濟危機陷入了資本減少、項目爛尾等問題,甚至在各地也遭遇當地民眾抗議,我們之後會另文討論,但這更證明了這些項目的帝國主義性質。

可見,今天的中國相當符合列寧對於帝國主義的定義,事實上一般只有最強的幾個帝國主義國家才符合上述全部特征。

是資本主義,但不是帝國主義?

不過,有部分左翼對於中國是否帝國主義國家持不同意見。其中一個例子是,澳洲左翼人士Sam King刊登於數個左翼網站的《中國是帝國主義國家嗎?》一文中表達了另外的立場。他認為,中國的確是覆辟了資本主義,但還不算是帝國主義國家。

他認為中國不是列寧定義下的帝國主義,是由於中國的跨國企業並非“壟斷性”的。換句話說,他主張雖然中國擁有著世界上最大的企業,但這些企業普遍並不掌控有重要的科技專利。

中國至今在關鍵領域中(譬如能源、通訊、晶片)仍依賴先進資本主義國家。他以華為作為例子,雖然他們是中國少數能夠走出世界的跨國企業,但仍依賴先進國家的晶片,無論是手機或5G網絡系統方面。自美國鎖喉式的制裁後,這家中國的龍頭企業就此一蹶不振。

因此,Sam King主張中國的企業沒法通過外包低端生產來剝削其他國家的廉價勞工,來賺取壟斷科技的“超級利潤”。他認為19世紀美、德帝國主義的崛起時有關於壟斷了電力、化工、汽車等技術,使他們能與英、法老牌勢力競爭。

換句話說,Sam King認為中國並不是“壓迫者國家”,因此不可能是帝國主義國家。他又以中國的人均GDP水平至今仍在巴西、墨西哥的水平,仍遠遠落後於歐美先進資本主義國家,來試圖證明中國只擁有低端的科研和低增值的生產。

辨證地看帝國主義

但列寧的分析中從來沒有提到需要有高的人均GDP或有高的生活水平作為帝國主義的決定性特征。

最突出的反例子莫過於1917年革命前的沙俄,列寧分析當時俄國為半殖民國家(受制於英法資本),但同時具有帝國主義國家(對於中國、波斯、波蘭、芬蘭等)的雙重性。然而,在革命前的俄國,人均GDP還比不上波蘭,只是與墨西哥、南非相若。

另一個則是列寧在《帝》書中為了規避沙俄審查而引用的國家——日本。19世紀末的日本是帝國主義國家是不爭的事實。1900年,剛打完甲午戰爭並殖民了台灣、朝鮮的日本,人均GDP也遠遠落後於西歐列強,甚至比當時沙俄還低。就算是1931年滿州事變前夕,日本人均GDP仍然是波蘭、墨西哥的水平。無論是當年的沙俄或是日帝,兩者也沒有獲得壟斷性的科技,可見Sam King的唯科技論是站不住腳的。

而事實上,19世紀末20世紀初沙俄的例子,證明帝國主義並非單純的 “富有vs貧窮”、“壓迫者vs被壓迫”國家的黑白二元,而是在部分情況下可以同時擁有兩者元素。

隨著全球資本主義在世界範圍內全面發展,加上上世紀的反殖民、反戰鬥爭使得帝國主義列強不能完全延續傳統的殖民征服,部分過去的後發資本主義國家的統治階級在現代成為具有雙重性質的地區性帝國主義國家。

這些資本主義國家一方面被歐美等老牌帝國主義國家所支配,但同時在地區上擴充本國資產階級的影響力。特別是列強相互沖突背景下,這些後發國家會試圖在不同陣營之間平衡,讓他們有空間在區內比鄰的小國間發揮一定的帝國主義擴張。

部分例子包括印度和巴基斯坦之於南亞地區;土耳其之於庫爾德斯坦、中東;沙特阿拉伯之於整個海灣地區;馬來西亞之於印尼,印尼又之於東帝汶和西巴布亞等等。

我們也可以看到台灣一方面在政治上受到中美帝國主義的壓迫,但同時對於越南、東南亞,以及中國也有資本輸出的帝國主義性質。

因此,簡單地把國家二元對立地分成壓迫者與被壓迫者國家是僵化且不辨證的。就算中國在科技上比不上美國,但這也證明不了其不能至少作為地區性的帝國主義,甚至是全球性的帝國主義國家。

資本主義就代表帝國主義!

列寧在反駁考茨基的“超帝國主義論”(認為列強之間能夠和平而穩定地瓜分世界,從而長久避免帝國主義戰爭)的時候,他這樣寫道:
“因為在資本主義制度下,瓜分勢力範圍、利益和殖民地等等,除了以瓜分者的實力,也就是以整個經濟、金融、軍事等等的實力為根據外,不可能設想有其它的根據。而這些瓜分者的實力的變化又各不相同,因為在資本主義制度下,各個企業、各個托拉斯、各個工業部門、各個國家的發展不可能是平衡的。如果拿半個世紀以前德國的資本主義實力同當時英國的實力相比,那時德國還小得可憐;日本同俄國相比,也是如此。是否‘可以設想’一二十年之後,帝國主義大國的實力對比依然沒有變化呢?絕對不可以。”

列寧就講的很清楚,帝國主義是靠“整個經濟、金融、軍事等等的實力為根據”去瓜分世界,而不是狹隘地以人均GDP或科技水平等來定奪。今天中國的經濟總量已經達到世界第二,金融、軍事發展程度也是世界數一數二。這樣的發展規模很難想像在資本主義下不具有帝國主義性質的。

帝國主義並非“政策”

且列寧也強調帝國主義並非資本主義可選擇或取消的“政策”,而是當資本主義發展到一定程度,為了試圖克服自身矛盾而超越本國市場界限的“特殊階段”。社會主義者經常說“資本主義意味著戰爭”,同理我們也可以說“資本主義意味著帝國主義”。任何資本主義國家只要發展到相當程度,必然地會走向帝國主義的方向。而各國帝國主義利益互相碰撞,就會出現帝國主義沖突,中國也不例外。

況且“各個國家的發展不可能是平衡的”,各帝國主義的發展也是不平衡的。我們還要看到各國之間的發展趨勢。近幾十年,中國朝著成為全球性頂尖勢力的方向發展,中美之間的國力差距來不斷縮窄,未來總體實力不排除能超越美國,這也是為什麽美國要在現在先發制人圍堵中國。

我們可以說,中國在40年前開始資本主義覆辟,就註定最終是要走上帝國主義之路,這就是列寧指出的資本主義發展邏輯。任何淡化中國帝國主義的論述,往往會得出工人階級應該在今天中美沖突中站在“被壓迫者”中國一方的錯誤而危險的政治結論,而非采取政治上獨立於所有帝國主義的立場。

中國在全球資本主義經濟中的關鍵角色,加上其崛起成為全球第二大金融勢力,顯示出其發展並非為資本主義歷史經驗的“例外”。反過來,中國崛起成為帝國主義勢力,完全符合在21世紀實際狀況下列寧和馬克思主義的分析。
作者: 傑瑞米柯賓    时间: 2022-5-1 02:25:05

共產主義聯盟中的右翼分子在工會問題上的錯誤

托洛茨基,1931年一月

一些初步評論

1.如果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的理論結構完全建立在作為物化勞動的價值概念之上,那麽馬克思主義的革命政策就建立在黨是無產階級先鋒隊的概念之上。

無論機會主義錯誤和偏差的社會根源和政治原因是什麽,它們總是在意識形態上歸結於對革命黨、黨與其他無產階級組織和整個階級之關系的錯誤理解。

2.黨作為無產階級先鋒隊的這個概念的前提是,黨完全和無條件地獨立於所有其他組織。在階級鬥爭的過程中,與其他組織的各種協議(陣營、聯盟、妥協)不可避免,但我們只有在黨始終面向階級,始終在自己的旗幟下前進,以自己的名義行動,以及向群眾清楚地解釋達成協議的目的和限度地情況下才能允許這些。

3.在共產國際領導層的所有搖擺和所有錯誤的基礎上,我們發現了對黨的性質和任務的錯誤認識。斯大林主義的“兩個階級政黨”理論與馬克思主義的基本原理相矛盾。而共產國際官方還能容忍這一理論好幾年,並至今仍然沒有以必要的堅定態度譴責它,這是官方路線錯誤的最清楚跡象。

4.蘇聯中派官僚機構的根本罪行,是其對黨的錯誤立場。斯大林派尋求行政地將整個工人階級納入黨的各階層。由此,黨不再是先鋒隊,即自願選擇自最先進、最自覺、最敬業和最活躍的工人。黨與階級融合在一起,失去了抵抗官僚機構的力量。另一方面,布蘭德勒派和中派官僚的其他追隨者通過庸俗的“俄羅斯無產階級缺乏文化”說法來為斯大林黨政權辯護,從而辨認黨和階級,也就是說在理論上消滅黨,正如斯大林在實踐中消滅黨一樣。

5.共產國際在中國的災難性政策的基礎,是放棄了黨的獨立性。與國民黨在某個特定的時期達成實際協議是不可避免的。但讓共產黨加入國民黨是個致命的錯誤。這一錯誤的發展演變成了歷史上最嚴重的罪行之一。中國共產黨的成立只是為了將其權力移交給國民黨。它從無產階級的先鋒隊變成了資產階級的尾巴。

6.英俄委員會的災難性實驗完全建立在踐踏英國共產黨獨立性的基礎上。為了讓蘇聯工會能夠維持與英國工會總理事會的罷工破壞者結盟(他們聲稱是為了蘇聯的國家利益!),英國共產黨必須喪失一切獨立性,將黨實在地瓦解成了所謂的少數派運動,即淪為工會內部左傾的反對派。

7.不幸的是,即使在左翼反對派團體中,英俄委員會的經歷也是最不被理解和掌握的。我們陣營中的一些人甚至認為,要求與罷工破壞者決裂是宗派主義。尤其是莫納特,使他投入杜穆林懷抱的原罪很明顯地體現在於英俄委員會的問題。然而,這個問題有著巨大的重要性:如果不清楚1925-1926年發生在英國的事情,無論是整個共產主義還是左翼反對派都無法把路走通。

8.斯大林、布哈林、季諾維也夫——在這個問題上,都是團結一致的,至少一開始是這樣的——他們試圖用一個“更廣泛的流派”來取代脆弱的英國共產黨,可以肯定的是,這個流派的領導並不是“共產黨員”,而是“朋友”、準共產黨員、或者是好人和熟人。當然,這些好人、“可靠的領導人”,並不想服從於一個弱小共產黨的領導。這是他們的完全權利;黨不能強迫任何人服從它。共產黨和“左派”(珀塞爾、希克斯、庫克)在工會運動部分任務的基礎上達成協議當然完全是可能的,而且在某些情況下是必要的。但有一個條件:共產黨必須保持其完全的獨立性,即使是在工會內部,在所有原則問題上以自己的名義行事,在必要時批評其“左派”盟友,並以這種方式逐步贏得群眾的信任。

然而,這條唯一可能的道路對於共產國際的官僚來說顯得太長和不確定。他們認為,通過對珀塞爾、希克斯、庫克和其他人的個人影響(幕後溝通、通信、宴會、友好的祝賀、溫和的勸告),他們可以逐漸地、隱秘地將左傾反對派(“廣泛流派”)拉到共產國際的床上。為了以更安全的方法保證此事成功,這些親愛的朋友(珀塞爾、希克斯和庫克)不會受瑣碎的詭計、不合時宜的批評、宗派的不妥協等問題所煩惱、惱怒或不快。但是,由於共產黨的任務之一恰恰是破壞和平並警告所有中派和半中派分子,因此必須采取使共產黨上從屬於少數派運動的激進措施。在工會領域出現的只有運動的領導人。英國共產黨實際上已經脫離群眾了。

9.俄國左翼反對派在這個問題上有什麽要求?首先,重新確立英國共產黨相對於工會的完全獨立性。我們認為,只有在黨的獨立口號及公開批評的影響下,少數派運動才能形成,才能更準確地理解其任務、改變其領導人、在工會中穩固自己的地位,同時鞏固共產主義的地位。

斯大林、布哈林、洛佐夫斯基和他們的同伴對我們的批評做出了什麽回應?“你想把英國共產黨推上宗派主義的道路。你想把珀塞爾、希克斯和庫克趕到敵人的陣營。你想與少數派運動決裂。”

左翼反對派反駁了什麽?“如果珀塞爾和希克斯與我們決裂,這不是因為我們要求他們立即轉變為共產主義者——沒有人要求這樣做!——而是因為我們自己想保持共產主義者的身份,這意味著珀塞爾不是朋友,而是蒙面的敵人。他們越快表現出他們的真面目,對群眾越好。我們根本不想與少數派運動決裂,相反,我們必須對這一運動給予最大的關註。與群眾或一部分群眾一起向前邁出的最小的一步,比起知識分子圈子的十幾個抽象綱領更加重要,忠於群眾與在臨時領導人和半領導人面前投降絲毫不同。群眾需要正確的方向和正確的口號,這就排除了一切理論上的和解和對利用群眾落後思想的一切保護。”

10.斯大林在英國的實驗結果如何?涵蓋近百萬工人的少數派運動,看起來很有希望,但它自己埋下了運動毀滅的禍根。群眾只知道這場運動的領導人是珀塞爾、希克斯和庫克,而且莫斯科也為他們擔保。這些“左”翼朋友,在第一次嚴峻考驗中就可恥地背叛了無產階級。革命工人們陷入了混亂、變得冷漠,並自然地將他們的失望擴展到共產黨身上,然而共產黨本身只是整個背叛和背信棄義機制的被動部分。少數派運動銷聲匿跡;共產黨變回了一個微不足道的派系。這樣,由於對黨的一種根本錯誤的概念,導致曾經帶來了總罷工的英國無產階級最偉大的運動,不僅沒有動搖反動官僚機構的機器,反而加強了他們,並長遠地損害了英國的共產主義。

11.機會主義的心理根源之一是低層次的輕浮急躁,對黨的影響力逐漸增長缺乏信心,渴望通過組織性手段或個人交際來贏得群眾。由此產生了幕後操作的聯合政策、消聲、隱瞞、放棄自我、迎合他人思想和口號的政策;最後,完全倒向機會主義的立場。中共從屈從國民黨,印度建立的工農政黨,英國的黨部屈從於少數派運動等等——在所有這些現象中,我們看到的都是同樣官僚的聯合主義方法,這種方法從低層次的革命急浮躁開始,並以機會主義的背叛結束。[1]

這正是我們在過去幾年中,一直堅持上述共產國際戰略的案例的重要教育意義的原因。在每一次新的經歷中,我們都應該重新研究和檢視這些錯誤,不僅是為了事後譴責歷史上的錯誤和罪行,而且是為了學會在新的情況下從一開始、在這些錯誤仍然可以糾正的情況下就辨別出類似的錯誤。

12.必須直截了當地說:部分法國反對派成員、共產主義聯盟的成員在工會問題上犯下的錯誤,顯示出與可悲的英國實驗的驚人相似之處。只是,法國的錯誤規模要小得多,而且還沒有在群眾運動的基礎上發展起來。這使某些同志在忽視了這些錯誤,或者低估了它們在原則上的重要性。然而,如果聯盟允許其未來的工會工作按照舊領導層多數派制定的方法進行,那麽左翼反對派的思想和旗幟在法國將在日後長期受損。

如果對這件事視而不見,那就是犯罪。由於在初始階段通過私下建議和警告來糾正這些錯誤沒有成功,因此只有公開指出這些錯誤及持這樣思想的人,才能通過集體努力糾正政策。

13.從1930年4月開始,聯盟為了統一反對派的利益,實際上放棄了工會中的獨立工作,包括力求有自己的綱領、領導和政策。在這些範圍內,我們與英國的少數派運動實驗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然而,必須指出的是,在法國的國情下,從一開始就存在某些特征,使得這一實驗更加危險。在英國,少數派運動作為一個整體,比起工會的官方領導更傾向於左翼。

可以同樣的描述形容統一反對派嗎?不。在後者的隊伍中,有一些人顯然傾向於右翼反對派,即改良主義。我們還不清楚他們的具體比重。

統一反對派的主要力量是教師聯合會。在法國,教師在社會主義、工團主義和共產主義中一直扮演著重要角色。在教師中,我們無疑會找到許多朋友。但是,該聯合會作為一個整體不是無產階級的聯合會。由於其社會組成,教師聯合會可以提供非常好的鼓動者、記者和個人革命者,但它不能成為工會運動的基礎。其所有文件都表明其政治思想不夠清晰。聯合會的馬賽大會表明,其成員在官方路線、左翼反對派和右翼反對派三者之間搖擺不定。如果我們要掩蓋他們的錯誤、動搖和缺乏精確性,我們將為其成員以及整個無產階級運動帶來最壞的影響。不幸的是,直到幾天前,這還是《真理報》編輯委員會的政策——消聲政策——而這並非偶然。

14.那你想和統一反對派決裂嗎?不管是誰,提出這樣問題的意思就是,共產黨人作為共產主義者,不能參與統一反對派的工作。但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相當簡單地表明,統一反對派是一個由共產主義的隱蔽敵人所組成的組織。幸運的是,情況並非如此。統一反對派作為一個整體既不是一個共產主義組織,也不是一個反共組織,因為它是異質的。我們有義務在實際活動中考慮到這種異質性。我們能夠、而且必須最高度關註正在走向馬克思主義的群體乃至個人。但所有這一切都有一個條件:當我們出現在工會工人面前時,我們以共產主義聯盟的名義行事,不接受任對我們行為的審查,除非是在聯盟自己(或在重新建立共產主義隊伍團結後的全黨)的控制下。

15.在統一反對派的隊伍中,有一些毫無疑問地強烈同情左翼反對派,但仍不是聯盟成員的人;他們必須被拉到我們的旗幟下。有一些持模棱兩可立場的人竭盡全力保持這一立場,將組織轉變為一個“平台”。對待這些人,我們可以在明確的基礎上達成策略性協議,維護相互批評的充分自由。最後,在統一反對派的隊伍中,也有毫無爭議與我們不相容的分子,他們偶然迷失地走進來,或者作為改良主義的代理人滲透進來。他們利用含混不清的方法來分化統一反對派。他們越早被揭穿和消滅,對事業就越好。

16.但難道我們不是支持與工會中的所有工作者合作,無論他們的政治和哲學觀點如何嗎?當然,但統一反對派不是工會組織;它是一個政治派別,其任務是影響工會運動。讓莫納特和他的朋友們戴著假面具行事吧,革命者在工人面前公開行動。在統一反對派中,我們只能跟那些與我們肩並肩、共同前進的人一起工作,即使他們未必會和我們一起走到最後。

17.有些同志首先堅持共產黨人必須用思想,而不是機械式手法來爭取他們對工會的影響。這一想法看似無可爭辯,但卻常常被轉化為空洞的陳詞濫調。中派官僚機構也非常頻繁、非常誠懇地宣稱,其任務是以思想進行影響,而不是機械地施加壓力。

歸根結底,整個問題歸結為政治和經濟方向、口號和行動綱領。如果方向正確,如果口號符合當前的需要,那麽工會中的群眾就不會受到“約束”;相反,如果方向是錯誤的,如果革命上升的政策是在政治低潮的時候提出,或者相反,那麽大眾不可避免地將其視為一種機械的壓力。因此,問題歸結為左翼反對派的理論前提是否足夠認真和深入,其幹部是否受過足夠的教育,是否能夠正確評估形勢並提出相應的口號。所有這些都必須在實踐中得到檢驗。因此,我們更不允許沈默下去,或低估我們臨時盟友以及我們自己的罪惡和錯誤。

18.聯盟的某些成員,盡管看起來不可思議,卻抗議某人或其他人將統一反對派從屬於聯盟的意圖。

在沒有自我意識的情況下,他們將自己建立在莫納特用來反對整個共產主義的同樣悲慘的論點上。實際上,這意味著一些在工會工作的同志希望自己完全獨立於聯盟之外;他們認為,通過他們的策略、告誡和個人機智,他們將取得聯盟通過集體工作無法取得的成果。其他同志,希望自己在新聞界有類似獨立性的,也歡迎這些趨勢。問題是:如果這些同志對聯盟沒有信心,他們為什麽還要加入?

19.關於統一反對派的“從屬地位”,情況究竟如何?這個問題本身就是錯誤的。只其成員才從屬於聯盟。只要統一反對黨的多數不在聯盟內,這就只是一個說服、妥協或結盟的問題,當然不是從屬問題。事實上,所謂反對統一反對派服從聯盟的人,他們實際上再要求聯盟服從統一反對派。這正是至今的情況。在其工會工作中,即在其最重要的工作中,聯盟從屬於統一的反對派,為了他們的利益而放棄了聯盟的一切獨立。馬克思主義者不能也決不能容忍這種政策——哪怕再容忍一天也不行。

20.一些領導同志,直到昨天還頑固地實行投降政策,今天又宣布他們“完全同意”把統一反對派轉變成個集團陣營的必要性。事實上,他們想滿足於更名。他們越快“同意”馬克思主義的批評,他們實際上越是在為一切保持原狀而鬥爭。他們只是想用馬克思主義批評的措辭來掩飾舊政策。這些方法不是新的,但時間不會使它們更具吸引力。如果一個革命組織允許一種機會主義政策用革命的措辭來掩飾自己,那麽它將被口是心非和虛假的毒藥長期(如果不是永遠)腐蝕。讓我們堅定地希望聯盟不會允許這樣做。

統治階級的虛偽:英國安德魯王子與統治階級的墮落文化

英國童謠《約克大公爵》以這句歌詞起始:“哦,約克大公,他有一萬人……”正好反映出約克公爵(安德魯王子)有許多支持者,他們包括英國王室成員、主流媒體、富商、公關團隊、至少一位被定罪的性拐賣者和一位性侵兒童的罪犯,以及一個耗資數百萬英鎊的法律團隊。

從2001年起,安德魯王子不斷地逃避性侵遭拐賣的青少年的指控和責任,然而在本周,縱使是安德魯王子強勢的、有特權的朋友們,也無法再從席卷整個英國和世界的公憤浪潮中拯救他了。因此對於伊麗莎白女王和王室成員來說,繼續包庇女王最親愛的小兒子變得越來越站不住腳。

王室的袒護

一段時間以來,社會一直有人要求撤銷安德魯王子的八個軍銜,本周四由150多名退伍陸軍和海軍軍人署名的聯名信更是將這一訴求推向了高潮。隨後,王室宣布,在雙方協議下,安德魯王子將其所有軍銜交還給女王。此外,盡管王子將保留“殿下”的稱謂,他不能在官方和公共場合使用此頭銜,這意味著他未來將會以平民身份面臨法庭審判。

這一事件的轉變很大程度上被認為是一種勝利,至少是為被拐賣性侵的受害者尤弗裏(Virginia Giuffre)帶來了一些公道。

然而,盡管這是朝正確方向邁出的一小步,安德魯王子在被指控的性侵事件發生後的20年,和在被曝光的6年多的時間裏,不斷回避對其行為的責任。事實上,他一直受到英國王室的袒護。

特別是王子的母親,伊麗莎白女王(今年是女王在位七十周年紀念日),在她奢華的住宅中給王子提供了安全住所,同時向媒體和狗仔隊發出法律警告,警告他們不要在關鍵時刻侵犯王子的隱私。根據報導,女王甚至為王子的法律團隊提供每小時約為2000英鎊的資金支持,據說總計已經高達數百萬英鎊。

廢除英國君主制

英國媒體有許多報告稱,整個事件使英國王室感到十分困窘,然而王室成員對指控中的受害者沒有表示過一絲一毫的關心。相反,交還頭銜——一個試圖盡力減低王室已經破敗不堪的聲望的決定,是極虛偽的。

王室成員的行為暴露了他們對普通英國民眾和性侵受害者的蔑視。他們更關心王室後代的膚色,而不是王室成員自己涉嫌性侵的問題。正如本文引用的童謠所提到毫無意義的軍事行動,約克公爵(安德魯王子)的醜聞再次說明,21世紀的英國君主制是完全無用的封建殘餘。
作者: 傑瑞米柯賓    时间: 2022-5-1 02:26:20

統治階級的文化

然而在富有的統治階級中,安德魯王子並不是唯一一個與涉嫌性拐賣的麥克斯韋爾和涉嫌性侵兒童的愛潑斯坦(Jeffrey Epstein)密切聯系的人。在最近麥克斯韋爾被定罪後,大家很可能會提問究竟麥克斯韋爾和愛潑斯坦將受害者販賣給誰呢?

愛潑斯坦的私人日志中,可以找到證據證明許多人的罪行,性侵行為和其他不當行為。這些人包括美國前總統特朗普、克林頓以及演員史派西(Kevin Spacey)。愛潑斯坦的聯系人“黑名單”中,許多是赫赫有名的富豪精英,包括政客、國家元首、影視名人、媒體大亨、軍火商以及當中一些人的妻子、女兒和女性親屬。他們包括電影制片人艾倫(Woody Allen),電視節目主持人羅斯(Charlie Rose)和喜劇演員考斯比(Bill Cosby),他們都曾被指控涉嫌性騷擾和性侵。

愛潑斯坦的長期密友當中,其中一人便是美國最大的連鎖女性內衣零售店“維多利亞的秘密”(Victoria’s Secret)的所有者、億萬富翁維克斯納(Leslie Wexner)。他的公司透過性化和物化女性中賺取暴利。近年來,該公司的一些模特公開談論過她們在該公司經歷的厭女癥和騷擾文化。

所有這些都描繪了緊密結合的統治階級,他們的商業和休閑活動都建立在剝削和壓迫的基礎上。這些上層人士在個人生活中輕易剝削他人一點也不令人驚訝,因為同時他們正無情地剝削他們的雇員並且推行他們的政治政策,在他們的職涯生活中固化這種剝削。

停止剝削與虐待

資本主義的社會中,財富只能通過剝削、壓低工資和工作條件來積累,並以性別歧視、種族主義、反LGBTQI的政策或思想來合理化低廉工資。對這些勢力龐大的資本家們,人力僅僅是資源,是用來榨取利潤的手段。最後,工人階級和被壓迫者只是這場資本遊戲中的棋子,統治階級自身將始終保持著階級團結,直到被人數遠遠多於他們的人民群眾迫使他們讓步。

迄今為止,只有愛潑斯坦和麥克斯韋爾因其行為面對不同的後果。這是因為有大約100名受害者勇敢地站出來,並在很大程度上得到了公眾的支持,他們不再容忍這些虐待行為。那些從這個販運鏈中獲利的人必須被要求承擔相應的責任。社會中積累的憤怒和挫折感現在必須用來要求問責和正義,建設一個反抗所有形式壓迫和剝削的運動。

這與結束反社會的資產階級的統治、及他們捍衛的制度密不可分,安德魯王子、愛潑斯坦、麥克斯韋爾和他們的其他同夥是或曾是這些統治階級的親密一員。需要建立一個由工人階級和被壓迫者組成的多性別、多種族的社會主義女權運動,從而真正讓這種壓迫性的制度走入歷史。

回顧2021:無序時代第2年

2021年自始至終是世界資本主義風雨飄搖的一年。這個腐朽墮落的體系很少在這麽多方面同時面臨如此深刻的危機。把現行制度替換掉的客觀先決條件已經成熟到開始黴爛了,而2020年代才剛剛開始。

從巨響開始,以巨響結束

這一年以美國沖擊國會事件拉開帷幕,武裝暴徒企圖在1月6日采取行動,支持特朗普不成熟的政變企圖。與此同時,印度貧困的農村群眾正在維持一場有組織的群眾運動,反對莫迪政權殘暴的反社會政策,這場鬥爭在幾周前以勝利告終。

自從英國傳出“Alpha”變種病毒以來,災難性的“第三波”新冠疫情沖向新高,新一輪的封鎖正在歐洲蔓延。自已經成為新冠死亡與災難中心地區的拉丁美洲傳出的消息,在世界各地引起反響——阿根廷長達數年的爭取墮胎權的群眾運動贏得了歷史性勝利。

在2021年的開始幾周內,如此的種種事件,還有更多!一方面是深刻的社會、經濟和政治危機,另一方面是工人和被壓迫者的群眾運動擁有力量,這些主題主導這一年。

隨著2021年接近尾聲,我們也來環顧一下世界各地的情況。盡管世界上最富裕的國家民眾已經廣泛接種疫苗,但對新變種奧密克戎(Omicron)的恐慌正在蔓延,並且已經宣布了新的封鎖措施。經濟學家的悲觀情緒比比皆是,樂觀的增長預期迅速降溫,而中國金融業面對恒大違約威脅,正搖搖欲墜。

全球工人階級仍在反擊,在一個又一個國家發出自己的聲音。最近的例子包括令人印象深刻的西班牙金屬行業工人罷工,和12月8日在意大利多個城市的大罷工。

在這之間,這一年時局急風驟雨、變化莫測。

之外,我們還必須考慮資本主義造成的氣候災難,它從未像今年那樣持續一整年作為世界政治的重要話題。由氣候變化引起的極端天氣,現在已成為世界各地普通民眾生活、所想和所計劃的一部分。而聯合國氣候變化大會COP26暴露也加深了數百萬人對現行制度無法提供任何解決方案的認知。

2020年之後,2021年讓我們進一步領略了即將到來的世界歷史時代的特征。這一年的危機,都不會(特別在2022年)找到任何持久的解決方案。去年,借用了德意志銀行創造的一個短語,ISA使用“失序時代”來試圖描述這個新時期的性質。在這種情況下,資本主義的多重危機推動社會和政治兩極分化進程的加深,將越來越多地在全世界數百萬人的頭腦中提出制度變革的需求,其中許多人轉向革命思想。

新冠疫情最致命的一年


新冠肺炎在2021年前6個月造成的死亡人數,已經超過了2020年全年的數字——這還是在自今年年初以來,已經研發出好幾種有效的新冠疫苗之時出現的狀況。對於統治世界各國的犯罪般政府而言,還有什麽統計數據比這個更加可怕?

正如我們已經廣泛解釋到的那樣,從疫情大流行開始,資本主義制度的根本矛盾就阻礙了各國和國際範圍的有效應對疫情的方案。在疫情開始時,由於政府犯罪般地掩蓋過失、害怕有損利潤而無所作為,任由病毒入侵社會大眾——關鍵在於生產資料私有制與社會需求之間的矛盾。雖然公共部門的資源為疫苗研究提供資金,但生產和分銷都留在了賺取超額利潤的跨國公司手中。

要記得,在許多國家(包括意大利和西班牙),經常是工人階級采取了有組織的行動、單方面停止了生產和經濟運作以保護性命,才使得老板們和政府行動起來。這不僅發生在第一波疫情之時。2021年1月,由采取工業行動的基層社運人士推動,英國政府和教師工會之間攤牌,而這迫使學校在第三波疫情高峰時停課。

疫苗民族主義和新冠病毒新變種


然而,在2021年,資本主義制度的另一個根本矛盾,在其對疫情應對失當中更加凸顯出來:日益全球化的經濟與資本主義固有的各民族國家相互對抗之間的矛盾。這一矛盾可總結為當年的一大關鍵詞:疫苗民族主義。

最初圍繞個人防護裝備、檢測和呼吸機發生的事情(各國政府之間為了供應而展開的毫無節制的激烈爭吵)在疫苗方面更為突出。早在1月,世衛組織總幹事譚德塞就宣布,由於新冠疫苗的國際上分配不均,世界“正處於災難性道德失敗的邊緣”。他警告:“最終,這些行動只會延長大流行時間、遏制它所需的限制以及導致人類的痛苦和經濟的崩潰。” (摘自2021年1月28日《經濟學人》)

12個月後,世界上最貧窮國家中仍然只有7%的人口接種了一劑新冠疫苗。與此同時,在西方國家,在今年早些時候覆蓋了大部分(盡管比例不同)成年人口的疫苗接種計劃之後,數以千萬計的人正在排隊接種第三劑時,兒童也在接種疫苗。

雖然較富裕國家的工人和青年顯然想要、也需要疫苗,但正是統治精英推動了疫苗囤積的進程,政府堅持維持疫苗技術的犯罪般專利,阻礙了大規模加緊生產疫苗以提供全部人群的必要行動。

“新變種”一詞已在2021年深入人心。首先普及該術語的是“Alpha”變種(以前稱為“肯特”或“英國”變種),作為一種新的新冠病毒、比最初的主要毒株更容易傳播,它在2021年初引發了可怕的新一波疫情。隨後出現了“Beta”(“南非變種”)和“Gamma”(“巴西變種”),但比在今年晚些時候的“Delta”傳染性更強。現在,世界在Omicron變種出現時為之恐慌,目前人們對此知之甚少,但眾所周知,它的傳播性甚至比Delta都還高得多。

除了出現在英國的Alpha變種之外,所有其他變種都有一個共同點:它們出現在新冠疫情嚴重肆虐的國家,而此時疫苗充足卻被帝國主義政府囤積。

如果Omicron變種確實有如上述所言那樣可怕(丹麥、英國和美國的疫情發展,可證明這一說法正確性),那麽政府為進一步控制傳播而采取的措施,不僅會被資本主義的矛盾搞砸,而且還會遇到越來越多的反對聲音和公眾意見的分化。

盡管大多數工人始終明白,需要將公共衛生放在首位,但由於對傳統政客的疏離和不信任,新冠懷疑主義和反疫苗情緒的危險性增長,為民粹主義者和在全球範圍內的極右翼提供了險惡的支持,對步入2020年代的勞動人民、以及我們的運動構成了重大威脅。

無論2022年疫情如何發展,疫情下的經歷讓數百萬人看到,作為統治階級的資產階級無法解決全球危機。馬克思主義者指出了全球工人階級的作用——這是一支真正的國際性社會力量,對民族對抗沒有興趣,其經濟利益與保護公共健康和福祉的需求之間沒有沖突,所以工人階級是解決世界危機的關鍵力量。

建立工人階級的組織和戰鬥力,並以社會主義政治綱領武裝其運動,以從資本主義騙子手中奪取權力,是社會主義者在2022年開始面臨的一項關鍵戰略任務。 2021年的經驗表明,只有與積極的工作相結合,加強和擴大革命社會主義組織的影響力,才能取得成功。

世界經濟——從樂觀到悲觀


對資產階級經濟學家來說,2021年可謂大起大落。3月,在從2020年的封鎖和創紀錄的衰退中動態“反彈”之際,他們不顧一切地宣布,世界經濟的增長前景越來越樂觀。這一令人印象深刻的增長水平,源於經歷了一年的經濟低迷之後,被壓抑的需求釋放了出來、得以推動消費,以及各國(特別是較富裕國家)仍在向經濟註入資金。的確,拜登政府3月份通過的一項刺激法案,將全球GDP增長預測提高了整整1%!

總體上看,各資本主義政府處理這次新冠疫情觸發的全球經濟衰退的方式,與處理2008-9年經濟衰退的方式全然不同。為了應對2020年經濟活動的大衰退,各資本主義國家很大程度上不再續用新自由主義政策,而是根據世界各國的財政實力,不同程度地進行國家幹預來支撐經濟。

如此的遠離新自由主義、更多強調國家幹預、趨向去全球化的經濟政策的結合,是當前極其重要的特征。馬克思主義者就這些問題進行了討論與辯論,以厘清我們的觀點,但在某些時候也引發了爭議。

然而,雖然行使國庫的權力是在短期內緩解危機最壞影響的有效工具,但ISA指出,這種新的全球政策結合遠未為新的增長和穩定時期奠定基礎。

對於4月時,經濟學家當中蔓延的樂觀經濟前景,我們寫道:“世界經濟或將出現的反彈是否標志著經濟總體上開始好轉?一些資產階級媒體將這種情況,與一戰和1918-1920年的毀滅性流感疫情之後的情況(美國和歐洲持續經濟繁榮的“咆哮的20年代”)相提並論。這種期望是個錯誤。”

那些之前對於經濟持樂觀前景的人,才過幾個月就要否定掉自己先前的大部分預測。世界經濟剛進入2022年,眾多因素將醞釀新的、潛在的危機。其中最重要的,是新冠疫情本身的延續!

此外,中國建造業危機對全球金融體系構成的威脅,恐將喚醒全球金融危機這頭巨獸——這是世界經濟形勢中內在的危險,企業和公共債務越來越多為其特征。

通貨膨脹也是個主要問題。2022年,世界各國央行將面臨提高利率,從而抑制通貨膨脹的巨大壓力,而這樣的舉措本身就或將引發新一波經濟衰退。美聯儲和英格蘭銀行已經宣布即將加息。

在3月的蘇伊士運河堵塞危機中,一艘船堵住運河導致巨額經濟損失的景象,反映出供應鏈之脆弱。從石油和天然氣,到芯片和其他商品,由於地緣政治危機、封鎖後需求激增的瓶頸、“勞動力短缺”和氣候變化,供應鏈混亂也是貫穿2021年的主線。

與此同時,在經濟增長數據屢創紀錄和利潤暴增背後,貧困與不平等更是破紀錄地增加。最近發布的《世界不平等報告》顯示,雖然有1億人在疫情第一年再次陷入極度貧困,但億萬富翁的財富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增加了更多。

新冷戰將持續


2021年,我們也見證了中美帝國主義在新冷戰上加倍下註。拜登繼續全力推進美帝國主義的議程。12月旨在鞏固深化美國冷戰勢力範圍的“民主峰會”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正如ISA所指出,對抗中國帝國主義的崛起也是拜登經濟議程的核心部分,也是他最近推出的縮水版基礎設施刺激法案的明確目標。

與此同時,中國在所謂“疫苗外交”上表現出色,利用疫苗供應迫使非洲、亞洲和拉丁美洲增強對中國的依賴,甚至在歐洲也產生了一定影響。在這場大國競爭的驅使下,同時出於對內部穩定面臨諸多威脅的恐懼(尤其是工人階級鬥爭和革命)習近平政權加劇了其反動的威權政策。然而,隨著中國進入經濟風險陰霾不去的一年, 一年中全力加速對香港的殘酷鎮壓(以便打造中國大陸式獨裁統治的條件)、針對新疆維吾爾族穆斯林的種族主義“反恐戰爭”、日益增長的反女權和反LGBTQ+打壓等等,以及許多其他政策,最終顯現的都是習政權的虛弱。

2022年一切目光都將集中在台灣,在眾多潛在爆發的事件中,台灣將變得越來越重要。在兩個危機四伏的帝國主義大國之間的一場致命的纏鬥中,台灣在這場地緣政治較量中處在一個確實很危險的位置。

如果想找冷戰可演變成“熱戰”的表現,我們只需看看中東——以色列武裝部隊在加沙地帶進行的血腥與壓倒性的戰爭,造成防線兩側數百名無辜民眾死亡,包括12人死於來自加沙的火箭彈。埃塞俄比亞仍處於一場持續的血腥內戰之中,這也是新冷戰地緣政治鬥爭的重要部分。

除了這些沖突(所有這些沖突仍然是可能帶來大災難的火藥桶)之外,歐洲東部邊境還存在著持續的戰爭威脅,俄羅斯和烏克蘭之間的軍事集結和緊張局勢構成了俄羅斯和北約之間更廣泛競爭的一部分,以及不斷升溫的美國與伊朗之間的緊張局勢。今年早些時候,許多國家的海軍也在東地中海對峙,就天然氣儲量問題持續存在爭議。

有一點萬萬不能搞錯:雖然大規模核武庫的存在仍然會顯著遏止大國之間爆發“全面”戰爭,但是資本主義和帝國主義正在將全球拖入一個為帝國主義利益而戰和流血的時代。全球對5月加沙戰爭的反應指明了前進的方向——工人青年團結一致展開群眾性國際反戰運動,不依靠政府或主流政客所謂“國際社會”支持。

就冷戰而言,ISA有原則的獨到立場(不對這一新的大國競爭中任意一方不抱有幻想或提供支持、指出兩個帝國徹底的反動性質)對全球勞工運動至關重要。本著這種精神,就像在2021年一樣,我們關鍵的國際運動——“團結聲援,反對中港鎮壓”,將在我們2022年的工作中占據重要位置。

全球反抗仍在繼續


工人階級以多種方式為2021年的事件留下烙印,其中最具決定性的便是街頭和工作場所的鬥爭。每個有常住人口的大洲都發生了重大的階級鬥爭。2021年的運動不僅地理上廣泛分布,還反映了資本主義多方面危機的廣度,及引發工人階級抵抗的苦難、剝削和壓迫之深重。

印度、哥倫比亞、韓國和其他地方的強大群眾運動,由侵害工人階級利益的經濟改惡引發,因為這些國家的政府很早就企圖將另一場危機的成本轉移到最貧困的人口身上。在緬甸、俄羅斯、蘇丹等地,群眾在街頭和職場抗爭,來回應腐朽和寄生的統治精英對民主權利的打壓,而這為群眾抗爭拉開序幕。

2021年,一系列大型抗爭再次浮現,反對肆虐的性別暴力。英國、以色列/巴勒斯坦、澳大利亞、波蘭和許多其它國家都爆發了新一波的戰鬥性抗議,而ISA強有力的社會主義女權運動形象使我們的支部能夠積極面對這些抗爭。 自去年以來,在經濟危機的痛苦之上的封鎖中,被殺害的女性和跨性別者人數達到新高,因而“殺害女性(femicide)”已經成為大部分人都熟知的詞匯。

在爭取生育權方面,今年下半年,美國南部邊境兩旁同時發生了勝利和挫敗——英勇的墨西哥女權運動於9月促成該國科阿韋拉(Coahuila)州的墮胎合法化勝利,而美國得克薩斯州立法機關批準了《得克薩斯心跳法案》這一對墮胎權的歷史性打壓。2022年美國將出現一個潛在的轉折點,因為最高法院看起來可能至少部分廢除羅訴韋德案的成果。如果這種情況發生,即使主流女權組織嚴重缺乏領導力,比反對今年得克薩斯墮胎禁令更大的鬥爭浪潮仍會爆發。
作者: 傑瑞米柯賓    时间: 2022-5-1 02:28:40

緬甸和哥倫比亞鬥爭的經驗教訓


這些運動以及其他非常多的運動,都為2022年及往後的鬥爭提供了極其多的經驗教訓。但平心而論,2021年最突出的鬥爭,正是2月緬甸反對軍事政變的革命運動,以及4月哥倫比亞使該國社會停止運轉、開啟民眾起義的全國罷工。

它們都具有自2019年以來席卷全球的反抗浪潮的所有基本特征:由激進的年輕世代領導。這些運動都具有持續,都延續了數個月。而且,在最殘酷、最血腥的國家鎮壓面前,這兩個運動都沒有退卻,而是反擊,在“反革命的鞭子”下不斷升級。這些運動也是從防守轉向進攻,並隨著群眾在鬥爭中意識到自身力量,他們的訴求也有所強化、得以更大膽地提出。

這些運動有著哪些新的經驗教訓?這兩場鬥爭都有的一個特點是,在廣泛的民眾反抗中,工人階級的力量、方法和組織發揮了更加突出和主導的作用。這個因素對社會主義者來說非常重要、與今天的情況息息相關,並且發展了我們對未來階級鬥爭的觀點。

在緬甸,這是一場初生且經驗尚淺的勞工運動,但已經是該國執政當局遭遇的最大打擊。如果沒有全國範圍協調和有組織的戰略,各行業工人(特別是衛生、紡織和金融業的從業者)就會一個接一個丟棄反對政變的武器——建立真正的總罷工、打擊統治階級的痛點,到一定時刻就能讓非法政變上台的政權沒法給它的員工發薪水。

在哥倫比亞,罷工/停工(當地西班牙語稱“paro”)是當地運動的核心鬥爭方法。這並不總是表現為全國罷工,而有時更多以堵路和其他形式的群眾鬥爭來令經濟停止運轉。雖然運動的官方領導——由該國工會聯合會領導的全國罷工委員會不知往何處去,並一再嘗試以談判來結束運動,但工人階級青年的先鋒隊卻在第一線保持群眾鬥爭的火焰不滅,用臨時自制的盾牌武裝自己以抵禦殘暴的警察鎮壓。

工人階級組織和領導的危機


然而,我們不能止於欽佩這些運動的英雄主義,及他們所正確提出的思想。兩場運動的另一個共同特點,是都沒有取得決定性的勝利。為何會這樣?

在思考答案時,我們要指出工人階級和我們全球各地的運動所面臨的核心戰略問題:工人階級組織和領導的長期危機。一個簡單的事實是,工人階級在哥倫比亞和緬甸的起義中所起的核心作用,並沒有清楚地反映在領導層中。領導層應以工人階級的力量為基礎,並相信自己有能力取得勝利。

相反,緬甸的工會領導人並非奮力爭取一個親工人階級的政府來取代執政者,而是將工人組織從屬於資產階級自由派的全國民主聯盟中,不加批判地支持這些被廢黜的反工人階級政客和他們的民族團結政府。在哥倫比亞,全國罷工委員會領導人一直嘗試將該運動帶離街頭,並與杜克政府進行秘密談判,最終成功煞停該運動。

工人階級的領導危機,是我們這個時代英勇的工人階級鬥爭取得更決定性勝利的最大阻礙。終結這場危機的方法,只能以建立並加強工人青年的群眾組織,其領導層不能是受過失敗的階級合作方法訓練的老舊官僚,而應是群眾運動核心當中的年輕工人階級分子、民主地選出、對於廣大運動負責、通過群眾民主結構面向群眾運動。

這意味著工人自己打造基層網絡,努力重建鬥爭傳統,並直接挑戰現有領導層對於運動的控制。這也意味著要建立新的政黨,而這個新政黨必須可以為工人階級在群眾運動中提供獨立的政治發言權。能夠完成這些任務、讓運動取得勝利的年輕工人階級戰士,不會簡單地從天上掉下來,而必須通過有意識地組織、教育,用馬克思主義的方法武裝而形成。

在2021年,我們已經看到很多重要跡象,顯示好些國家的勞工運動內部有著重大發展。在美國,強大的卡車司機工會的工人,選出了左翼領導人,而這是近25年來頭一次。而全美汽車工人聯合會(UAW)成員投票決定直接選舉工會內的領導職位。在英國,左翼政治力量在2021年,於全國兩個最大的工會——Unison全國執行委員會和聯合工會(Unite)總書記選舉中,贏得了歷史性勝利。

隨著我們進入2022年,階級怒火的升溫、疫情當下對工人在社會中起到的重要作用有了更多認識,再加上通貨膨脹、供應鏈問題和許多產業的勞動力嚴重短缺,都顯現新的一年的大規模工人鬥爭的潛力,也顯現為我們階級取得重大勝利的有利條件。新一輪工人鬥爭可以在運動中產生新的力量,挑戰頑固的工會官僚機構,爭取獨立的工人階級政治。

政治兩極分化——極右翼的威脅


然2021年於特朗普因未能連任美國總統而蒙受恥辱開始,但在某些方面,隨著這一年接近尾聲,特朗普主義似乎正在崛起。11月的美國的地方選舉,我們看到特朗普主義攻下很多重要地區。此外,隨著拜登的總統任期陷入更深的危機和左翼民主黨“小隊(Squad)”右轉,在他的執政下,從未如此受他控制的共和黨完全有能力在2022年中期選舉中重新控制美國國會,可悲的是“小隊”未能為渴望替代方案的工人階級提供想象。

我們還看到智利總統選舉,極右翼候選人卡斯特(Jose Antonio Kast)采取極端反動的反工人、專制和厭惡女性的綱領,在第一輪投票中意外領先。值得慶幸的是,卡斯特在第二輪中失利,因為工人和青年在不抱有任何進一步的幻想的情況下,動員起來投票給溫和左翼的博裏奇(Gabriel Boric)。這是一場歷史性的勝利,顯示了2019年智利抗爭的持久力量。極右翼也在阿根廷的選舉中取得了重大突破。在歐洲,我們看到了以法國總統大選候選人的澤穆爾(Éric Zemmour)和西班牙呼聲黨(Vox)為代表,極右翼令人警醒的崛起。

在這一趨勢當中,更成熟的傳統右翼政黨也在“特朗普化”,例如西班牙人民黨和英國保守黨近年來急劇右傾、轉向民族主義和民粹主義。

這些醜惡的政治勢力的興起與鞏固,是2020年代更尖銳、更深刻的政治兩極分化的一個體現。上述工人階級領導和組織的持久危機,給人的暫時印象是,這些極右力量在2022年能夠在所有主要國家占有優勢。然而,社會中的真正階級力量對比,不能用選舉數據這樣表面的尺度來衡量。

盡管必須承認,這些極右勢力中的許多人在過去十年中強化了他們的社會基礎,而這一鞏固過程受到過去兩年的危機進一步推動,但並沒有哪一個國家可以讓這些極右分子獲得哪怕接近社會多數(尤其在年輕人和工人階級中)的支持。

戰鬥性的工人運動與左翼,可以遏制極右翼的增長。然而,只有采取大膽的獨立立場,提供真正激進的社會主義替代方案,才能實現這一目標。為了反對極右翼民粹主義而屈服於“主流”的傳統資本主義政治勢力,正如美國桑德斯和巴西社會主義與自由黨(PSOL)領導層多數派分別屈服於民主黨和勞工黨(PT)主流派那樣,只會進一步為特朗普主義和博索納羅主義打開成長空間。

我們需要革命社會主義,而不是改良主義


正如2008年危機後席卷歐洲的階級鬥爭浪潮之後的情況一樣,即將到來的國際階級鬥爭,包括革命運動,將在2020年代重新繪制政治版圖。

早在2021年,我們就看到了重要的新政治現象的出現,這些現象在一定程度上體現了工人階級人民的鬥爭。在秘魯,鮮為人知的教師工會成員卡斯蒂略(Pedro Castillo)在2020年11月的大規模抗議中擊敗了該國的一場制度性政變後,排除萬難贏得了6月的總統選舉。

拉丁美洲是2022年社會爆炸的火藥桶,當地將舉行數場重要的選舉——特別是在哥倫比亞和巴西,兩國的民調顯示,當地反動右翼勢力可能會因哥倫比亞左翼彼得羅和巴西前總統盧拉(Lula)的勝選而遭遇挫敗。但是,盧拉在21世紀初上任總統後,暴露了其親資本主義的本色。

這些新的左翼政府將在當今嚴重危機時期誕生,也會立即受到當前危機考驗。如果他們沒有一個革命視角、不了解需要反抗資本主義與帝國主義的群眾鬥爭、不通過挑戰統治階級的權力來實現真正的變革,那麽迎接他們的只會是危機。已經有跡象顯示,秘魯總統卡斯蒂略已經重覆失敗的階級合作和改良主義路線,而正是這一路線造成包括盧拉在內的左翼政府在過去10年中丟掉政權。面對資產階級壓力,卡斯蒂略將左翼人士從內閣中除名,並拋棄關鍵的競選承諾。盡管如此,右翼還是加緊步伐,企圖破壞其執政並罷免他。就任總統才幾個月,他就被迫面對國會彈劾案,僅以兩票優勢挺過這一關!

ISA支持所有有助於推動工人階級爭取其訴求的政治運動和組織,並將在每個選舉中努力擊敗反動右翼。但是,我們也必須講出實情:在這個資本主義危機的時代,要真正為大多數人贏得勝利,改良主義是不足夠的。實施財富再分配、為必要的公共服務和工程提供資金支持、在綠色新政中創造數百萬個就業機會等政策,需要采取大膽行動,從最富裕的“1%”手中奪取財富和生產資料,並將整個經濟公有化、實現工人民主。

替代策略是什麽樣的?在西雅圖有這樣一個顯現革命性領導力量的例子:我們的同志薩旺特(Kshama Sawant)和ISA美國支部“社會主義替代”,剛剛在億萬富翁的後院第4次擊敗這些億萬富翁的政治代表。這一發展尤其重要,因為在11月的美國,大部分正在右轉的進步派民主黨候選人輸掉了好幾場選舉,而這場罷免投票的結果(薩旺特同志保住了西雅圖市議員位子)與11月美國的整體選舉動向完全相反。

過去8年,薩旺特和社會主義替代在西雅圖所扮演的角色,正顯現了真正的社會主義領導層所能作出的改變。想象一下,如果這些方法和政治思想,在美國或每個國家的勞工運動的全國領導層中有所體現,情況該會是怎樣!

對於ISA而言,2021是充滿挑戰的一年

在西雅圖挫敗罷免企圖的這一巨大勝利,是ISA充滿挑戰的一年中的其中一個事件。幾周前,來自16個國家的數百名成員湧入蘇格蘭格拉斯哥,通過建立令人印象深刻且充滿活力的國際社會主義隊伍,針對各國政客應對COP26氣候峰會的不作為發起大規模抗議,從而引起了媒體的廣泛關註。

我們的成員和各國支部經歷了封城和解封,歷經考驗,但始終保持警覺性、活躍性,努力抓住機遇,質與量並重地建設社會主義力量。在1月和7月,我們舉辦兩次線上馬克思主義大學,成功地讓1000多名成員齊聚一堂。

我們一直站在無數鬥爭和運動的最前沿。我們整個國際在5月的反對加沙戰爭的群眾運動中團結一致,聲援和支持我們勇敢的以色列/巴勒斯坦同志。

此處無法全部列出2021年ISA成員以及世界各地無數其他工人階級戰士的工作、成就和犧牲。我們可以肯定,這些通常是看不見的努力,將有助於改進我們的運動,讓我們準備迎接2022年的挑戰。

鄧小平南巡30周年 中國資本主義覆辟過程的另一轉折點

1992年1月17日,鄧小平在北京踏上開往深圳的火車,展開了為期一個月的“家庭旅行”。這個當時看來平平無奇的旅程,成為了中國走上高速資本主義發展的轉折點。要全面了解中國資本主義覆辟的過程,就必須要認識鄧小平南巡的歷史。

1978年12月,中共三中全會召開,掀起了改革開放的序幕。中國1949年後所建設的斯大林主義(官僚專制)計劃經濟體制當時面臨深層次問題。中共領導層面對後毛時期的混亂與危機,試圖通過引入一些資本主義的元素,為中國經濟找出現代化之路。最初,鄧小平與一眾後毛時代的中共領導人也沒有一套預定的藍圖,而是摸著石頭過河的改革試驗。在1978年開始的市場改革的規模與之後相比十分有限,起初參考的是東歐斯大林主義獨裁國家,特別是南斯拉夫。後來隨著東亞的自親西方資本主義獨裁政權的經濟成功,目光也轉向了所謂的“亞洲四小龍”(韓國、台灣、新加坡、香港)。
作者: 傑瑞米柯賓    时间: 2022-5-1 02:29:53

背景:曲折的80年代改革

親資改革由鄧小平親自提拔的胡耀邦和趙紫陽一派所主導,改革的方式主要是通過中央協助發展地方的基礎建設,同時將經濟政策權力下放給地方政府自行決定,包括讓其制定市場化政策、保留利潤、累積資本、進行融資(包括進行外貿)及再投資。

從1979年在南方設立4個特別經濟區(深圳、珠海、汕頭、廈門),到了80年代中,深圳已經成為了中國市場改革的象征──1980-1984年間的地方產出增長了29倍,當地人均GDP是全國平均的20倍。

中共內部出現了分裂,親資產階級的一派越來越有意識地主張進行資本主義覆辟,而保守派則希望保留官僚控制的計劃經濟。類似的分裂也在從蘇聯到東德的斯大林主義政權中出現,這是由於斯大林主義的模式陷入了危機。他們就何種社會制度和經濟政策最能保障統治集團自身權力與特權產生了分歧──也就是繼續以國有(斯大林主義)經濟之上作為特權官僚集團,還是廢除計劃經濟(實行資本主義)並將自己轉變為新的資產階級。

但同時,這些親資改革也到引發出新的問題,“深圳模式”遭到保守派的攻擊:外國進口商品形成黑市、投資額的過度上報,且大部分都是來自國內而非國外、投資項目主要為低技術工業、吸引的投資額不足以抵銷中央政府的基建投資成本,變相依賴中央“輸血”等。

為了支持及推動改革步伐,並克服保守派的反對,鄧小平在1984年就展開了第一次南巡,肯定了趙紫陽的市場改革。此後,特別經濟區在14個城市擴展,基本上中國整個沿海地區都開放了。

時至80年代後半葉,市場化改革的社會弊端日漸呈現。大量投資,加上價格雙軌制導致官僚腐敗倒賣,使得通脹、物價不斷上升。民間不滿也開始累積,到了1986年全國大學生發起抗議,反對腐敗和要求政治自由權利。保守派擔心改革派的政策會鼓勵社會上對於擴大民主自由空間的訴求,而鄧小平也認同此點。他換下了胡耀邦,認為胡對於學生“太手軟”。這正是鄧小平波拿巴主義的一個例子:他在不同相對立的社會階級和政治力量中平衡,有時倒向一方,時而倒向另一方,來維持自身的權力。

80年代的資本主義經濟改革就是一系列左搖右擺的實驗中走出來的。中共為了解決價格雙軌制,1988年打算推出“價格闖關”,短期內將大部分商品價格提高,然而政策未實行就走漏風聲,引發民眾搶購潮,進一步推高物價。1988年的通脹率為18.81%,而1989年為18.25%。而這也是1989天安門運動爆發原因之一。

1989的中共處於內憂外患之中。國內積壓的矛盾最終爆發了具革命性質的運動,在血腥鎮壓後,中共一度被西方制裁及孤立,縱使美國當時在背後仍然保持與鄧小平政權保持緊密外交聯系。大量外商暫停投資、對華高科技出口也受到限制、中國外貿出口下降,經濟受到嚴重影響。

1989-1991:走資政策暫緩

而國際上,蘇聯斯大林主義的東歐集團開始崩解。正如偉大的革命家托洛茨基所解釋道,計劃經濟需要群眾的民主控制,就如同“人體需要氧氣”一樣。經過斯大林主義多年官僚統治和經濟管理不善的窒礙,導致了經濟停滯甚至衰退,而工人們的生活水平每況愈下,許多必需品也出現短缺。這些所謂的“共產”獨裁政權以社會主義的言辭來合理化其惡行,使很多人產生對於社會主義的不信任。相對地,民眾對於西方資本主義經濟表現良好、而工人生活水準高的錯誤印象不斷蔓延。在缺乏真正的社會主義政黨來帶領反官僚專制、同時捍衛公有制計劃經濟的鬥爭,資本主義在各國迅速覆辟,西方資本主義更以勝利的姿態地宣稱“歷史的終結”。這些發展,給中共政權帶來生死存亡的巨大危機。

在這個背景下,中共內部開始多了對改革步伐的疑慮。以陳雲為首的保守派主導了中央政府,他們主張放緩改革速度,並將過去的通脹與危機歸咎於胡趙的改革。

不過,陳雲也不是代表恢覆舊有斯大林主義的官僚計劃,而是認為要減慢改革步伐──以十年計的改革而非短短數年間完成──並且要避免赤字預算、擔憂改革過快所帶來的通脹,主張以中央的國家計劃為主,輔以市場改革。

實際上,早於1988年9月的中共十三大三中全會中,為了應對取消價格管制而導致的通脹與社會恐慌,當時保守派就已經處於上風。為了解決通脹問題,當局下降了增長目標已經支出、減低了貨幣供應、集中並加強了資本與金融控制,並試圖減少財政赤字。

結果,1989年的GDP增長僅為4.2%,1990年為3.9%,相比1982年以來中國每年的經濟增長一直保持9%以上,已是很低。

1989年,鄧小平雖然仍然主張資本主義覆僻,但需要聯合保守派和強硬派來鎮壓的革命性運動,因為雖然學生領袖的有限度“改革”的目光,天安門群眾運動有推翻中共統治的潛力。在趙紫陽被軟禁後,他欽點了前上海市長江澤民為中共總書記,及後也提拔了上海的朱镕基到中央政府中。中共精英中的“上海幫”比北京官員更支持改革。這一事實連美國政府也意識到,並使那些擔憂中國會回到斯大林主義計劃的美國資本家得到安撫。

但江澤民在中央還是受到陳雲及李鵬等保守派的壓力。

1992年1月:南巡

鄧小平非常憂心當時經濟轉型的緩慢步伐。蘇聯和東歐的崩潰就是源於經濟危機,並引發群眾不滿。假若中國的經濟發展不夠快,他擔心中共就會走上蘇聯亡黨亡國的下場。

中共高層的權鬥也越演越烈。鄧小平在中央未能影響大局,因此轉向地方尋求支持。1991年,他先利用上海的地方媒體去倡議更進取的親資改革。然而中央的保守派則利用《人民日報》進行反駁,雙方就這樣隔空開火。正如其他波拿巴主義的中共領導那樣,包括後來的習近平,鄧小平也繞過官方架構來嘗試達到自己的目的。

到了1991年11月的的八中全會,保守派仍然占有上風。

1992年1月17日,鄧小平踏上南巡的歷史性旅途。當時是以“家庭旅行”為名的秘密行動,就連當時其他黨中央的領導層也沒有知會,包括江澤民。《人民日報》也沒有派記者跟隨。整趟旅程是軍方改革派的武警安排的。

離京前,鄧小平也向廣東打招呼,要求不見報。整個旅程當時在中國是完全沒有媒體報導,反而是隔岸香港消息靈通的資產階級“自由”媒體將事件率先曝光。諷刺的是,香港相對的媒體自由在今天已被習近平政權打壓得體無完膚。

鄧小平此趟的目的,是要拉攏地方官員,他們當中都在80年代的改開中獲得了許多好處,肯定會支持改革。鄧小平想動員地方萌芽的新興資產階級力量來迫使中央就範。

鄧到了南方後,與當地官員會面,並巡查不同的發展項目。他的講話雖然沒有公開點名中央,但明顯話中有刺。他不斷重覆指“開會太多、發言太長”,應該要“多幹實事,少說空話”、“誰不改革,誰就下台”。他還說“中國要警惕右,但主要是防左”,他所謂的“右”是指黨內的政治改革自由派,這些都在1989年的屠殺後給鎮壓掉了。至於他認為的“左”就是主張個緩慢地走向資本主義的保守派或半毛派。當時,中共內部的所有派別都已經放棄了計劃經濟,並意識到資本主義覆辟的必然性,他們兩派之間的分別只是走資的速度和規模,而各派也是為了在這個過程中保護自己的既得利益。

政變的性質

可以說,南巡的秘密性質,拉攏地方官員反對中央政策,是帶有權鬥政變的特征。事實上,在南巡期間鄧小平甚至的確有曾討論政變。

根據傅高義(Ezra F. Vogel)的《鄧小平時代》傳記披露,鄧小平在南巡期間曾在珠海參與了一場秘密會議,這是中共官方沒有記載的。其他參與會議的中共黨政高層包括:政治局常委喬石、掌握實際軍權的中國國家主席兼中央軍委第一副主席楊尚昆、中央軍委副主席劉華清,以及楊尚昆的弟弟、中央軍委秘書長兼總政治部主任楊白冰。

會上鄧小平再次重申:“誰不改革,誰就下台……我們的領導看上去像是在做事,但他們沒做任何有用的事。”

參與會議的陣容強大,沒有軍隊實權的江澤民並無參與,反而在政治局常委內被視為江的潛在競爭者喬石參與其中。這都指向,如有必要,軍方會支持擁立新的領導人推動改革。

在北京收到消息的江澤民很快地意識到力量天秤的改變,並且果斷站到鄧小平一方。他下令將鄧小平南巡的講話匯集成黨內文件,成為中央黨領導層的必讀物。一下子,中共黨內的氣氛改變了。

引用傅高義的話:“1989年北京風波後,如果有人對中國領導人對改革開放的態度有所懷疑,這種懷疑在1992年煙消雲散了。”

1992年10月,中共召開十四大,江澤民在會上提出,中國經濟改革的目標是要“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這個術語是江澤民在鄧小平的許可下發明的,是為了取代此前陳雲提出的“社會主義市場計劃經濟”。江澤民在黨大會中將經濟增長預測定在8-9%,這遠高於年初李鵬宣布的6%。

與此同時,中央顧問委員會被撤銷,主任陳雲退休。

南巡可以被視為中共內部權力鬥爭的決定性轉折點,圍繞鄧小平的新興資產階級獲得了全面主導,不是作為外部力量,而是成為融入了中共專制的一部分。

中國的改革開放實際上並不是“改革”,而是資本主義反革命:一系列對於舊有計劃經濟的攻擊,來為今天中國的超級富豪資產階級的出現掃除障礙。

這個過程當中不只一個轉折點。1989反抗斯毛主義專制的運動雖然沒有清晰綱領,但是工人民主革命或“政治革命”的萌芽。中共鎮壓了這場運動,掃除群眾抵抗威脅。如果1989是一個轉折點,則1992年乃是另一個轉折點——鄧小平清洗黨內僅余的反對聲音,確立了中共在專制政權框架下急速發展資本主義、而沒有向自由資本主義政治改革作出妥協的路線。

結論:資本主義覆辟又一轉折點

此後,中共關於高速資本主義市場改革之路基本上在毫無爭議下走了20年。在1990年代中,江澤民及朱镕基以“抓大放小”的方針進行了國有企業的大規模私有化。1998年,房屋部門被一下子私有化,奠下了今天超投機性及難以負擔的房屋市場的基礎。1990年代末,6000萬國企工人下崗,來讓中國符合資格在2001年加入世貿。這些殘酷的親資政策在胡溫時期得以繼續並加速。

這階段一直持續到2008年的全球資本主義危機,及2012年習近平上台為止。2008年危機暴露了資本主義的災難性失敗,這也導致了全球各國政府走向更多國家幹預、管制和去全球化。中共也開始走向更加國家資本主義的控制手段,成為了習近平的統治特征。當然這不代表要回到過去的斯大林主義“社會主義”,這是今天中共資本主義政權不願意亦不可能做到的,而是采取更多措施來試圖控制住資本主義的破壞力量,以維持資本主義下的“穩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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