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力：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原理（二）--无价市场经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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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价市场经济

说到市场经济，让人想起西方国家包括教育、司法和权力在内的有价商品交换。西方经济学并不考虑有价教育、司法和权力的交易过程，甚至否定那些有价市场的存在，例如把以资本实力和利益交换为重要条件的赋权过程叫作选举民主。除了有价市场经济外，西方国家和前社会主义国家存在着一些免费或准免费消费的经济过程。例如美国至今仍然保留着中学以下的免费教育。尽管所有这些免费服务和产品最终都是由纳税人和劳动者买单，但消费过程本身是无价的或平等的。这种无价经济在一些重要的性质方面不同于有价市场经济。由于有价市场经济已有许多研究，这里先简单介绍一下无价市场经济。

无价市场定义：免费提供的产品所拥有的消费市场叫作无价市场。

无价市场是一种特殊市场，主要存在于公有制或国有制的国家和一些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无价消费品主要是免费的教育、医疗、娱乐和司法等社会服务，以及用于国家基本建设、国防建设和科研活动的部分物资。在有些国家还包括免费住房等部分生活必需品，但很少包括产量受自然条件和生长周期限制的农产品。这些无价产品基本上是以按需分配的方式分给消费者，当然在实际分配中可能存在不同程度的系统性差异或级别。通常无价市场经济本身不以嬴利为主要目的，而是以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和增加社会的共同财富为主要目标。

私有制国家的消费者用税金来支付无价消费，而公有制国家的消费者是用劳动来支付的。所以在公有制国家人人需要劳动创造社会财富。由于税金可以来自劳动以外的过程以及商业投机和高利贷等，这是私有制国家比公有制国家自由的一个重要原因。这些无价产品并不是真正无价的。正因为这个原因，本文把无价市场经济看作市场经济的特殊形式，并可以与有价市场经济进行比较。由于无价消费受到纳税人收入的限制，无价市场也因此不能无限发展。因此私有制国家的无价市场经济更接近于有价市场经济。当有钱人不满足这些无价消费时，便会寻找更好的有价产品。这是私有制国家更自由的另一个原因。本文讨论的无价市场经济主要是对公有制国家用劳动支付的无价消费而言的。

由于在公有制的无价市场经济中，消费者用劳动而不是货币来交换无价产品。货币不再是投资的唯一形式，而劳动也可以是一种直接投资。这就使私有经济中按资分配的原理和规则不再适用，而需要实行按劳分配的原则，辅之以一些生活必需品和服务的按需分配。这种无价市场经济主要存在于社会主义国家，并被不确切地称为计划经济。由于资本主义的垄断经济也是计划经济，西方国家因其含有按需分配的内容而将其视作共产主义经济以资区别。在理论上无价市场经济可以不需要使用货币，尤其在不需要外部资源的情况下。但在社会主义国家中，无价市场经济不是唯一的经济形式，而同时存在有价市场经济，包括个体和集体经营的市场经济。因此社会主义国家仍可见国内货币的存在。

表面上看来省略了货币转换的无价市场与使用货币为中介的普通市场没有什么重要的区别。实际上不是这样。当私有制经济用货币按投资量和劳动性质支付劳动薪酬时，劳动者所获的报酬存在着很大的差别。这使得一部分人可以不受限制地购买各种商品享受各种服务，同时使另一部分人的消费受到经济上的限制。另外货币具有储存和转移的功能，被储存和转移的货币会减少及时的消费。因此当劳动报酬按雇主的等级规则转变成计量货币后，消费市场便受到消费者货币收入和储存的限制。这样的限制在无价市场经济中影响甚微。其原因将在后面的需求假定中谈到。

定理二(无价市场经济的利润公式)：无价市场经济的利润公式最基本的形式是劳动价值公式 Q = vT – V。

证明：这个公式具有公理的特征。在劳动价值论中，劳动创造生活所需和财富。如果用v表示单位时间的劳动产品或价值；T表示平均劳动时间，在时间T内生产的财富是vT。再用V表示返还给所有劳动者的生活所需即报酬，这两者的余量Q = vT – V便叫作生产利润。证毕。

这个利润公式说明公有制国家以劳动直接投资的无价市场经济同样“有利可图”，而不是像私有制国家靠税收维持的福利那样只是一种脱离市场经济、缩小贫富差异的二次分配。它不同于定理一中用市场价值和成本之差表示的市场经济的利润公式，而比市场经济的利润公式更基本。它可以用来描述市场经济之前人类社会的经济活动和生存原理，并可在引进市场概念后进一步导出市场经济的利润公式(见“社会主义经济学问答”)。更重要的是它明确显示了劳动是财富的源泉，因此可叫作劳动利润公式。在以劳动为直接投资的经济活动中不一定有私人投资者，因此所创造的利润通常不属于某些个人，而只是劳动消耗后的公共财富。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劳动利润公式实际上是财富创造公式。

作为对比，在市场经济的利润公式中却看不到劳动的作用，而只有资本的作用，因此可以叫作资本利润公式。它是资本主义社会按资分配的法理依据和道德依据。它表达的是以资本，如不变资本和可变资本，表示的平衡关系式，而不关心促使资本间相互转化的原因和过程，无论是劳动创造还是商业投机。这就是说资本利润公式可用于财富创造以外的再分配过程。在“利润三角形和食物链”中，资本利润公式就被用来揭示金融业和服务业瓜分制造业所创造的财富或利润的商业行为。可见用资本利润公式所描述的经济过程可以与财富创造无关，所反映的可能只是转移财富的虚拟经济过程，因此是虚拟经济必不可少的基本关系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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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解这一点十分重要。它有助于分清生产价值与创造财富之间的区别。市场经济的经济学是以资本利润公式，而不是以劳动利润公式，来计算生产价值的。其中包括了与财富创造无关的，而由财富的重新分配产生的生产价值。例如在西方发达国家的国内生产总值GDP中，大部分是服务业在分配财富过程中产生的。有些服务业虽然能为现有产品添加所谓的“附加值”，但这些附加值与改善实业产品的品质无关，而只是增加了它们的市场价值或销售价格。



劳动利润公式告诉我们的还远不止这些。与资本利润公式不同，劳动利润公式只含有平均劳动时间和单位时间的劳动效率，而没有明确给出产品的信息，如它的单价等。由此可见用于支付无价产品的劳动不一定与该产品的生产有关，而可以是为了创造其他产品。在这种无价市场经济中，劳动不仅可以像资本那样是一种直接投资，还可以那样像资本那样是一种等价物，用以连接无价市场经济和有价市场经济，赋予社会主义经济挪盈补亏统筹兼顾的功能。因此，公有制下的无价消费远比私有制下的无价消费具有更重要的市场循环功能，而不只是以福利形式来表达的再分配过程。正是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社会主义国家的免费消费是一种市场经济的特殊形式；把这种特殊形式的市场经济仅仅看成是一种社会福利是对公有制下的无价市场经济的严重误解。



用劳动量表达的利润与用资本表达的利润之间第一个重要的区别在于劳动创造的财富不因市场限制而贬值：



推论一(劳动利润保值定理)：无价市场经济的利润不一定通过市场来转换，因此不受消费能力的限制，也不因市场的限制而贬值。



证明：劳动利润公式中的利润只与劳动效率和劳动时间有关，而与产品或劳动的市场价格无关，因此不受市场的影响。在免费消费的无价市场经济中，消费者不可能消费比产出更多的产品。生产的盈亏可以直接通过控制无价消费的总量来调节。当消费总量低于生产总量时，整个经济过程便有利润存在。证毕。



无价市场经济的利润大小可以通过控制无价消费的总量来调节，因此可以保证利润的存在。这种调节可以是自然的而不是人为的，因为消费者不能消费不存在的产品。这个简单的事实却是无价市场经济很重要的一个特征。对有价商品来说，以资本利润公式估计的利润依赖于价格、市场或需求量，因此不总是可以兑现的。当商品供应超过需求时，多余的产品无法出售，产生过剩产品的劳动跟着贬值，从而使预计的利润受到损失。这就是说与无价市场经济相比，有价市场经济存在着劳动贬值和企业亏本的风险。



有人说无价市场经济也可能造成产品供过于求的情况，引起产品和创造产品的劳动贬值。在后面的讨论中会提到公有制的无价市场经济主要适用于具有无穷需求的产业。在这些产业中，市场与产品供应同步增长，因此不存在市场饱和的问题。即便无价市场趋于饱和，无价产品也还可以向质的方向发展，提高产品或服务的质量。在这个过程中，同等级别的劳动具有不变的价值。而在私有化的市场经济中，由于受消费者经济能力的限制，具有无穷需求的无价产品变成有价后也会只有有限的市场。而且在有价市场经济中，市场价格随供求关系的变化不是受成本的影响，而是受最大牟利的欲望影响。这个要求主要是心理上的，而与劳动本身的价值无关。当然，这是西方经济学不愿告诉大家的秘密之一。



推论二(劳动性质定理)：无价市场经济的简单分配方式可以使更多劳动力从事直接创造实体财富的工作。



这是不证自明的。由于无价产品的消费不经过一环又一环的销售环节，大量劳动力可以投入到直接创造财富的生产中，或者从事提高生活质量的服务业。因此当国内生产总值GDP相同时，无价市场经济创造的实际财富要高于有价市场经济。由于无价产品不参与市场竞争，在资产估值和计算生产总值时，它们的价值相对于国际同类产品来说往往被严重低估。这种低估是人为的，仅仅反映在产品的市场价格中。因其使用价值不可能被低估，在一定的条件下有可能纠正被压低的价格。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被低估的超低物价是一种物价红利。所谓的人口红利或低廉的劳力也是物价红利的一个特殊部分。



当无价市场经济向有价市场经济转型时，为了使物价与国际市场接轨，物价红利可以通过增发货币释放出来，使商品的市场价格与使用价值按国际标准联系起来。在这个主动的和可控的通货膨胀中增发的货币可以用作新的投资。因此无价市场经济储存的物价红利实际上是一种投资潜力，是中国用于后三十年发展有价市场经济的原始积累。中国民营经济的发展没有经历过西方国家那样的原始资本的积累过程，而是靠国家贷款、投资和补贴，包括资产的折价转让等，起家的。根据“中国的改革红利小考”一文中的计算，中国改革开放后的GDP高速增长中的大部分是前三十年积累的不包括人口红利在内的物价红利释放的结果。



有人认为中国应该向西方发达国家学习提高服务业在国民生产总值中的比例。这里需要指出的是西方国家占GDP大部分的服务业产值并不创造财富，而只是造成财富的再分配。它们为制造业产品增加的“附加值”与增加产品的市场价格有关，而与提高产品的质量无关，因此加大了西方国家的生产总值与财富创造之间的鸿沟。在后面的讨论中可以看到，西方国家制造业的衰退和服务业的发展是私有化的市场经济发展的必然现象，是在市场长期饱和或制造业利润消失后产业间的残酷竞争造成的下游产业被淘汰的结果。换句话说，新兴的低成本服务业是高成本的实体产业衰退后解决就业和生存需要一种被迫的补偿，而不是一种更先进的生产方式。



推论三(剩余价值公有定理)：公有制的无价市场经济的利润归全社会所有，不存在私人占有的剩余价值。



证明：在理论上公有制的无价产品，包括利润是按需分配的，虽然分配不是平均主义的，但等级差别不是很大。证毕。



后面的讨论会说到实行这样的经济模式是因为它所具有的持续发展的优势，而不是出于社会平等的理想主义。这种经济优势虽然可以靠科学精神来维持，却仍然需要理想主义的道德观念来支持。因为它需要少数人牺牲自己能够获得的超过他人的利益和机会。因此无价市场经济从一开始就遭到各种挑战。当挑战者本身拥有足够权力时，这种经济便会被权力解体，转变成与才干、权力和资本梯度相对应的竞争型经济形式，这在当前的生产方式下就是有价市场经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