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远航一号 于 2024-3-8 17:36 编辑
二战结束后,无可选择的“人民波兰”也照着慈父方式搞建设,慈父主义说白了,就是以严冬般的无情镇压背书,牺牲人权去“苦一苦百姓”,全社会强行高积累,集中搞重工业。
换句话说,就是工业版的“人海战术”:一个劲的追加资源,追加投资,追加人力,堆砌出漂亮的工业产量数字,至于代价多大,在一切都是政治挂帅的前提下,自然是“算大账不算小账”,哪怕明明是投资搞一个过时无用的项目,也只能从教条出发,牺牲资源去搞。
它的致命伤就是-------不卷
逃避竞争,不到国际市场里去卷,也就没有进步压力,只会关起门“猪八戒啃猪蹄-----自产自销”,生产的垃圾产品,不怕顺民不买,反正他们无可选择。
煤产量从1949年的7400万吨提高到1955年的9450万吨,看上去,提高了2000万吨产量,成绩喜人。然而,好看的背后是波兰矿工们超时工作了9263万个小时的牺牲。衡量工业进步的劳动生产率不升反降,1949年平增每个工人每个工作日采煤1.32吨,到1955年反倒只有1.163吨。
这还是跟战后相比,拿去跟战前的1938年比就更没面子,55年引进苏联技术和管理的前提下,居然比38年人均采煤量下降了36%。
农业更不用说,只要学慈父那一套搞农业集体化的单位,只能被个体农民吊打。1955年,占农田总量78.8%的个体农民,贡献了总产量的83.9%。几乎没得到国家照顾,纯靠自己的个体农户,劳动生产率比享受国家最多照顾的国营农扬高出37.2%。
起初,波兰把慈父式的计划经济当成灵丹妙药,吹牛要在六年中增加国民收50%-60%,结果完全落空,只好开动御用宣传机器,强行官宣人们工资增长了27%,而工农大众却在物质短缺中挣扎。更让波兰人民感到窒息的,是倒退的政治文化,是无处不在的苏式官僚主义、教条主义的重压,最后就是1956年一石激起千重浪的“波兹南事件”。
1956年,深受社会各界支持的开明人士哥穆尔卡上台。哥穆尔卡起初有一番锐气,让波兰探索自己的新道路,头几年,他也积极提高人民消费水平和收入,而苏联因为慈父死了,赫鲁晓夫顺应时代潮流,在全国平反、大解冻,对内对外都实行开明化温和化,对波兰“波兹南事件”也放弃了武力镇压,波兰搞个性化的改革,正是大好时机。
可是,哥穆尔卡碰上了苏联计划经济的“第二条防线”,开始领教到慈父体制的威力-------------------首先,慈父式集权领导人享有的终身权力,而且有权任性,无所不能,让坚强正派的老哥像吸毒一样,欲拒还迎,既得利益者的甜头让这个老左翼扛不住。
其次,慈父为兄弟国家们办的“大锅饭”真香
这就是苏东阵营内部的“经互会”,在经互会里,工业原料不用愁,苏联老大哥包了;生计不用愁,苏联会为各小弟分配“工作”,底子差没关系,老大哥会帮弟兄们建设一大堆工厂、赠送技术,提供专家和设备,给资金援助。
不过,“分配工作”也有强制的一面,各国都得按苏联利益,牺牲自己的工业独立性,参加“社会主义大家庭的分工”。比如,匈牙利的汽车、造船本来都发展的有声有色,但被加入经互会后,不得不按苏联命令,停止很有前途的小汽车、卡车、1500吨以上船舶的制造研发,一度连国内需求也只许进口,不许自造。拖拉机生产则退化为拖拉机制动件的单一生产。小汽车生产被苏联强行摊派给各国:捷克只许生产汽化器、保加利亚生产车身、蓄电池;苏联则生产驾驶盘。所以东欧小弟开玩笑说,世界上最长的汽车在“经互会”。
但另一个“好处”就是,一切按苏联指挥棒行事,没有竞争压力,产品哪怕质量再差,苏联也收,反正苏联百姓更没人权,转嫁给他们就是了,无非“苦一苦百姓”,多大点事?
所以,波兰可以按步就班、年复一年的向苏联出口船舶制品、电机产品、货车车厢、成套的炼锌设备,躺平了吃大锅饭。
而改革呢?意味着风险和竞争,干好了众口难调、胃口越来越大,没准还招来苏联的干涉;干不好责任都是他的,何苦来着?守着权力得过且过不香吗?
所以,哥穆尔卡越来越倒行逆施,顽固拒绝改革,甚至为了一己之私不希望波兰现代化。
在上层,他大搞慈父式的专制集权和神秘主义。对下层,推行禁锢式的“禁欲主义”和原始平均主义,鼓励清贫观念,营造一种追求好的生活是错误的氛围。甚至到了,工人们抱怨住宅楼里几家人共用一个卫生间,哥穆尔卡却说“我家也只是院子尽头有一口水井”的地步。
在位将近15年,波兰进步停滞,相当一部分人濒于贫困边缘,工人们手上有一堆钞票,却没什么东西可买。
而欧洲资本主义国家却在一个个经济起飞,日新月异,就连西班牙那种右翼独裁国家,工业也风声水起,西班牙的机床、钢铁完全能在国际市场上和各路对手一较高低。
之后波兰人民用“十二月事件”把哥穆尔卡赶下台。换上来一个开明温和的盖莱克,但是,哥氏时代的长期积累的民怨,新政府已没有循序渐进的探索空间了。
盖莱克不得不反其道而行,激进的迎合消费主义,提高工资,不顾国力的拼命向西方借款,引进设备和技术,波兰人民享受一时,又坠入一个新坑:债务负担。 政治文明人性化的波兰,不可能像慈父那样,随便搞钱去还债。而波兰长期的计划体制之下,低下的生产效率,排斥竞争的封闭型环境,即使疯狂引进西方技术,也搞不出高附加值产品,也就难以大量赚外汇还债。这样一来,波兰又搞出新的危机,为了出口换汇还债,导致一般消费品短缺,物价飞涨,人民罢工抗议,一度纷纷扰扰,搞到苏联、东德打算出兵平乱的地步。
波兰,就在这样两个极端之间纠结、痛苦、蹒跚着,直到迎来东欧剧变,可以彻底的换一条路去走了。
总体来说,东欧混成这样当然不是苏联主观意愿如此,而是计划经济几乎就等于排斥市场竞争,关起门吃大锅饭的经济。
所以事情就是这么残酷 https://www.zhihu.com/question/275390261/answer/2691676603?utm_psn=1749475792906887168 |